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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柳梦2

2019-01-12 16:19 作者:刘文忠  | 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刘文忠长篇小说《红柳》二

第六章 唱山曲儿的三哥哥

还不到家,那个中年男子就放开嗓子,颤悠悠地抖开了爬山调:

“避风湾湾旋风柴,

高飞远落我折回来。。。。。。

唱罢,把手一指说:“小子,你看,那就是我的家。”(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刘云海顺着中年汉子的手指的方向,一看。在那土包包后面,依稀可见几户人家,在明媚的阳光下,格外醒目。

这个中年汉子告诉刘云海,他叫薛老三,官名叫薛长河。今年四十八了,属小龙的。是当地有名的二人台唱小生的。

可惜薛长河八字不好,生下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又是个妨娘害老子的命,十二岁父亲得斑疹伤寒去世,第二年娘害黄水臌症去世。留下薛长河一个人孤苦伶仃,没有人收留,眼看就要冻饿而死。

正好在这时,用鼻子吹枚陕西艺人倪丑旦到了托县。在给一家富人家演出时遇到了薛长河,看到这个讨吃小子给人家端茶倒水时,跑的一溜风,人也机灵,父母双亡,在好心人的撺掇下,薛长河到这个临时的二人台草台班子里打杂。

也该是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老家雀,薛长河娘肚子里带来一副好嗓子,没有二年,个子也长的苗条,人模样也秀气,心还特别灵。

二人台唱词听过二遍就会,如果有的演员因为有事不在,他还能临时顶一阵子。不要看年纪小,一点也不怯场,过门套路一点不差,把丝弦压的风不露。

一来二去,薛长河成了台柱子,把二人台里的三哥哥演活了。人们不再叫他薛长河,都叫他三哥哥。

二人台爬山调是土生土长在内蒙古西部地区的:“诗经。”它朴实无华,天籁自鸣,平中见奇,真情感人。它是山野草地,田间地头劳动人民心声的自然表露,又是内蒙古西部地区人民的社会历史,时代生活和风土人情的一面镜子。有着悠久的现实性与传统性,伴随生活而来。是劳动人民在社会生活斗争中,用汗水和血泪浇灌出来的花朵。

二人台字字血,声声泪,是劳动人民的生活缩影,又是他们的集体智慧和艺术的结晶。

二人台爬山调唱了多少年,多少代,我也说不清。有一首爬山调歌词里唱道:

“朝朝唱,代代唱,

也不知道唱死了多少老皇上。”

二人台爬山调内容极为丰富,塞外地区的人生百态,,习俗风情,山川树木,兽鱼虫,天文气象等全部纳入歌中。三哥哥脑子活泛,记性好。更可贵的是即兴发挥,有人戏称:“三哥哥调子多,紧唱慢唱一笸箩。”三哥哥自己在唱:“黄河水呀不断流,三哥哥我的曲儿不断头。”

三哥哥有才,唱的家喻户晓。可是,三哥哥的遭遇是:“脱了毛的鹰鹞飞不高,花翎翎喜鹊落在臭水濠。”三哥哥为了躲避抓壮丁,离家出走,东躲西藏,还是被在后套打坐腔时被抓。本来吃开口饭的人不容易,人们把他们叫做:“打玩意的”“唱戏的”,受人歧视,死后不能进祖坟。

为了一口饭,奔波在乡野田间。到处赶庙会,办社火,献艺卖唱,今天给李家祝寿,明天给王家娃娃过满月打坐腔,后天给刘家儿子娶媳妇打喜棚,和叫花子差不多。遇上荒年歉月,衣食无着,苦不堪言。只好背井离乡,乞讨为生。或者打工受苦揽长工,活活的一苗无根草,随风风起飞四处落。

有一年,在河套揽工,期满回老家。走在半道,住在老乡家里。一听说是三哥哥,老乡热情招待。为了答谢房东,吹笛演唱,谁知道触犯一家乡绅,说是冲撞他家的老祖宗的灵魂,让三哥哥树碑招魂。经过给乡绅下跪叩头,点烟赔情,交出来身上的几个血汗钱才放行。

正是叫天天不语,叫地地不灵,求神问卦满脸尘。

听到这里,刘云海长叹一声:“转弯弯炉台转弯弯炕,苦豆根水水熬的黄连连汤。哪你老哥又没有娶女人?”

