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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苦难

2020-10-20 14:15 作者:黄庆辉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四川省原万州地区开县临江镇,已划归重庆市管辖,因南河古称临江而得名,距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它位于开县西南部,南河中游,距县城24公里(现开州城16公里),西与铁桥区,东与盛山区,北与中和区毗邻。

临江镇早年集贸雏形由川主街的八铺子(蒋、潘、雷、洪、王、易、曹、林)开始兴起,周边农民赶集的主要场所,乃开县江里物资集散中心。旧时交通不发达,以水路交通为主,临江码头是江里水运中转站,幅员较广,西北面的开江、宣汉运盐等多经此地,很兴旺的算盐码头,因而商贾云集,经济繁荣,有史料可见,曾一度创造了“市井繁华盖县城”的辉煌。

开县除城关镇外,还有两个百日场,一个是临江镇(江里的平坝,也是开县最大的平原),另一个是温泉镇(东里的山沟),其它地方至少三天才赶场一次。因此,周边人对临江镇的口头禅叫“临江市(读音石)”,这说明外面人对临江市(场)有兴趣,由此一直“临江市”的知名度响亮。

临江市文明遗址有“九井十八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古镇。“九井”指:大观音井、小观音井、万家井、秀水井、凉鸭井、苞谷井、罗汉井、双马井、天井等。“十八庙”指:东王庙(又名“东岳庙”,现更名为“东佛寺”)、观音庙、水洪庙、川主庙、石灰庙、红庙、周家庙、鲁班庙、财神庙、女儿庙、破关庙、普金寺、白岩寺、洪齐寺、真武宫、龙王庙、天井庙、复元寨等。

临江市的油纸扇历史悠久,油扇厂一代一代拥有很多能工巧匠,他们主要用竹和纸为材料,竹片作扇骨架,纸张做的扇叶面,用浆糊粘连,牵满线(将麻线布满经络),再刷上桐油,制成的收放自如、容易折叠,随身携带、经久耐用的手扇,价格低廉,经济实惠,产量极大,远销各方,特色有桐油味重,香气飘逸。

明末农民起义领袖张献忠,带领部队浩浩荡荡奔赴开县地界,遭奸人举报,被困于临江市附近山窝里,缺粮饿肚的情况下,得到临江老百姓善心捐赠的本土特色小吃 “冰薄月饼”充饥,从而补给了活力,精神倍增,取得了“破开县”攻城胜利。就是那次让起义军品尝到的滑润舒软,香甜可口的美味,将士以前从来没有吃过那样好的食品,长久称赞,念念不忘,成为一段佳话流传下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清朝嘉庆年,临江市本土产生一位怪才——林贵福,他6岁入塾读书,天资聪敏,能言善辩,18岁以优异成绩考取秀才,进盛山书院与李忠羲为同学,他俩当时名列前茅,比较显著奇特的人。李忠羲“乡试”中举人,后官至两江总督,据传李忠羲曾邀他一同进京赴考,林贵福谢绝:“功名利禄一场,何必他乡认故乡。”林贵福灵性聪明,鬼点子多,最打抱不平,作弄富豪权贵,很受当地劳苦大众的真诚欢迎,谐音赫赫有名的“灵鬼符”。同治、光绪年间成为开县的传奇人物,在四川境内(包括重庆)以及湖北等地广泛口头传说,久而未衰,家喻户晓。

本篇围绕临江市一林家后辈近几十年的生活变迁叙事。仅供喜爱阅读者,闲暇时散心消遣。

林贵福经纶满腹,嬉笑怒骂,机智诙谐,淡泊官场仕途,悠闲逍遥一生,活到102岁才去世。他三弟林贵寿有重孙辈林功奎,也就是林贵福的重侄孙,在临江市开铺做生意,赚钱购置了房产及一点田地,新中国的无产阶级政权下,田地全部没收,成分划定地主富农之列。当时越穷越光荣,他政治名誉上较差。林功奎有俩男一女,大男林必耀,二男林成明,三女林小美,他们在家读完书,先后都去了昆明、成都这些城市安家立业。林功奎在老家临江市正街有房产,几个子女都走后,唯独他夫妻俩起初不愿离乡,仍呆在宽敞的旧宅生活。

林功奎祖辈是地道的农民,以下体力活维持生计,他一兄林功文,并有大男林何成,二男林四伍,三女林碧清。因林功文做小生意,挣了点钱,送儿子读过私塾,并在野园街建造了自己的房屋,由于痨病早逝,妻改嫁,房产由大儿子林何成继承,小儿子和小女随母去了九龙山。解放后,林何成被安排在临江合作商店,与业内姑娘向学珍结婚成家,生得四男俩女,老大林远航,老二林舒华,老三林宜勇,老四林丽雅,老五林自宏,老六林继亮,全家八口人,生活清贫。林远航特别深的印象:“哪里见过什么好穿、好吃的东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穷得叮当响。”

那时习惯农村人到镇上叫上街,镇上就是街上,到县城等叫进城,城镇人到农村叫下乡。远航外公家在镇附近农村的向家沟,从街上走一里多路就到临江渡口,河上大点的浮桥很少,除此其他地方仅仅是通人的单块木板桥。只有那儿有专门修造的渡船桥,渡船很蛮实,全木制的,用了少许铁皮和铁钉,桥上面不但只是人行走,还可以通行各种车辆,中和那片的必经这个渡口进城。自宏他们小的时候常去外公家,也需从那儿经过,渡船桥上有些晃荡,大人一定看管好,生怕掉进水里被淹。过渡后可以走近道从小路爬坡,继亮他们还在中途店子人家门前坐坐歇气,接着上走一会儿,再往南山边向家沟去。

自宏他们看到农村的房子全是土墙屋,上面盖的稻草,床也很少,许多小孩子都是睡简单的木板床,衣服破烂不堪,难分季节,天也少见厚实的棉袄。远航时常听到亲人说:“有老包谷羹羹、洋芋(土豆)、红苕(番薯)等能填饱肚就不错,只放了点盐,没有油,很少吃到米饭,更莫想打牙祭(吃肉)哟。”这就是农村人吃的状况,解放初期,国家一穷二白,全民非常困苦。

远航的大舅,由于长期太劳累,那次受点风寒,而生重病,本来就缺钱医治,能拖就拖,实在难忍受不下去,才到大队药店马虎拿药吃了,仍不见好转,最大可能是药不对症,突然病情加重,送临江人民医院抢救无效去世,仅仅两三天时间,才过43岁,留下大小子女7个,一个家庭失去顶梁柱,贫困日子越陷越深。舅母连安葬就束手无策,还是向学珍临时借些钱,买了口棺材,全权操办,简单热闹地办了葬礼,算是对亲人入土为安的慰藉。

计划经济时代,城镇居民生活上票证供应,每月每人有标准粮和副食品等,布票、粮票、油票、菜票等这些,林远航他们本来不是太缺饭吃。而外公婆他们都在农村,缺吃少穿,舅舅多加之老表更多,生活十分困难,经常免不了要支助一下,这样一来林家也就什么都紧缺。

大人经常教育孩子:“你们这些细娃(小孩)就是享福啊,天生的农村人能吃苦受累,街上的娃拈轻怕重。”家里有人上班挣钱,孩子本来有些矫情,吃不了点点苦似的,还莫说干活下体力,做家务就偷懒。但自宏几个还算有些懂事,时而比了比农村,也意识到一定要艰苦朴素,千万不能浪费,必须勤俭节约。

林功奎是林何成的小叔,也就是林远航几姊妹的小爷, 经常给侄孙自宏他们讲述以前的临江市,蒋罗汉、潘老爷、雷驼背、洪堂主这些才称得上有权有势的名望家族。那时临江市周围屋及院墙挡着不能随便进,建有大门,蒋家楼台是辽望台,这大门每天早上开起,晚上关闭,农民要进去都受到控制。临江市的街面全用大石板铺成,两边门面几乎全是木板房,一般都是平房,有楼层的也极少。

临江市慢慢扩大,川主庙大门出来就是一条笔直的川主街,“丁”字形连接上游街(后改为正街),上游街往上是野园街和高石坎,走坡上面就是红庙,外面大路能通明月坝及较远的太平乡。往下是码头街和水巷子,码头上过木板桥通向草街子。川主庙大门外横着马号街,往右过牟家巷子去书院,这边向左走是林家坝子,向右通向街尾子,继续向前走到官坝河(青竹溪流入映阳河后的那段),过木桥到三星寨,及三星和七星大队,也可走几十里直通九龙山乡。

林远航等孩子们也清楚,小叔对面蒋家那幢楼,才是临江市最高楼。门面比他家宽两倍,临街楼层就有四楼,进身三四十米,并且左边自然形成一条街巷——蒋家巷,修建的砖木结构房屋,台柱全是几十乃至百年的上等大树木,窗台楼角布置,装饰豪华气派,家具雕琢花刻精致,做工手艺一般难以伦比。

从蒋家巷可以向兴隆街走出,往右到招待所和油扇厂,再往北向东王坎(东岳街)直上东岳庙,上面那儿有垛鸡石,是两个大石垛在一起,象一只鸡,有鸡头、鸡嘴、鸡冠子,还有奶子山,经过二土地这条老路去太平,还可通达开江等远方。

林何成的孩子带一伙人,经常在小爷家玩耍。林功奎的房屋是用约三百元,从一个姓刘的盐商手里买过来的,因为那儿比他们的房大得多,所以孩子们感觉很宽敞,加之林功奎夫妇性情温和,喜欢孩子,只要孩子们不上学时都很喜欢结伴来玩耍。

房屋正街面是一个大门市,上面有楼层,门市旁有进屋通道严实的一扇门,厚厚的木门板,包了几条铁皮,并钉着铁丁,进门后中间一大空坝——天井,里面一幢与外面相似相对。往后走又是另一幢楼房,大通道右边两居是主居室,角落有楼梯向上,二楼两间大室,再向上是顶楼,顶层一半是盖瓦棚子,另一半露天阳台。这幢房直走向里,接着又是一个大厅,厨房在一起靠右,内有小天井,再往后的过道右边还有两间房,此处设一道大门与后隔断。后面室内普遍较潮湿,地面有多年堆积凸出的灰泥疙瘩,铲也难铲平,房内后面的墙脚多见自然产生的白色的小颗粒物(解释为硝酸盐)。跨门就是后面的杂房几间,最后是茅房,旁边有牢固的后门,可以走到外面的菜地。

