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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迁

2018-04-13 17:31 作者:王国强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那辆从县城发往杜家堡的通村客运车刚一靠站,杜航第一个飞奔下车,向家里奔去。他刚一冲自家院子,便高声喊道:“红,我回来了!”厨房内,杜航的妻子白雪红正在揉面蒸馍,她一听到丈夫久违的呼唤声心头不由一阵惊喜,奓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跑出厨房高兴地说道:“杜航,你终于回来了!”与此同时,白雪红的眼眶内已涌动出晶莹的泪花。

杜航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下将白雪红拦腰抱住,狠狠地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

“雪红,想死我了!”

“我也想你!”

这时杜航三岁的儿子杜飞飞正从邻居家玩耍回来,看见此情此景“嘿嘿嘿”大声嚷道:“爸亲妈妈喽,爸爸亲妈妈喽!”(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白雪红一把推开杜航,粉白的双颊上顿时生出两朵美丽的红晕,就像风下的桃花一样,婀娜多姿、妩媚动人。

“快放开我,儿子都在面前呢,真不嫌臊。”白雪红娇羞地说道。

“儿子?儿子也是我的嘛!”杜航一转身,抱起儿子一下举过了头顶,乐得飞飞“咯咯咯”笑个不止,两只小腿在空中乱蹬一气。这时杜航的父亲杜志勇正扛着锄头走进了家门,他看见离家三个月的儿子突然回到了家,一股暖流顿时涌上老人的心头。但是他强压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低声说道:“回来了!”

“嗯,爸,我回来了!你锄地去了?”

“我到南塬地里锄玉米去了。”老人随手将锄头倚在了房檐角,然后打了盆洗脸水开始洗手脸。这时杜航的母亲田绣花走进了家门。田绣花本来正在锅眼门前烧火,突然发现宝贝孙子飞飞不见了,连忙出门去找。她来到邻居家,见飞飞正在逗邻居的狮子狗玩。田绣花嫌邻居家的狗脏,怕狗身上有跳蚤,同时怕狗咬伤了飞飞。虽说这只狗从未咬过人,可飞飞毕竟只有三岁,啥事都不懂,谁敢保证狮子狗就不向飞飞下口呢!

田绣花虎着脸让飞飞赶紧回家,否则的话妈妈会打屁股。飞飞一听这话,撒腿就往家里跑,田绣花怕飞飞跌倒,便紧跟其后,谁料老胳膊老腿还是没有撵上。田绣花一见儿子回来了,眼眶不由一热,动情地说道:“航儿呀,你终于回来了,要知道妈可是天天盼,夜盼,盼望你快点回来呀!”她话一说完赶紧伸出那只粗糙的右手去抚摸儿子的脸颊。杜航身高高过母亲一头还多一点,使得田绣花略显吃力,险些够不着儿子的脸。杜航见状连忙将飞飞放在地上,俯下身子,将脸凑在了母亲的面前。田绣花抚摸着儿子的脸颊,心疼地说:“我娃黑了,也瘦了,矿上的活一定很累吧!伙食咋个样,一定可要吃饱呀!”

“伙食好着呢,天天顿顿不离肉,油饼、画卷尽饱咥!”

“伙食好把我娃还吃瘦了!?”

“妈,我这是光吃肉不长膘,不过这却是标准身材,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七十公斤。就我这身材,许多人还羡慕得很,因为他们花钱想瘦还瘦不下来呢!”

“去煤矿上了几天班,啥都没学会,就学会了个贫嘴。”

就在田绣花和儿子杜航你一言我一句“拌嘴”之时,白雪红已为丈夫打来了洗脸水。洗脸水热乎乎的,杜航浑身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温暖和惬意。

杜航洗过手脸又和儿子在院子里玩了一阵,这才走进厨房。厨房内,馍已搭进了锅,锅上热气腾腾,母亲正坐在锅眼门前使劲地拉着风箱,风箱在母亲的双手下,有节奏的来回拉动,“啪嗒、啪嗒”直响。白雪红正站在案板前切菜,刚才沾满面粉的双手早已洗尽,竟是那般的白皙而纤长。杜航悄悄走到妻子的身旁,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雪红,我有话要对你说。”

白雪红望了望正在烧火拉风箱的婆婆,向丈夫递了一下颜色,同样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要说啥,等饭吃了晚上再说吧!晚上让你一次说个够!”

