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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韩

2019-03-10 11:12 作者:歌未央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严仲子已经来过三回了,每一回都是在山脚下就停了车马,带了一名从人亲自捧着礼盒上山去拜见聂政。礼盒里是金锭、锦缎、老山人参和莲。但每一回都给聂政退回来了,连礼盒也没有打开。

严仲子知道高人的脾性大多不可以常理揣度,而况聂政又是这般超逸出尘的绝世剑客,因此也不以为忤。

这最末的一次,严仲子恭敬地说:“先生,一来我是诚心想要结交您这样的高人侠士,二来侠累在朝堂之上实在跋扈得紧,如此下去,只怕国将不国……”

聂政 沉默了片时,嘴角一动,说道:“大人高情厚意,我无以为报。但有所命,本来都当遵从。只是老母在堂,祸延于她,非我所愿。”

严仲子不欲强人所难,但心中对聂政好生敬。恭恭敬敬地辞了下山。

此后数年,严仲子知聂政决不肯收受金银财物,但每年仍以名贵的药材补品相赠,大多都给退了回来。只在有一年聂政的母亲生病了,他才收了两只老山参。严仲子听闻聂政母亲生病,又重金延请了京城名医,亲自带着上山问诊。此是后话。(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聂政呆呆地看着草庐前的两株白梅出神, 思绪却早飞到了十余年前,那片馨香的白梅林里。一个妙龄的白衫女子总是在林中的亭子里温着酒、煮着小菜等着他的到来。

那女子叫玉竹,是他最钟爱的人。

聂政在林中舞剑,累了,玉竹便递一杯酒给他,给他拭去额头的汗。有时,玉竹弹着琴,琴音清越,与聂政夭矫灵动的的剑术相和。有时,他们又一起舞剑,他们的身姿宛如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天的时候,他们一起去竹林里掘笋,去刚刚解冻的春河里划船,去山谷里看盛开的花,有迎春花、杜鹃花、百合花、紫罗兰……

聂政最喜欢她的笑容,她的笑容比盛开的鲜花还要娇美,比春天的阳光还要灿烂。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不见了,从此她再也没有出现在那片白梅林中,那座亭子里。

聂政的心就像堕入冰窖一样。后来他才知道玉竹去了韩国的都城阳翟,嫁给了一个姓韩的贵族大人。

聂政本想去阳翟找她,他要问清楚她为什么嫁给旁人而不要他?难道他们的过去都是假的吗?他要她亲口告诉他。

但是马车还在阳翟城外,聂政就调转了马头,离开了。他心中隐隐地觉得他所要的答案会狠狠地刺伤他,就像是一根根毒针扎刺他的心一样。他宁愿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她就还是那个她,那个温酒弹琴、笑魇如花的她。她也还是自己的,没有消失,没有去京城,没有嫁给旁人。

后来,聂政成日地练剑、饮酒,浑浑噩噩地过了许多日子。

有一天,聂政不知不觉间又走到那片熟悉的梅林,只是梅树半枯,亭子颓败,徒增伤感。念及旧事,聂政一时间又是悲伤,又是愤怒。一气之下,挥剑把一棵棵梅树都砍倒了。

有一回,聂政喝了酒,在街上打抱不平的时候失手刺死了一个恶霸。为了避难,聂政携着他的老母亲,连离开了那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如今,聂政和他的老母亲避居在这座山上已经很多年了。

在来此的第二年,聂政在庭前手植了两株白梅,现已亭亭如盖了。他总是盯着这两株梅树出神。

聂政面容清瞿,两鬓微微斑白,已颇有了风霜之色,只是一对眸子仍旧澄如秋水,时不时地从草庐前看向天边、看向远方。

有一天,聂政来到严仲子的府上,说道:“我母亲于三年前去世,此时三年服已除。我和我母亲过去曾受过大人不少恩惠,现在是时候回报了。”

严仲子动情地道:“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临行的时候,严仲子解下了自己的青玉剑递到聂政手中,说道:“带着它,就如是你我同行一样。”

时当初春,残未尽。韩国都城阳翟还是一片肃杀寒冷。聂政从侠累府邸的高墙上跃了进去,悠然自得地坐在石阶之上,等候侠累从此经过。

晨光微曦的时候,一支仪仗队从殿上沿着石阶走下来了,中间一个锦袍玉冠的绅士,身形高瘦,五绺长须。

聂政听过严仲子的描述,知道这就是侠累,于是堂堂正正地走到仪仗队之前,说道:“我只要侠累的人头,不相干的人赶快走开!”

众人只道他是个疯子,发一声喊,纷纷拔出长剑,径往聂政刺来。聂政不欲伤及无辜,脚步微错,身子便如影子般倏地从人丛中掠过去了。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一柄纯青透明的长剑已刺在侠累的肩头。侠累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政,是你麽?”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既幽怨又悲伤。

聂政心中便如给人猛击了一拳,但只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真的是你麽?”又是一声传来。这一次确定无疑。

聂政吃了一惊,会过头去,登时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一个衣饰华丽的美妇人站在当地,眼角含泪。可不是玉竹是谁?

一时间,聂政似有千言万语,但一句也说不出口。心头就似有千百条丝线纠缠,拆解不开。

玉竹含泪道:“那一年,父亲将我许给了他。”用手指了指侠累,继续说道:“我知道父亲是为了攀附权贵,而我心中又念着……念着旧事……但是毕竟父命难违,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我哪有什么力量去拒绝?”

聂政淡淡地说道:“那一年你什么也没有说就消失了,我几乎就要活不成了。后来……后来才知道你去了京城……那一年的春天是那样的残败寂寞……”

“那片白梅可还开着麽?”

“亭子塌了,白梅也都给我砍了,就是你走的那一年。我觉得它们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了。”

一个髫龄稚童跑到侠累身边,大声道:“爹,爹爹。”

聂政道:“这是你和他的孩子?”玉竹点了点头。

那孩子突然冲过来,扑在聂政身上扭打,哭道:“坏蛋,你伤了我爹爹!你伤了我爹爹!”

玉竹只是掩面哭泣。

聂政一阵茫然,突然心头升起一股怒气,仰天大叫一声,挺剑往侠累身上刺去。

但玉竹从后紧紧抱住了她,泣道:“放过他吧,把我的命拿去,我的孩儿不能没有爹爹……”

聂政见青玉剑离侠累只差了寸许,却怎么也刺不出去了。

聂政道:“你还是爱他的。”

玉竹道:“他……他待我很好。”

聂政离开的时候只感到自己心的冰凉。只觉得身外的世界也是一般的冰凉。

在阳翟城外,他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趣味了,就把青玉剑在颈中一横。就此倒下了。

后来,京里为警示别的刺客起见,就把聂政是尸身挂在了城门口。

严仲子闻言赶来,放下了聂政的尸身,伏地大哭。

有人好心地对他说:“这是京里在惩戒刺客,旁人避而不及,你怎么反到如此呢?”

严仲子道:“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别人纵不相识,我又怎能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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