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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遁者小说:几乎都美

2018-12-09 19:45 作者:探索之子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几乎都美

——灵遁者

在下秋天,几乎没有人在意蚂蚁去哪里了?因为几乎没有蚂蚁,能被你看见。我呆呆的坐在阳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那一滴滴雨落下来,就好像有人对我说:“呆瓜,看啥呢?你吃了没?”

雨并没有驱散西安上空的雾霾,雾霾是早上刚刚生起的,如此说来,它还是够新鲜,够热乎。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的血,我牙龈很容易就出血了。而且我总忍不住去吮吸,这时候血就会吸出来。我深信这是从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已经具体的能力。

但我现在才意识到,当初我吮吸的不是母亲的乳汁,我吮吸的是她的血。好在一直蚂蚁,没有乳房,不然她的孩子,会把她杀掉。我母亲离我现在大概有1千里路,在陕北的黄土高原上。现在是下午5点,我猜想她正在吃饭。吃的什么呢?一定是烩面片或者抿节。这样寒冷的天气,小时候,我们总是这样吃的。

虽然说,现在都长大了,都离开了她。但她一定还是这样吃的,过的。隔了有1千里路也是好的。至少我这里下雨,她那里不会下雨。(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现在我自己吮吸的自己的血,那味道很鲜。有人说血的味道是咸的,其实不算是。你一定要相信我的感觉,因为我天天吮吸。你只能说,那味道很鲜。

下雨的时候,很多人会想起她。是的,因为你的一生的中要经历很多次下雨。有一次,必然是在雨中。那个女孩叫王倩,当我打个伞走出教室的时候。她说:“我们能一起走吗?”

我看着她,短发,黄色T恤,紧身牛仔裤,两只眼看着我。我想起来了,开第一次班会的时候,她自我介绍说:“我叫王倩,我来自东北辽宁。大家知道东北人都很爽快,我也是。有什么说什么,有一个名词叫直男。我是直女,直的怎么也扳不过来那种。”

我点头道:“可以啊。”那天的雨,比今天的雨大了很多。她钻到我伞下说:“我们走吧。”

刚走几步,她又说:“你走的太快了。走慢点,地上有水啊。”

我只能放慢脚步。然后她问:“不怎么见你说话,叫高峰吧。”

我点点头。然后她又说:“你看你,伞都给我打了,你都淋湿了。”

我说:“没事的。”

她说:“没事啥呀,你靠近点。”她说完,一只手揽着我的腰。

她又说:“你怎么那么紧张呢?不会是有女朋友吧?”

我赶紧说:“没有,没有。我是不善于说话。”

她笑道:“那你为啥不加入社团呢?选一个加入,慢慢就敢说了。”

我摇头了,但我已经忘了,拒绝的理由了。第一次离一个女孩那么近,可以感受她的体温,她的气息。把她送到寝室楼下,她说:“谢谢你,明天班里见。”

在回去的路上,我专门挑汪水的路走,把自己的鞋子里弄的都是水。然后走路滋滋响,就好像鞋子会唱歌了。但回到寝室,我闭口不谈这件事,这件美好的事情,就像打开了一扇门。打开了一扇通向异性的门。

后来,我主动拉凳子,坐到了一个女孩跟前。女孩起初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但沉默终究是短暂的,我问了她你哪里来的。她说:“我来自海南。”

我说:“我没有去过海南。我也没有见过海。”

一阵风来,我打了个冷颤,就站了起来。走进屋里,又打了个冷颤。然后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就是我主动靠近的女孩。我们谈了恋,半年后,我按耐不住冲动,对她说:“我要睡你。”于是,我真的睡了她。

但那是很丢人的,起先我以为只有处女会疼,原来男人也会疼。害的我以为自己有病。总之,草草了事。之后,又试了几次,才好些了。住在我对门的是她的闺蜜,第二天她敲开了我的门,对着我女朋友说:“老实交代,昨晚没回来睡,是不是失身了。”

见我不说话,她哈哈大笑道:“老实人,也开始不老实了。”

在阴暗屋里坐了一会,他突然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把照片撕碎,然后扔在了垃圾筒。他开始关心一个问题了,他每天都要关心这个问题,那就是今天吃啥。他突然想到,人只会关心吃什么,喝什么,不会关心拉什么?因为吃进去拉出来的都一样。就好像,人都会死,所以不需要关心死亡,只去想如何活着吧。

如此想完,他打开冰箱看看,又到厨房走走。出来又在餐桌旁站了几分钟。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最近总是这样,恍恍惚惚。就好像一个神经叨叨的中年男子了。这是可怕的,这是不可饶恕的。我必须果断一些,更精神一些。

于是他拎着垃圾,锁了门,下了楼。他想哼一曲歌,可一时想不到哪个歌曲好。就默默的下了楼,雨比之前小了很多,雾霾依然新鲜。他把垃圾扔在垃圾桶里。周围没有人,所以他给自己点了一只烟。

