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父母文
维公元2013年4月4日，岁在癸巳，清明之日，不孝孙支卫扶老携幼，谨具香烛纸马不腆之仪，祭扫于吾祖之坟前，而告以文曰：
呜呼吾祖，吾与汝素未谋面，汝丧日，吾父尚未成家立室，及吾兄弟成人，吾祖已长眠于斯久矣。此固子孙平生之憾，然所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已矣乎！孙等虽不得吾祖之庇佑，然吾祖之事迹，孙亦常有所闻，此实我吾母之功。每暇日，吾母必说当年故事，念及我祖，长啧啧然。或谓吾祖虽生于乱世，祖业微薄，不得饱读诗书，唯有继承祖业，以打铁为生，略读几年私塾而已。然则所谓睹物思人，观字识人。我常于家中器物及族谱之上管窥我祖之遗墨。我吾祖之字迹可谓颜风柳骨，蝇头小楷与字帖无二，故知吾祖生不逢时，倘能生逢盛世，或得名师指点，焉知不能成大器耶。然造化弄人，人生于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吾祖为生活所迫，常年携家流离，可谓飘荡乎东西，转折乎南北，正所谓朝来寒雨晚来风，惟求一茶一饭而已。古人喻人之飘零，常以孤蓬、秋叶之谓，然吾祖之飘零，常常拖家带口，余谓喻为雁群可也，吾祖恰如领头之雁，于逆风中艰难前行，至筋疲力竭不能止也。吾母每诉及汝逝世之前夜，云我吾祖仍笑谈阔论，大有挥斥方遒之慨，然至翌日忽闻吾祖奄忽弃世，不胜讶异泣息不已。子曰：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命矣乎！
吾先祖母曹老孺人，今时今日，吾携妻女拜祭于汝之茔前。如烟往事，历历在目。祖母丧日，吾不过虚龄六岁，吾弟尚在襁褓之中。吾略记得当年之事，祖母丧于农历八九月间，风霜初现，晨露冰清 。汝受病痛之磨，已有月余，形容枯槁，姑母一人托之亦觉轻微。其时，祖母每谓唯求一死也，然为人子女者，岂可逆天乎？然则终究汤药无效，医巫无力，吾祖母往生矣！忆祖母之生平，可谓封建社会女性之典型，哺年七岁，乃嫁入吾家为童养媳，年轻时生儿育女，与丈夫四处飘零，共度时难。至中年又遭丧夫之痛，及老年更致双目失明，人生之不幸莫若此耶。所幸者吾父母戮力维艰，至晚年得衣食温饱。余每念及祖母，长怀无限疚意。皆因幼年顽劣，常欺祖母眼盲，时常故意作弄，令祖母既担心而又无奈之极。祖母既丧，则每每怀念，怅然不能释怀，逾数月乃止。而今，吾父母亦垂垂老矣，吾已是中年之人，每念及祖母，犹是当年夏日傍晚依偎在祖母怀中之光景，口中似有祖母枕边糖罐内冰糖之甘甜。然逝者如斯，唯长哭而已。
清明之日，细雨纷飞，清风阵阵，杨柳横飞，野草随风翻动，飒飒作响，坟头新挂之幡，作上下翻飞。余伫立良久，默然曰：此时即歌阳河薤露，能慰先祖之灵乎?呜呼，荆棘锄尽，杂草毕除，香烟绕冢，纸灰飞扬，再拜再拜，余归矣。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尚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