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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岁月短篇小说《新女性》---作者:廖世剑

2018-07-01 10:56 作者:文教--徐军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的骄阳,如同一个火球。那沉甸甸就要开镰的稻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这时,吹来一阵山风,眼前的田野,骤然波涛起伏,宛如一片诗的海洋,真叫人心驰神往!

清理一上午渠道,柳茵有点儿累了。用毛巾擦了擦额前的汗水,来到山边的小溪旁,坐在油桐树下,从衣袋里掏出早上乡邮递员送来的《江西科技报》,双脚往溪流里一放——顿时,一股清凉感沛上她的心头,觉得舒服极了。

“哦,柳茵姐,蛮用功哩!想考大学?还是什么恋小说,使你这样入迷?”

随着一个姑娘的甜润声音,柳茵的双眼,瞬间被对方的双手紧紧捂住了。只听见耳边,又甩响着一串银铃:“这么热的天,是什么时候了?叫我找的好苦,人家中饭早吃过了。”

听起来有点耳熟,但一时又记不起对方是谁。柳茵不由得内心开始思索,随便啧怪的说了一句:“哪个萤火虫?”忙放下手中的报纸,使劲地扳开对方双手,扭过脖子一看——原来是邻居耿大的女儿,在榆县城摆货摊的田妮子。

“冒失鬼,什么时候回来的?”柳茵挪动身子转过脸,佯怒带笑的向她发问道。(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刚才呗。”田妮子娇嗔地回说。又似乎怕柳茵反攻捶她,忙霍地跳离几步,冲着她发出咯咯的笑,

观察片刻,田妮子见柳茵没作什么反应,便走到隔她五米之地,支在那里的“凤凰”包链车衣架上,解开网袋,捧着一件毛料上衣,喜形于色地说:“柳茵姐,早就听说你要一件季时装。看!我已给你捎来了,真正的上海货,品质优良,款式新颖大方。”

“特意为我送来毛料衣……”柳茵心里一阵感动,想对田妮子说几句道谢的话。可是,脑海里一时却在犯难——半个月前,她去乡供销社购买农药时已选购好了,自己好像没有跟谁说要买毛料衣……。说不要吧,在感情上又说不过去。还是……

沉默了系半条发辫结工夫,柳茵打开了另外的话题:“田妮,你这次回来,总打算双抢完毕去县里吧?有空,你上我家来聊聊外面的新鲜见闻,也好叫咱饱饱耳福。”

“回家双抢?!你呀……”田妮子向柳茵走近一步,又嫣然一笑,“本来我是想回来帮爹双抢,可你不知,近来我的生意做得得心应手,手上还有很多事急于要办;我表姐近来的胃口又不好,她要我回来捎点绿豆给她熬稀饭,等会我向爹解释解释,明天一早就回城去。”

田妮子边说边走到柳茵面前,又打趣的催促道:“快,快脱下这泥巴花点的衬衫,试试这件,看合身不合身,待到冬令季节也好叫你到‘鸭老官’海平哥面前炫耀炫耀。”

她劈劈啪啪的开完了这阵机关枪,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又习惯地眨了眨眯缝的眼,把柳茵浑身上下打量了通遍——突然又惊讶地说:“哟,半年不见,你长得又黑又瘦了,怪不得,我在城里就听人说,你成了咱们村里的黑牡丹啦!”

“死丫头,看你饶舌,我准敲掉你的门牙。”柳茵微笑着回敬,蓦地站起身,伸手接过她举到胸前的毛料上衣:“慌什么,身上湿漉漉的,回家试也不迟。”顺手掸了掸上衣上的花点泥巴,随口问:“多少钱?”

“啊,我忘记带发票。三十四元七角。”田妮子摸了摸口袋,利索的回答。返身走近自行车,从龙头上取下水壶,仰起脖子,咕咕咚咚地喝起来……

“三十四元七角……”柳茵低下头,用手理了理齐耳短发,心里却在暗自思忖:“贵是贵了点,但怎么处置呢?……好了,”她机灵一动,顿然间想到:“上次我买回那件上衣时,妹妹见了,不是说也想买一件吗?我想,妹妹的身子和我不相上下,就把这件给她吧,再说,自己这个当姐姐的还没有给妹妹买过衣服……”。

