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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连载:上海屋檐下·第1部·第42章进退皆难

2019-11-10 11:03 作者:奇书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第42章 进退皆难

话说凌晨惊魂后。

劝香妈,对阿永还是注意一点好,可香妈却狡赖一笑:“你真以为我那样轻信外人的呀?告诉你吧,我是暗地扔钞票试了多次,才相信阿永的确不是小人的呀。可是,”

香妈不解,看着老头儿。

“我那碗柜顶上的食品袋,怎么不见了呀?里面还有600块现金的呀,那钱,可不是我的。”香爸听得晕头转向。

“不是你的钱,你扔在碗柜顶干什么呀?家里不是你一直在当家吗?有什么必要,”(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香爸若有所思,这事儿呢,的确有点奇怪。事后,警察和邹主任都表示不解。这明丰苑怎么可能也会进了贼?据他们的经验和案例,现在做贼成本上升。

因此,现在的贼们。

就如势利的亲朋好友,专往有钱的主儿家钻,正所谓客走旺家门呢。言下之意,明丰苑这种穷人住宅区,应该是贼们的不屑光顾之地。

然而,贼却的的确确钻了进来。

更可疑的是,被害者家居然平安无事,没丢没掉任何钱财或东西。这不但令警察和邹主任不理解,香爸自己也没想通。

可现在,香妈却说她收藏在碗柜顶的,包着600块现金的食品袋,不翼而飞?

而且居然钱还不是她的,是别人的?这可信吗?难道那凌晨飞贼破窗而入,就是为了偷这600块现金?不可能吧?

所以,百思而不得其解的香爸,就想到别处去了。

香妈不笨,一听老头子的半截话,就明白了,禁不住冷笑一声:“如此,你是怀疑我存私房钱的呀?我看你的脚还是吊着的好,吊着会让你清醒一些的呀。”

说罢站起来。

把香爸本仍是吊着的伤腿,用绳子牢牢的捆绑在吊架上,自己出去了。香妈到了厨房,瞅着那重新装过的窗口发楞。她倒不是为香爸的猜忌生气。

几十年了呀,她真对这死老头子知根知底。

知道他从来是口没遮拦,一根肠子直通通的,年轻时就闹过不少糗事儿。最经典的,就是情考验,那是自己刚和前知青队超产冠军认识不久。

往事如烟,话说当年。

女知青们都对这位姓香的上海男知青有好感。这位上海男知青,生得膀大腰圆,虎背熊腰。当然,这是现在的形容。那时还叫个又高又壮,沉默寡言。

一上工,就知道埋头做活。

谁谁要叫道:“大个子,帮帮忙呀。”他就扔下手中的活儿跑过去,做完再重新回来忙活自己的。那时的知青中不乏偷奸耍滑者,常以这样那样的借口叫唤要求。

这大个子呢,却照样帮忙不误。

直至一边的人实在看不过去,出面制止或暗地向大个子说明。可大个子总是笑笑而己。长此以往,大个子就引起了女知青们的注意。

一向有决断的香妈,就决定找他聊聊。

自己不便出面,逐暗示闺密帮帮自己。可香妈有所不知的是,闺密也偷偷爱上了这个上海男知青。闺密的上海父母刚落实政策,恢复了处级岗位。

正积极活动着,要弄女儿回城工作呢。

而且,闺密人也比香妈高挑漂亮。所以,闺密冷笑着答应了。然而,闺密最终抽泣着回来,也不回答香妈的问话,倒头便睡,一睡三天三……

多年以后,儿大女成人后的闺密。

在和香妈邂逅相遇中,才笑着告诉了对方。当年自己受她委托找到香爸,问:“你看,是我漂亮还是她(香妈)漂亮呀?”“你!”

“好!那我问你,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呀?”

“她!”

“为什么?”“漂亮不能当饭吃,贤惠才重要。呃呃,你能不能帮我,给她转个话儿?”“呸!你这一辈子都休想的呀。”现在,唉,老了呀!