杜航有些纳闷,他本来是想说自己在煤矿上班三个月,带回来一个一万六千元折子的事,然而妻子却说她知道说的事,而且让他晚上一次说个够。突然,杜航一拍脑门,猛然猜出妻子刚才话里的意思,她一定误以为自己所说的是夫妻方面的事。想到这里,杜航感到心里一阵狂跳,同时感觉脸蛋滚烫得厉害。离家三个月了,自己没日没夜的泡在煤矿,不是下井上班就是回井上宿舍睡觉,其余时间就是吃饭、和工友打纸牌。每当此时杜航心中就升起一个希望,希望这时间过得快些。因为每度过一月他的工资折子上就会增加六千元钱。就这样盼着、想着,终于熬过去三个月,除过生活费及日常开支外,杜航净拿回一万六千元。在回家的路上,坐在从煤矿发往县城的班车,及县城发往杜家堡村的通村客运车上,杜航心中感到说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他好想尽快赶回家,把这个存有一万六千元的折子亲自交到妻子的手里,同时说:“雪红,我挣钱了!挣大钱了!从此我们再也不用低三下气看那些有钱人的颜色了,而是和他们一样看上啥就买啥,想吃啥就买啥吃。”可是此时妻子却曲解了自己的话意。看来妻子也想那事了。想到此,一股热流顿时涌上杜航的心头,此时此刻,他只盼望时间过得快些,晚上快点来到。

“杜航,想啥呢,长点眼色不行吗?没看妈正在拉风箱烧锅,还不把她替换一下。”白雪红娇嗔地说道。

“妈,你起来吧!让我给咱烧锅。”杜航走到母亲的面前说道。田绣花站起身低头走出了厨房。

杜家堡是西北地区相对贫瘠的一个小山村,和所有贫困村子一样,这里的村民祖祖辈辈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他们自认人生快乐的两件事就是就是盖新房和给儿子娶媳妇。盖新房表示自家的生活过得红火,从此就可以住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可以体体面面、抬头挺胸站在人前面去。给儿子娶媳妇表示自家添了一口人,从此便会繁衍后代,人丁兴旺。

十年前,杜航高中毕业去省城一家食品厂当保安,一干就是五年。五年中,他所挣的钱几乎只够自己花,基本没有什么积蓄。这对在家务农的杜航爸妈杜志勇和田绣花来说可是心急如焚,几乎要急上了头。在村里,和杜航一般大小的男孩多数已经订婚,少数也已结婚,眼看快成娃他爸。可自己的独生儿子杜航愣是连个媳妇影子都没有。明年就是杜航的本命年,农村习俗本命年不能结婚,如果今年再不将儿子的婚事定下来,拖上两年,杜航就二十五了。在当地农村,二十五岁的男孩已步入剩男的行列,到时想找个称心如意的媳妇,那就更加难了。于是,老两口开始四处张罗给儿子打听起了媳妇。

与此同时,杜航放春节假回到了家中。年过完了,节日的气氛渐渐趋于平淡。这天,吃过早饭,杜航正坐在自家客厅看电视,这时母亲田绣花急匆匆赶了进来。她一进客厅便喜滋滋地说:“航航,喜事,天大的喜事,你同学来咱家看你来了!”

杜航惊愕地站起身,摸摸后脑勺,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杜航生性腼腆,不善交际,高中毕业后几乎和所有同学没怎么来往。再加之这五年他又一直在省城打工,除过春节放假之外,平时很少以回家。有哪位同学会记起我,而且专程在春节期间来看望我呢?杜航目瞪口呆,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田秀莲见儿子傻呆呆的憨态样子,不由捧腹大笑,说:“瓜呆子娃,明对你说吧,不单是同学,还是给你介绍的对象。快收拾一下屋子,别让人家女孩进屋里后笑话咱。”

母子二人慌忙收拾起了客厅的卫生。正在这时,一个甜甜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请问杜航同学在家吗?”

杜航心里一喜,这声音是那般柔美,那般熟悉,无奈一时半刻却想不起来说话人的名字。杜航赶紧揭开门帘走到了院子。

“白雪红”

“杜航。”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对方的姓名。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杜航的高中女同学白雪红。在杜航的记忆中,白雪红身材瘦高,皮肤微黑,整天叽叽喳喳和一伙要好的女同学说笑个不止,平日也和他这位闷骚型的男孩很少接触。谁料想,女大十八变。五年后的这位女同学一下由过去的瘦骨伶仃、貌不惊人,脱胎换骨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娇艳多姿的时尚女郎。只见她身穿黑色毛呢大衣,牛仔裤,脚蹬黑色高跟皮鞋,一头乌黑的披肩秀发垂直搭在肩上。

杜航赶紧热情地将白雪红邀请进客厅让座,并摆上了糖、瓜子、水果。白雪红倒也显得毫不拘束,她自称今天到村东头的姑姑家走亲戚,听说昔日的高中同学杜航在家,便顺便来家里玩,只因来的匆忙,也没备什么礼物,望杜航千万不要介意。

杜航高兴地对白雪红说:“你能来我家我已经感激不尽,明对你说吧,自从毕业之后你可是第一位到我家的同学。”

白雪红说:“是吗?那我可是捷足先登呦!”