社会主义建设初期,林家将这栋房产,以当时百多元贱卖给了一个单位——邮局,另住上一小间公产房。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指导思想下,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时期,林功奎被红卫兵时常开大会公开亮相,揪出小爷等来批斗。自宏他们眼睁睁看到小爷在台上低头挂牌站立,林家人如坐针毡,极度难忍。林功奎的子女在外接收到家里的来信,清楚父母亲的窘境,想方设法终于劝动了父母亲的心,把他俩接到城市安居。从此林功奎全家人再也没回过故乡。

在临江市人眼里,从林功奎家日常生活就能鲜明地反映出小资产阶级一些作派:在街上过路就会看到,每天清晨他们的大小孩子习惯性,起床后站在门外街边,拿个水杯,喝口水吐出,用一根牙棍(牙刷)在嘴里面夺,白白的泡沫在嘴里冒出,会引来一些人观看稀奇,投入羡慕的眼光,其实就是普通现代人洗漱刷牙的这一幕。因为那个时候农村很难看到牙刷和牙膏这些东西,几乎所有的人根本没有条件和能力这样讲清洁、爱卫生。对林功奎家印象记忆犹新,可以说这是临江市人脑子的烙印。

在正街往上近野园街处,合作商店临街有一门市,向学珍就在这里上班,后面住着甑昌明和他们两家。林家的房子比起小叔家差远了,面积不大也不太小,简简单单有四间,六个小孩也挤着住得下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上班工资低,但这样能同时兼顾到家里,感到很方便。

林家与农村往来频繁,亲属自种的疏菜,也经常送他们,这样农村的小菜还是较多,还会分给甑家吃些,每当煮好的肉食等佳肴,至少要盛一碗端到他家人品尝,包括其他稀少的东西也忘不了分享,他们和甑昌明两家不分你我,有舍有得,相处和睦,邻里关系特别好,从不争嘴吵架。融洽得就是一个大家庭。

向学珍非常关切双方老人,他们都生活在农村,条件是不可能有啥好的,家里吃穿缺的什么,向学珍总是考虑得周全,尽量即时给他们添加。当然还时常把父母请接到自家住上一段时间,弄些好的让他们吃,享受后辈带来的福气和晚年幸福生活。向学珍对孩子唠叨:“敬老人是传统,祖祖辈辈,必须上行下访。”

远航等外孙们非常亲近老人,老人也喜欢孩子,外公摆龙门阵多,随时对他们说:

“你们这些细孩就是享福啊,外婆管家里,我在外做活,以前没车不通公路,每次至少一两百里,肩挑一百多斤走走歇歇,住路边客栈,每趟要几天,跑得最远还到过陕西及甘肃等地,一两个月甚至大半年才回家。

“附近开江、宣汉常去,再近点的就是跑开县城,从洪齐寺、破关庙(平澜溪处),过竹溪小、大观山,过正安、灌子坎、驷马,到南郊(老车站附近)再过南河大桥才是城关镇(县城),去来挑货也要一整天,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很多货物往来万州这条旱路:临江市过渡口,从洞伤到南山翻过去,经陈家,再爬兼山走很久到万县(码头)。

年轻时我全靠下苦力挣点钱,一年四季都是穿双草鞋,拉扯养活了九个孩子。”

孩子们洗耳恭听老人们唠嗑的故事,逐渐明白了上代人受的苦、受的累太多……

远航的奶奶还在世时,叔叔、姑姑他们都住在九龙山,山区条件比平坝更差,交通不便,物资稀少,只是相对人少地宽,洋芋这些种得还不少。没通公路,没有汽车,全靠走路,山路大半天才到,明显感觉又远又累,小孩有时也跟着大人一起到九龙山。如果是冬天还好点,上午去下午吃晚饭才到。如是热天,一般是凌晨三四点钟从临江市出发,走三四个钟头,刚好早上七八点钟到九龙山亲人家,这样不晒大太阳。

而看到远方的亲人他们,从九龙山老远走几十里,从长岭虹上面沿坡下来,然后过河才到临江市,最多只需两个小时,而他们从来不会是空手,每次都挑抬很重的东西,似乎还若无其事。亲人这么远下来,有时难免还有一两个同伴,一般中午还得在自宏家吃饭。

有一次,一个农妇上街中午没吃东西,坐在门市上摆谈,说在家里十分穷,经常饿肚,一年都没见过米饭,向学珍善良同情之感油然而生,想到自家中午的米饭还是够她吃一顿,干脆把已煮好的米饭,用大碗装满端给她吃得饱饱的,本来每次米就少,而自宏几个放学后只能吃红苕充饥。向学珍特别心地善良,不只是对亲戚邻里好,而且对外人一样心慈,扶弱挤贫,遇到穷困潦倒的,不惜费精费神,时而慷慨施舍。当时小孩们对大人的无私举动有所不明白:“宁愿自己少吃,扶助外人三四”。

解放后开县下设区,由区管乡镇,临江区七乡一镇,有太平(后改太原)乡、明月(后改明星)乡、临东乡、石碗乡、大海乡、竹溪乡、长岭(后改长青)乡和临江镇。

区公所地点在川主庙,川主街直进大门,也就是这条街的一头(末端)。大门口有一楼层,楼上是万年台(戏台),前面就是一大坝,后面是一栋房,走进去中间是过道,前后两侧有许多单间,上面有楼层,区公所的办公用房开初应该全在这儿。右边建有伙房及餐厅,左边石门外往右有厕所。

万年台修造讲究,屋顶装饰有鳌头翘角,檐口为斗拱装置,酷似明代建筑,台顶天蓬为"藻井",绘制有"太极"等图案,台口枋上刻有"三战吕布","渔、樵、耕、读"等镂雕,工艺精巧,形态生动,情趣甚浓。此台虽属穿斗结构,楼板逐渐破损,四柱八杆仍牢固稳健。

各类大型唱戏演出一般安排在区公所,这儿条件较好。如果哪天晚上有演出,发出通知后,居民就各自带板凳等,早早地排坐等候,因为晚上基本上都有闲,附近及较远的农民也有很多喜欢赶这热闹,一般来时天还没黑,回去时漆黑晚,有的是用自制火把照亮,有的是凭点点月光基本上摸黑路回家。

这样对区公所吵闹太多,环境影响大,后将这类活动转移到了真武宫。从天井街往石灰庙方向去,也可从码头街中间串水巷子进去,那儿也有专门的戏台,小孩子最爱去那宽敞的戏台下躲猫猫,里面场所比川主庙破旧一些,真武宫除了搞演出,一直都是闲置,长期用锁把大门关紧。

有一次骆吉伟对宜勇说:“我有办法去真武宫内玩,你信不信?”于是他们走到院墙外,搬掉原来已松的几块砖头,形成一个小洞口,小孩子刚好能钻进去,他们就爬进去在里面玩耍。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以免别人干涉,进去或者出来时都要将砖头堵上。

农村电都不能普及的时候,电扇这些东西没有,天是搭凉板在露天睡觉。农村场地较宽,基本上在自家院落。而镇上的房屋都较窄,每天太阳刚落下,家家户户就开始在门前街上洒水,以便快点消退热气。然后摆好板凳,搭起凉板,有竹板也有木板,有的也用篾巴折上面再铺席子。晚上睡觉,必点文烟,熏蚊子,由于环境卫生不好,蚊虫太多,根本睡不成觉,即使文烟也熏不彻底,专门有些用六六粉这样的毒药制成文烟,效果当然好点,但近点人可受不了。仍有一些呆在屋里闷热也不出来的,如老年人,心静自然凉,无论多热,还是一样过。自宏十分明白:母亲整夜好象都在给孩子们打扇,驱蚊子,拿着扇子始终没有停歇多久。

后来一些地方通电,有线广播成了听新闻的主要方式,各村社,大小村庄,后普及到户,全牵通了广播,每天定时播放节目,镇上有极个别的有收音机,其他都是靠听广播,知道天下大事。邮局天天送的报纸是迟到的新闻,因为当天的报纸要经过省地县传梯下来,也是受交通的影响,基本上两三天才能收到。跑报的(邮梯员)也算下苦力,开始靠走路送,背挑几十斤重,还送太平那么远,后才配备了专用的洋马儿(自行车)。那车当时也是极少见的,除了送报,几乎再看不到了,“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很久才慢慢普及,也算时代变化的标记。

行政区划设置为:区以下各乡设人民公社,镇设公所。临江镇公所在林家坝子,那儿比较宽,旁边有大小两个坝子,大坝子设有篮球场。镇公所从小坝子大石门进,里面是一个大天井,四合院式的建筑,处边有楼层,里边三面是平房,院内右角的房屋里面连着几间,与旁边的大坝子的一栋房联通,大坝子有两个石门,靠区公所那门长期未开,从那边另一大石门进,走几步梯进门,就有一大厅,旁边有两间卧室,由于坡地建房,再爬几步石梯,又是另一大厅和两间卧室,后面是一个小天井,有一个长方形的大石缸,舒华、丽雅和自宏与同学郑福军等经常来这儿玩。

川主庙出来往左走,经过藕田,爬点坡再走一段就可以到书院,基本上是孩子们上学的必经之道。其实书院的正门在官坝河那边,街上的娃长期走的这条路是到后操场。临江书院大门外是一大操场,只是水位低,如遇洪水可能被淹。几步梯进大门,院内前后两栋大楼,每栋三层,每层四个教室,是木地板楼房。往后爬很高的石梯有一平房,再爬上一层就是四合院式的建筑。左角出门是厕所,那儿有棵很大的黄桷树,下面是悬崖,站在那个位置较高,看得见水洪庙顶貌,以及俯视的南河(官坝河在鸭子嘴汇入南河后又叫澎溪河),右角往下走,建有一排平房,为老师宿舍,在它左边又建了两间教室。往下是另一大操场及厕所,也就是从街上过来的学生进校的地方。

临江书院曾改为临江镇小学、临江镇初级中学、后又恢复成开县书院初级中学,学校始建于晚清咸丰年间,抗日战争时期,培养、造就了如名人潘大逵、革命烈士胡作霖、张光伟等一大批爱国志士,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悠久的办学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校舍依山傍水、错落有致,校内古榕荫蔽、环境清幽。

