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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臂掌婴》连载17-别梦寒-湖北天门

2019-02-24 21:56 作者:别梦寒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17: 这一年的天,先是人们口耳相传,随后是报纸电台电视铺天盖地有关SARS的传闻和报道,这SARS是什么意思人们开始并不知道,后来才明白叫非典型性肺炎,简称非典。说这种新的病种是从香港始发,再经赴港返回内地的人员传播。人们不知道这种病的源头,传播途径,只知道两种结论:无药可治与死亡。它的发病症状是人体发烧,类似于感冒。因对当时的疫情未做到及时公开透明,时任国家卫生部长的张文康被免职。随后全国各地的医院均对非典病人或疑似非典病例设立了隔离区、所、室,将体温异常的人进行隔离、甑别、治疗,待体温正常后才能解除隔离。

当时,国家虽对公民没有限制外出,但所有的车站码头在人们进入前都得经过红外探头的检测,它只要对着人的额头晃一晃,就能够接触并迅速测出体温。这是清华大学发明,其关键部件——红外热敏元件是从美国进口的。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一个政府官员和商界霸主不予配合,不管他们乘坐的车多么高贵,都得停在专设的车道上,摇下车窗伸出头,任由检疫人员测温。那段时间是中国有史以来所有公民最自觉、最公平、最人性、最可的历史时刻,我甚至怀恋非典,希望类似的疫情多来几次,以矫正、唤醒人们酣睡的人性与友善。

非典时期,所有的中小停课,很多经营场所停业。当时的板蓝根和普通口罩身价倍增与脱销。为了得到它们,人们甘愿拿十多元托关系购买广州白云山制药厂,平时只需两块八的板蓝根冲剂。这两种物质成了人们洁身自好与馈赠亲友的上佳礼品。人们通过媒体得知,非典病毒可以通过人们的排泄物、分泌物和呼出的气体及各种液体与接触等途径传播,它的病毒可以存在于水中和空气中。

那时,我的一个邻居坚决反对他们家的女儿恋爱,理由是男孩家是乡下,住瓦房,去他家没有砖渣油渣铺的路面,孤野难走。女孩犟不过家里,正式中断了同男孩的恋爱关系。但在六月的一天下午,那男孩将用黑色塑料袋装着没有散包的二十只普通口罩和几袋板蓝根冲剂送到了女孩的家。女孩父母极为感动,当即留下他吃了晚饭,还喝了酒,并于当年春节将女儿嫁给了他。后来女孩回娘家,就有邻居送了她一个雅号,叫:非点夫人。

非字,好讲,不是、一定的意思。点与典谐音。点:专一、必须,非你不娶的意思。后来,非点夫人生了一儿一女龙凤胎,她娘家的侄子们也高兴都脱口喊她非点夫人。

我们家因有汉平姐做医院院长,又有妻子结交医疗行业的朋友,可以弄到板蓝根冲剂和口罩,虽不多,但也不少。妻将它们先送给翠婆两老,又送给家有老小的邻居。但口罩,我们就不必那样慷慨了,因为我们邻居很多人家都在天纺集团工作,他们每月可领到一包卫生纸,几只口罩和肥皂,女职工还多一包卫生纸。纸,当然是小孩和女人专用。而口罩则是平时积攒后连成片给自己和亲友的小孩做衣裤,或系在小孩的下巴上兜接唾液与食物残渣,再或者作厨房用品。也有的联缀成一床垫单。(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2003年炎热的天,人们可以不戴帽子,不打伞,但却都会戴上口罩,特别是小孩和女人们。包括那些平时最怕太阳的千金。儿子所在的高中学校没有停课,当我从电视上得知非典病毒的传播途径后,马上从衣柜中找出塑料袋,再从中挑出十只洁白无汚的口罩,比较其大小并用手指确认厚薄后,拿到邻居洪家媳妇珍娘的摊位去,要她帮着加工成双层的五只口罩。