在他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吹来了一股风。风吹起垃圾桶的一只塑料袋。一只红色的塑料袋,它跳出了垃圾桶,就好像获得了自由,获得了新生,获得了爱。

这一刻好像似曾相识,就好像一个赤裸的女孩,在地上玩耍,跳跃。塑料袋没有穿衣服,所以她是赤裸的。确实曾经有一个女孩,赤裸的躺着,我给她画过一副画,我把她画的很迷茫,很无力,身体很扭曲,站在一条凌乱的小河里。今天看到这只塑料袋,我竟然看的痴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还美的呢?它忽上忽下,往左往右,你知道是风在控制它,可是你不清楚风如何控制了它。一种宁静的力量,在悄悄的蔓延,直到最后一口烟吃完了,我才意识到,我应该追着那只塑料袋。告诉它,我爱它,我想打它一顿。可是吃完了一支烟,紧接着再吃一根,有点对肺不好。更何况,前面走来一根女孩,穿着青绿色的丝袜,很诱人。我只能看看,然后转过身去。

雨又突然大了,我下楼的时候,忘了带伞。也或许是我故意没有带伞。是的,我在大学里很少带伞,是不是我也想象王倩那样,想钻到一个拿伞女孩的旁边,让她送我一回。

这样想着,走着,然后我进入旁边的面馆,要了一大碗面,然后还剥了两瓣蒜。反正也不见谁,吃了饭就回去了,嘴里有蒜味挺好。吃蒜和我来西安才学的,这里有很多人吃面,要吃蒜。就好像,吃饺子要就蒜就醋似的。来到一个地方,学一样东西,其实很难。吃蒜是比较好接受的一个吧。

在吃饭的时候,就着蒜,我看了一个揪心的新闻。一个16岁的女孩和一个老师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被抓了。然后被审问了,女孩被关了几天,终于承认了自己和老师有不正当关系。

那是41年前,1975年的5月晚上。因为这个事情,老师被关了6年了。他还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工作,沦为农民工。但他一直上诉,他不服。

我想起了,1976年文革结束了,很可惜,他们倒在了黎明前的早晨。

女孩在这件事后,也成了家里人的耻辱。但非常奇怪,提亲的人络绎不绝。有一次女孩在上厕所,听到了原因。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娶这样的女孩,可以不花彩礼,而且再怎么说也才16岁,很漂亮的,都想捡个大便宜。

后来,我问这个女孩:“为什么你要承认呢?”

女孩说:“李主任说,老师都承认了。而且我被关在里面好几天了,那么黑,我又怕又冷。我以为就算承认了,也就劳教几天。”

直到后来,我远走他乡,跑到四川打工,碰到了我老公,我知道这是我心里的坎。所以我在结婚的时候,就主动和我老公说了这个事情。他说:“都过去了,我只在乎你的现在。”

但我还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年我22岁了。我执意要去医院,医生告诉我和我老公,我是处女。那一刻,我流泪了。我老公也流泪了。我不知道,我老公为什么流泪。但我也没有问。

“可是那一刻,你知道吗,陈老师还在牢里。”我继续问她。

她摇摇头道:“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离开家已经5年了。没有再回去。”

女孩继续道:“直到过了几年,一天,我下工回来,突然看到院子站了一个人。他很瘦,也黑了。但我还认出了他是陈老师。他以前很白净的。”说完,女孩哭了。

陈老师对我说了来意,说他被关了6年,要上诉。需要我提供证明材料。我当然要提供,所以我写了当天晚上的经过。在陈老师笑着离开后,我在他脸上看到了希望,我也释怀了。但我老公好像不喜欢陈老师的到来,一句话都没有跟陈老师说,陈老师打招呼,他都只是点头,然后就去忙了。

“可是后来,为什么你要说自己给材料的是假的呢!”我继续问。

她沉默了半响,也点上了一只烟。吃了一口烟,才说:“当年审问我的李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以为这是简单的吗?如果现在提供这个材料是真的,那么当年你就作假了。是因为你作假,所以使得陈老师坐了6年牢。你知道现在翻案,意味着什么吗?你要坐牢!”