书院属完小,先是完全小学,后增设初中,又办成初级中学。从街尾子有一条直通高完中——临江中学的大路,开二中(开县第二中学,校名先后由郭沫若、季羡林先生题写)前有临江最大的操场,内环有千米跑道,校门并排延伸的是石拦杆,看起来气势非常壮观。校门前有三十几步的宽梯,两边各有窄梯,爬上才能进校,内分左右后三个走向,左侧有两栋教学楼,一栋三层,每层四间教室。右侧小栋是教学楼,三层楼有多间办公室。往后是男女学生宿舍楼两院,再往后是厨房、厕所及男女浴室等。后面是一小排平房,接着往左是另一栋三层楼的教室,旁边高处有厕所和一小堰塘,往右是大礼堂,右靠厨房,左后是高低两排教师宿舍。

能够读上中学校的人很少,全县的学生去不了开一中(开县中学),都想挤进开二中。因此,临江中学不全是临江区的学生,其他区的学生很多,甚至附近县的学生也有。在人们的眼里,读过高中的就已算知识分子了。当然从临江中学毕业出去的人才也不少,教师也是来自全国各地,师资力量强,还算得上一个有名望的中学校,为各类高校输送过不少人才,也有考上北大、清华、浙大、武大等名校的。

自宏学习成绩有时好,有时也差,没有一心一意用功读书。他闲散似乎想来点什么发明创造,背着大人在家也学着搞些新奇的东西,也用镜片和纸筒做成一个稀奇古怪的玩具,可以通过转弯看除去,有的人居然认为这是奇迹,其实这是通过纸筒中转弯处的镜片反射可以看很远,有的拿着这两截连着的简单纸筒欣赏,试了试才相信:“人在室内也看得见外面街上。” 还用几个滑轮在窗子四角固定,用线绳在四角滑轮上穿过,这样很容易随拉动线绳将窗帘布开关。很多大人称赞:“自宏头脑瓜子不简单,后生可畏。”

当时小地方还没有电影这些玩意,演戏的剧团也只有县城才有。孩子们呆在镇上,哪里热闹就往哪里跑,只要有耍猴唱戏的来了,都躲避不开他们。自宏有时也到茶馆里去旁听评书,由于台上的童眼镜讲得很生动形象,绘声绘色,手舞足蹈,节奏铿锵,吸引很多人茶客,周围观众也不少,段尾留下一些悬念。除了听人讲故事,画本(小人书)逐渐普及,百货商场也开始有画本卖了,他除了从人家那儿借来看看,还有时买画本回来,从故事情节中得到启蒙和快乐,慢慢开始对文学萌动了点兴趣。

临江到开县的公路通后,起初车辆很少,县政府才二三辆吉普车,公路上其他时候偶尔见一辆军用东风牌车。临江搬运社全是牛(马)车,喂养的是黄牛,用它来当马拉车,马就很少见。十几辆牛车承担从开县往返临江运货,比起人挑抬又进展了一步。牛走得很累、也很慢,所以运输路途时间长。宜勇他们时而去搬运社观看稀奇,他们用绳把牛脚拴住,再把牛拉倒平放在地,这样它就只有乖乖的,再慢慢地给它脚钉鞋:强行给牛蹄上钉铁块,防止磨损太快。车夫们天晴落,白天黑夜都在公路上跑,没有月光的晚上,引路用的是马灯。车前有遮盖,夏天必用蒲扇散热,可长期在浓重翻滚的灰尘中,不管怎么防护,仍然会吸入体内不少,因此,有很多的车夫最终得的肺结核病而死亡。

后来渐渐竹籐社、农具社、菜蔬社、综合社、供销社等这些单位多起来,物资交流增加,交通逐步改善。路上也慢慢通了班车,县城运输公司大客车每天一趟到临江车站,车站设在洞伤河边,过渡船口往左爬坡上面。如雨水季节,河涨大水了,渡桥就要撤,公路会阻断,人从镇上乘上用长竹杆撑的船,可以到对岸,镇上这边包括中和方向的车,实在没办法通过。

通信交往同样落后,人们常用的是书信传递,“贴一张邮票全国各地到处跑。” 寄平信8分钱一张邮票,只有邮局营业时间才有卖的。有急事就必须去发电报,按字算钱,所以尽量不能多字。有线电话仅仅几个单位才有,私人通电话很不方便的。要打电话也只能在邮局开门的时候,假如是长途,要经过多处交换机转几次才接通得上。

没有通电之前,点亮用煤油灯算高档享受,镇上的灯有玻璃罩,继亮在农村看到:基本上就是用一个小瓶自制成灯,用一个小铁皮或铜壳,中间穿上线绳做灯心,这样的灯煤烟很重,会把屋顶及周边的东西熏黑,漆黑的夜晚出门只有用包谷杆这些做火把,点燃照明。用的洋油(煤油)政府采取限量供应,谁想多用还没有呢。农村晚上只有很早就睡瞌睡,很多人调侃:天黑没灯照亮,不容易做好其他事情,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黑灯瞎火地两口子只有上床睡觉觉,因此中国的人口突飞猛进。

家庭吃水用水都是在近点的水井或河里去挑,没有点劳力是不行的。小的就不说,大点的远航和宜勇学会到大观音井挑水,除非凌晨水井里的水满时,可以直接用瓢舀水,随着挑水的人一多起来,水井的水就下沉,长期会较深的,打水就成了技术活。用一根绳把木水桶上面拉手打上活结拴着,手握绳慢松让桶放下水井,近水面提绳用力甩一下,熟手可以通过拉手把木桶翻转,桶口立马朝下淹进水中,灌满水后再将桶往上用力一把一把提,这样一桶水就拉上井来,再用扁担挑着水桶回去。如果打提不来井水,需要熟手帮助打水,或者只能到河边去挑。家中缺少劳动力,吃水都难,只有花钱顾人发力挑水。

虽然河坝及水井的水是免费的,但水挑到家就珍贵了,再大量用不划算,挑水用,不能浪费,洗脸、洗脚几乎全家一盆水。冬天基本上没有人洗澡,最多用布帕粘水擦一擦就完事。洗衣则是用盆或篼装衣服背到河边,或者有堰塘的地方去洗,用的是皂壳去污,当地皂壳树上长出来的长扁状,与碗豆扁形状相似,但大得多,比筷子稍短,并由嫩青转乌黑色。必须配带着捶棒(棒槌),一般就要拿它捶几下擦上皂壳油的脏衣物。肥皂、洗衣粉这些是后来才有的。这也就是向学珍和女孩舒华和丽雅包揽了这些活。

国家这么贫穷,老百姓生活多么困苦,农民完全是靠天吃饭。那几年自然灾害中,农村有的人居然活活的累死、冻死、饿死,远航他们曾经听说:似乎在没有办法的办法情况下,在草街子甚至还出现过人吃人的事实。这是多么可怜、可怕、可恨!

临江镇附近有两个粮店:复元寨和草街子。复元寨有油房,一般卖菜油是在这儿,河对面卖米面。复元寨有油房,一般卖菜油是在这儿,河对面卖米面,在草街子那边。镇上各家买口粮就要从码头街下河过板板桥,也是过河人流量最大的行人桥。专设有平行的两架浮桥,分往返各一架。水只有大半人深,用木棒搭起的桥墩,下雨河中涨水至桥板就要撤,就只能用撑船渡河,洪水大了还得停渡,好在几个船板凳(船员)力大且熟练撑渡,保证了人们的安全,还很少发生被水淹的问题。

镇上的人从街面走下河,最早有百多层梯子,逐年河沙堆积淹没很多,梯子越来越少,那儿的桥是单木板搭的,走在上面,桥总是遥遥晃晃,一些人就怕这样走桥过河。如遇这种情况,有人就取笑:“哈哈,吃了独食过不了赖河桥。”

沿河边向上一段路后就是羊儿街,紧靠河边的一条小街,属于生产队(也算大队)民集居点,这街主要以卖羊杀羊的多而得此名。还可从野园街头朝河边,下到鲁班庙过去。洞伤过河到镇上,不走复元寨(公路方向),也可以经过这条街,不过还要从田埂上走一大段路。继亮他们从外公家回来有时就走这条路,酷暑之下,耍得无聊,他们也去那边捉洋顶豆(蜻蜓),只顾好玩,晒得皮肤蛮黑。

再向上走到洞伤渡口,实为洞响,因河水通过石洞有响声得名,口语把响念成了伤。很早前河床低,没有河沙堆积时,几个大石躺在河中,水面狭窄,石匠用大条石在上面铺连接成人桥,水从石逢中急流且有声音,这儿落差较大,估计早时应有一些瀑布。

南河上游是铁桥,从洞伤向铁桥方向有公路,这条公路修到了任市,一直最后修到达县,开县到达县必须经过铁桥,再从任市到达县,从任市也可到开江县。而临江的人到开江,走以前的老路(旱路)要近很多,从太平方向去,虽然是山路,但仿佛接近直线。

南河和映阳河在临江镇汇合前,映阳河和青竹溪是临江附近两条较大的支流。从街尾子到官坝河,向上走一段几十米路后,有条支河就是青竹溪,它从九龙山西南侧而下,山沟里的流出来的,水清澈无污染,平日水量不大,雨季才多。那里面是条小石河,爱玩耍的就经常去里面看风景,满河的鹅卵石,也是孩子们喜爱的宝,有的经常下河搬石头捉鱼和螃蟹,收获颇多。

临江镇往黄家湾的方向河段,明月星坝朝太平方向还有一条大支流。舒华他们游还去较远的太平“阳雀洞、白鹤洞”,它在临江南河上游的第一条支流上面,响石(还可见响石牌坊、万福桥和肖家箭楼)到青龙里面,有十几里的路程。那两个洞是石河岸有洞得名,河中大石乱堆,河滩较深,水清碧绿,比起南河的沙滩,以及青竹溪的石河,却是另外一番风味。

映阳河的主流是从中和那边下来的,后来逐渐公路从临江修到中和、金山等地,从开二中前的公路向周家庙方向去,经过长岭公社外面,过偏岩子、周家庙,到三合再到中和,再往上是金山(这儿有中型水库三汇水库)和三汇口,开县与宣汉、开江交通要塞杨柳关(昔日山梁上杨柳多),万县、开县到陕西的必经之路,也是川东游击队与红军激战国民革命军的红色革命圣地。