疑心病也重了呀,仍是一藏不住话的傻大个,不,是傻老头儿。

要疑就让他疑去吧,男人老了都这样。我姐夫当年多潇洒!多大气!我姐姐年轻时,漂亮得一塌糊涂,向她求爱的信,片儿飞来。

姐姐信手一挥,把这些信全扔给了姐夫。

小俩口还常偎在一起乐读,读到愉快之处,双方还互刮着彼此的鼻子取乐。现在呢?只在老姐姐出去稍久会儿,姐夫便会到处打手机查问。

要不就颤巍巍的,要亲自下楼寻找……

唉男人呀,男人这东西,越老越坠,越老越牵挂老妻,真是世事轮回的呀。窗外风景依旧,瓦蓝天,素白云,四楼不算高的窗口,越过空坝望出去是一汪高高低低。

可以隐隐约约的瞧见。

那东方明珠凸突的紫红大圆塔和细细塔尖,如果是夜晚,那闪闪发光,各式各样的霓虹,映得黄浦江一片鲜亮,踮起脚尖,你甚至可以眺望到碧绿的江水,在温柔敦厚的静静流淌……

可现在不行了。

从上月起,施工队就进驻了对面的空坝,从此叮叮当当的钢铁声,在晚上十点钟前从没停息,而那脚手架也初显轮廓,上面还挂着醒目的大标语。

安全生产,建市民满意的大楼!认真负责,创百年住宅经典!

一年后,不,也许就半年后,就再也看不到那些霓虹灯和黄浦江了呀……香妈有些遗憾,有些后悔,也有些恨自己的卑怯。

说实话,面对于。

那从天而降的600元,香妈的确不想把它交回水果店女老板。并且,就因为有了这600元作底气,她才毅然买下了那件浅色女式风衣。

大约真如老人言。

不是自己的,拿了手断,用了肠断?要不,自己为什么和妙香吵了个翻天覆地?紧跟着,凌晨又进了贼的呀?

还有这段时间

似乎诸事不顺,买车买车,这事儿说了过了个多星期啦,白驹那边儿怎么一直没有响动?换房换房,好容易盼到白驹和他老妈吵了起来。

结果又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莫忙,今天是亲家带彤彤最后一天,明上她送回来后,我得拐个弯儿探听探听才行。对了,那鱼老板答应的事儿,也不知他究竟有把握没有呀?

是不是也得去催催?唉!真是的。

什么都让我操心呀,香妈原地转转,拉开冰箱看看,低身搜搜菜篮,嗯,今中午的菜呢,基本够了,妙香一早走时吩咐过,中午她不回来吃饭,要和几个校友聚聚。

那,还是得去买条桂花鱼才行。

明天要带彤彤,怕忙不过来呢。踢踢踢!婆婆进来了:“小香在叫什么叫呀?”“小香,他来干什么?”香妈还没回过神:“我没联系他的呀。”

“是妙香她爸。”

老娘有些不高兴,进了厕所,很响的关上门。香妈这才想起,老头儿还给捆绑在床上,动弹不得。几步跑进大屋,可怜的香爸,正虾米般弯着腰,憋闷着脸,费力地解吊架上的捆绳呢。

一眼瞅到老头儿的狼狈样。

香妈放声大笑:“我让你还乱猜不?越老心眼儿越小,捆起舒服不舒服呀?”香爸涨红着脸,恶狠狠的骂到:“你个死婆娘,你想害死我呀?我要洒尿的呀,还不快帮个忙?”

香妈解开绳子,伺候着香爸下床。

把尿壶递给他:“用这个,老娘在厕所的呀。”嘘……未了,香爸闭着眼睛,舒服的叹到:“这才真正舒服了,把手机递给我。”“坐下打吧。”

香妈从枕头下摸出香爸的手机,递给他。

“伤口还需养养才行的呀。”香爸摇摇头:“好多了,站着能锻炼锻炼,不是马上100天了呀?喂,你好,我是香爸,猜?我猜不到你是谁?嗯,哎呀,原来是你的呀?”

香爸高兴的叫起来,面对香妈挤挤眼。

嗯嗯,我还在明丰苑呀,好好,来吧,马上来,我哥俩好好聊聊,好的,不见不散。”诤!关了手机,笑眯眯的看着香妈。

“你猜是谁?”