两个人同时爆发出爽朗的说笑声。站在一边的田绣花更是喜不胜收,她连忙添茶倒水,同时剥开水果让白雪红吃。

“雪红,你说你到村东头你姑家走亲戚。你姑是谁呀?”杜航问道。

“就是村东头你王婶呀! 她娘家是王家凹的。”田绣花插嘴道,并借机走出了客厅。

杜航这才记起,白雪红确实是距杜家堡五里之外的王家凹人。 两个人一边喝着茶,吃着水果,嗑着瓜子,一边聊起了上学期期间的许多趣事,以及毕业后两人各自的经历,聊着聊着竟然聊到了各自的终身大事。

白雪红说她离开学校后也没出远门,一直都在县城打工,先在一家商场做收银,后来又去一家酒店干过一段时间服务员,还报名参加过模特选拔赛,可是落选了。

“那阁下现在又从事哪一行神圣的工作呢?”杜航笑着说道。

“神圣算不上,就是手机卖场一个小小的营业员。”白雪红说。

“那挺不错呀,听说卖手机水分大,油水多,效益也一定不错吧?”

“不错啥呢!对有能力和人脉的人来说是不错,可对我这种一没熟人二没关系的人来就是吊命,典型的饿不死,活不旺。杜航,说说你的经历,听说你一直在省城,情况应该不错吧?”

“我的经历很简单,毕业后恰逢县劳动服务公司代招保安,我就报名了,结果就进了省城一家食品厂,至今还在那里面当保安。干了五年,钱没攒下,只把年龄给混大了。”

“食品厂?那里面女孩子应该挺多的,你都没给自己谈一个。”

“谈啥呢?省城的女孩都肤浅的很,要谈对象一要房,二要车。就说我家这具体情况,要想在省城那边买套房,恐怕三代人不吃不喝所攒的钱都不够呀!所以心事也就没往那方面想,就打算在咱本土乡里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

“找下了吗?”

“没人看上咱嘛!至今光干干一条。你谈下了吗?”

“我嘛,介绍的到不少,但都没谈成,不是对方的条件太高看不上咱,就是我嫌人家男娃不入眼,其结果也就这么一直单着。”

就在杜航和白雪红这么热切地谈论之时,王婶走进了杜航家,她是唤白雪红吃饭的。白雪红和杜航在难舍难分中告别。

白雪红走后,田绣花赶紧上前问儿子,问他对前来相亲的姑娘感觉咋样。杜航脸一红说:“我中意的很,就怕我同学白雪红看不上我。”

田绣花高兴地说:“那也不一定。”

后来在王婶的从中牵线、做媒下,杜航于当年“五一”和白雪红订婚,“十月一”又举行了婚礼。结婚后,白雪红辞去县城手机卖场的工作,跟随丈夫来到了省城,在杜航所在的食品厂当包装工。一年后,儿子飞飞出生。为了不抛下孩子,一家三口在一起,白雪红再次辞去工作,当起了家庭主妇,专门哄娃做饭。

可是一个人挣钱,三个人花,况且飞飞的奶粉钱每月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一家三口的日子更加显得捉襟见肘。就在这时,杜航的家乡发现了巨大煤田。县政府审时度势,在距县城五十里之外一个平坦河川地带规划了工业区,并很快得到了上级主管部门的审批。河川地带名叫张家川,工业区因此取名张家川工业园区。一时间,五家大型煤矿同时在工业园区投入建设,电厂、化工厂、纷至沓来,中部、东部、乃至东北的许多投资者、淘金者纷纷来到了这片火热的土地。流动人口一下达到数万人之多。

就在杜航在省城打工步入了困境之时,家乡的许多打工者却候北飞,回到家乡,利用这几年在外捞下的第一桶金,在工业区开饭馆、办商店,买车辆搞运输,摇身一变由昔日的打工仔蜕变成小老板。小老板们都发了,而且各个都像富得流油,他们不但在县城买下了商品房,而且开上了小轿车。小轿车上前面坐的是夫人,后座上拉的是孩子和狗。

那天,杜航一家三口从省城回家探亲,走到村口,见村口摆着四辆崭新的轿车。一伙人正围着这四辆车不停点评头论足。杜航认得他们,这伙人都是这几年在工业区投资发了大财的小老板,有几个还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和同学。

杜航刚走到这边,就有人热情地打起了招呼:“杜航回来了!”

