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
对妈妈的被窝也是我小时候的被窝，还有一些模糊的记忆，那就是在妈妈的被窝里允吸妈妈的乳汁，妈妈总会斥责我“没出息”、“不嫌磕碜”。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被窝已完全没有记忆。
孩童时记得玩耍到天黑回来，妈妈已在炕上铺好了我的被窝。被子铺成筒状，脚下部分要向下向内折叠起一块，冬天时节还要在被子上、腿脚部位附加一层毯子或薄被。睡梦中有时会被妈妈重新将我拉回褥子上，盖上被子，掖好边角的动作惊醒。仍然接着睡去，只是觉得被窝好暖和。
参军后几次回家，妈妈要翻箱倒柜找被褥给我铺被窝。躺在妈妈铺就的被窝里，听着墙上的老挂钟发出的嘀嗒声，嗅着家中老房子发出的我熟悉的气味，沐浴着从妈妈那白发、那皱纹、那昏花的眼神里发出的慈爱气息，实在是舒心惬意。幸福感是由心底涌出，一波一波的向全身扩散，到了脚指、到了手指尖、到了头发梢。那一刻，什么奔波的辛苦、向上的不易、行路中被风雨吹打的疲惫，都被被窝的温暖舒适所驱散。
回忆是躺在妈妈铺好的被窝里，是妈妈的形象占据脑海而展开的：那是六十年代国家自然灾害时期，野菜、树叶、米糠、豆饼制作酱油后的渣滓，加上配给一些粮食度日为生。妈妈将大多粮食给我和姐姐吃，给上班的爸爸吃，最难下咽的妈妈留着吃。
一次我故意毁坏了邻居的庄稼苗，被邻居的大人用手指推点着吓唬，妈妈冲上去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护起来，扯着嗓子与邻居争吵。回到家里妈妈余怒未消，抄起扫帚把狠狠地给我几下。一向温和憨厚的妈妈，竟能如此暴怒、勇猛，是我平生仅见。是我的过错给妈妈丢了脸，还是邻居的行为激怒了母性护仔的本能，现在想起来是两种原因都有。
去年，妈妈来我这住了几个月，已80岁的她，拖着血栓后半身不遂的身体，拖着那条不听使唤的腿和手，仍每晚早早给我铺好被窝。我几秒钟就完成的事，她要鼓捣十几分钟，且有汗珠布满额头。劝说无效，就当她锻炼身体吧。(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望着她身体倚靠着床沿，艰难地挪动半边不听使唤的身体，用一只手给我铺被窝，我的心每每都强烈地震颤着。现在妈妈对我全部的爱，似乎唯一能用行动表达出来的，就只有这一点了。其实，妈妈的眼神和语言诠释的爱意，我早已知足，我是很幸福的孩子。人世间还有什么爱比母爱更无私、更彻底、而无需回报呢？还有什么爱像母爱这样，任你尽情索取、随意透支、毫无风险呢？还有什么爱像母爱这样，你不要都不行，她时时刻刻都会萦绕在你身边呢！
当婴儿时是依赖索取，孩童时注重玩耍和需要，懵懂少年时有些厌烦，在外闯荡时则是忽略，只有为人父母时才品味出母爱的韵律，只有自己的孩子也走这一轮回时，才咀嚼出母爱的味道。
望着母亲铺过被窝的被子，祈愿母亲长寿，待我退休后能给母亲铺几次被窝！2012——5——13——21：30草于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