香妈摇头,拎起尿壶,想着桂花鱼,忙着出去了。鱼档前面,依然围着客人,这挑那叫的。鱼老板,老板娘,小工和阿永,正在热火朝天的忙忙碌碌。

看看客人少了些,香妈才挤上去。

“小香。”一身黑围腰黑水靴黑手套的鱼老板,笑嘻嘻的过来应到:“香妈,今天来条中的呀?”“你怎么知道我要中的?”

香妈看到他现在这模样,咧着嘴巴就想笑。

“我说了的呀?”一身黑水,淋淋的小香笑答:“明天,不是你和香爸带彤彤了呀?所以,来条中的?”他指指香妈面前的几个大水箱。

“今早才进的鲜货,瞧那活泼的呀,这样的桂花鱼才有活力,肉才鲜美的呀。”

“那就来条中吧。”

香妈俯下了身,小心翼翼把右手伸进水里,捏捏这条,拍拍那条。形状凶猛的桂花鱼,温顺的伏在水里,任由她的挑选。可是,香妈仍得分外小心谨慎。

因为桂花鱼的鱼鳍上,布满倒刺。

稍不注意或被它挂着,有得疼呢……香妈选了一条,鱼老板接过去装好,顺手掖进几根冲子,递过来:“上次你不是还有还有3块钱没拿吗?你拿25块得了。”

香妈心领神会,递过去20元,使使眼色,出了人群。

鱼老板马上跟着出来,甩着水淋淋的双手:“香妈,那事儿打听了,还得等等的呀。”香妈故意嗔他:“哪事儿?我还没说呀。”

“不就是换房呀?”

小香颇具得意的回答,挺挺胸,直直颈脖子,好像又穿着笔挺的西装,系着红领带似的:“伙伴说了,上海的这房价,还得涨,徐汇,淮海,黄浦和扬浦的二手电梯房都过了万五,学区房得破二万三。但你放心,你几个老熟人委托我的事儿,不会变。说好的价格,不管怎么涨,就是那个价格,这点我可以承诺的呀。”

香妈有些迟疑,点点头,想想,到底又问。

“哎小香,除了我,还有谁呀?这人越多,汤可加越稀的呀。”小香坦然答到:“香妈,你是老克拉了,你这话不假。可对我们投资合作方而言,恰恰相反。换房的人越多,汤就越稠,这就是市场经济的呀。”

似懂非懂,香妈点头。

“噢,这就是市场经济的呀?不过,你伙伴?你不是有老婆了呀?”小香哈哈大笑,在香妈记忆里,一向卑微谦恭的鱼老板,似这样的放肆大笑,好像还从来没有过?

“香妈呀,我这伙伴指的是,生意场上的合作方,投资人,简称,伙伴。一有消息,我会让阿永,不,我自己通知你老人家。不过,因为是双方合作投资,那订金你可得准备好,下星期一交呢。好了,拜!”

鱼老板潇洒地对老太太挥挥手,跑了回去。

“再见!”香妈也挥起了手,可她一向不喜欢改口。这“拜”海派,洋气且时髦,可是专给年轻人准备的,上了点年纪一定得说“再见”,这样才显得郑重而真诚。

可是,一向也说“再见”的鱼老板,怎么突然改成了“拜”?

香妈记得,三天前在美食街餐厅外,与小香阿永告别时,他还回答的是“再见”。不过才三天,就变了呀?香妈往回走的脚,有些变得迟缓。

小香刚才提醒了,自己也一直记着。

委托人家找房源,是得交订金的。好像找房中介,只登记个就行?可眼下这遍地开花的房中介,香妈压根儿就不敢相信。

还有件事儿,香妈从没提过。

自从得知亲家要到上海租房带孩子,善良的香妈就忙开了。好歹在上海滩也生活了20多年,多少也有几个熟人朋友

香妈就委托亲朋好友,加上许多社会熟人。

把自己亲家要租房的消息,提前散布了出去,打算在亲家来的那天,给亲家一个意外惊喜。大家倒是都挺热情,信息一个个陆续反馈了回来。

为了验证,那段时间里。

香妈把咿咿呀呀的小孙女儿,委托给香爸全天带,自己从早到晚跑了个昏天黑地。可到后来,都无可奈的一一否定。

问题很简单,不是太远就是太贵,根本不适合亲家需要。

要知道,亲家居住的地方,如果离明丰苑太远,对自己不利;亲家的租赁房租金太贵,对自己更不利。为了女儿和小外孙女儿,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老太太的思路,清晰如故的呢。