生活本来就贫穷,生存是第一要务,其他都是次要,尽量不饿、不冻把孩子养大,应该是每个家庭的棘手的事情。孩子们的玩耍条件当然受局限,特别是农村基本上没空闲时间,放学了必须回家打猪草或干农活。老人都清楚:“一般街上的细娃,就是拍烟分儿,撞钟,跳绳、打茵儿(踢毽子)、弹枪打麻雀,躲易蒙蒙儿(躲猫猫)这些。”

大人希望孩子们在学校认真读书,多学文化知识,不在外面打架斗殴,惹事生非就少些烦恼。小孩子贪玩,烦一点也正常,毕竟天性是爱耍,大人也得适当地放宽政策。同学很喜欢跟舒雅一起玩,甚至可以跟到家里躲猫猫,搞得床脚、柜子、被盖、衣服乱其八遭,每次父母看见了也只是背地吵一吵,怕得罪小伙伴而只有任其所为,没多加干涉。

小孩的玩具少得可怜,并且还要有闲心的大人才简单自制一点,如德轮、铁环、风筝、风车车等。学校体育运动设施也少,蓝球这样贵重的没私人买的。在书院打乒乓的台子也只有一台,放学后大家争先恐后排队,才有机会轮流上去打几下解解馋、过过瘾。

孩子们背着大人都相当烦,有的偶尔无聊也去翻院墙玩耍,宜勇小叔家后面的院墙不太高,有近两米,但旁边有的要高些,超过两米,但院墙都是单砖墙,顶上只是一块单砖竖砌的,也就是说,人在上面走,仅仅一块砖的横面宽。对小孩来说敢于上面去耍是非常危险的,但有些孩子还是偷偷地去这样玩耍。

宜勇与耍伴骆吉伟一起,经常比赛翻爬院墙,从墙脚边边爬上,脚站稳在狭窄的砖上,有悬空的快感,两手伸出在波动,身体也左右遥摆,慢慢地在院墙上行走,反复走一趟又一趟,确实有些刺激性,高空作业惊险中有喜悦,小孩们总认为这是一种挑战而勇敢活动。

好象一直没听说别人出现大事故,然而仅有一次继亮模糊,是瞌睡没睡醒的缘故?走在院墙上,身子一晃并顷斜,直接摔下,当时全身趟着动不了,瞬间那一口气也回不过来了,似乎要出事。幸好不是脑壳先落,一会儿,才把那口气接上。可能小孩身体较软,且地上是泥巴,就稍稍缓和一下,身体啥都没受到损伤。继亮暗自体会:这样的举动太危险,怕别人见笑,也没告诉其他人,算是吃过一次哑巴亏。

一年夏天,老表姜小波来临江耍,自宏把他带到洞伤河边,看见有些小孩在玩水,他们觉得起劲,于是脱了衣服下水。开始只是在浅水中浮着,见有的孩子在深处浮水(游泳),老表也试着慢慢地向深处而去。一会儿,远处有人看到深水处一沉一显的,只见个头顶在水面上浮动,突然大声吼叫起来:“有人安嘟哒(淹水了)!”周围会水的几人立即冲向那里,把他拉到了岸边。听说洞伤的大、小滩,青石坝,鸭子嘴的回流滩几处水很深,每年最容易淹死人。还很幸运,小波只是呛了几口水而已,不然这辈子,继亮定会惭愧下去。

小孩子也免不了犯些傻事,幸好那次没出意外。继亮深刻记得一天,雨后天空晴朗,阳光照射出来,在书院放学后,跟着同学去河边看洪水,见很多人在学浮水,从上到下靠岸边随洪水飘流,自宏本身不会水,也动了心,脱衣进入热闹场面。沿边因为水浅,跟着大伙趟水冲浪,瞬间洪流一冲把他从大石板边滑了下去,水势急流,淹没水中,接连身子翻转,吞了几口洪水,势必要将他卷入汹涌波涛,随洪水葬身大海。相当危急的几分钟时间,居然感觉又冲到了另一块大石板上,他立马站立起来,慌忙爬上了岸,惊吓得刻骨铭心。

大多数农村集市都是几天一场,而临江镇是极个别的百日场,农村人习惯赶场,难免串门的多,亲戚朋友在街上来了,都喜欢到他们家看看、坐坐,俗话说客走旺家门,林家常年客人不断,几乎天天就有客人。向学珍每天早晨必须打扫好室内外,总是要预备着茶水,招待他们。大家都知晓林家人和蔼可亲,为人厚道,喜交朋友。其实继亮等孩子暗自反对也不起作用。“有点好吃的东西,自己舍不得吃,时常拿出来待客,全顾了人情世故。”

向学珍除了上班,在家勤劳务实,总是闲不住。象农村那样种菜、喂鸡、喂鸭,甚至喂猪,主要是将就泔水不要浪费。街上喂猪那是很麻烦的事,不光说上班时间紧,弄猪草就不容易,那样农村在地里一刨,就会有猪吃的。猪儿每天要吃那么多,所以要在屋后荒地种些菜,人吃一点,猪也有点,并且有时也去其他地方打猪草,忙这忙那,整天都没什么休息的时候。

林家副业搞得多,养鹅、养蚕、养兔都搞过,长毛兔剪毛卖,有时还收集旧报纸做纸筒卖,凡是能增收的项目,多费点精力都去尝试,见好就做下去。总是闲不住,只要不耽搁上班,抽空就做其他事,千方百计想办法抓一点收入,便于提高和改善生活。

有的人反映他们在走资本主义自由化的道路,但向学珍也没当官,只是居委会的干部有一次组织人员,把他们屋外荒地种的瓢儿菜(厚皮菜)等全部毁了,向学珍也吵闹了一阵:种点菜吃有什么错?那块地不可能就真的让它闲置,后来她还是照样种,对平头老百姓开刀又没多大效果。

每逢年底,因为家里要杀年猪,向学珍家十分讲究必须要团年。农村亲人们那么穷困,一年四季很少吃肉,就是米饭也吃得有次数,有必要请他们好好地吃一屯(次)饭,过年是一次好的机会。因此,不吝惜辛苦一年养的肥猪,至少用上大半条猪肉,邀请所有乡下的亲戚及街坊邻里,办上十几桌酒席,备齐乡土菜:头碗(大酥)、舵鱼、焦麻鸡、红烧牛肉、粉蒸羊肉、糯米肚条、罗卜鸭、糖肉、扣碗(烧白)等“八大碗”,当时分量不是很足,其他蔬菜、米饭还要准备充足,非常正式壮观地吃个热闹的年夜饭。

可想而知,在穷困年代,农村的亲人们全家人大小一起到街上走亲戚的心情:虽然较穷饿饭,也还是有骨气,不会随便吃人家的东西,但林家不是别的地方,自己的亲人,平日里都常来常往,去吃团年饭还是要去才对。

索性由自己的肚子站出来说话:关键是一年四季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吃,这样能美滋滋地饱吃一顿大餐,主要能享受一下佳肴美味。这个情景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简直让人难忘。

一般杀的年猪,除了过年吃一点,剩下的要腌成腊肉,先用很多盐撒在肉上,再装在缸里保存上一周,最后拿出来晒干,能放着一年四季慢慢吃。林家年猪仅仅剩下的腊肉,孩子们平日一直只能抱着想吃却不能吃的矛盾心情,就是“吊着腊肉吃白饭”的状况。

向学珍经常提醒娃们:“不管对待亲戚朋友,都要舍得才行,吃得亏,才一堆。”她坚韧朴实、吃苦耐劳、贤惠持家,得到亲朋好友的普遍好评。

春节到了,临江镇街上人太多,一般难通行,特别是大年初一二三,农村人放下农活,穿着干净衣服,都要上街看热闹,可以说是人山人海,拥挤不通。凡不怕麻烦的,挤去看热闹,时不时还有小娃被踩伤。

区公所在新年组织玩龙灯(龙舞)等活动,一般是双龙同舞,龙头是显眼的,技能应该最好,后面的全是同样摇摆走动,有8个是龙身及1个龙尾,共十节。旁边有专门敲罗打鼓的乐声相伴,前面还有一个举绣球的引路。舞龙时,从龙头到龙尾都必须跟着同步上下左右波浪式翻滚向前,很象真龙天上飞舞。

林家亲戚朋友拜年,汤圆也得多做一些,另外得有压岁钱(红包),如有小孩来,至少要给每人一份,从几分几角逐渐涨到几块(元)。屋里必备充足的茶水外,还有瓜子和糖果。新年增添新的欢喜,大家一起开心快乐。父母同时吩咐自宏他们去亲属家看望那些老人,少不了送礼拜年,是不可减省的尊重礼节。

新的一年开头,过年这几天,大家要做的事尽量少做,不然一年四季都忙不完。娃娃可以放心地玩耍,大人改掉平日的粗话,少打骂,吩咐孩子不许乱说话,小娃其实不太明白大人的心愿:新年来了要养成好习惯,预示着好的开始,把一切美好都寄希望于今后。

但人人要吃饭,每天早上发火(点火烧煤)这些日常事还是少不了。街上普遍烧煤,农村大多数烧材,林家两样同时都有,因为烧材节约煤,煤花钱多,材草这些可以捡得到。烧材可是烟灰太重,因此街上的人基本上没有几家有材火灶。发火时必须要用材引火,这样煤才可能燃烧起来。

每天清晨,各家各户发火的人起床最早,煤炭差的很不容易引烧,这虽然不是技术活,但也得有讲究,有的被烟薰得乌七八黑,搞好大半天才把火发燃。熟练的就很快。小木柴湿润的不好,一定要干柴,用点纸、草或刨壳点火,把砍细的干柴引燃后再加粗厚柴,上面逐渐放煤块,保证有空隙,才能够通风,不然也会熄灭。开初多数人点燃难,多试几次掌握其奥妙,慢慢才熟练。

自宏记得,早上睡懒觉多舒服,基本上就是母亲先起床发火烧水、弄饭,忙不过来时,舒华和丽雅也逐渐学着做起来。父亲要求严,后来想偷偷睡懒觉的也不行,要求大家跟着起早床,督促继亮他们坚持每天晨炼,穿着单层内衣从街上到公路跑步,即使冬天开始从床上起来很冷,只要跑上几分钟身体就热火(暖和),如穿厚衣就太热火了,出汗多又累,根本跑不动。这样先到外面跑步运动半小时,然后再回家朗读书本。