“洗碗要连起来就好用。”珍娘建议我说。珍娘我是以儿子的口吻对她的称呼。

“哪里是洗碗用的,是跟儿子做的。你看这非典好吓人?”我说。

“对,对。这鬼非典也不晓得什时候完结?是要注意卡。对。”她叫下楼上看电视的丈夫,指着我责问他说:“你看人家的爸几会心疼自己的小娃?就你麻木,整天不是电视就是麻将。”珍娘带有几个学徒,置有几台缝纫机,是和妻方圆齐名的能干媳妇。

珍娘放下手中的一片桃红色的划粉,接过我手里的口罩说:“七,你的心真细,你的岚岚成绩又好,以后怕是享不尽的福喔。”她边缝边用我们家族中的称呼对我说。

“他成不成器,能不能享他的福,要看我们的造化了。可现在不管他是不行的。”我又说:“他还小呢。”

二十岁左右的儿子,能马革裹尸、冲锋陷阵、赴汤蹈火了。但他对我来说,永远是儿子,永远是孩子

“哎,七爹,听说岚岚在学校有女朋友了?”珍娘问我。

“这我不清楚。”我确实不清楚。

“你的堂客(妻子)说的,还有假?听说你那小狗日的从初中就开始追同学了。”邻居对我们家的消息比我来得快,妻子的信息比我更准。

“不可能。”我断然否决。其实我想,只要不影响学习,不发生矛盾,早恋也不全是阳性肿瘤。处理得好,还可以互相促进学习。如有可能,我是很乐意这个女孩到我们家来做客的,或者是一帮男女同学也行,只要儿子能暗示我一下具体的目标。在儿女二十岁将要结束,往三十奔跑时,哪家的父母不渴望见到他们未来的女婿或媳妇?

我要珍娘用两只重叠给儿子缝了五只加厚的口罩。

“岚岚,你明天上学戴上它。”儿子下自习回家后,我在他房间拿着厚厚的口罩对他说。

“你放在那里。”儿子指指他的枕头边对我说。

“我把它放在你的枕头上。你一天用一个,不要丢了,用后拿回来我们洗。”

“随便。”儿子同我没有多少话说,必要的时候也只是简洁明了快捷。但和妻则像一只小和一只大鸟,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我约略记得报上说一个家里的女孩和爸爸亲近一些,男孩和他妈妈亲近一些。我用这种心理和生理上的学说宽解自己,不去嫉妒他妈妈。即使是在2011年他高考,我下岗失业在家专门给他做饭期间,在我问他第二天想吃什么菜便于购买时,他也是这两个字给我。

当然,儿子也并不是总对妻态度温良可爱,如果妻与他在哪个地方发生冲突时,他也会公开顶撞她,同时他还会咬着牙,省略主谓宾定补状语中的一个或几个屏着声气骂上半句。最简洁的是一个字:“屄。”儿子大了,妻的一、二、三也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特别是性格上,但我确实不清楚具体的错处,可别人却看得明明白白。比如我不够男人,讲话没有男人的果决、干脆、直接。这点我不想改。我与别人对话时尽量注意用字遣词都不能得到他人的认同,我怕自己直接的语言伤害别人。我的缺点是致命的,也是终生的,但我没有恶意。妻呢,优点是万里挑一,缺点也令人忐忑。她能在任何场合对我进行辱骂、鄙薄,也能在与他人发生矛盾时将其激化放大,没有丝毫吵架的艺术。她更爱将对方存在或没有的带负面的事情四处传播,并说得绘声绘色,而且带着起步的幽默。儿子呢,我认为带有很强的固执和偏执,但他没有丝毫的感觉。如果他能坦然地面对心理医生,将自己记忆中所有负面的事件告知医生,我坚信他的生活会更美好也更灿烂!