“哦,刚到。”

“怎么没开车呢?是为了响应国家环保政策,低碳、绿色出行,还是为了健身呀?”

杜航脸一红,希望早点摆脱这些人,但又不得不回应他们的问话。因为他不想在村里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在杜航的记忆中,过去人打招呼常问:“你吃饭了吗?”但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不知何时,现在人打招呼不再问你吃了吗,而是问你买车了吗,买房了吗?车是啥牌子,房是多大平米,是否是复式,带车库?等等。每次遇到这种话题,杜航心中就升起一股巨大的压力。房子和车子不再是人的居住场所和代步工具,更像是人人必备的随身用品和炫耀资本。

“什么时候我才能通过自己的奋斗买下一套房和一辆车呀?”一个人静下来时,杜航常常这样扪心自问。可买一套房和一辆车岂止是说一句话那么容易。

杜航见众人纠缠不休,只好低下头无可奈何地说:“开什么车?我根本就没车,也买不起车。”

“在省城混的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能没有车呢?这不不是天方夜谭吗?”人群中一阵哈哈大笑。

杜航带着妻儿逃离而去。回到家后,杜航说:“雪红,你是不是感到我很窝囊,很无能?”

白雪红说:“杜航,说哪里话吗?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饱穿暖,平平安安不生病,就是最大的幸福。你何必要和别人比呢?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果你一味和别人攀比,只会滋生不必要的烦恼。”

杜航望着雪红感激地说:“雪红,谢谢你!谢谢你的宽宏大量和理解支持,不过请你相信,我一定会努力的,努力给咱买上车,买上房,拉上你和咱儿子四处旅行和游玩。”

雪红笑着说:“人常说,穷则思变。既然你有这份心思那就要付诸于行动。那咱们就要另换个门路,不能再在食品厂当保安了。”

“咱一没技术二没资金,不当保安还能干啥?”

“可以去煤矿上班呀!听说煤矿工资挺高的,是你当保安的两三倍,而且用工门槛还不高。等你在煤矿上几年班,攒些钱了,我们再想其它挣钱的门路。”

“好呀,就这么办。”

两个人一拍即合,并于第二天去了趟县城。无独有偶,两人到达县城之后,恰逢工业区一家投产不久的煤矿招掘进工。煤矿名叫白云煤业有限责任公司。杜航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报了名,结果顺利录用。

夜深了,杜家堡村陷入了死一样的宁静。临睡之前,田绣花将飞飞带到自己房子睡了,此时此刻宽敞的大炕上就只剩下了杜航和白雪红两人。看着娇媚的妻子,杜航再也控制不住了,一下反扑上去将白雪红压在了身下。一番云之后,两人都出了一身大汗。酣畅淋漓了一把的杜航望着身边柔情美丽的妻子说:“雪红,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你想我吗?”

“想。”

“有多想?”

“就想和你天天在一起,随时都能见上面,晚上也能在一起,使我不感到孤单和害怕,还能陪我说说话。”

“既然这么想,那咱们就索性不分开了,天天在一起,夜夜睡一块,你看咋样?”

“杜航,我何尝不想和你天天在一起,夜夜睡一块。可是现实吗?地里有那么多农活,飞飞下半年就要上幼儿园,每天都需要专人接送。而你还要给我娘俩去挣大钱,这一切都注定你我夫妻聚少离多,想来着实让人心酸难过。”

“那我可以把你和飞飞带矿上去呀!明对你说吧!现在工业区可繁华,可热闹了,比咱县城都大都人多!高楼一座座,街道平而宽,银行、学校、商场、酒店,应有尽有。咱们在那边租个房,可以让飞飞在工业区幼儿园入园,你专门接送孩子和做饭。待我下班了,咱们一家三口可以一起逛街、购物、就餐,别提多幸福了!我许多同事都把媳妇和孩子接到矿上了。每每看见别人家都团团圆圆,我就眼热的要命,同时盼望早日把你和飞飞接过去。”

“你一月能挣多钱吗?还把我娘俩接过去,别再像省城时,落了个吃光花尽,最终又让人瞧不起。”

“你说我挣了多少,看一下就明白了。”杜航从衣服里取出了折子递给了妻子。

白雪红接过来一看,一下惊呆了,眼睛瞪得忒大:“哇,一万六千元。杜航,三个月你给我拿回来一万六千元,照如此下去,要不了几年,咱们买车买房的理想就能实现了。”

“那你对跟我去工业区还有顾虑吗?”