三哥哥一听说娶没有娶女人,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三哥哥的意中人是他的一位粉丝,唱山曲和二人台,更爱看三哥哥演出的二人台。只要三哥哥一演出,看了一场又一场,转了一村又一村。

演戏的无意,看戏的有心。这个粉丝叫爱爱,年满一十七岁,你看她是如何长相:

长腿云彩遮不住天,马鬃鬃遮住毛眼眼。

三哥哥是个楞头青,不知道女娃娃的心。师傅倪丑旦倒是看出了眉目,当面锣对面鼓点破了这层窗户纸。

这正是:

一对对鲤鱼顺水水流,咱二人相好不回头。

第七章 说亲

爱爱喜欢三哥哥真是:白花花开花白花花落,满嘴嘴白牙牙朝住三哥哥笑。一天演出下来,师傅倪丑旦对三哥哥说:“长河,想找媳妇不?”

“甚?”三哥哥一头雾水,望着师傅。他手搔着凌乱的头发,头摇着像个拨浪鼓。

“师傅不要拿我开心了,谁家女子能看上我,再说,我身无分文。。。。。”三哥哥还要再说下去,被师傅倪丑旦打断了。

“你看爱爱怎么样?”师傅问三哥哥。

“爱爱?,人家是个好姑娘,能够看上我?再说她大她妈能够同意?不行,不行!”

三哥哥在师傅面前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脸涨得通红。

“我看行,爱爱真的看上了你。”师傅肯定地说。“抽个空,我给你跑一跑,问一问。”

三哥哥再也没有泛起第二句话,望着师傅,呆呆地站在那里。

第二天,没有演出,倪丑旦一大清早就来到了爱爱家。正好爱爱的大和妈都没有下地干活,一看见是倪丑旦登门,立刻迎进了家。乡下人虽然是粗人,披星戴月,一个汗点子摔八瓣,可是待客热情,待人真心。把倪丑旦当贵客招待。

爱爱妈烧开了水,熬上了过年自己舍不得喝,招待客人用的川字牌老砖茶。翻滚到茶水滚了几个滚,又用勺子打开浮茶和沫子,放了少许盐,给倪丑旦恭恭敬敬端来。

小小的土炕上,摆好了炕桌。爱爱大把倪丑旦让到当头正面,在一旁陪着客人。爱爱的父亲,也是走西口来到河套。原来,她家居住在山西河曲县。那时,家乡十年九旱,蝗虫成灾。父亲长得人高马大,是一个扳船汉。母亲身单瘦弱,小巧玲珑,是一个流落村头的孤女。娘只记得自己姓李,别无亲人。说来很有福气,竟然感动“七仙女”下凡,在黄河边上,白白拣来一个讨饭吃的姑娘,成了媳妇。

爱爱大有了自己家,再也不干那扳船汉的随时丧命黄河的营生。夫妻相依为命,租地耕种,穷日子穷过,也很恩爱。可是民国十八年,山西大旱三年,黄河露底,庄稼颗粒无收。人们饥饿难耐,草根吃净,树皮啃光,开始了人吃人。野狗把死尸吃腻歪了,便专拣动不了、还有一口气儿的活人吃,也图尝个新鲜。总是穷家难离难舍呀,无奈只能盼望一个“树挪死,人挪活”吧。

爱爱娘把全部的家档收拾了一箩筐,一人拖一根讨饭打狗的枣木棍,这便是最好的防身武器。父母亲带着还在娘胎中的爱爱,离开了四面透风的那一间破旧草房,别井离乡,卷起裤腿,蹚水走过来黄河。

爹娘沿路乞讨,来在河套樊三疙梁落脚。讨百家饭,到处流浪。

在讨饭途中,爱爱母亲觉得阵阵腹痛,下面已经见血,有生产的征兆。父亲寻来一抱干草,在淌老秋水的地堰子上生下了爱爱,取名叫水燕子。

乡亲们看见可怜,刘满仓把她们一家收留了。好在刘满仓的儿子娶媳妇住新房,空下了一间土坷垃小房,让让他们一家人住进去,安下了家。对此,爱爱大和妈千恩万谢。爱爱大和刘满仓一头磕下去,成了结拜兄弟。

河套那个时候,不缺少粮食,就缺劳力。正赶上河套地商争相开挖渠道,经刘满仓介绍,作保。向挖杨家河的掌柜的预先支付了三个月的工钱,拉回来一石黄灿灿的糜米,结束了少吃短喝的日子。