她这样盘算着,脸上泛起内心的快意感,忙展开上衣,看商标上的尺寸规格。

“怎的?!”柳茵内心一震:衣领下的商标没了,只留下一个崭新的痕迹;再看毛料衣的布质、色泽、款式,也和自己上次买的那件二十四元五角的没有什么两样!顿然,她似悟出了什么,擦了擦捂痛的双眼,用审视的目光把眼前的田妮子端详——

是高明魔术师的神通,还是田妮子在变戏法?眼前的她,刹时判若两人——头上的草帽两束乌黑的披肩卷发,淡湖色的的确良上衣,米黄色喇叭裤,一时都不翼而飞了。只见她的装饰:小包头,歪戴一顶鸭舌帽,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条纹尼龙短袖上衣,刺绣”嫦娥奔月”的八折裙下,镶珠高跟凉鞋伴着裹腿肉色袜……,一阵微风吹过,还飘过来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柳茵诧异了——“作为八十年代的青年人,赶时髦的健美打扮是应该的。但,这个和我高中毕业以后,在家务了两年农的同学,六个月前,她身上还聚着乡土气息,为什么一进城换个临时职业就变了?是因为挣了钱,还是非要这样打扮就不算时尚美?!”

柳茵把没有商标的毛料上衣放在草地上,压了压内心升起的那团火,一时有点迷惑不解,走近田妮子,用手指着她的头,腔调有点挖苦:“田妮,这样更显青气息,还是学木兰从军?”

“哎哟,我的黑牡丹!你真是落后于形势八辈子,连这现在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最兴时髦的‘阿姨叔叔式’都不懂。你只晓得在家和‘鸭老官’科学养鸭,科学种田,改造地球。远不说上海、北京,南昌省城。你可连只离家二十五里的县城,一年也难得去一二趟。你呀,你呀!……”

田妮子摘下鸭舌帽,不住地摇晃着头,对着柳茵纵情地大笑起来,好像在嘲她——生在榆县不知魁星阁,长在北京不知道颐和园。

“阿姨叔叔式?!”柳茵听了明媚一笑,用揶揄的口气说:“田妮,我倒想烫一个‘波涛式’,有适当的机会,你是否带我去开开洋荤好吗?”

田妮子心里,此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脸色陡然变得出奇尴尬,两眼怔怔地注视着柳茵。在一小阵沉默后,她又转悠到柳茵身旁,丰腴的脸上泛出微微的绯红,用手抚摸着柳茵额前的刘海,低声诡秘地说道:“茵姐,我已和燃料公司朱经理的儿子朱万里恋上了。人家说我全不像一个乡下姑娘,举止潇洒大方,挣钱又会钻门路。下个月我们打算举行婚礼,他家还准备搞一辆小车来接呢。要不,你想想看,咱咋高攀得上?人家不会嫌我这乡巴佬土里土气的……”。

田妮子此时很兴奋地往下说,似决了堤的河。突然,他又把话锋一转:“茵姐,可你呀,真是天字号的傻大姐,赵股长的儿子二年求爱你不睬,你偏偏要死心眼想着这黄泥粘腿的穷山沟,守着这与世隔绝的马蹄窝。你不知道吧,听说人家小赵,已和商业局马副局长攀上了,正和他的三千金热恋着呢。可小赵,还是对你抱着一片深情,我这次回来,他又托我转告:倘你还有此意,他一定等着。”

田妮子缓了口气,抬了抬眼镜窥探柳茵的脸部表情,在移开视线的当时,她猛然间瞧见,脚跟前的草丛里,跳出一只蟋蟀。一个意外的念头,在此刻闯进了她的脑海——忙俯下身子,双手敏捷地把它捕住,放在左手掌中紧紧捏着,来到柳茵面前,右手攀着她的肩膀:“茵姐,我是诚心为你好,别把我的美意喂了天狗,你看这掌中的蟋蟀吧,它为了寻找出路。见了这两指缝中透过的光线,就用那股坚韧不拔的劲往外挤——难道,我们不可以从这里得到启迪吗?论你的才华,出外随便搞哪行,一个月也可挣个百来八十元。难道,不比你在家更强?凭你这长相,为什么不跳出这圈子,为什么要凤凰混在乌鸦队,孔雀与麻雀来比美?说实话,我早就有这个打算:瞧准这个有利时机,千方百计跳出这个圈子,狠狠地捞他一笔可观的数目。然后,我就歇手不干,将其一部分进行全国旅游,痛快一番;余下的,咱就守着安乐窝,踏着石板路,享受天伦之乐,也不枉生一世。茵姐,看在老同学的情份上,我今天冒昧的提醒你:时代不同了,要做‘新女性’……好了,我不往下说了。我这次去广州采货,搞了部‘三洋’,你晚上到我家来,我教你跳‘华尔兹’欣赏几盘在西欧兴世的圆舞曲,也好叫你这个咱们班上的文艺尖子换换脑子,领悟领悟新时代特色。”