“没有顾虑了。”

第二天,杜航便把带雪红、飞飞,母子二人去工业区的想法告诉了爸妈,结果得到二位老人的一致支持和同意。七天后,一家三口乘车向工业区赶去。

汽车一驶入宽阔、平整双向六车道的工业区马路,杜航便感到心潮彭拜,激动、喜悦之情难于言表。一座座干净、漂亮的现代化工厂沿路而建。身着统一制服的清洁工隔一段站一个,将街道打扫得整洁、干净,一尘不染。身着蓝色工服的厂矿工人穿行于慢行道中。这里那是什么高污染、高排污的煤矿,分明就是一座座彼此链接的现代化厂矿大花园。

十多年前,白雪红曾坐车从张家川经过。那时的张家川还是连绵数十里的荒草滩。草滩两边分布着阡陌良田和星罗棋布的村庄。如今,这些村庄和良田一改旧颜,代之而起的是座座高楼和宽阔的大马路。

到达煤矿之后,杜航马上以五百元每月的价格租了套单身公寓楼。公寓楼大约三十平米,带有卫生间和厨房,水、电、暖,费用另计。租好房之后,杜航又在同事的帮助下从职工宿舍搬回了自己的行李。一个简单的小家就此宣告成立。

第二天,杜航利用下班之余又带妻子和儿子逛了一圈矿区农贸市场,买回了锅碗瓢盆等灶具,以及米、面、油、盐、醋,等生活必需品。从此,杜航安心在矿上上班,白雪红专门做饭、带娃,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过得无比幸福和甜蜜。

一天饭后,杜航去矿上上班,白雪红闲着无事,便带着儿子飞飞到矿区公园游玩。飞飞拽着妈妈的手在荷花池边看蝌蚪,一个穿粉红色上衣的女孩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也蹲在飞飞身边看蝌蚪。女孩和飞飞年龄一般大小,身后紧跟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女孩和飞飞又说又笑,玩得可开心了。从女孩的嘴里,白雪红知道她名叫婷婷,身后所站着年轻女子正是婷婷的妈妈。

婷婷和飞飞一边在荷花池边开心的玩着,可婷婷妈妈却不管不顾,只是一味低头刷屏玩手机。突然婷婷一脚踩空,向池塘划去,白雪红见状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婷婷。婷婷吓哭了,晶莹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滚过脸颊。婷婷妈也一下慌了神,这才停止了玩手机。她不好意思地接过孩子,且连连向白雪红表示感谢

婷婷停止了啼哭,从妈妈怀里挣脱下来,和飞飞一起向公园广场跑去。白雪红和婷婷妈紧跟其后,生怕两孩子腿脚不稳,有个闪失,摔倒在地。在公园广场,婷婷和飞飞一起在花丛边捉蜻蜓、逮蝴蝶,互相追逐着,快乐的童声此起彼伏。两个妈妈则坐在广场边的石椅上拉起了家常。婷婷妈自称名叫谢玉娥,是白云煤业公司的矿工家属,住在矿工大院,同时问白雪红住哪里,叫什么名字,老公是干什么的。白雪红如实回答。当谢玉娥听说白雪红住在单身公寓楼时惊讶极了,连忙说:“雪红,你咋不住矿工大院呢?矿工大院两间房才三百元,人可多了,也热闹,平时一起打个牌,跳个舞,做个美容,也有个照应。”

白雪红有些纳闷,她不明白谢玉娥所说的打牌、跳舞、做美容为何还要相互照应,但是觉得两人刚相识,不好意思细问,也就没做声,于是微笑着说:“听你这么一说感觉确实挺好的。”

于是,谢玉娥便极力邀请白雪红去矿工大院玩耍。白雪红拗不过谢玉娥的盛情邀请,只好顺从,跟随她一起走出了矿区公园。在一座白色四层大楼前,谢玉娥停住了脚步,说:“到了,这里就是矿工大院,住的人可多了,大多都是白云煤业公司的矿工家属,还有一些做生意的。”白雪红抬眼望去,只见这座楼的一层的临街门面,除过几家小商店和小饭馆之外,全是棋牌室和美容美发厅。顺着大门往里望,只见水泥硬化的院子里,有两个妇女正在晒被子,还有几个正在洗衣服。

“这楼房原先是干什么的?”白雪红问道。

“哦,原先是招待所,生意还不错,但是自从路对面的玉华大酒店开业之后,这里的客源便全被对面拉走了,只好改做房屋出租生意。”谢玉娥说。

“难道住店人都是有钱人?”