就在亲家就要动身上火车那天,这事儿突然戏剧性起了变化。原来是自己的老姐姐,满心欢喜的打来了电话,说是她儿子,自己的侄儿,有点苗头了。

侄儿盘子,最亲的亲人。

在他供职的名声很响的房中介公司,寻得了一间不远又便宜的小二室……得到这消息后,喜得香妈连夜安排妙香,明天请病假在家带着彤彤。

自己和香爸一早赶到姐姐家云云。

一想到婆婆和亲家到来后,可以减轻自己肩上的压力,女儿和老头儿都满心高兴,一个劲儿的点头。于是乎,第二天凌晨4点半,老俩口就起了床。

打的赶到上海南站,坐地铁1号线4点55分的首班车。

再转10号线,又转2号线,再转青徐线,赶往50公里外的青浦姐姐家。因为走得早,老俩口赶到姐姐家时,不过才清晨七点过。

走近阳光灿烂,树荫浓郁的小区,正好碰到侄儿开着那辆经理的车出来。的的的……侄儿神气的长按着喇叭,炫技般紧擦着老俩口身边停下,探出个青茬茬的脑袋。

“小姨,伯父,来了呀?”

“来了,上班呀?”

香妈对自己这个亲侄儿,十分喜欢。别看他现在长得牛高马大,虎虎生威的,小时可常给妙香欺负得哭鼻子,跑来扯着自己衣角不放手,喋喋不休地控诉野丫头的“滔天大罪”

“你妈呢?”

“在家等着呐,姨,伯父,要不上车,我送您俩到家?”

“算了算了,你自己忙去吧。”香爸看看不远处的姐姐家,以及这只能单进单出的小区通道,驱赶着他。到了家,姐姐和姐夫都很高兴。

贫寒之家百事哀!分住得远,经济又拘束。

平时大家都不常往来,一母所生的亲姐妹,相见一次不容易,不提。为了表示高兴和尽地主之谊,中午,姐姐和姐夫特地宴请老俩口。

到小区外美食一条街的“沪上酒家”进餐。

当然,老俩口可不是专门来吃饭的,老姐姐和姐夫也知道,就一边替其拈菜劝酒,一面安慰着:“放心的呀,你侄儿好歹在中介干了好几年,经理挺信任他的。”

于是忐忑不安,忧心如焚的老俩口,都频频点头。

“谢谢,大家都吃菜的呀,侄儿混得不错,是大家的福气呀。”席间,混得不错的侄儿来了,神情落幕,有些灰溜溜的。

香妈当即在自个儿心里打了个沉,有一种不详的直觉。

果然,侄儿终于吞吞吐吐告诉到,那房,被经理租给自己女朋友的闺密啦……你说,这房中介还能相信得吗?不过,这些瞎忙活的糗事儿,香妈香爸咽进了自己肚里。

如果不是有一次,白驹在饭后闲聊中,无意中顺口说出,白何和退休老师也许就永远不会知道。

自然,老俩口对亲家细物润于声的作法,颇为感动,找了个机会,当面向香妈香爸表示了感谢,不提。现在香妈多了个心病,那就是,女儿女婿的换房订金,哪里来?

交不交?交多少?

这让她很有些为难,本来呢,换房是小俩口的事儿,自己因为心急,来了个越俎代庖,于情于理,也还勉强说得过去。

可现在这订金,白驹和亲家,能同意吗?

