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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父亲

2018-09-20 15:50 作者:杜鹃花开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今天是父亲节,父亲的面容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已经离开三十二年了,有些事成了我人生永远的痛,从来不愿回忆触碰内心的痛点,那种痛到颤抖的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曾减少,我一直没有学会如何去面对生命中的丧失,这种丧失就像一道结痂的伤疤,困了我半生,影响了我性格也影响了我的生活

父亲生病的那一年我十六岁,那一年的光明媚依旧,只是妈妈背着父亲常常一个人抹眼泪。十六岁前有父母的疼和姐姐哥哥的呵护,我的世界只有安好和晴天。父亲是生产队长,我从小就惧怕父亲,村里的孩子都怕他,就连家长也拿“队长来了”吓唬自己顽劣任性的孩子。在家里没有万不得已的理由,我很少和父亲说话,即使有所要求也是通过母亲传达,在我眼里父亲就是一个敬而远之的男人,也从没有想过失去这个男人对我意味着什么。那时的我不很明白疾病与死亡的距离,还没来得及思考生与死的问题。

父亲是个苦命人,解放前爷爷奶奶为了逃避饥荒,奶奶手拉着伯父和姑姑,爷爷一副担子挑着和父亲和全部家当离开了鲁山老家,翻山越岭一路讨饭到汝阳,在付店东沟一个烧炭的旧窑洞里落脚。在那个山沟沟里垦荒种地盖房安家,辛辛苦苦拉扯大三个孩子,也累坏了他们自己,最后埋在了窑洞对面的山坡上。

后来姑姑远嫁他乡,伯父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得了眼疾,眼神不好看不清东西,他也结过婚但没有自己的孩子,我记事的时候就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是一个非常慈祥和蔼的老人。父亲长大后离家当兵了,解放后退伍回到了家乡,经人说合跟母亲结了婚,再后来就有了姐姐哥哥们和我。退伍后父亲在村里当过干部,文革时期和其他两人被扣上“三人帮”的帽子,天天接受审查批判,后来一人被造反派用毛巾包着砖头活活打死,另一个人不堪忍受批斗的折磨上吊自杀,父亲那一天因为犯病在家逃过一劫。再后来就一直是我们村的生产队长,把我们的小村子治理的有模有样,得到全村人的爱戴和尊敬。

小时候家里有一个藤条编的旧式提箱,趁大人不在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地翻看过父亲珍藏的东西,一枚全国解放纪念勋章和一些一寸、二寸的黑白照片,从父亲的口中断断续续听说过他的那些战友,也听说过父亲走南闯北所见所闻。父亲像电影电视里的那些革命者一样,凭着一颗赤诚忠心一切行动听指挥,在那个生活十分艰苦的年代,行军打仗的时候饿了吃炒豆喝凉水,最后把胃吃坏了,得了心口疼的毛病。小时候看见父亲每每犯病的时候豆大的汗珠顺脸而下,卷曲着身子呻吟声不断,年岁大了犯病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最终演变成了胃癌,发现的时候已是晚期。对于自己的病父亲很平静,没有绝望地唉声叹气,也没有焦躁地歇斯底里,只是默默地安排好一切。

父亲找来熟识的风水先生,在村后亲手栽满桃李的山坡上,用水泥为自己圈了一座墓,也许父亲不想躺在冰冷的地下,他为自己打造了这样一座“房子”,可以遥望自己的家,遥望自己的妻儿,在天之灵可以护佑他们健康长大,成家立业。墓地修好之后不久,家里请来木匠在父亲的监管下打喜木,我记得父亲蹲在一旁,看着木匠师傅一遍遍打上油漆,甚至有时候自己还要动手抹几把。其实父亲有一双巧手,自己也会做木工活,家里有父亲自己打制的一人高的中型立柜,还有一个八十厘米左右的袖珍立柜。新年的时候父亲做的菜比妈妈做的好吃,包饺子也包的最快。当时自己还小,我不知道父亲在为自己准备这些身后事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走过万水千山经历过枪林弹的父亲,曾经看到自己的战友倒在自己的身前身后,对于生死的理解也许他早已悟透才会有如此的平静,才会在自己的人生即将落幕时如此的从容不迫吧!(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经过一个燥热的天,父亲一天比一天消瘦,已经瘦的皮包骨头,连说话的力气都很小。这一年我读初三住在学校,唉声叹气的母亲总是丢三落四,有时会忘了为我准备上学的“干粮”。家里的空气变得低沉凝重,哥哥们出出进进也很少说话,我照例每周来来去去。