“可不是嘛!别看这张家川工业区弹丸之地,人口不过数万,可出出进进的尽是有钱人。就拿咱白云煤业公司来说吧!中层领导年薪一二十万,二三十万,高层领导四五十万、七八十万。这些有钱人挥金如土,花钱如流水,所以也就助长了这里的高消费。”

白雪红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路对面确实矗立着一幢二十多层的星级大酒店。酒店门口,两个门迎正弯腰相迎一伙刚走进店的客人。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在棋牌室门口大声叫道:“玉娥,三缺一,来一把!”

谢玉娥望了一眼白雪红,极不自然地说道:“雪红,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娃,我好几天都没摸牌了,手痒的厉害。”她话一说完,撒腿向棋牌室飞奔而。

白雪红带着飞飞和婷婷玩了好大一会儿,才等见谢玉娥走出了棋牌室。谢玉娥不好意思地说:“雪红,今天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白雪红说:“朋友之间,不用言谢,”然后领着飞飞急忙向单身公寓楼赶去。

白雪红领着飞飞回到单身公寓楼时,已是傍晚时分。屋子灯亮着,杜航正在洗菜做饭,一脸的不高兴。白雪红见状,赶紧系上围裙娇嗔地说道:“老公,我错了,带儿子出去玩回来晚了,你歇一会,饭还是由我来做。”

杜航笑了,轻轻地在白雪红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转身去逗孩子玩。白雪红也笑了,她感觉杜航有时就像个孩子需要她来惯,她来宠。

饭后,天已尽黑。一家人便早早地上床看电视。飞飞玩了一天,大概累了,脑袋一靠枕头便进入了乡。白雪红依偎在杜航的怀里说:“老公,我今天下午回家晚了,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不是。我一回到家不见你和孩子,心里有些发慌,因为张家川这地方比不上咱老家,三教九流,啥人都有,乱的很。”杜航说。

“老公,我知道你是为我和孩子担心,是我,有你这些话我感到很高兴。”白雪红抚摸着丈夫的脸颊说道。

“那你说今天下午你都干了些啥,和谁在一起。”杜航说。

白雪红见丈夫一定要问个究竟,便将自己带飞飞到矿区公园玩,巧识谢玉娥的事说了一遍。杜航听说白雪红下午去了矿工大院,不由大惊,说:“雪红,你咋能去哪种地方呢?要知道矿工大院可是张家川有名的红灯区,说不定你认识的那个谢玉娥就是个暗娼。”

白雪红生气了,她一转身给杜航一个脊背,嘴一撅,说:“杜航,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每天上班和那么多同事在一起,又说又笑,把我和孩子扔在房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在外面交了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你却怀疑她是暗娼。那你看我像不像暗娼,如果像就干脆将我休了,离了,别坏了你的名声。”

杜航见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惹恼了妻子,赶紧向她赔礼道歉,说:“雪红,我错了,都怪我这臭嘴爱胡说,不过我真的为你担心,因为你太漂亮了,我怕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勾引你,给你打主意。总之一句话,还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白雪红听丈夫这么一说,一下破涕为笑,心中的怒气一下消除了大半,回转过身,说:“有点出息吧!我就有那么漂亮?如果真漂亮,那也是你的福气,犯不着那么疑神疑鬼,不自信。我是啥人?那可是诚心诚意跟随你过日子的,另外我还等着你挣大钱给我买楼买车呢!”

“雪红,相信我,要不了几年,我一定会为你在县城买下商品房,买下小轿车。”杜航话一说完,按了一下遥控器,关了电视,搂着妻子相拥而眠。

一连几天,白雪红都没有去矿区公园,每天只是到附近的菜市场买些菜,又在公寓楼下的儿童玩具店里买了几本识字画册,待在家里给飞飞教认字。因为她怕去矿区公园再见到谢玉娥。虽然在白雪红的意识里不能确定谢玉娥就是个坏女人,但从她对打麻将就像蚊蝇见了血一般的痴迷,和她一味玩手机而对自己的女儿不管不顾,以及她生活在那么一个不干不净的大杂院里。这一切都使白雪红强迫自己远离那个女人,远离那个张家川工业区有名的红灯区。

一天,白雪红买了些菜,正准备上楼,看见楼梯口两个中年妇女正在热情的打着招呼。

“张姐,去了趟哪里?买了这么多东西。”

“滨河六路上的玉林商厦今天开业大酬宾,我去了一趟,顺便买了些。”

“我老公下午刚好休息,让他陪我去一趟。”

“那就赶紧去吧!人可多了,人山人海,可热闹了!”