田妮子眉毛直飞舞,就地示范了一个舞姿,嘴角上露出得意的笑。

“好一个田妮子!——”柳茵几乎失声叫出。又一阵山风拂脸,她把地面上已皱的毛料上衣整平,往田妮子怀中一塞,淡淡地说:“劳累你了,真不好意思,半个月前我已买好,你另作处置吧。快二点了,我还有一小段渠基要清理,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聊。”

伫立在那里的田妮子僵了。她压根儿没有预料到,今天的事情是经她精心思虑的竟会弄成这个地步。接过上衣,她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了。张口想说说什么,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儿,迟疑许久后,只见她耸了耸肩,用舌头舐了舐干燥的嘴唇,迅速地朝柳茵行了西洋礼,说了声“good–bye”,便拎起网袋,跨上“凤凰”走了。

刚走一箭之地,田妮子不知为啥又掉转车停下来,亲昵地叫住了柳茵,嗓门依然是那样清脆甜润:“茵姐,我还有一事相求,你毛衣上的‘熊竹图’织得太好了,简直叫人迷恋!我的内衣上也想劳累你织一幅,我看,在咱俩多年的同学情份上,这个忙你是肯帮的”。

柳茵心里真说不上是一股啥滋味,不由衷地点了点头以作回答。

田妮子见柳茵没有接下话茬但己默认,忙迅速利索地从网袋里取出米黄色开司米,放在路旁的草地上,又继续说:“茵姐,双抢完毕,有空倘且去城里,请到我那里来玩。哦,我还得告诉你,我现在没住在燃料公司,暂住在永明路三十七号,我表姐桂芬家里。记住,菜市场右拐弯……”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我们的理想……”一阵悠扬的歌声,从村东枣树梢上的高音喇叭传来。柳茵俯下身子,手捧溪水洗了个脸,循着歌声,她向田头走去,只见那边远方的天空,飘来了一朵云,一朵淡淡的彩云。

夕阳的余晖,慢慢的从大地上收拢,田妮子猛劲地蹬着自行车,浑身已经湿透了。这时,她扬了扬手臂,看了看镀金男女对表,心里盘算着——只要在六点半钟前赶到城里,还能看到今晚新上影的《爱情与遗产》。或许,小朱早就买好了票,此时正在家等着我呢。

几声尖锐的鸣叫,一辆“重庆”轻骑擦肩而过。车上坐着一男一女,穿苹果绿连衣裙的女人在前面驾驶,烫发披在肩上,穿鹅黄印花衫的男人,两手攀着那女人的肩,嘴唇紧贴她的耳根,悄悄在说些什么。

“好熟悉的背影,这不是小朱吗?”田妮子肯定地判断,追了上去,忙不迭地大喊:“喂,小朱——等等,等……”

不知是小朱早已看清,还是田妮子这阵叫喊起了作用,“重庆”在前面的马路坡上嘎然停下了,朱万里跳下来,左手摸了摸金黄色的头发,右手叉着腰,笑吟吟地边走边说:“哎哟,我的小白鸽,果真是你,我早老远瞧见时,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去你的”,田妮子支好车,撅着嘴向倚在“重庆”上的女人呶了呶,蹙起眉头问:“那位是谁?你们刚才去哪里干什么来着?”

“哦,她是我初中时的同学,商业局的”,朱万里用脚跟弹着柏油马路,“下午她来约我,到你们家乡的乡办鱼种场弄了几尾非洲金鱼,嘿嘿,你过去欣赏欣赏,新繁殖的良种,娓娓动人极了。”

“等会到家里观赏也不迟。小朱,今晚的电影票你买好了吧,看看,多少座号?”田妮子脸上的愠色霎时消失了,绽开甜甜的笑靥,伸出了手掌。

“电影票?!你不是说要明天才来城里吗?”