林何成一般言语较少,但遇到问题了,以自己的阅历常教育孩子:“必须要坚持锻炼,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是书上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吗,再就是要努力学习,记住这句名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勤奋、刻苦用功,要有恒心和毅力,关键一点还是要在任何事情中开动脑筋,善于思考,这是人生最重要的。”

正月初九,大家的风俗是登高,寓意过日子象爬山一样节节高。临江镇的人基础上都喜欢爬三星寨,它是离镇近且较高的山峰,从街尾子过官坝河的板板桥不远。这一天,平日几乎不能看见人的山头,一下子人气特别旺。上午各家大小爬上去,上面不宽,山顶处只有几十个平米的平坝,有的去得很早,为的是抢先锋,或许也为了占领一块阵地,以便坐下来休息和吃饭,那儿没有住户人家,没有水源。

多数人是下午才下山回家,中午就只能从家里随带点野餐,一般准备的是些凉菜和凉面,有个别的还带了锅儿和水,另有材火,煮点包面之类。有些是几家人把各自的菜放在一起找个地共同吃,也是亲近友好团聚方式。虽然爬山较累,孩子们仍然欢天喜地,热闹非凡。站在山上观望远处,刚好俯视临江镇的全景。登高望远,感受自然风光,心情舒畅,陡然开阔眼界,趣味十足。

那时人口增长很快,同样的田地要供给更多的人生存,由于生产力低,又人多地薄,所耕种的粮食简直不能满足自已吃饭,需要更多的土地种较多的粮食和蔬菜,来保证生活所需,只有想方设法多开发土地。各处逐渐对森林植被毁坏,山坡大量修成田地,但黄桷树随处可见,没有彻底毁完,各路口都能看到这种老树,最多的还是房前屋后的桉树、榆树这些。春天来了,已枯的树枝发出新芽,满山的桃花李红,竞相开放,庄稼绿色满园,耀眼的是户外的油菜花金灿灿成片,非常惹人喜爱。

这个季节学校开学,适当会安排一些学生春游,丽雅和同学们都各自带一些吃的东西,农村的大多都没什么带的,一般也不参与,即使老师组织大家一起,去了也只有饿着肚儿看景色。本身读书都不容易,学费虽不算贵,但也难凑那么点。一些农村条件相对好点的,大人较开明、有远见的才舍得送孩子进校,能多读点书,以便长大了才有发展的机会,老古班儿(先人)说过:地里是刨不出个金娃娃的,呆在农村只有穷下去。

到农忙时,学校组织开展一些支农活动。一次自宏他们在家里带炭灰(二煤炭)或一些泥肥去平溪村,送肥下乡,大家到地里去帮助农民割麦子,动作不精,劲头还是足,个个累得满身大汉。虽然小孩出力不多,但学生积极参加劳动,同学们都非常高兴,这种精神值得发扬。那天中午在那里吃洋芋饭,感觉那么香、那么甜。自宏聆听老师讲一些:要吃水不忘挖井人,不忘劳动人民勤劳本色……

农村特别是春节一过,饥荒月就开始。广大农村地里没收成,储存的粮食很有限,饿肚的时候当然很多,那是难熬的日子。街上的吃皇粮,按月供应,荒年的感觉不明显。继亮他们只要到农村走亲戚,或去农村同学家串门,那贫穷落后的景观就一目了然,尽收眼里,让人悲催。

农民没有闲着,一年四季都在忙,农活太多,也很累,忙了外面还得忙屋里。喂牛喂猪要割草,挑水煮饭,到河或堰堂洗衣。年老的大多数早早地驼了背,即使身体有点毛病,一样地要做活路,就是下贱的苦累命,只想:为了一家人的生存不做,又等谁来做呢?

他们只有老老实实守好这块土地,一年四季基本上靠天吃饭,从集体劳动吃大锅饭到土地承包到户后,饿饭的时候开始少起来。但人多地少,田粮更少,农业生产基础太差,一直原始的生产工具,粮食产量怎么能上得去,况且每年几乎上缴的公粮都要去一半,剩下的哪难保证够吃饱,吃好是奢望,要想致富谈何容易。

远航他们听到农村这样说:“你问农民苦不苦,粮食一半交政府,喂条年猪吃半边,辛苦劳作有啥变。” 城乡差距明显,城市里的人比农村的各种条件都好些,生活相比过得舒适,农村人似乎永远赶不上镇上(镇里比不上城市),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为什么有的人穷,有的人富?这些问题,自宏他们还不懂得不多,开始似乎相信:前身注定,仿佛只有听天由命,只能走各自的路、过咱的日子。

其实林家住的房屋也只是勉强而已,比农村的稍好些,还是羡慕城里的高楼洋房。特别是暴风骤雨来临,屋顶阵阵飘下很多灰尘,根本不能安心在家弄菜煮饭,锅盖就遮盖不完满屋的尘埃,吃饭就成了难题。更体会得到有些地方破烂不堪,室外大雨,室内小雨,经常用盆桶在地上接屋顶漏下的雨水,把地面及一些东西打湿是常见的事。为此,人们不只是担心吃、穿的问题,还放心不下居住,或多或少有改善房屋条件的念想。

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毕竟过得条件好的人相对较少,绝大多数的人穷困潦倒、物资稀缺,普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大家都经历着各种各样的艰辛困苦。林家相比应该过得去,不管天干地旱还是较少饿肚,还是感到丝丝满足和愉悦。他们坚定信念:“增添勇气,克服困难,挑战生活。”

远航他们听幺舅向以云讲:“五八年全国搞大跃进,农村人全部一起搞生产、搞副业,一起开火、吃饭,砸烂每家的锅灶,同吃同做,过着共产主义美好生活。不切实际,没到一年就无奈而散火,各归各家另起炉灶。

“继续一起生产劳动,出工不出力的越来越突出,粮食及其他作物产量明显少了收成,各家副业又没兴起,加之三年自然灾害,食品紧缺,饥荒严重,六一年结果造成都没有吃的,很多人啃树皮,吃黄泥巴的悲惨状况,活活地饿死了不少的人。”

又经过农村“四清”“五反”意识形态批判不见成效,接着发生文化大革命的严重灾难,全面开展阶级界线的激烈批斗。先是反对孔孟之道,清除孔老二瘤毒,扫除封建残余思想,后又批邓、反击右顷翻案风等思潮波动。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在中央“左”的方针占主导的地位下,全国从下至上,直至中央领导,深挖内部的修正主义,从文化领域发启,引导学生和青年人行为起来,以无产阶级的姿态轰轰烈烈进行反抗,堂而皇之标榜造反有理。这场大动乱中刘少奇、邓小平等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深受其害,一些专家学者惨遭陷害,大量的知识分子没有得到重用,大势宣扬的不要死读书或读死书的倾向,什么马尾巴的功能,老师被学生讥讽、嘲笑,交白卷的、造反的学生得到肯定和赞颂,把尊敬的人民教师列为三教九流,说成“臭老九”,大力鼓吹读书无用论的错误引领。

自宏记得在学校每个小学生都写过批判邓小平煽动天安门事件,以及反击右顷翻案风的思想文章,极大误导大批学生的认识,搞乱了人们的思想,荒废许多青春的学习时光。造反派还公然无所不作,任意实施打、砸、抢等暴力行为,并对所有庙宇、寺院大搞彻底破坏,扫除牛鬼蛇神,毁坏太多的历史建筑和宝典文化,临江的十八庙从此也无一完好,就这样好好的千年古镇文化,历史沉淀的厚重宝物,随心所欲而遭至劫难,瞬间灰飞烟灭,无不痛心疾首。

在这种情况下,学校怎么去“以德树人”,老师心思不能一心一意教学,学生无心踏实读书,大量的精力在适应社会政治需要,对书本知识都不看重,成绩好与孬没有谁会很负责任地督促和管理。每时每刻要求读毛主席语录,好似认定每个小学生所思所想,非得首先要站稳鲜明而坚定的政治立场,幸福生活是革命先烈用生命换来的,只有听毛主席的话,干毛主席说过要干的事,上面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思想好才能成为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除了个别自觉性强,勤奋学习的外,大多数学生不是在校以学为主,对读书学习全是应付式对待,思想糊里糊涂,没有真正意识到知识是改变贫穷面貌的力量。

舒雅回忆学校打架斗殴是常事,时有发生,看热闹的挺多,一些人羡慕那些会拳能打,视这些为英雄。其实都是上课不听讲,下课乱蹦跳,惹事生非,无恶不作的活跃分子,他们唯恐天下大乱,自己不学无术,还拉帮结派,欺软怕硬,经常带头在派别之间开战火,但动刀伤人的时候还是不多,仍然给学校造成恶劣影响。

远航和舒雅稍大知事点,学习自觉,兴趣较浓,在校刻苦用功,实实在在念书,上课认真听讲,很少分散精力,并且课外广泛阅读,吸收很多知识,丰富自己头脑,虚心请教,不懂就问,善于思考,勤于作业,弄通掌握了大量的书本知识,充实了自我内涵。

而其他的弟妹深受大环境的影响,学习不同程度地投入比较肤浅,好象自己读书是帮大人完成任务似的,上课欠专心,一知半解,不求深入,对课本不预习,不复习,吃不得苦,贪耍爱玩,做作业敷衍了事,应付而已,没完全弄懂的不虚心请教,得过且过,关键是缺少老大老二的恒心和毅力。他们根本还没有考虑到书读好了,今后在社会上才更有用,因此最终成绩提高不上去,让大人不满意。

临江镇的煤矿少,大量的煤是从天和那边车辆运输而来。附近只有南山上往石亭方向有一个很小的煤洞,一般的家庭烧煤炭就是自己在这个小煤厂去挑,价格不算高,但路程不近。挑煤必须要有梗(强)劳力才行,必备工具是挑篓(小箩筐)、扁担和打杵,走的是山路,爬坡上坎,每个人一次挑百斤以上的煤很累。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林何成身体健壮,吃苦耐劳,在一次南山挑煤时,天下小雨,路滑摔跤,造成大脑和肋骨损伤,已经不能从地上爬起来,路人发现后即时把消息传到向家沟,几个亲戚知晓了立即放下农活,赶赴南山上,用担架抬回送往临江医院。经过一段时间抢救,仍然肢体部分瘫痪,重病缠绕在身,那时县医院医疗设备也不足,无法确认和医治,才送到省城医院,CT检测为颅内有异物,需要手术确诊,但又怕危险,而主动出院返回,寄希望于保守治疗,后久治无效而去世。苦命的林何成,就这么早早地割舍家人,独自轻松先去了西天,小的孩子才五岁,大的已十六岁。