两妇女走了,白雪红将“滨河六路”和“玉林商厦”八个字深深地记在脑海里。中午吃饭时分,白雪红说:“杜航,滨河六路在什么地方?”

“距白云煤业公司大概有三站路,怎么,你想去那里?”

“听说玉林商厦开业大酬宾,我想带飞飞去一趟。周围邻居一个都不认识,整天呆在这小房子里,闷死了。”

“那你去吧!出门坐矿区专线2路车,河滨六路站下车往南走20米即到玉林商厦。但是,记住,把娃带好,千万别松手。”

“知道了。”

饭后,杜航急匆匆上班去了。洗涮完毕之后,白雪红带着儿子飞飞走下了单身公寓楼。母子二人搭乘矿区2路车顺利到达玉林商厦。和听到的一模一样,玉林商厦果然是人山人海,楼前广场和出入口全是人。白雪红带着儿子跟随人流在一楼转了一遍,乘坐自动扶梯来到了二楼,又在二楼转了一遍,乘坐自动扶梯来到了三楼。如此方式把六层楼转了个遍,最后给儿子买了些零食走出了商厦。

白雪红带着儿子来到公交站牌前,准备搭乘矿区专线2路车原路返回,忽然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雪红,我们又见面了!”她回过头来,见焕然一新的谢玉娥正站在了自己面前,身旁还站着一位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士。谢玉娥像对待久违的朋友一样,一下快步上前,紧紧地把白雪红抱住:“雪红,好几天不见,你跑哪里去了,想死我了!”

“玉娥,有这么夸张吗?你看,我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嘛!”白雪红推开谢玉娥,指着那位中年男士说,“这位是婷婷的爸爸吧?”

谢玉娥脸颊微微一红说:“不是。是朋友,刘哥,也在咱白云煤业公司工作。”那位被谢玉娥称作刘哥的人见状,连忙走上前来,微微点了一下头,极为诚恳地说:“你是白雪红吧?经常听玉娥提起你,本人刘斌,白云煤业公司技术部的。”

白雪红见刘斌如此有礼貌,又听说他和丈夫同在白云煤业工作,也只好礼节性的点了点头,说:“对,我是白雪红。”

谢玉娥见状“哈哈”一阵大笑,她一手拽着刘斌的胳膊,一手牵着白雪红的手说:“今天怎么了,你们两位怎么这么酸呀?刘哥,刚才你不是说请我吃火锅吗?现在恰碰上雪红,咱们仨一块去,咋样?”

“那就走吧!”刘斌说。

白雪红见状,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摆了摆手,说:“玉娥,谢谢你的好意,我回家还有事,再见!”话一说完,拉起飞飞的手就准备上刚停在路边的一辆公交车。

谢玉娥见状,快步走上前去,抱起飞飞,虎着脸说:“雪红,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一心一意把你当朋友,做姐妹,今天诚心请你吃饭,你却拒绝我。请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吗?”

白雪红,双颊一下变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玉娥,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我家里确实有事。”这时刘斌走了上来,谦和地说道:“就在对面火锅店里坐一下,耽搁你十几分钟,然后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咋样?”

白雪红抬头向马路对面望去,一个四层红色大楼呈现在了她的面前,大楼顶部几个镂空大字格外醒目:2068香辣虾全国连锁。她低下头,轻声说道:“好吧!”

进店之后,刘斌点了一个大锅,一瓶啤酒、两听饮料、一杯奶茶。三个大人,一个小孩依次落座。这时白雪红才意识到谢玉娥没有带婷婷,于是问道:“玉娥,婷婷呢?”

“哦,我让开棋牌室的刘嫂帮我带一阵。”谢玉娥微微一笑说道。

白雪红恍然大悟,她这才明白谢玉娥那天所说的“矿工大院人多,热闹,能互相照应”是什么意思。火锅店上菜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一个大锅香辣虾便盛上了桌,啤酒、饮料、奶茶也依次盛到了四人面前。刘斌举起酒杯谦和地说:“别客气,随意吃,”然后自顾自呷了一口酒,自己先动起了筷子。谢玉娥见白雪红有点难为情,不好意思动筷子,说:“雪红,放开吃,这顿饭刘哥掏钱,我请客!”白雪红感激地说:“谢谢!”