第二年开,刘满仓老婆又生下了一个第八个小儿子,叫天保。天保大给爱爱家送来红筷子,订下了娃娃亲。

爱爱母亲高兴得心花怒放,笑吟吟地,看着破衣烂衫里包裹着的心肝宝贝女儿,用稀奶、小米汤哺育着婴儿,一口一口把水燕子养长大。一年小,二年大,三年长成俊丫丫。一晃,小燕子已经十七大八岁了。

小满秀长得可爱:端端正正的身子,圆盘大脸,一双弯弯的眉毛,一对滴溜溜的大眼。水汪汪笑咪咪的水燕子,机灵得逗人,好像不知道人世间还有愁苦。

一碗滚烫的茶喝罢,在互相的问讯中,倪师傅说明了来意。

“唉,倪师傅不知道哇,我家水燕子早跟刘满仓家的栓住订下了娃娃亲,一半年刘家就要娶过门。”

“啊呀,我是个外乡人,不知道情况,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啊,对不起!”

倪师傅连忙道歉,站起来就要出门。

“看你说的,自古道:养女百家求,倪师傅是看得起我们,晌午饭吃了再放你走。”

热情好客的爱爱妈强拉硬拽把倪师傅留下,爱爱大也连声说:“吃了饭再走也不迟。”

里间间的门被爱爱推开了:“大,妈,你们不同意,我同意。长河哥我跟定了。”爱爱的话音刚落,爱爱大的一股怒火腾地升起。

“甚,你要悔婚,嫁长河?!”

“死了你那条心吧,你就是烧成了灰,也得嫁天保。”

爱爱大对女儿近来的表现,已经有所耳闻,早就看不过眼,也听不下去了。爹本来是紧靠着墙根,沉闷地抽着旱烟。忽然,听爱爱要嫁给戏子长河,所有的火一下子爆发的更厉害。

虽然家穷,爹的传统封建意识却是浓厚,根深蒂固:自古,儿女亲事,都是爹娘做主;况且,已经与刘家许亲收下了筷子。

铁的凭证,怎能随意变卦!他和刘满仓兄弟结拜这样,使兄弟友情,代代相传。

祖先流传传下来的“规矩”,王八戏子吹鼓手,是下三滥低人一等,死了都不能进坟地。

爱爱的父亲气得像庙里的关羽,妈妈的脸阴的像黑脸周仓。

爱爱大猛然站起身来,未待女儿把话吐出,便“霍”地朝着女儿这边走进。爹来到爱爱跟前,气狠狠地,用发抖的手指,直指着女儿的脑门。爹对亲生爱女斥责着,唾沫星子喷发,急得口齿结巴,愤愤地说道:“再胡说八道,……我,我,我……打断你的,你的……腿!”

说着,就去脱脚上已经穿烂的布鞋,朝爱爱打去。

爱爱妈慌抱住她爹的腿脚,说道:“他大呀,你消消气。爱爱呀,你都不想想,也这么大的人了,从小我们就心疼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啥时候舍得动她一根指头,今天你是咋的了?”

爱爱大还是穿上烂鞋,茅屋外走去,叹了一口长气:“咳!”自责着说道:“都是叫我惯的,如今,埋怨谁呢……”

“水燕呀,虽说咱是穷家小户,可也别不知道礼数。教旁人看不起咱,在背后指戳咱们的脊梁骨。那样,你老子我好受,你妈怎么见人!

你没想想,你是老大,当姐的嘛,得树立一个榜样,后面还有你那两个兄弟跟着学呢。你可得给爹娘掌个脸面,不要叫旁人看笑话!”

爱爱一肚子的苦水和委屈倒不出口来,只有“呜呜咽咽”地哭。她憋屈,她痛苦,无人可以理解

倪师傅在混乱中趁机出了门,不辞而别。爱爱追出来,对倪师傅说:“这辈子我非长河不嫁!”

这真是:

“沙柳条条乌柳根,舍出脑袋也要和哥哥交。”

第八章 洞房失踪

其实,爱爱是一个很顺的女儿,最有主见。她最操心、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的老大、老妈。二老含辛茹苦,抚养自己长大成人,很不容易。同时,她也习惯了苦着自己,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的做法。可是,在婚事方面,自己有主见。爱爱压抑着内心的痛苦,早早起来把饭做好,送到地里。又给大妈和两个兄弟各做了好几双实纳底子布鞋。

爱爱把全家人的脏衣服都洗净,晾干。她把家里的一切,收拾得停停当当,随手可取,拿来能用。

在父亲和母亲的提议下,刘满仓也准备尽快娶回爱爱。

不几天,大喜临门。

街坊邻居看热闹的,挤满了爱爱家的小院,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也不少,一派喜气洋洋。