林家办丧事,请了临江市头面人物王师爷当支客事(总管),并有一帮管理人员,各负其责,有序安排。首先布置灵堂,用绿色的柏树枝装饰了大门,王师爷首先用大号毛笔,挥手一幅几个字“当大事”,横着醒目贴上门前。旁边摆放一小桌,三个吹手围坐响起阵阵低沉忧伤的喇叭声。人来人往前来悼念,亲友陆续送来花圈,鞭炮齐鸣。

六个子女全部披麻戴孝,身穿全青深色衣服,从头顶向后披一长条白布拖至腰部,头上戴有折叠的三角形白布,用麻线系稳。同时地仙到场扳指叉算,定下死者在家停放三天,使用简单的道具做起一些法式,导师怎么说就怎么做,不管有理无理,死者为大,花钱不吝啬。

帮忙人员和远亲就有七八桌,平时是简餐,一日三餐流水席,有两三个荤菜,猪肝、鸡杂、小炒肉这些,其他都是素菜。坐夜(送葬前一晚)那天晚上是正席,临江八大碗样样齐全,准备充足的酒,让大家吃好喝够。席后举行了一个追悼会。

单位负责人、亲属及主持人依次简短发言,追忆逝者经历的艰苦岁月,还没有机会享受富裕美好的生活,就累坏了身体直至失去生命,充分肯定并赞颂了林何成勤劳朴素的一生。他虽寡言少语,而踏实做事、老实憨厚、乐于助人,大爱友善、不争强好胜,诚实守信、不唯利是图,是一个值得大家敬仰和怀念的人。

第二天一早送葬,队伍长达几十米,首先是鞭炮在街上沿线放着走一趟,走队前头是提马灯的人,一路抛撒钱线,两个吹手的唢呐响起,一个炮手拿着手炮(象手榴弹)间断地敲响几炮,声音特别响亮。紧接是几个举旗(写有字的纸),再是举花圈,送来的太多,这个编队很长,后面是四个标致年轻人斜拉一张大被面中的一个悼字,远航揣相片,宜勇揣骨灰盒,随另四个孝子,后是乐鼓队,锣鼓声不断。其他送葬亲友跟随最后,这算临江镇较为隆重而气派的场面。

林家重大疾病花费了很多的钱,家里的日子又紧上加紧,仅由向学珍支撑起的这个家,以至于最后只有把自己房屋卖掉,偿还完亲朋好友所借外债,先住着破旧的公产房,后搬了几次家,找了一点关系,才有机会住进一套较为踏实点的居民(公)房度日。

远航回忆有次跟着父亲去山上挑煤,星期天清晨出发,爬到南山煤场装好了煤炭,他们就各自挑着担子往回走。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走这么远的山路,加之在干重体力活,每个人全身裹湿了汗水。每当经过一个路口,只要有住户的地方,路人累了可以借地停下来,坐着歇凉(歇气),用水洗脸冲脚,并且还有专门烧开后的冷开水提供大家喝,历年依旧如故,且一概不收钱。

尤其是那天远航特别清晰,他们走到南山丫口,农户屋门前有棵大黄葛树,绿叶撑起好大遍阴凉地,那户人家备有板凳、座椅及扇子,专门烧有一些老荫茶。简直一辈子也忘不掉,这种情景记忆犹新:甘甜、清香、浓烈的人间朴实、善良、温情滋味。

成绩不错的远航已高中毕业,这个时候由于高考——大学招生体制还没恢复,实行的是工、农、兵推荐上大学,一般的人,要进大学门只是种奢望,机会微乎其微。他短暂留家做些杂工,分担家庭一些责任,但没多久就响应知识青年下乡劳动去了,十天半月才回家里呆一两天,好在过两年舒华又毕业扶助母亲担起家庭重任,其余四个都还在学校继续念书,宜勇稍大每天放学负责挑水,偶尔星期天带着弟自宏去南山挑煤,向学珍让他们必须少挑点,每次只能几十斤,基本上确保常年不缺煤烧的就行。

向学珍也教导他们,反正星期天不上学,挑煤也是锻炼身体的机会,从小学做到一种不怕苦、不畏惧困难,勤劳、勇敢的精神是至关重要的。有时他们无偿把挑回的煤分给邻里,或者送一些缺乏劳力的老弱病残家庭,那些人为之感激不尽的同时,非得要拿出本钱。

为了维持家庭生活的需要,向学珍安排孩子们空闲时做些杂活,比如建筑工地上需要的材料,用挑篓从河床里把河沙挑去卖。工地大体上撤旧翻新,不废弃旧料、旧砖,舒华、宜勇他们就把砖块削干净,用砍刀(专用)去掉贴粘较紧的石灰,一般做了一会儿手就会磨起水泡。以及继续收集旧书、旧报纸张折后,用浆糊粘成纸筒,然后卖给药铺等等,路子太少,只有这样的活路才能挣到一点钱,从各个方面寻找些办法,有点收入得以补贴家用。

因为林何成小叔牵扯,他们也多少受到社会上一些歧视和排剂,全家大小时而感到羞愧自卑,在其他人面前总是好象抬不起头似的,有什么政策好处是彻底与林家人无缘。而随着社会发展,各种企业慢慢多起来,市场由此放开,相互竞争加大,合作商业渐渐暗淡无光,林家人的生存更变得比较清苦,不过几个孩子听话,读书态度端正,没无故惹事生非让大人操更多的心,过着一日三餐的平常生活,向学珍这也有些安慰,全靠自我奋斗,自力更生,不只望从哪里来什么安抚、扶助。

生存在那个年代的人们,无论条件怎么差,没有心思去嫉妒、去攀比,也很少有人怨天怨地,体现的更多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暖情怀,人人都天天照样吃穿住行,照样拼命干活,尤为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四季不见钱,仍然表现出无限的激情与生机。如此劳动的平实思想,天经地义,顺其自然,并随遇而安,苦中自乐。

随着社会经济发展,洞伤渡船码头开始规划了修建第一座大桥,七五年动工,属钢丝网水泥石拱桥,七六年即将单跨拱合拢,突然垮塌,死亡八人,重伤十三人,轻伤十六人。经过重复加固设计,继续修建,临江大桥于七七年十月正式通行,从此结束了只能渡船过河的状况。在大桥通车仪式上,学校专门组织很多学生举彩旗和舞飘带,包括丽雅和自宏他们都积极参加了这样隆重的庆典活动。

临江大桥的建成完工,确保了公路通畅,彻底结束了河流阻隔两岸密切来往,一般也不会因为暴雨洪水就阻断车辆运输,除非特殊情况下其他低洼公路被淹。不再因过河难而影响到生产生活及人员的出行,对于当地社会经济发展带来极大的促进作用。标志着临江发展到了新的阶段。由于这儿是交通要塞,当然,对于中和方向的那些地方,同样带来的好处不用细说。

这个时候远航恰在高峰村务农,虽然有使不完的劲,用不完的力,他书生气息、态度温和,比其他偷懒的人表现好多了,社员们都说他是个不错的娃。街上时不时还有给他介绍女友,但他就是不想耍朋友,不愿过早结婚。农闲时总在分析思考:做农活就是实干,来不得半点虚假,你不出汗用力,庄稼是长不好的,学习书本知识这么多,本以为可以改变命运,似乎又觉得这些没有实际的用处,现实并不需要多少高深知识和文化,难道学的东西就真的无用?

中断了十年之久的高考制度,突然宣布恢复,扩大高等教育入大学的门槛。林远航最先听到这个消息,当天昼夜难眠,盼望许久的机会终于一下来了,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暗自兴奋、激动,正在着手改革的苗头,眼看国家又重视教育、重视文化、重视人才。于是狠下心来,一边不误劳动,一边加紧复习所学知识,主动请假报名,参加了冬季应试。梅花香自苦寒来,短短几个月的努力拼搏后,居然以优异成绩被四川财经学院(西南财大)录取。

林家大儿子学业有成,一度扬眉吐气,在临江镇引起了哄动,让林家人出彩。大家同时称道他母亲不简单,是女中强人,功劳很大,家庭维持得好,教育子女有方,培养出了高才生。但是,向学珍实在是喜忧参半,经济上不宽松,即将又要负担培养这个大学生,确实重任在肩,乐中有苦,立即行动,四处打听借钱,凑足孩子的学杂费,尽力保证不误他的学业。只要能让孩子安心,平日咬紧牙关,省吃俭用,寄希望儿子有美好的前程。

远航一表人才,聪明能干,从小自立,学习刻苦,自觉性强,作为老大,懂事、勤快,为家里分担忧愁最多,包揽了很多重活、累活。吃苦在先,享乐在后,全家人都心中有数,为弟妹们树立了榜样。

他在大学期间特别珍惜美好时光,更加发奋努力,很少与贪耍的同学鬼混,一心攻读钻研,成绩名列前茅,老师十分喜欢而呵护,每次奖学金少不了他的份额。但他还是在没有影响上课的情况下,合理安排时间参加一些事务,主动勤工俭学,一学期下来,就有了一定的收入,后来基本上能自己承担了多项开销。他的观念是尽量不让母亲寄钱,不忍心太苦了家人,因为还有那么多的姊妹兄弟,他们还在读书用钱,方方面面应付支出不少。

舒华与哥同时参加高考,女娃子比男娃子记忆力差点,遗忘的知识较多,时间短复习效果又不佳,就差了几分而落榜,她没有悲观面对,没有垂头丧气,发誓要继续努力,一定要靠自己创造美好的明天。

舒华已20岁,举止端庄,眉清目秀。虽然时光不饶人,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但她坚决不交男朋友, 母亲也体谅女儿,拒绝了很多好友的提亲,在家务琐事上让她少做,为她争取充足的学习时间。

舒华仍然自觉地做些主要的家务事,忙里偷闲,抓紧时间认真复习高中所学知识,远航在成都给她寄回很多资料,由于时间很紧,她调整思路,改变了一些策略,选择重点突击,主攻薄弱课目。