并且,香妈估计,这订金再少,不可能少于1000块吧?因为换一套二手电梯房的总价,不会少于300万,这是目前上海滩最基本的行情……

刚走进明丰苑大门,老门卫就窜了出来。

“香妈呀,请留步。”香妈站站:“老门卫,有事儿呀?哦邹主任,你好。”跟在老门卫后面的居委会主任,也对她笑笑:“你好!顺路过来坐坐,最近,”

她停停,像是在选择什么?

然后继续到:“家里没什么的呀?”“谢谢!不是重装了窗台的呀?”“那就好!那就好!”邹主任点头,眨巴着眼睛。

“刚才,好像有个外人,进了你家的呀,是你亲戚?”

香妈有些不快了,怎么,一直监视着我家呀?“请别多心,不过是顺便问问。”尽职尽责的邹主任,明显感到了对方的愤慨,连忙解释。

可这事儿如此敏感,谁听了都会反感,怎么解释得清楚?

好在香妈明事理,想想,仍给了居委会主任面子:“也许是吧?我出去时没来,香爸和老娘都在家里的呀。”“哦,那一定是香爸的老朋友。”

邹主任很高兴,感谢对方给自己搭了下台阶。

唉,居委会主任,听起来威风凛凛,光明堂煌,可是,这官儿不好当,这碗饭不好吃:“我知道,香爸曾是××国企大厂的销售冠军。销售冠军呀,走南闯北的,到处都是朋友的呀。”

香妈淡然笑笑,转向了老门卫。

“小周工作不错,挺争气的,我真怀疑,你以前的‘控诉’掺了假的呀。”老门卫摇摇头:“这是单位投了他的缘,这狗小子眼比天高,就一直想找个高科技公司的呀。”

二人一开唠,居委会主任就趁机告辞了。

见她离开,老门卫返回传达室,拎出一个小塑袋,递给了香妈:“这是络石藤,我托人在武夷山找的,熬水喝,专医跌打损伤,灵得很的呀。”

“武夷山?离上海700公里的呀。”

香妈接过,惊呼到:“真是有劳你了,这么远托人。瞧,这草叶儿还水灵灵的,闻着就有种深山里的味道的呀。”老门卫笑笑:“阿拉爷的七伯父,是武夷山的庙宇主持,接了我的电话,亲自在前晚上深夜挖的呀。熬水喝,头三水,水过草尖,熬10分钟。记住,只熬10分钟;后三水,熬15分钟。武夷山的络石藤有灵,时间熬过了,灵就跑掉了的呀。”

香妈连连点头,一面去掏腰包。

可老门卫往传达室里一躲,挥挥手:“你快去吧,先前你刚出这大铁门,就有个中年男进来,说是香爸的老朋友,要找他的呀。瞧,”

他推推登记表:“登了记的呀,刚好给邹主任看到……”

香妈就返身往外走,来了客,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得再买点菜呢。香妈回到家,果然,大屋里传来二个男人的大嗓门儿。

“……那时你可草包啦,二瓶红的一下肚,就往厕所跑个不停的跑呀。妈的,我就知道你小子吼得凶。”

“我可没你忍得,我就一直寻思着,难道你那玩意儿的容积,天生就比我们的大一些……”

吱嘎!吭吭吭!

香妈故意把二道门关得山响,又用力咳嗽。大屋马上变得安静,然后是香爸的嗓门儿:“她妈,你来一下嘛。”放了手上的拎袋,拉拉衣服,捋捋鬓发,香妈微笑着进了大屋。

那客人笑眯眯的,早站了起来。

“香妈,你好,还认识我吗?”“咋不认识?蒋神仙嘛。”香妈笑了,上下打量着对方:“还那样神气的呀?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也满60了呀?”

对方瞪大眼睛,也上下打量着香妈。

“吃63的饭啦,我比香爸长二岁么。香妈,你也没变嘛,还那么,年轻漂亮的哦。”香妈笑着摇头:“蒋科,你以为你还是在国企大厂的销售科位上?逢人便说光面子话奉承的?坐,坐下聊。现在,还喝的呀?”

