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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殇,怀念伯父

2013-04-05 10:42 作者:笑语嫣然  | 2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清明时节,天气灰蒙蒙的,一如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一大早,人们纷纷携家带口,赶回老家祭拜逝去的亲人。而我——您曾经最疼孩子,却没能为您上半柱香,烧一沓纸,捧三杯土,祭扫您孤独的坟冢。

站在镜子前梳妆时,手突然停在了半空。看着那把米黄色的梳子——您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不禁又一次将您深深念起。我的二伯,我至亲至爱的人。

二伯,您的命就像黄莲那般苦,苦的让人难以下咽。

年轻时,您家境贫寒,早早便在在大集体生产队放羊、干活。一次,您在山前放羊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由于山体滑波,山上的石块松动了,您毫无防备,石头从山坡下滚落,砸伤了您的脚后跟,撕裂的口子顿时血流如注,那情形的确让人担惊受怕。

可是那年月,家里实在是太穷了,能填饱肚子能活着已是幸事,没有多余的钱给您医治,您只能忍着剧痛,让伤口慢慢愈合。后来,您的伤口发炎,重度感染,化脓,溃烂,脚变得越来越肿,直至鞋子穿不进去。慢慢的,伤势逐渐严重,直至影响了大半条腿。一年四季,脚上腿上的皮肤都是褐色的亮到极致,那是因为肿的厉害。到了炎热的天就满目疮痍,脓和血掺杂在一起,汨汨的外流,腥臭难闻。我只能看着您咬着牙,闭着眼,忍着锥心之痛,用棉花小心翼翼的蘸着伤口,到了秋天,您就去地里多刨点蒲公英回来熬水喝,您说那个是拔毒驱火的,喝得多了伤口就不疼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那时我太小,太天真,一直以为您的伤口会慢慢愈合。可事实上,那次事故就让您不能再自由行走。即便村里为您办了残疾证,可您从此终身残疾。而且,在爷爷奶奶去世后,您即便一个人守着那个快要坍塌的土窑洞,过着清贫孤苦的生活,可这些并不影响您对我的疼爱,反而使您为我筑建了一座爱的城堡,为我遮风挡雨。

小时候的我淘气顽皮,精灵古怪,活脱脱一个假小子,深得街坊邻居的喜爱,您更是把我当做手心里的宝,万般宠爱着。闲着时,您时常抱着我就去左邻右舍串门,和邻里小孩一起玩铁锹。又一次,当我又我站在上面时,别的小孩就握着锹柄转,这时突然把手一松,铁锹柄弹回来打伤了我的眼睛。看到我哭得撕心裂肺,情急之下,您慌了神,赶紧抱起去找诊所。

医生看完后说很严重,要给我打针,我哪肯啊,挣扎着,不让医生挨近我,无奈之下,您一边哭一边将我按在炕上让医生打针,这以后连续打了一个月,屁股都疼得不能坐下,您每天就抱着我哄我开心,直到眼睛恢复正常。

到了入学年龄,每天背着书包上学放学,以为有了老师教育,我一定会有所收敛,不再顽皮了,可到最后,您还是失算了,我依旧是假小子,本性难改,我行我素,接二连三的闯祸。

曾记得,那年,在您的厨房拿了半张饼子去邻居家喂狗,狗正在吃食,我摸了摸光滑的狗毛说:来,吃饼子,没料到那狗反过来咬了我一口,顿时鲜血如注,染红了半块地,您立即把我抱起去了诊所上药;曾记得,某个周末和一群男孩在田地里打石头仗,砸破了脑袋,血迹斑斑,您抱着我去找母亲,然后去诊所上药抱扎;每次我受伤了,您都心疼的直掉泪,我不敢回家,自知闯了祸,怕父母训斥,您就抱着我去家里和父母好一顿解释,看着父母不再责怪,才放心离去。就这样,我在您的溺爱下一天天的成长,对您的敬重一天天加深,您对我的爱始终如一。

您知道,我是个嫉恶如仇的孩子,经常为人打抱不平,为此,您把生平所有的委屈往肚里咽。二伯,还记得吗?那年过年,母亲做了年糕,热气腾腾的年糕刚出锅,我就迫不及待的要给您送去。

妈妈拗不过我,就把年糕放在盆子里,我满心欢喜的拿着年糕送到您的厨房,却看到您也正在吃,我问您谁给的,您说邻居给的,看着您碗里的年糕泛着霉绿,发霉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孔,我放下手里的年糕,夺过您的碗:“这是人吃的吗?不带这么欺负人的,缺德!"啪——我把碗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心中难抑怒火,泪水簌簌的落下:“不,我一定要找他算账,他敢欺负您——”您拦着我,不让去,您告诉我说他就是那样的人,对他,要懂得包容和忍让。