那是深秋的一个周末午后,微风轻轻地划过树梢,太阳照着墙角蜷缩在竹椅上的父亲,我收起绳子上晾晒的衣服,收拾准备上学的东西,父亲的声音像风一样飘说“萍儿,你给我洗洗脚吧!”我愣怔了一下,因为生病以来都是母亲忙前忙后,我像个没事人一样,从来没想过要做些什么,听到父亲这样说,我心里有点意外。我用烟囱上的小锅烧了半盆水,端到门外墙根下晒暖的父亲跟前,父亲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背上,懒得动一下。我帮他扶了扶身子坐正,弯腰搬起他的脚放在前面的木凳子上,再脱掉鞋袜轻轻地放进盆子里,看着这双瘦的青筋凸露长满老茧的大脚,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霸气,任凭我摆弄揉搓,这时候的父亲像个听话的孩子,想起他曾经雷厉风行的样子,忍不住泪水在眼框里打转。我没有说话,父亲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我却不敢抬眼看父亲,我怕眼泪会出卖自己哭出声来。当我把父亲的脚从盆里抽出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抬头的一刹那,我看见父亲的脸上两行老泪滚落而下,疲惫的双眼满是怜爱和不舍,我的心想被蛇咬了一下又紧又痛,赶紧低头帮父亲穿好鞋袜,父亲说“去学校,如果有人给你捎信就赶紧回来吧!”这是父亲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去学后的第三天中午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那天我一个人抄近路翻过板材沟那座茫茫荒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家里父亲已经昏迷不醒,肚子肿的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痛苦的呻吟声不断,再没有睁开眼睛好好地看我一眼。看着出出进进忙碌的家人,我帮不上什么忙,就坐在床头把父亲的脚抱在怀里给他暖脚,虽然只是秋天父亲的脚凉的像刚从地里回来,疼痛折磨的他没有片刻宁静,疼叫声耗尽他最后的力气,在我返家后的第二天里,父亲受完了所有的磨难永远闭上了眼睛,我捂在怀里父亲的双脚再也没有了温度。从此我没了父亲,我的心底塌陷了一个无法填平的大坑。

这突然的打击,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回不过神来。

父亲下葬后回到学校,我好像从另一个世界走来,像个木头人一样,每天机械地睡觉吃饭学习话却很少,那个天我感觉特别冷,仿佛冷气能穿透肌肤让五脏六肺都结上冰凌茬子,从内到外地冷,穿多少衣服都冷得瑟瑟发抖。在我觉得自己快要变成冰人的时候,某一天因为一件小事彻底崩溃大哭了一场,哭的惊天动地痛彻心扉,班主任、校长、姐姐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哭完了抹干眼泪告诉他们我只是想哭一场,从此变变得寡言沉默,很少与人谈起自己的父亲。

父女一场,第一次为父亲洗脚竟是一种告别的仪式,三十多年来从来不敢谈及这件事,不敢想起父亲流泪不舍的双眼,每每想起每每心痛,闭上眼睛在心底一次次让悲伤逆流成河。身体对于伤痛是有记忆的,每一个冬天来临之际,我都会莫名地焦躁不安,莫名的低落哀伤,经过对身体的关注和往事的梳理,我才明白这种哀伤不安源之于那个冬天,源之于失去父亲之痛。

文字是解开伤痛外衣的纽扣,有很多次想写写自己的父亲,用文字去看见父亲的爱,去抚摸自己心底的痛,去抱一抱那个冬天十六岁的自己,终因内心悲伤的抗拒不能成文。今天是父亲节,也是我的生日,是偶然的巧合,还是上天的礼遇,我要打开关闭的内心,化解所有的心结,用文字深切怀念我的父亲:愿你在天堂一切安好,愿你今夜能入我中相见,愿我们父女的缘分始于你给我生命,而不止于我为你洗一次脚,愿来生来世我们擦家而过,我能为你千万次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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