也许儿子将我们夫妻共同的优缺点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了。更也许,特别是我没有给他提供一种正面的示范效应。

2011年我所在的天纺集团企改,一两忆的国有资产被贱卖四千五百万。同时,由购买方在武汉的《中华工商时报》上刊登厂名变更、经营范围、注册资金、法人代表的广告。当国企变身为私企后,原来的厂名继续放在厂门上,用来欺骗职工,他们不给我们变更劳动合同,不给我们缴纳社会保险,不给我们工龄补偿,也不给我们择业的权利。在此情况下,我被几个同事约请起草了文稿张贴厂区,在一个星期内,很多职工自发停产堵厂,上访市委市政府和省委省政府,并招致防爆警察对罢工职工的殴打,致使近十名伤者住院。我们通过《湖北日报》农村部的一位记者向省委省政府撰写《内参》,在省总工会的坚持下,武汉方面派出由省总工会、省国资办、省劳动厅、省信访局、省公安厅、省经贸委、与天门市相关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进驻岳口镇。此前,天门市公安局和岳口派出所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所

有小字报是我执笔的情况后,由岳口镇派出所在天纺公司张贴出《关于对刘寒等五名职工非法扰乱社会秩序的通报》,内称:“因上述五人非法煽动职工罢工、上访,致使天纺集团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严重扰乱了社会秩序,已触犯《刑法》有关条款。目前,公安机关对此事正在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取证,视情节轻重,将给予相应的惩处。”

通报的内容很快传遍了岳口镇和天门市,儿子所在的学校也不能幸免。他下午回家后摔碎了我的酒杯,并用厌恶、鄙弃的目光逼视着我外带一个字:“你!”

儿子的姨妈,可可的姆妈对我说:“算了吧,他们可以用钱烧成灰埋了你的儿子。”准确地说,是姨妈的这句话警醒了我,也给了相关各方一级台阶。

我在省市联合调查组离开岳口后,在职工第二次上访潮中,我以儿子高考为由退出了。我每天在家买菜做饭,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行为影响了儿子的考试成绩,更不能因为我的原因激怒我所不知的力量而伤害儿子的分毫。不管是因为我让儿子没能通过考试还是让他受到伤害,都是我所不能接受的。我忍受着以前同伴们的冷嘲热讽,忍受着她们的白眼和唾沫。我烧制鳝鱼、泥鳅、青蛙,炮制排骨、猪蹄、杂骨的手艺蒸蒸日上。但几乎儿子每次都是端上碗,拈上菜后,离开餐桌到他的房间。

“岚岚,明天想吃什呢?”

“随你。”

“岚岚,明天是买鳝鱼、泥鳅还是刁子鱼?”

“随便。”

“岚岚,明天是煨脚裤还是排骨?”

“都行。”

儿子在妻子的劝说下,第二天戴上了口罩,他的同学也纷纷效仿着戴上了双层的口罩。出于他使用时的安全与卫生,我又给他缝制了几个,由他轮流着用,再轮流着洗,并轮流着晒。我将一只装过鞋的纸盒在太阳下晒了两天后,再在里面铺上报纸,将洗过、漂过、晒过的,儿子专用的特制口罩用塑料袋装上放在里面。

当非典的疫情被控制,学校复课,商店开门之后,儿子将那只鞋盒放在我们的床上,我从中拿出一只与他十岁庆典的碟子放在一起。

儿子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锁上了他的房门,钥匙也随身带着,只有在他的同学们来到时,房门才会打开。如果我想趁他不备时溜进去的话,他要么马上离开,要么请我出去。

在我的记忆中,除了他上高中时我在他的房间疑似动过他的一次手外,好像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打过他,更没有像别的父亲那样对他拳打脚踢,让他鼻青脸肿。

这并不是我有什么科学的教育方法,更不是他有多么乖顺,而是妻能镇住他。儿子小时候,只要他不听话,妻的两只虎目一瞪,脸一沉,铿铿锵锵地报出:“一——二——三,”后,儿子便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缩回洞子去了。很少的时候,妻会报出第三次。有时只需报出“一”或者“二”,儿子就会立竿见影立地成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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