我当时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的痛,而我又无能为力。我暗暗发誓,等我长大了,挣钱了,要给您买很多很多的好吃的;等我嫁人了,不管贫富贵贱,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要为您要养老,为您送终。

后来,您找了一份工作,在县城的二中看门。每天上课下课按时打铃,待遇虽不丰厚,却也清闲自得。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您,第一次感觉到没有您的日子很漫长。想您了,就和母亲说好中秋节要去看您。当我出现在您面前,您掩饰不住满心的喜悦,就像捡到了宝贝,眉开眼笑。一番长聊过后,您对我说:“梅,过年我不回家了,你从小就喜欢打扮自己,喜欢把头发梳成各种样式的,我给您买了一把米黄色的梳子,另外还有这十块钱是我给您的压岁钱,还嘱咐我要听父母的话,学会照顾自己……看着梳子,看着压岁钱,看着您——我哭了,您也哭了,哭得好伤心,那种感觉就像您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似的。时间匆匆流走,相聚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临走时,您送我出门,我看到您眼睛里有晶莹的泪花在闪烁,您别过身,不看我。透过车窗,看着您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永远忘不了一九九五年农历九月二十,十四岁的我刚刚下班回家,妈妈和我说您烤火时煤气中毒住院了,顿时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您被120送到医院抢救,我哭着嚷着要去医院看您,母亲怕我控制不了情绪,没有同意我去。住院七天您办了出院手续。我去看您时,您的脸严重变形,说话也不流利,我不顾别人的眼光痛哭起来,好在您已经过了危险期,开始了正常工作,我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可是好景不长,一个礼拜就被医院告知,您后遗症复发,再次住进了医院,这一次,院方宣布情况危急,不容乐观,让我们有点心理准备,建议带您回家。

120把您送到家里,您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父母和医生七手八脚的忙着。母亲找来柴火,将炕烧暖,父亲陪着医生给您挂吊瓶,还插了导尿管,您却闭着眼睛,眼角流着又黄又黏的黄水,一直睁不开。我用手轻轻地为您擦拭,您努力的微微张开一条缝,好奇的看看屋子,看看四周,很多人都来看望您,大伯和三伯叫您,您就是不搭理,弟弟妹妹叫您,您照样不理睬,后来医生说您已经认不得人了,就像失去了记忆一样。我嚎啕大哭,我不信,我不信您连我都不认识了,你是您最疼最爱的梅啊,二伯,二伯——听到我的呼唤,您双目凝视着我,嘴巴微微动了动:“梅,我这是在哪啊?”我擦了擦眼泪说:“二伯,您说在哪啊?”您想了想,那神情就像是一个刚刚懂得思考的孩子:“在医院吧!”我说:“二伯最聪明了,再好好想想。”您说:“在家,哦,我这是回家了,真正的回家了。”周围的人好奇的围过来看:“怎么一样都是侄女侄儿就不认识呢?就认识梅啊——”我看到你还有一丝清醒,才依依不舍离去。我嘱咐父亲晚上别睡着,仔细的看着您。

回到家里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睛,总是浮现出那几天发生的一切。眼看快要天明了才打了个盹,迷迷糊糊间就看到了您五官端正,一袭白衣站在我面前和我挥手,正在迷离间被妈妈摇醒:“快起来,你二伯不行了——好像在等你,快去。”我顾不得穿外面的衣服,急急忙忙的跑去,看到您正在弥留之际,他们说那是回光返照。看着您身上穿着那种绸缎衣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的心里,我就是不要您穿寿衣,我就是不要您走,我摇着您的胳膊大叫:二伯——二伯——可您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我,伸出枯瘦的双手拉着我,良久,您的手垂下去了,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我埋怨您,我怪您,我舍不得您……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等我顺您,怎么不给我机会为您养老,您就迫不及待地走了,永远地离我而去了……那天是农历九月二十九,天降大

看着木匠为您做棺柩,街坊们为我缝孝衣,您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嘴含着茶叶,脸盖着红布,我坐在跟前看着您,不敢相信您已离开了我,我又问妹妹人死了到底会不会再醒来,妹妹无奈的摇摇头说:“姐,你醒醒吧,二伯死了,真的死了,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突然哭不出声来了,看着别人为您入殓,您安静的躺在棺木里,而我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句话:“您没死,您会醒来的,您会醒来的……”直到快要发丧时,用七寸钉将您的棺材牢牢钉上,我才知道连这点奢望都没了,被牢牢封死在棺木内。

屋外,大雪纷飞,如诉如泣,在离家不远的田地里,孤立着一座新的坟冢。

您常来里看我,您说:“没有别的事情,就是看看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每次在梦中我都是哭着醒来。

秋日飞雁向南归,来雪融再复回。亲人离去不复近,只剩梦中相思泪。

每天看到这把米黄色的梳子,就像看到了你——我的二伯。您不是父亲,却给了我一份深沉的父爱,您将伴随我走过有生的每个日子,直至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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