“绿豆已经搞到,表姐很急需,我没有在家里久呆,你呀……。”田妮子用手指着朱万里的鼻梁,撒娇地说:“办事为何要那样机械,具体问题具体对待嘛。”

“绿豆——郝厂长的也带来了吧?”

“郝厂长?”田妮子一时懵了。但顿然又记起:一个月前,小朱曾委托过要办这么一回事。她敏感的望了小朱一眼,忙摇头解释:“看,我的记性真差,这次忘了,下次再给他弄去吧。”

“我说我的小白鸽——你呀,自己的事倒会精心处理,可郝厂长那边,我已经许诺人家这么久,这叫我如何好去交差?……”朱万里摊开两手说完,对着田妮子淡淡一笑,扭身向“重庆”走去。

吹着口哨乜斜着眼倚在“重庆”上的那女人,似乎早做好了准备,“嘟——嘟”两声,轻骑一溜烟向前面驶去。

田妮子急了,拎起绿豆袋,边跑边掂脚,招手急呼着:“喂,喂,小朱——等等,等——等……”。

不知是田妮子的金丝眼镜架得不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突然“当啷“一声,金丝眼镜从田妮子的鼻梁上掉到地下,一块镜片也弹得老高。

本是满腹牢骚的田妮子,顿时又增加了一股无名火。她干脆来个破罐子破摔,对准地上的金丝眼镜架咬牙跺了三脚……

几阵秋风,吹黄了柳茵家门前枣树上的枣儿。一天早上,她从田头查看虫情回屋,瞧见床上的写字桌上,放着乡邮递员送来县新华书店的一封信函。信上通知她:本季订的《农业科技通讯》与《土壤学》已到货,叫她速去领取。

正巧,田妮子的内衣“熊竹图”,昨晚已经织好,柳茵原打算过几天给她送去,还有一番话要和她对面唠唠。这样,她决定今天给二晚稻打一次卷叶虫,安排一下其它农活;明天早上赶那班八点钟汽车,抽时间去一趟榆县城。

汽车在通往榆城的公路上飞驰。刚忙完双抢的耿大爹,他觉得身子非常疲惫,多么想倚在座椅上盹睡一会,哪怕是五分钟也好——可不是么,自从田妮子到城里摆货摊以来,田头里的农活计,就全靠他这双手。

“这丫头真是!双抢回家没坐热屁股就不见了她的人影,昨天却捎来口信,要求我今天下午无论如何也得抽空去一趟。这到底是为啥事?——她和小朱的婚事?还是……”耿大爹两手托腮,心中有点不快,漫无边际的猜度着。

“你的心……我的心……”邓丽君?凤飞飞的情歌?“三洋”低一阵高一阵,唱了半个下午,还没有歇下嗓子。田妮子和衣倒在床上,满腹惆怅,两眼似两个樱桃,枕巾也湿漉漉的。可她哪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只是无神的望着房顶上的五色天棚。

“哼!姓朱的,你骑驴子看唱本——走着瞧!姑奶奶找不着一个能胜过你的,誓不为人。”她突然似着了魔,一个鲤鱼翻身爬起床,把手里攥着的一盘磁带,恼怒地往“三洋”一扔,“咣当”一声,“三洋”在玻璃板上倒下;磁带盒也迸裂了。

“已经五点了。小赵为什么还没有来,难道他有特殊事情失约?”田妮子走近床头翻看了一下台历:“要不,广州那边来了交货人,正在张罗接洽?”

幕开始降临。田妮子用手帕擦干了脸颊上的泪痕,面对着镜框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后,一个箭步下楼去。

田妮子一个晚上没有回屋。耿大爹整个通宵没睡好觉。老是似乎有什么预感,但是又说不出什么,心里总是沉沉的。老实巴交一贯少语的他,东方现出鱼肚白就起了床,来到汽车站买好了九点钟回家的车票,回来见外甥女已弄好了早饭,忙胡乱的吃了几口,便收拾了行装,带着怏怏不快的心情,低着头向汽车站走去。穿过马路时,他一头竟撞在一行人身上。