刘家的花轿准时准点抬到爱爱家门口的时候,鼓匠们吹吹打打,

“呜呜哇哇”,一阵喧闹,折腾,爱爱硬是执拗不过,难违父母之命,才被迫由请来的全人二舅妈,拆开她的大长发辫,开脸揪去了黄毛,然后梳洗盘髻上头。又给她穿上嫁衣,遮上了红盖头。

一大群叫花子,呼喊着祝福:“夫妻和美,多子多福……”随后,便爱爱推推拉拉,硬是被女娶妾,架到婆家抬来的那顶花轿里。

在二踢脚的爆响中,花轿上了路。爱爱妈妈的话还是响在她耳边:"孝敬公婆,严守妇道,多干活,少串门。。。。。

爱爱被娶走了,爱爱妈哭成个泪人人。

天保家宾客盈门。

大红的喜字晃的人眼晕。

大红的蜡烛噼啪作响。

爱爱她身坐在轿内,心儿上像压了一块生铁圪塔,被抬出亲娘家的门槛那一刻起,只有悔恨。狠狠心,仰起脸来,不再掉一滴眼泪。爱爱被抬进婆家,下轿。迎亲的丈夫刘天保嘿嘿地憨笑。他俩并排站在一起,相对之下,爱爱能高出刘天保半头。

刘天保的头尖,踮起脚尖才能和爱爱的耳垂相齐。才十六岁的刘天保,长就的一副圆形娃娃脸,他哪像是爱爱的老公,更像一个稚气十足的“小弟弟”。

小时候天保患天花,右只眼有点瞎,看不清东西。左手拿不起来,一直塔拉着。今天娶老婆,裂着大嘴牙子笑个不停。

小时候天保倒是和爱爱见过几面,“姐姐,姐姐”叫得十分甜,有人说:“爱爱是你媳妇。”

天保也不害羞,就要拉爱爱的手手,蜜口口,吓的爱爱逃到了妈妈的背后。从这以后,爱爱苦死苦活不到天保家。

爱爱长大了,知道了娃娃亲这回事,多次提出退婚。爱爱的大和妈碍着和刘满仓夫妇的情面,不好提出。再加上刘满仓家比较殷实,有土地,有牛具,爱爱嫁过去也不会缺吃少穿。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婿丑差一点,人老实。多少有点残疾,还是不误干活,头脑不呆不傻,会背二十四节气,种地误不了事就行。

再说,刘满仓老婆汉子正在壮年,人勤快,也是个帮手。为此,爱爱的大和妈对这桩婚事还是满意的。爱爱顶着红盖头,和小女婿刘天保,拜了拜天地;又拜过高堂,然后是夫妻对拜。

然后,爱爱由刘天保用红绸带牵着,进入洞房。

村上看热闹,闹洞房的孩子们,闺女媳妇和小伙子们,说起俗透顶了的:“令子:”

蛇寻窟子,窟子寻蛇。。。。。

爱爱满腹哀怨,愁肠九转。她紧靠床里,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任凭人们的摆布。

天保把麻糖发放给闹洞房的人们。转眼间,天已经黑了下来,闹洞房的人渐渐散去,只有一些还不过瘾的人在外面听房。

天保姑姑端来了和气饭,交杯酒,看着她们俩吃完了饭,喝过了酒,笑眯眯地离开了。

临走,在天保耳朵边口语了几句。天保妈端来了红枣,花生等让爱爱吃。爱爱头也没有抬。刘天保一身崭新的装束,蹦蹦跳跳,像一个过大年的孩子,欢喜个不够。男人结婚成家,就应该独立。

男人十五夺父志,这是河套人男儿的志向。

刘天保一会儿自己玩耍,一会儿被爹娘媒婆牵着拉着,在屋外忙忙活活,应酬着乡邻和各路宾客们的贺喜祝福。他有点劳累了,俩眼朦朦胧胧,不由得打起了瞌睡,屋外听窗的还在议论着什么,他不由得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不见了爱爱。以为是上房后方便去了,也不在意。又等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爱爱回来,以为是到姑姑房间说话去了。

这时候,一个黑影靠近了窗台,耳朵贴在窗户纸上,听不见动静。然后,用舌尖舔开了一个小孔,往里一望。

天保正好这时醒了,发现有人舔开了窗户纸,走出门大声喊道:

“谁?!”

“我。”

天宝一听,是妈妈的声音。连忙把妈妈让进屋里,妈妈用眼光扫了新房一眼,问道:“你的媳妇呢?”

