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捡粪佬！”

天刚麻麻亮，友元挑着粪箕，手拿粪刮，从县城大北门出发，向东南方向的村庄走去。去拾猪粪。

俗语说，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种庄稼，土肥水种是基本要素。生产队在县城租了一间房的阁楼部分，安排两个人冬天三个月住这拾猪粪。友元是其中一个。友元每天下午备好毛柴、米和咸菜由家里去县城住下来，第二天早上去拾猪粪。横跨两个公社，五个大队，下午一点左右到家。

友元说，每天能拾70斤左右的猪粪。35斤一个工，一个工是十分工。女劳动力，早上一分六，上午加下午八分工。男劳动力早上二分，白天十分工。他一天相当于男劳动力的两个白天。妈妈很高兴。

友元，读了四年小学，读了那么多的书，是一种积累，是沉淀，不过友元很空茫。友元琢磨的是冬天猪的活动规律，它在哪里拉屎。同伴不到半个月就挑着被子回家了，他要坚持。他不到一星期就掌握了那个村子该去，那个村子不该去。熟悉的，就可重复的去做。

他的工分飞快的涨，大队书记都表扬他了。

冬天的早晨，风刺骨的寒冷。出门的那一步是要有勇气的，毕竟，这个时候农村人也在家，粮食归仓了，小麦、油菜下种了，至多修整田地，或派去挑圩。友元的脸红肿了，耳朵像开裂似的。手虽有手套，也僵硬的很。冷，尿也多了。野地里，倒是方便，就是手不听使唤。(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回暖的感觉也不好受。

拾粪，是不受村里人欢迎的。他们也是种庄稼的，他们也要肥料。但他们生产队没有收猪粪，计算工分的机制。还有，一头猪，几头猪，猪粪太少了。所以，没有形成人人喊打的局面。猪圈里的猪粪是不能拾的，那叫偷。友元只盯着野外的猪。

村里的小孩嫌弃拾粪的。他们使唤狗咬拾粪的人，狗冲来，粪刮一挥，狗就吓跑了。粪刮就是打狗棒。小孩骂拾粪的人的儿歌，友元至今还记得：“捡粪佬，小小小；跌倒粪窖里，BJ翘翘翘。”

粪刮，一般选用根结实的木棒，棒的一头安一拾粪的铲子。人粪、猪粪、狗粪，还有牛粪都能铲起来。粪刮，还可以护身。除打狗外，像蛇之类的，都可用上它。

友元，结识了房东的小孩。房东小孩水清，下午放学回家，撂下书包，就爬上阁楼找友元下象棋。他们聊天，下棋。水清很尊重友元，说友元很有文化，很有修养。

水清也早起了，他们有时同时出发，一个去学校，一个还是去城东北方向的村子。房东见到友元笑嘻嘻的。友元知道，水清的娇气在慢慢的消失。

进入腊月了，友元挣了200个工分。按当年集体分红算，0.75元一个工分，150元。按友元参加队里劳动计算，需250个白天。友元的自信暴增。友元后来对我说：“可恶的自卑，正在离去。尽管它那么的不愿意，我还是要抬起我的头。”

是的。拾粪，像掏粪工人一样，他们让粮食丰收，让城市美化。他们为什么要自卑？他们的劳动应该得到社会的尊重。

年关了，人们在准备年货。小学生放假了。他们在空白场地鞭打木老鼠。他们在放爆，一响、两响。小一点的小孩使坏，把正要炸响的爆摔到友元的脚下，友元时时提防着。

养猪的时间节点，春天买乳猪，侍养，到冬天出栏。到过年的时候，或卖，或杀，都安排的妥妥的了。生产队里叫友元回来，友元收拾好行李，向水清告别。水清送了一程。

1968年下半年，友元离开了学校，告别了放牛的生活，参加了生产队的劳动，成为一名社员，还收获了第一桶金，做了半年的"捡粪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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