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春天
在春阳下漫步,或是撑着伞在潇潇春雨中缓行,我总会情不自禁思量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究竟,是春天向我们走来,还是我们路过春天?
春天向我们走来!多么灵动多有诗意.有人从曹雪芹笔下那几个女孩的名字上获得启示,倾身探春,雀跃迎春,春去时,会依依惜春,一步步完成着迎送贵宾般的礼仪程序.
然这春天,真的在诗情画意的迎送中,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如果在童年,有人这样问,我会点头称是,并引他一起听窗外那毛竹林里笋子噼啪的拔节声,告诉他那就是春天脚步的回响.如果在青年,有人这样问:我会怜香惜玉地捧起雨后的缤纷落英,嗔然责问:瞧,这不就是春天离去时肩头抖落的背影吗?
若是当下有人这样问我,我会低头三思,或者微笑不语.若是非要我给个答案,我会静静地审视问话人.如果是少男少女,我会点点头.如果是同龄人,我会反问:你说呢?如果是位长者,我会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你比我更清楚吧!(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这是因为,少男少女所问的是设问,其实早已心有所往,只不过想从别处得到验证,好心安理得地与感觉中的春天呼应.像我这样迈进四十门槛的人,所问时是心存疑问,彷徨犹豫着,不敢自己给自己渐渐生成的否定一个肯定.至于长者,定是明知故问,他们已通过自己的人生阅历找到答案:春天不是向人们走来又离去,而是在人生的旅程路过一个个春天.
一个又一个的春天,与夏秋冬一样,都是生命里程中的路标,何须去迎去送?只是这路标,既不枯燥也不乏味,时不时还花样翻新,达至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境界,让阅历浅显者迷醉在其中,感觉那是人生的一道美妙的风景.有心者将这一道道过往的风景穿起来,沉浸到人性的辉光里去,这风景的底片上,才约略显影出路标的本质来.此时,瞧出端倪的人幡然醒悟:哦,原来只有在人生将秋时,才能掀开春的谜底!奇怪的是,并无恍惚、迷离、落寞之感,发生在这些瞧出端倪的人身上.
那么,这谜底只为从容、淡定的人揭示.领悟到这些,我已然明白了一点,所谓青春,正渐渐离我而去.不过,人生过半视野阔,瞻前顾后皆好景.在未来路过的每一个春天,我将与之身心相融,使自己成为长者眼中的风景,后人眼中的路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