仅仅相隔半年紧接着高考,舒华基础还是比较扎实,复习起来也不是那么很为难。勤奋努力,终有回报,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第二次考试终于上线,填报了内江供销学校,被学校录取而高兴,达到了自己的愿望。

舒华虽然考试成绩不是很好,没上大学线,但上中专也不错,还是感到欣慰。母亲考虑到本身是女孩,还是定时给她寄足钱,宁愿在家勒紧裤腰带,家里日子紧点没啥,孩子离家在外不能忽略。她学哥哥一样,家境不宽裕,开销也小,只能少花费钱,没有较大增加家庭负担。向学珍为有这些懂事的孩子,感到很满足,很欣慰。

这时宜勇高中毕业,由于课程繁重,各科水平不平衡,高考失败,如果继续复读,势必还要增加家庭负担,他看到哥哥姐姐上学都需要不少钱,不想再忍心这样读下去。告诉母亲自愿申请去当兵,母亲看到他们身体素质好,是块当军人的料,觉得部队里有前途,就同意了他的要求。

宜勇从小就崇拜英雄,羡慕军人,通过秋季招兵测试、审查合格而入伍,自己很高兴能为真正的解放军。进入部队时,正值中越自卫反击战,他们刚训练三个月,一声令下,匆匆忙忙赶赴前线战场。对于突如其来的战斗,他没有丝毫的害怕、畏惧,充分表现出革命战士勇敢、顽强,不怕牺牲的可贵精神。在一次山地伏击战中,作为新兵本可以稳步前进,而他毅然奋不顾身,英勇杀敌,冲锋在前,不幸中弹而光荣身亡,年仅19岁。

向学珍失去一个孩子,悲痛万分,抱怨愧疚对不起宜勇,悔不该让他去匆忙当兵,刚长大成人,就结束了生命。应该让他在家继续读书,象哥哥、姐姐一样有机会考学深造。但仔细想来:毕竟是战争的残酷,国家的需要,他不去参战、不去牺牲,一定会有其他人去前线、去献身,天下母亲谁又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

林家由此以来,也带来一些光荣,由极差的富农成分一下有幸变成了烈属,开始受到众多人的爱戴和尊重。向学珍内心增添一些自豪和骄傲,继续坚强起来,要好好地带着孩子们,千万不能倒下,这个家不能跨,还得生活下去,于是激励孩子化悲痛为力量,期盼未来会美好!

每年暴雨季节,临江会有奇观。由于河床已那么高了,河水涨起来翻越河岸,就会肆意冲进低洼地及街道,搬家抢东西的人会在水中忙忙碌碌,白天遇洪水进街,远航和宜勇他们曾几次乐于助人,参与抢险救灾活动,主动帮忙搬抬粮食、家俱、被盖这些。几年一次的大洪水,会淹至街上不同程度的水位,居住在码头街,地势低,几乎每年都要惊慌多次。洪水泛滥的那个场面,有些悲声叹气,有些也帮不上忙,就凑热闹看稀奇。

有一天晚上暴雨不断,自宏他们天亮起床听说洪水进街了,在家呆不住,就打着伞沿正街走下去,看到从码头上一直淹到天井街那儿了,码头街和水巷子全都淹于洪水中。然而,天上仍一阵一阵下大雨,水慢慢继续在往上涨,不一会儿已进入正街,到了川主街口,吓得街上面住户都惊恐起来,随时准备搬家。有人在说,开二中操场淹完,街尾子也淹了,林家坝子外面如同一片汪洋大海,洪水猛兽,损坏、毁灭财产,谁不痛心。

丽雅高中毕业,原以为可以高考顺利过关,却还是差了些而落榜,考试失败,对她打击沉重,每当想到考走了的同学,总觉自我羞愧、自惭形秽,经常关门自闭。原本娇小玲珑、含苞欲放,却黯然失色、呆头呆脑,一下子拒绝与外界接触。母亲总是小心翼翼,不敢批评她什么,时而开导她要想开点,失败并不可怕,鼓励她坚定信念,继续努力,会有好转。

然而,就在那么一天晚上,先没引起大家注意,她不动声色,悄悄吃下半盒安眠药,等到第二天早晨推开她的房门,才发现丽雅竟然自杀了结。

多么愚蠢的女孩子,人生美好的时候还没到来,就因暂时的挫折妥协低头,真是辜负大人的养育之恩。向学珍失去儿子,又失去一个女孩,疼上加疼,悲痛欲绝,她斯声力竭地哭述着: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太儍呀了,就这么舍得离我们而去,让我怎么活得下去哦。

“到底我是做错了什么事,老天爷对我这么不公平,还这样来一次、一次、一次地惩罚我?”

听到哭声的人谁都会感动得流下眼泪,多么怜惜这样质朴、慈祥的母亲,先失去丈夫,苦苦带大的孩子,眼睁睁又一个接着一个早早离开人世!

向学珍经受的这一次次悲哀、伤痛,实在打击太大,身心交瘁,简直难以支撑,做任何事情似是而非,身体惨遭摧残,被折磨得神魂颠倒。他仿佛不知从哪儿多次听到的林何成对他讲的话语:

“我轻松地解脱了,把家里重任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要坚强才行,我在地下为你祈祷。

“宜勇和丽雅我们三个在这边也让你放心,你一定把小的俩个孩子个个培养成人,后面的日子就会轻松了。”

向学珍就这样醉生梦死的状态,一度沉睡于梦境,在与亡灵不断地对话,睡梦中宜勇也劝母亲:“妈妈辛苦了,你不要忧伤,我在另一世界过得很好,你们要保重身体,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丽雅也传过来信息:“亲爱的妈妈,我对不起你,后悔对你造成的伤害,辜负了你的养育之恩,没机会报达,只能祝愿你们快乐起来。”

经常梦里见到丈夫和两个孩子,一家八口人欢喜快乐的生活情景,多么的温情、甜蜜,令人无限向往,又回味无穷,依依难舍。

痛苦总不能替代模糊生活,人必须从阴影里跨出,向学珍慢慢有些清醒,产生了一点新的想法和认识,孩子考大学不应该是唯一的出路,只要自宏和继亮自己努力了就行,今后走什么路,只要不做违法的事,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各其不同,都是正常的,自然而然好。不奢望每个人必须走考学这条路,任其自由发展,相信也有出路。

那时自宏和继亮守在家,陪伴母亲生活,哥哥和姐姐学业未完。家里收入来源很少,仍没有脱离苦海,也不见有什么发财的机会,可喜的是至少远航和舒华在那些学校已经标志着走上阳关大道。

自宏很快毕业,然而高考落榜,悲观了一阵子,久而久之平静下来,母亲鼓励他还有机会的,劝他继续复读,但由于临中复习班想去的人太多,没过硬的关系挤不进去了,他于是干脆就没复读,直接自己找事做,打些杂工,只想不在家里吃闲饭。

那时临江油扇厂已经在做一些美观的纸扇,上面各种花草禽、山水等,或者毛笔书法字体,纸面没用油浸,比不上油扇那么耐用,但好看,主要在于拿在手上扇凉时漂亮自在。听说缺绘画的人手,自宏力争要养活自己,就去偷师学艺,并在家里用功苦练,慢慢地就开始学着画出简单的图文。久而久之,在旺季被扇厂聘请,让他去帮忙做一些简易的绘画,也挣到了一点工钱。

自宏由于没去复读,他就在寻求其他方面去发展,除了练习绘画,也爱好音乐,学弹二胡和提琴,琴棋书画似乎都有兴趣,东搞一下,西搞一下,样样都懂点,就如石狮子的屁眼——不深。不过有时也自信,如果坚持这样画下去,一样的能够生存,或许也有出路。

而他仍然对文学艺术兴趣浓厚,坚持阅读小说、各类书籍、报刊,时常也写点文章,试着投稿件,偶尔有一篇小文被报社采用,当时被国家信息中心聘为通讯员,他独自欣喜若狂,觉得这样很充实,虽然稿费微乎其微,但他内心获得很大快乐和满足。

他也常和朋友同学交流、聊天,回味、畅谈美好过去。郑福军是他穿衩衩裤的玩伴(发小),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各种活动都喜欢搞,很多是有危险,带刺激的。比如一次爬黄桶树时,福军勉强爬上很高,觉得出风头过瘾,而下树时其他较顺利,福军由于脚落下去始终踩不到下面的枝叉,呆在上面惊慌了,怎么办呢?摔下去恐怕不是重伤就是死人,叫喊别人帮忙,自宏又飞快爬上树至他下面一节树枝上站着,顶着他脚板帮他靠树滑下来,才排除险情。

自宏记得有了自行车后,经常与福军骑车玩技术,在有汽车的公路上耍甩龙头——惊险高危的隐患动作,完全忽视安全问题。就是在骑车时两手离开手柄,摔开自行车的龙头,靠车速快的惯性行驶,这相当危险,一旦龙头偏大了摔下地是要死要命的事,小孩就是不管这些,只求好耍。有一次,他俩在大桥上各骑着自行车,从复元塞往下这段陡坡的公路上,竟然也耍起甩龙头的惊险技艺。都知道这段路上长期有汽车跑,并且公路是小石子铺面,稍有不慎,自行车最容易翻车出事,这是要人命的举动,被人看见了惊叫起来,后传到了他们的大人耳中,免不了受到严肃的批评教育。

时光荏苒,转眼即逝。远航和舒华学业有成,毕业由国家统一安排分配,远航去了南宁市财政局,从事财政管理工作,爱岗敬业,能力较强。单位上当时人才不多,远航去了还算业务骨干,但他依旧尊敬老同志,虚心好学,互帮互助,不据事务巨细,不管份内份外,任劳任怨,忘我工作,赢得同志们的赞许。没有多久提为副科长,他踏实肯干,不骄不躁,不断地磨练自己,淬炼成钢。

上班一年,远航经人介绍,认识了本地中学教师杜艳萍,性情温柔、知书达理,他们男才女貌,龙凤成双,订在南宁市安家结婚,单位分配了一套住宅。舒华从外赶回,与母亲及自宏、继亮先坐车到达县,慌忙再转坐火车去南宁,老家亲人一起到场为远航他俩贺喜。