“我当时又害怕了,然后我老公也劝我。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案子哪能说翻就翻。赶紧别瞎整了。于是我又写了材料,说我出于同情,写了假材料。但是我没有想到,就因为这个,陈老师又被关了一年。”

大概几年之后吧。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一开头就是:“小芬,你还好吗?”我一听电话,就听出来是陈老师。

我只能实话实说:“我不怎么好。得了癌症,也离婚了。现在又离开了四川。跟了另一个男人。”

他听了沉默了良久,就说:“好好养病吧。好好养病吧。”他挂了电话之后,我哭了很久。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此生的一切都是活该。

后来,我听另一个认识的人说,他还在上诉,他还在打工。打工挣了钱,就去省里,就去北京。没钱了,又回来,再打工挣钱。你知道吗?我多少次里哭鼻子。是因为这个。挣钱多难啊,可他挣了钱,没有吃好的,也没有喝好的。这辈子就被一个谎言给毁了。他是我喜欢和崇拜的老师啊。

41年的岁月,就像一个笑话,在嘲笑我。今年我已经57岁了,患癌多年,没有几天日子了。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我患癌是罪有应得。病就像一个牢笼,把我死死的困住,而最可笑是,这个牢笼是我自己编的。

在医院里很无聊,我就爱看法制节目,我看了聂树斌案,呼格吉勒图案。“你知道吗?呼格吉勒图的母亲,为什么坚持9年上诉?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生性善良,断不会杀人的。”把烟头扔在了烟灰缸,她继续说:“而我,我就是当事人。我知道陈老师没有对我做什么,手都没有拉过。怎么就被判了6年!就算真的发生什么了,我也是愿意的。何况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就是去老师家问问,有没有我推荐我上学的消息。”

所以我决定,再次帮陈老师翻案,趁我还没死。我最恨我此生胆小,没注意。这此我儿子打电话骂我,说我给他丢脸了,上了新闻,他还怎么处女朋友呢?我都没理。其实这不是帮陈老师翻案。我以为22岁那年,医生说我是处女的时候,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自己比癌症更可怕。是我自己害了老师,老师始终是老师。他那样执着,让我觉得我比癌症可怕。我是他此生的克星吧,最忤逆的学生吧。

我已经给陈老师打了电话了,也写了材料了。递到省里了,不论结果怎么样,我都全力去帮陈老师。

人生竟然被一个谎言谋杀,被一个谎言强奸。人生究竟该如何勇敢的去活。呼格吉勒图,本是一个热心的本着帮助他人的人,遭到了处决。我相信,在枪声想起的那一刻,呼格吉勒图依然不相信这是真的。那他会相信什么呢?

一碗面,我足足吃了一个小时。已经成了一团了,但我还是加了点滚烫的面汤,继续吃完了。我在想,我也冤枉过别人,别人也冤枉过我。当我走出面馆的时候,雨停了。

周围大楼的灯都亮了起来,预示着这是夜色下的辉煌,从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我好像麻木了。就好像,第一次遇到女友,也是激动的,但后来麻木了。诗人说的好呀:“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

我走在街头,路过一个送花的小女孩。她正对着一个女孩说:“姐姐,你长的真好看。送你一朵花。”

这个女孩笑着蹲下来,接过花说:“好可爱啊,小妹妹,你叫什么?”

小女孩说:“我叫王希诺。”听到这个名字,就好像被点了穴位似的。我站住了。希是希望的希,诺是诺言的诺。多么切合我刚才所看所想。女孩见我看她,也看看我。她终究还是低下了头,站起来走了。

她的背影挺美的。刹那间,你会发现,其实一切都美,或者谦虚点说是几乎都美。美到不能承受,不能承受的时候,就哭了。

今天是雨天,今天的人生背景,就像是黑白照片。而晴天,则是彩照。同样的,当我奶奶抚摸我的时候,她的手就像纸一样薄,我曾经在阳光下,试着看阳光能否穿透她的手,果然好像可以。她的手有很美的岁月感和黑白感。但她的生命,承受了过多的重量,所以直不起腰来。

我回去后,灯是暗的。我没有开灯,就慢慢走。我知道哪里有磕绊,我知道哪里有东西,所以我竟然在黑暗中,找到了沙发,我坐下来。心情是有点奇怪,但还是宁静的。我想起了风中的塑料袋,不知道它现在飘到哪里去了。当然,我也想到了那个在我摩托车后面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她站在风中让我给她拍照。她也不知道如今去哪里了?这真是让人费解啊。

我终于不怕黑暗了,不说谎言了。我也大概终于会原谅父亲,不和他争吵了,因为我承认,我吵不过他。余生尽孤独,不可怕。手能摸到的地方,就是我们的中心位置。在黑暗中行走,知道这个秘诀的人,寥寥无几。

夜已经深了,其实我还有很多的话,很多的聒噪没有说完。但我想想,夜已经深了,你们应该休息了。而且就算你们现在不明白,我相信,过一段时间,你总会明白的。

因为下雨,红色塑料袋,一个裸体女人,母亲,面馆,街头,各种案件,你们都见过,甚至自己经历过。这就像一个拼图,对于人生而言,几乎完美。几乎完美,是我对人生的一种态度。就像她走来的样子,也像她离开的样子。

摘自独立学者,作家,国学起名师灵遁者小说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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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遁者小说:几乎都美的评论 (共 6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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