“是不是去姑姑屋里了。”天宝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姑姑和我同屋,早就睡下了。”

“啊?”

天宝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头,又不好说什么。

“快,找一找。”天宝妈房前屋后找了个遍,连牛羊圈也找过了,连爱爱的影子也没有。

“他大呀,快起来,爱爱不见了!”天宝妈感觉不好,大声呼喊起来。

天宝大起来了,左邻右居也起来了,全村村人也起来了帮助刘天宝找媳妇。闹腾到二日天明也没有找到。

送爱爱的大哥和舅舅也觉得奇怪,说不清道不明,爱爱究竟到哪里去了?竟然急得哭了。

爱爱在新婚之不见了!像一阵西北风,不到半天传遍了三村四乡。像一朵阴云笼罩着小村,人们议论纷纷,天还没有黑家家户户就关窗闭户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年轻的姑娘和小媳妇更是风声鹤唳,不敢出门半步。当天夜里,爱爱妈就得到消息,一口气没有上来,差点要了老命。爱爱大气的七窍生烟,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正是:

为人找不下个好女婿,满肚肚冤枉绝肠肠气。

前半夜吃了和气饭,后半夜离了鬼门关。

第九章 三月阳春

春节过去三个多月了,还是没有爱爱的消息。初,天气变暖,杨柳吐絮,桃红杏白。讲到这里,三哥哥做好了饭。

刘云海急忙接过三哥哥端来的糜米饭,又夹了一块咸菜,急急的拨拉了几口。要求三哥哥说出爱爱的下落。三哥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泪眼汪汪,抛下了一句话:“我也不知道!”

刘云海心里也是酸溜溜的,胡乱吃了几口,把饭碗撩在饭桌上,不再吃了。三哥哥也是没有多吃,就大步流星走出门去。“我给你找一个到过后套的人,给你指路。”

“哎呀,三哥哥啊,才进来家门,屁股还没有坐稳当,板凳都没有暖热。你这是……太麻烦你了。”

三哥哥像是没有听到刘云海的的话,未作应答,大步迈出了自家的门槛,径直朝着村里走去。不一会,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跟在三哥哥身后,来到了三哥哥家。不用寒暄,一会儿都是熟人。这个人叫套小子,在河套生的,过去一年去河套二三回,倒腾牛皮做马鞍子。如今兵荒马乱,很少出去,是去河套的活地图。

这里是解放区,道路两边的野花早早地开了,踩不死车前草绿油油地长出来叶子,一阵风,香气四溢。

刘云海的心情很好,在套小子的指点下,知道了回家的路线。回家的心更大了,好像妈妈就在眼前,向他招手。恨不得长出俩只翅膀,一下子飞回家。回家的路线有了,可是还要过国民党统治区。尤其是年轻人,一旦被抓住,就被入伍当炮灰。如果是逃兵,危险更大,有被枪毙的危险。

三哥哥的心情更好,土改时分了地,分了房,还分到了二套棉被。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是土改之后的第一个春天,村庄里、田野中,到处是勃勃的生机,三哥哥脚下生风,扯开了嗓子唱:山丹丹开花红又红,如今咱们翻了身。。。。。三哥哥找来了村里的工作队,要求刘云海留在这里,等河套解放了再回去。不行的话,在这里落户。工作队的人很好,知道刘云海是穷苦人出身,又是从国民党部队逃跑出来的,非常热情:“天下穷人是一家人,这里就是你的家。”

越是这样,刘云海心里不安,回家的心情越强烈。

三哥哥千留万留,还是没有留住刘云海,只好挥泪告别。

工作组给刘云海开好了路条,刘云海换上了连长送给的土布衣服,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兄弟,现在几月了?”云海海问“将近十月了吧。”不知道谁在回答。“问这有什么用呢?”云海自言自语。突然,云海想起来了曼菁疙瘩和酸粥来了,现在正是起蔓菁的季节。

是呀,咱们河套人有一句口头禅:“说书离不开员外,吃饭离不开咸菜。”这制作咸菜的主要原料,就是蔓菁。蔓菁,在过去,是河套人的主要菜种。它不占地,不争肥,好地赖地都可以种。收割小麦后,及时施肥灌水,地皮刚发白,就要及时播种。种蔓菁有讲究,因为是秋菜,赶农时很重要。立秋前必须种下,一过立秋再种,误了农时,产量和品质都不好。更有这么一种说法,上午和下午播种的蔓菁都有区别。种曼菁有三抢:小麦刚刚成熟,河里来了淌菜水,水期极短,不到一星期。准备种蔓菁的小麦地必须早收割,“麦割花红蛋”不影响产量。麦子如果来不及上场,就把麦子捆好齐齐地码在地边,水一来就淌。这是第一抢淌水。收割了麦子的地,肥力下降,必须补充肥料,首选肥是农家肥。