远航夫妻恩爱有加,幸福洋溢,往后生了个女孩子叫林琳,机灵乖巧,讨人喜欢。经常与老家书信传递,每年逢春节才有机会回临江。

舒华毕业分配到万县地区物资贸易公司上班,担任会计事务,当时公司还是红火之时,企业效益可以,工资待遇不错,她给家里寄回不少的钱。有了稳定的工作,交友恋爱、结婚,丈夫叫唐明军,风度翩翩,老实忠厚,是轮船公司的一个技术能手,他们的生活较为美满甜蜜,不久有了小男孩名叫唐俊。

舒华是一个非常孝顺、细心的人,她想请母亲到万县去,而临江家里忙,一直请不动,她又体贴外婆老人家,一直辛苦操劳,长期守在乡下,没出过远门,一辈子局限在临江,现在该轻闲下来,好好地去外面看看,她于是专门请外婆到万县住一段时间,见见城市美丽风光,完全彻底开开眼界。外孙女这么疼人,外婆真是喜出望外,想来也没有辜负对她从小以来的费心、关怀和爱护。外婆第一次坐车从临江到开县南郊(老车站),再从南郊转班车(客车),经过渠口、赵家、陈家,越过兼山那座高山才到万县。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外婆催要回家,舒华又专程坐班车送她回家。

随着改革放开,市场搞活,向学珍的合作商店越来越不见效益,工资就经常拿不到手,企业面临解体,职工只有各散五方,自己想办法,可以去单干。母亲与自宏他们商量,动员自宏跟着她学做生意算了,如果做好了,还相当于找到一项稳定的工作,这样也等于实现就业,也是一条出路。

母亲多年经商,有些经验,轻车熟路,所以决定下来,干脆承包一门市,经营日杂百货,不只望别人赐给好机会。自宏也明白:家里必须长期要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不能全依靠哥哥、姐姐,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家庭,一定要自食其力,自我奋斗,不要长期不切合实际空想一通,首先必须得解决生存问题。

向学珍在单位上斑时,只守门市搞销售,进货这些是专人。她觉得自己单独做生意,进货比较麻烦,一直就没单干,这下自宏点头一起做了,当然跑外面采购就不用太担心,垫底资金找远航和舒华他们借了些。母子两人开的门市生意渐渐稳定起来,自己当老板,生意很灵活,价格可以波动,库存多了还可以低价销售,盘活资金。一年核算出来,除去两个人的工资外还有一些结余,几年后归还完了借账。

继亮高中毕业,也没考上大学,他就跟着宜勇的同学骆吉伟一起去深圳打工去了。在一个家具厂,肯干肯学,从杂工做起,慢慢提升,当上了班组长,后到技师,那时在外面的工资比内地高,打工的收入并不比家里做生意少,只是常年飘荡在外面,每年春节才回一次家。

自宏近23岁,中等身材,潇洒俊俏,谈吐优雅,介绍对象的人不少,他都没对上眼,实为心中已有了自己心仪的女孩。她名牟珏,稍微矮点,双眸深邃而有神,肌肤娇嫩,兰质熏心,却是个农村户口。她经常在邻居家耍,偶尔碰到一起,摆谈接触,相互了解,逐渐产生了一些好感,自宏便开始萌动了爱慕心思。

一个晴朗的天气,他俩相约单独在外转路,从临江医院后面堰塘湾,走菜蔬社的田埂出去,到河边青石坝对面沙滩上。宽扩的河沙,暗红细腻,洁净无暇,尤如书本上广阔无垠的海滩,坐在上面柔软而舒适,朦胧弥漫一丝甜蜜的味道,俩人聊聊我我,眉来眼去,一边聊天一边玩沙,在垒沙时手碰着手,自宏感觉心在骚动,突然一下抓住了她的手,并激动的说:“我们可以组合成一家人吧。”

牟珏心里同样在“叮当”蠕动,含羞地望着自宏说:“你妈妈不会同意的。”

“我心里喜欢你,要相信我,会想法让我妈妈点头。”自宏回答。

这句安慰的话,让牟珏好似一股暖流涌进了心窝,格外地烫热,于是他俩手牵手不舍得放开,捏得更紧,拉得更近,自然而然他的吻对上了她的嘴,深情地互拥着,不愿片刻分离。骤然她还是强力推开他,而反顾四周,还好空荡荡的沙滩上,近处没有人,只是远点羊儿街靠河边的后门宛如有人晃动,她正红通通的脸,羞涩而温柔开口说:“有人看见了多不好。”

他们都知道,那个阶段,是不可能看到有这样的情景,特别是外面光天化日之下,就是两口子转路也没有手牵着手的现象,否则会遭至讥讽言语。人人都是观念旧,很保守,只要两个狐男寡女走在一起,总有些人爱看稀奇,好管闲事,议论会多,传播也快。但是年轻人火热的心,有时候也说不太清楚,情绪控制不住。他们又想来想去,心里还是坦然:如果让熟人看见,就让别人去说吧!

况且那有不透风的墙,后来向学珍知晓儿子的事情,费心地劝说过他:“你看有几个娶没户口的媳妇,生小孩就上不了户口,大人细娃吃饭都是问题。”

“随便拉扯一个结婚,我没多少兴趣,比不上自己喜欢的人恋爱,至于户口就管不了这么多,想来糊口的日子总是有办法的。”

“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找媳妇不要想得太简单,什么喜欢、什么恋爱,要门当户对。”“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只要能三屯吃饱饭,有衣穿、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哪个姑娘不是一样,照样结婚,照样生儿育女,照样过一辈子。”

“反正我想好了,只跟牟珏耍朋友,妈妈你放心吧,今后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自宏回答。

确实那时候城镇的一般不会去找农村姑娘结婚,这就是二元结构,城乡大大的差距。婚姻如此,找工作也是如此,严格的户籍制度拴绊着太多人的自由、生活和工作。

万物复苏,春来花开。天气沉闷几天后,夜里小雨绵绵,后一阵大雨,第二天天亮后雨停了,天空上午开始晴朗起来,乌云也慢慢地散开,自宏猛然联想到了一句诗词:“白云初晴,幽鸟相逐。”

下午饭后他穿着一件蓝色毛料中山衣,下配一条深青色的统裤,把皮鞋擦得光亮亮的,在官坝河边那片树林外东张西望,不一会儿,只见被邀约的牟珏,黑黝黝的长发披肩,穿着粉红色的圆领花格衫,下面一条浅灰色喇叭裤,脚上深蓝色网鞋,风度翩翩而来。

还是那次沙滩初吻后,没有任何机会单独幽会。此刻俩人远远眺望,难以言表心中压抑的许多知心话,荡漾着无限的情怀,无比的舒畅。即将会集时,自宏主动迎上前牵上她的手,俩个欢喜雁跃地奔向麻柳丛林。

直到没有人的幽静处才停止脚步,自宏热情地拥抱着她心爱的人,俩人渴望已久而长时间的深吻,舌头顶闯绞动,相互吸吮抚爱,是那么的亲密和热烈,感受到了美妙的甜蜜和温暖。象电影里、故事情节,小说及书卷中的爱情描绘那样,恋爱的勇气和力量就是这样轰轰烈烈,他们要冲破世俗的禁锢和排除一切偏见,大胆追求自已的爱情生活,决定成为自由恋爱的勇士和战神。

向学珍眼看着自宏这桩婚事,已经成定局,远航和舒华也劝过母亲放手,毕竟俩个要一起生活一辈子,暂时管是管不住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也没有什么过错。她豁然也想通了点,生活苦就苦吧,只要他俩开心快乐就好,还是顺其自然依了他的决定。

林家商量好,态度已明朗,自由恋爱虽没有媒人,但必要的礼节还是要讲究。于是,主动去牟家报亲,双方家长见面,标志着他俩正式耍朋友,男方女方可以正规地来往,这样一来,外人应该没有过余的闲话多说。

未过门(未婚)的媳妇牟珏,经常在林家帮忙,自宏他们的生意多个人手,就把生意扩大了点,进货量越来越大,销得多,挣的钱当然也多起来。向学珍感到这个媳妇心好,勤快,会体贴人,耐劳而不怕吃苦。因此,除了忙生意,着手筹画他俩的婚事,开始准备装修房屋,请来木匠,赶制一套新的家具,结婚是要光面堂皇、体体面面,高高兴兴把新媳妇娶到家。

婆媳两家商榷,结婚日子落定。由于林家老大和老二他们结婚时没在临江大办喜事,大伙都说:这次老五有必要热闹一次,特请了名望高的赫大师主厨,三天人客满满,美酒佳肴,热闹非凡、气氛浓烈。有三屯全席,八大碗份量十足,前一天晚上头席,邀请全部的亲戚好友,后一天中午复席,亲友及帮忙的人,当天中午是正席,必定增加两道菜品,前来道喜祝贺,赴席吃酒,人气十足,排场太大,居然坐了约百桌(类似奢华)。

自宏结婚当日,在家吃了早饭,带着接亲团二十余人,前面抬着三生:猪头、鸡、鱼,紧接是其他水杂礼品,以及新娘的全套服饰等,向青竹溪里牟家弯浩浩荡荡进去。刚到了牟珏家,响起一阵鞭炮声后,进屋与主人交上礼品和礼金(人民币)两千元,亲家安排接亲的每位吃上点星(两个荷包蛋),然后用绳索捆绑好铺陈罩被、锅碗瓢盆等嫁装。这时新娘装束完备,主人发给接亲团每人十元钱(红包),点燃鞭炮开始发亲,队伍返转林家,路上免不了喜喜闹闹,拦阻停顿,必须红包上前,好在林家备较多红包,有说有笑,欢天喜地迎接新娘到家。

婚宴傍晚,大伙儿闹房是少不了的一个环节。三天无大小,趁此嘻嘻哈哈调笑玩耍,看热闹的一朝一朝去,出节目的一个一个来,新郎新娘非得当众接吻,不管害羞不害羞,动作不完成,或完成不到位是过不了关的,这个时候必须具实,真是让人喜笑颜开,时而捧腹大笑,有的还掺杂着那么丝丝的羡慕妒嫉恨!

节目进行到深夜,演出累得大伙儿筋疲力尽,各自才归宿。自宏闲门闩锁,开始解衣就寝,她腼腆而少顾忌,小俩口亲昵紧抱,燕尔莺声缠绵,情投意合,索性全裸交融,鸳鸯戏水,尽享云雨之欢。此时此刻彻彻底底,全部(包含灵魂)都献给了他(她),沉醉于美妙的幸福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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