蒋科先看看床上的香爸,然后回答。

“一点点吧,香爸也一点点。”“坐吧,你俩先聊聊。”香妈出去了,泡上一杯红茶,进来递到他手上:“我记得,你不怕烫的。”

蒋科双手捧着,笑眯眯的回答。

“劳动人民嘛,手茧老厚,烫?放进锅里煮,还得添油加火才行呢。”香妈进了厨房。蒋神仙,原是香爸的顶头上司。

此人工作能力一般,擅长人际关系。

据说其家庭是考古世家,因而他也喜欢倒腾一些金石古画,在厂里小有名气,自称蒋神仙,人称蒋神经。国企破产,蒋神仙也被捋掉了科长宝座,沦落社会,不知所终。

今天,他却突然出现。

他是怎么知道香爸电话的?找上门来是叙旧?还是有别的事情?这让香妈好生纳闷,因而也有些警觉。可不管怎样,到底曾是一个厂里的同事。

都老啦,相互聊聊吹吹。

然后吃一顿饭,还是可以的呀……心灵手巧的香妈,几经鼓捣,便弄出了几个像样的菜,再拎出那瓶亲家送的蓝瓷“汾酒”,就让老头儿借酒浇浇愁吧。

正好,妙香不回来呢。

蒋神仙虽然比香爸大二岁,可却比香爸显得年轻。很明显,这20多年来,蒋神仙活得不错。只有生活宽余,心胸旷达,对了,还得有事业累着赘着的人,在这个年纪才显得比同类青,难道不是吗?

要不你看看香爸,有比较才能有答案嘛!

饭桌上,蒋神仙兴致勃勃,妙语连珠,反映敏捷,思路清晰,这更加让笨拙呐言的香爸,相形见绌。蒋神仙倒也痛快,讲了自己这20多年的大致经历。

然后,颇具事后诸葛亮的感叹到。

“早该破哇!这国企早该破产了哇,你想那么多贪官庸官和庸人,全啃着国家资产,怎能不破产?不破不立嘛。”香爸闷闷不乐的瞅瞅他。

“还在讲报告?哎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蒋神仙筷子一穿,一撮油炸花生米,奇迹般的立在他筷子上,足足二十多颗,不滚不翻,不杂不乱,蒋神仙表演般瞅瞅它,慢腾腾的送进了自己嘴巴。

呱!呱呱呱!

大嚼特嚼,然后答:“以前不懂呢,这人脉就是生产力!好容易找到了过去科里的电话联系表,逐一打去。唉,停机的停机,死的死掉了,就你和别的几个还活着,还能联系上,天意啊!”

“谁死掉了呀?”受伤后的香爸,对“死”的字眼儿特别敏感。

他先呷一小口汾酒,这可香妈事先给他打好招呼的,然后,学着曾经的顶头上司,也穿一筷子油炸花生米。可是,那该死的花生米,却怎么也在筷子上停不住。

好容易才停住了二三颗。

香爸愤怒地把它往自己嘴巴一送,呱!呱呱呱:“说说,销售科就那么一二百号人,谁死掉了呀?”香妈有些伤感的瞟瞟老头子。

她可记得很清楚,当年,前销售冠军志得意满。

在自己面前邀功取宠之一,就是表演这双筷穿花(生米)。当年销售科的一二百号男男女女,随便拉个出来,最不济的双筷穿花,也要穿上十七八颗……

“××,×××和×××、×××、××,”

到底曾是科长,蒋神仙一口气报出了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在当时国企的大厂,这些可都是每到季度和年终,都戴着大红花,露着最自信的笑靥,给张贴在一溜儿大射灯,照着的玻璃柜里。

迎着全厂上万道眼光的羡慕,不屑,嘲弄,平淡或嫉恨……

“都死掉啦!真是不打电话不知道,一打吓一跳呀!”蒋神仙又是一筷子穿花,好像嘲笑香爸刚才的失败,巴嗒,扔进自己嘴巴,呱!呱!呱!