耿大爹忙抬起头,准备说几句赔礼道歉的话,可一看,不禁惊呆了——原来是自己的女儿田妮子。只见她被两个穿制服的人押着,两眼低垂,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田妮子不由得放慢脚步,回过头,脸色是那样灰暗,想对父亲说什么——但,父女俩的眼光相视回顾,约有喝一盅冰水的光景——最后,还是谁也没有开腔。

“难道,女儿真的走上了一条可怕的道路?”耿大爹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简直不敢往这方面想下去了。忙按了按太阳穴,踉踉跄跄地朝前面马路旁的梧桐树下走去……

嗨,榆县的新华书店,购买书的人可真不少,柳茵在柜台前排了很久时间的队才取到书。

肚中一阵咕咕叫,这时,她才记起,9点了,早饭还没有吃。忙向营业员打了个招呼,要了根绳子,把书整理捆扎好,惬意地向一家饮食店走去。

就在这时,离这儿不远原田妮子摆摊设点的地方,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柳茵停顿了一下前进的脚步,返身向那边走去——一是把这织好的内衣交给田妮子,憋在肚里的那些话,也早想和她唠叨唠叨;二是她的好奇心强,想瞧个事情的究竟——

个体户货摊似两条长龙,柳茵费了好一番口舌,终于打听到田妮子货摊的所在地。走近一看:却不见她人影,货架上也空荡荡的。

“可能,事不凑巧,田妮子又外出采货去了?既是这样,我就到永明路把内衣交给她表姐桂芬吧。”她这样想着,内心却不免有点闷闷不乐。

那边乱哄哄的声音,越来越吵得耳鸣,围观的人群,也在剧烈地增多。柳茵想急于目睹此事,好早一点离开这里去吃早饭。忙绕人群转了一圈,却无法挤进去,又四处张望了好一阵想打听,怎奈人生地不熟,没有看见半个熟人。

“耿大爹”,她突然发现,他坐在前面不远马路旁的梧桐树下,上半个身子倚在树干上。

“事情看起来有点蹊跷……”柳茵忙三脚并两步走到他眼前,迫不及待地问:“大爹,您怎么啦,身子不舒服吗?……”

“唉,……”耿大爹听到柳茵的声音在叫他,慢慢地抬起头摇晃着,脸上还淌着两行泪水,用手指着围观的人群,口气苦涩地说:“别提啦,算我白养了这个田妮子……”

“田妮子?!”柳茵心里一惊,似乎泼了一盆冷水,两眼睁地似铜铃,想接过他的话茬,问个事情的端底——

刚要开口,却见耿大爹的外甥女桂芬,满面汗颜地站在面前,把手里提着原来田妮子的大拎包往地下一放,气喘吁吁地说:“舅舅,表妹……她……”

“她到底怎么啦?!……”柳茵和耿大爹屏住了凝神,心里似乎灌了铅。

“事情是这样的,”桂芬擦了擦手掌心的汗,缓了口气,用目光和手指着对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沉重地说:“刚才我到工商行政管理局打听到:局里昨晚查获了一个走私集团,其中牵涉到了田妮子。原先,田妮子屡次贩卖走私商品,进行非法经营,还有偷税漏税嫌疑,有关部门曾多次进行说教工作,但她无动于衷,反而还辱骂、诽谤执法领导干部。现工商局已作出决定——吊销田妮子的营业执照,责令退回赃款、赃物,另去局里办学习班,根据她的犯罪轻重和态度表现,再作必要的处理。”

“啊!……田妮子!!”耿大爹不知是哪里来了一股劲,霍地站起身,脸色由忧伤陡然变得铁青,牙齿咬得隐隐作响,两眼放射着两团愤懑的火……。

围观的人群渐渐的散开了。这时田妮子侧过脸,凝视着她那‘肃穆’的货摊,神情是那样沮丧。

慢慢地,她移开目光,突然,发现了爹与柳茵她们,眼睛忽然闪了几下,但马上又避开视线,低下头,扳弄着胸前的月季纽扣节。

要走了!田妮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穿工商制服人的押送下,仍又微微的抬起头,望着天空奔流的云彩,拖着沉重而又缓慢的脚步,向县工商行政管理局走去,走去……

田妮子的脚步声,叩在柳茵的心坎上,她提起书捆,默默地望着田妮子渐渐消失的身影,内心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如同自己没有及时救起一个落水的小孩,是那样的内疚,那样难过!

但,不知田妮子,她的脑海里,现在想的又是什么?!……

1985年6月 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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