饭刚吃了一半,这时刘斌的电话响了。电话是单位打来的,说技术总监让他赶紧回矿上一趟,有要事相商。刘斌叫来服务员将单买了,然后对谢玉娥和白雪红说:“你们慢用,我回矿上了,再见!”话一说完,便转身离去。

谢玉娥见刘斌离去,拍了拍白雪红的肩膀说:“雪红,这下就剩咱俩和飞飞了,还有什么好拘束的,放开吃吧!”两人举杯共饮。

席间,谢玉娥向白雪红讲起了自己的故事。谢玉娥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偏远山区,由于家境过于贫困,刚读完小学便辍学了。辍学回家后,她先帮父母务农、侍弄庄家,再后来又去县城打工,到饭馆端盘子、洗碗,当服务员。伴随着这种苦涩而艰难的日子,谢玉娥一天天长大了。二十岁那年,谢玉娥经人介绍嫁给了与自家相距五里的常青村青年常福来。谢玉娥家穷,可是常福来的家境比谢玉娥家还穷。一家人每天起早贪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苦劳作于脚下的这片黄土地上,可一年到头,还是没有几个宽裕的零花钱可供支配。

婚后第二年,谢玉娥生下了一名女婴,取名常婷婷 ,这样一来,家中的日子更加艰难和困窘了。再说常福来有个姑父叫白欣,是常青村支书。一天,支书姑父兴冲冲地来到常福来家,递上一张白云煤业公司的招工表。姑父说全村只有五个名额,他特意给福来留了一张,如果福来没啥意见,将表一填,明天去县城医院体检。只要体检合格,就可去白云煤业公司报到上班。

对此,谢玉娥很高兴,认为这是一次难得的跳龙门的机会。可是常福来却不同意,认为在煤矿工作有危险。谢玉娥生气了,说:“就知道守在家里种地、戳牛屁股,你看这样做到底有啥出息,有啥前途?你说到煤矿下井有危险,可还是有那么多人争着抢着去报名。”在谢玉娥的一再劝解之下,常福来最终将招工表填了,交到姑父的手上。

体检很顺利,常福来身体根本没有任何毛病,就这样他轻而易举地来到了张家川工业区白云煤业公司,成为该公司地下掘进工中的一员。可是常福来到白云煤业公司之后,很快沾染上了一些不良的神会风气,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而且每月将所挣的钱花了个精光,从不管妻子和女儿的生活。为此,谢玉娥也来到了张家川工业区,租住在房租相对低廉的矿工大院,依靠打零工为生。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谢玉娥巧识了白云煤业公司工程技术部的刘斌。不久,两人又成为情侣关系。

当白雪红听说谢玉娥是刘斌的情人时,不由大惊,说:“你真胆大,就不怕日子一久东窗事发,常福来知道后找你的麻烦?”

谢玉娥微微一笑说:“他才不管这事呢,既然自己的老婆孩子有人经管养活,那倒落了个轻松自在。”

“那刘斌就没家吗?他的老婆对此事就不管不问吗?”白雪红继续问道。

“他当然有家,可是老婆在安徽老家,距张家川数千公里,鞭长莫及管不着。他有一个女儿今年十七岁,正在读高二,每月也会定时为家里寄五千元。他是一个好丈夫,也是一个好父亲,每隔两三个月他都会回趟老家专程看望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和我之间,其实根本就没有真情,只是彼此间的依赖和利用。”谢玉娥说到这里,眼眶里滚动着晶莹的泪花。白雪红连忙上前劝解,谢玉娥这才苦笑了一下,恢复了常态。

话说到这时,只见天色已经渐晚, 两人都相继打起了饱嗝,再低头看锅,锅里的菜已经见底。两人带着飞飞走出了火锅店,搭乘矿区2路专线车向家里赶去。

天黑了,夜幕下的张家川工业区霓虹灯闪烁,格外迷人。白雪红牵着儿子飞飞的手快步向单身公寓楼走去。刚才,她和谢玉娥在矿工大院下车后分手告别。在告别的一刹那间,她看见婷婷快步从棋牌室里跑了出来,一头扎进谢玉娥的怀里。同时,她还看到距棋牌室不远处的美容美发厅外,几个涂脂抹粉、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正在搔首弄姿,招徕着生意。沿着矿工大院走过马路,白雪红来到了玉华大酒店门口,这时几个大腹便便,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正走进了酒店大厅,他们受到了门迎的颔首相迎。

此时此刻,白雪红心急如焚,她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尽快赶回到临时租住的家,现在已经七点了,也许杜航已经下班回家,正在屋里焦急地等待着自己。

2018.3.25写于麟游中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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