“香爸,还记得不,那个×××,×××当年好不得了哇?眼里除了厂长书记,根本没有我俩的位子……那个×××特牛皮哄哄,仗着是某处的小舅子,到处散布对我们的不服气,还给厂办举报你这个冠军是假的,是我包庇你的……”

香妈静静的听着,不插话,也不劝酒。

事实上,她知道老头子和这个蒋神仙的关系,并不好,岂只是不好,如果不是自己在其中劝着香爸,二人倒是好几次差点公开拉爆。

原因就在于这个蒋科,不是个东西。

部下风尘仆仆拉回的签单,如果懂不起,他就故意拖延不签字。那时的国企大厂多红火啊!并非以后的电影电视和小说中所说的,什么人浮于事,出工不出力和大锅饭云云。

那么,这些后来横遭指责,成为国企大厂关,停、转的致命原因,到底有没有?

存不存在呢?身为大厂财务处主办会计的香妈知道,的确存在,可不是主流。如果是主流,那时的国企大厂资金流通,成本核算和生产销售比,就不会正常。

正因如此,那个时候。

在厂招待所和库房,甚至车间门口,催货,、拉货和要货的全国各地商家厂家云集,各种口音扬起彼落,一派发达兴旺。

最火红的时候,厂团委,工会和财务处全体人员,放下手里的工作转做迎接招待。

正因为如此,销售员们要将手里的订单,变成产品,进而再变成奖励提成,就必须排队待发。这时的蒋科,也就成了所有的厂商家和销售员们,真正的衣食父母。

因此,对不起!

排队面前人人平等。可是,你若按潜规矩出牌,也好办,提上来就是。这潜规矩,先只是请他胡吃海喝一顿,或送条高烟,一瓶五粮液和二斤西湖龙井什么的小打小闹。

接着,进化成。

请按摩,K歌或跳舞什么较高级的中打中闹,最后就成了直接现金交易,也就是合同总额的千分之5。乍听起呢,令人感到蒋科还很手软。

下面一算,吓人一跳。

1000块抽5块,块抽50块,块抽500块……作为销售冠军的香爸,生性倔强,信奉个人英雄主义,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可结果,接连吃了好几个大亏。

眼瞅着自己辛辛苦苦拉回的签单,给硬生生的压着变不成产品,自然也就变不成自己需要的奖励提成,那个急啊气的,就不累述了。

在香妈的埋怨和同事们的激励下。

宁折不弯的汉子终于低了头,并且,在香妈的耳提面命下,一低到底,主动在蒋科的潜规矩上加上个1。就这样,凭着独特的合同总额的千分之6上贡,香爸一跃而成了威名赫赫的销售冠军……

就这么个东西,现在居然跑来自称老朋友?

动辄“我们”“他们”,所作所为之厚颜无耻,真令人瞠目结舌。“那时候不懂事哇,只知道给厂里打工,不知道往自个儿腰包拨……”

蒋神仙又一筷子,一串薰腊猪耳朵,伴着汾酒进了他嘴巴。

香妈实在忍耐不住,自己起身到了厨房。老娘却端坐如老神仙,任二个老头儿唠唠叨叨,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的……

进了厨房的香妈,一面临窗眺望慢腾腾吃着。

一面在心里默着鱼老板的提醒,今天周五,下星期一交订金,也就是说还有二天时间。可这钱,还毫无着落呢。

鉴于婚前买房和举力婚礼之经验。

香妈己为小俩口买车,估摸着亲家“借款”量,作了自己“借款”一半的准备。其实,这一半是多少?香妈心里并没有数。

主动低下身找香爸商量。

香爸判断小俩口首次买车,不可能买得很高档,一没这个经济能力,二是才学会驾驶,怎么着也得练习练习吧?这个车价,定在一般的家庭用小轿车上,也就是个15万元左右。

亲家有能力“借”出的车款,大约在六七万之间。

按这比例的一半,自家“借款”也就在三四万之间。剩下的几万块钱,就由小俩口自己凑吧。所以,香妈从自己不多的积蓄里,划出了四万块钱,给小俩口买车留着。

可这换房呢?还没真正提上议事日程呀。

没想到女婿先因此和自己老妈,吵了起来。这也等于督促了香妈。早换迟换反正要换,不如就趁着亲家在上海时,逼着他们一起出钱出力换了算。

不过当时,香妈也没想到还要交订金的。现在,真成了欲罢不能,进退二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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