这正是:

天上下雨地下流,笑得笑来愁得愁。

第十章 弟兄相逢

三月里来桃花花开,顺风风回家腿迈开。告别了三哥哥,刘云海沿着套小子指定的路线,一路小跑,离开了莎拉其。一个上午,赶了大约三十里路。 解放区晴朗的天,艳阳高照,到处是喜气洋洋。 刘云海神清气爽,不用偷偷摸摸地走,路上同行的人,都被他超过了。突然,他看见路旁有一个车马店,他的肚子也开始叫唤,便停住了脚。刘云海正要推门进去,店门开了,走出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后生招呼自己进家。

“吱”地一声,门开了,这个开门的人,看着刘云海发愣。

刘云海抬起头,一看这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空气就像立刻凝住了一样。人也像被使用了定身法,面对面僵持而立。

二人屏住呼吸,傻愣愣地静呆了足有十来秒钟。

“哥!”“兄弟!”未待哥哥刘云海反映过来,弟弟玉海抱住了哥哥大声哭了起来。闻讯出门的女店掌柜秀秀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顿时滚落而下。一时间,吃饭的,住店都惊动了,纷纷出来。知道了是兄弟俩喜相逢,在兵荒马乱的年月,大家感慨无限。不少同情的人也是两眼也是酸楚楚的,留下了激动的泪水。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他们俩。还是女掌柜的见识的广,连忙招呼大家回屋。该吃饭的吃饭,该休息的休息,该上路的上路。

朝思暮想,牵肠挂肚,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兄弟俩的,突然在异地相逢,近在咫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是激动,是流泪,是千言万语。 然而一切尽在不言中。相顾无言语,又是无声胜有声。

云海和玉海,毕竟是七尺男儿,硬是把眶中的泪水,吞进肚子里去,手拉着手,在众人的祝贺声中,走进了小店。

晚上,弟兄俩和盖一床被,玉海打开了话匣子。

这个女掌柜秀秀也是苦根苦叶苦花花,苦蔓蔓上结的苦瓜瓜,从小就是补丁裤裤麻绳绳鞋【hai】,站在人家炉仡佬里当奴才。爷爷一头挑着父亲,一头挑着破罗锅,从甘肃来河套,走在半路上,过大沙窝时,奶奶饿死了。掩埋了奶奶,父子二人来到了包头,又到了此地,给人家扛长工。没日没夜干了十二年,秀秀的父亲成了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在穷朋友的帮助下,秀秀的父亲和一个从老家逃难来的十四岁的小芳成了亲,秀秀爹成亲的第三年,生下来秀秀。

秀秀十二岁那年天,秀秀爷爷给地主往包头送货时,路上遇到了土匪,被打死了。为了埋葬父亲,秀秀爹借了地主瞎花蛇的阎王债。第二年春天,秀秀妈生孩子时,大出血死了。 秀秀爹背星戴月,给地主瞎花蛇扛了三十年长工,到头来家破人亡。

房无一间,地无一分的秀秀爹,被生活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几乎要走上绝路。在穷哥们的帮助下,还是过不了这个坎。最后一咬牙,把秀秀送到瞎花蛇家里当童养媳,还了阎王债。

秀秀过门后,受尽了公公婆婆的虐待,女婿的打骂。每日起来,没有三顿饱饭,倒有三顿饱打。日久天长,秀秀被折磨的没有一个人样子。一个人推磨,站在磨道里悲悲切切地唱了起来:

十三岁上死了我亲生的娘,十四岁童养媳在蝎子家,麻绳绳捆马鞭鞭打。不知道是瞎花蛇惹下了土匪,还是活该遭报应,秀秀十八岁那年,大年三十晚上,瞎花蛇家被土匪抢了,瞎花蛇为了保财,被土匪活活打死。秀秀丈夫被抓到山上,被土匪熬鹰时惊吓死了,婆婆闻讯后,一根麻绳穿过房梁,上吊死了。

秀秀被一个叫二面换的长工收留了。这正是:

刮起一阵黄风点起一盏灯, 亲兄热弟心连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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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稚藕弋
  • 心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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