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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螺

2012-12-26 11:51 作者:丛敏  | 3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文/丛敏

就像山里的人盼山上的野花儿开野果子长,原野上的人盼田地里的蔬菜粮食的收成一个样,生活在岛子上的人们盼着海中的各种鲜灵在四季里相伴相赠。除了盼鱼盼虾盼蚌盼螃蟹,也盼海菜和波螺。这波螺,按学名应为海螺的一个家系。不是说吗?海螺属海生软体动物,种类繁多,常见的有红螺、香螺、马蹄螺、玉螺、荣螺等。辽东半岛多出香螺,山东半岛红螺最多。海螺肉质鲜嫩,细腻可口。书上说海螺肉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脂肪、多种矿物质、多种维生素,营养十分丰富,又有很好的保健功能。《本草纲目》还载:海螺味甘、性冷、无毒。具有清热明目、利膈益胃的功效。对心腹热痛,肺热肺燥,双目昏花等病症有一定的功效。

海螺能做多种风味菜肴。鲁菜厨师最拿手的“红烧海螺”,“油焖海螺”可是顶顶地有名,驰名中外。而我故乡的海螺,是除了马蹄螺外,其他海螺的形状,容貌,却不是资料里能查到,图片里能收索到的。尽管明晓它们就是海螺家族的一分子,可在我有限的视野里头,就是查找不到关于它们具体细致的文字图片踪迹。为此,我总臆想:概不是它们太稀有稀少了,仅故乡那偏远斗大的地儿有,所以不被发现,更不被记载,或是专家们觉得它们没什么价值,不屑浪费笔墨。然而,越这样认为,越觉得故乡海螺们的确不同凡响,越是觉得它们不同凡响,越是想罗嗦与它们的点点滴滴。

随了故乡人的习惯风俗,我也乐得称呼故乡的海螺们为“波螺”。每每一“波螺”“波螺”地叫着唤着,霎间,眼前身后都是在故乡里赶吃波螺的情形,人也钻进那些场面里,出也出不来了。

伴着第一场淅淅沥沥地来,山上田埂上小草的绿远看有近看却是无的时候,海里可就热闹了。不仅那些在雨雾润泽下的礁石已由冷漠的灰白转成了黑黑的碳灰,水润润地和山海亲近,而那些靠着海岸的没生海苔藓,海蛎子,海咖喱的光滑光亮,粉的,灰的,青的,矮的礁石上,以及大的礁石的背阴处,像是被施了魔法,一间就被无数的,绿莹莹的,有着墨绿的斜斜的深花纹的花波螺布满了。密密的,片片的,满是的。这花波螺,大的如渔人大母子甲的大,小的如洒落的小水滴般地小巧,圆圆溜溜。头圆如满月,尾是椭圆的铁环样的花波螺,是靠头口处能够张弛伸缩的肉吸伏住礁石,而蜗居在礁石上,看上去结结实实地伏在那里,可用手轻轻一佛,就哗啦哗啦地掉下一大片。小小花波螺肉受力的面积真是太太小了,怪不得它们喜欢躲在背阴处,喜欢在阴雨天里出现,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时刻里,体质娇柔的它们不会遭袭击受欺凌?可是它们哪里料到:万物之首的人类这个大精灵能放过它们吗?所以,在雾茫茫,小雨麻麻地下的天气里,我们会拐着个大大的赶海的筐,和大人们一道地到背阴的后海里去赶花波螺。常常是用手一一地拣着拣着就不耐烦了,干脆,把筐倾斜成一个槽子和漏斗模样,两手像拢豆子一样地把一整片的花波螺一拢一拢地拢进筐里头。眨眼功夫就赶了整筐和半筐的花波螺了。这个时候,潮也涨上来了,抬起头,看看崖壁上被雾气雨滴浸得湿湿的岩石已经开始滴答滴答地滴淌着水溜子了,赶紧弯腰拐起盛满了花波螺的筐,一溜小跑地往家里跑。有时会被那雨雾里滑得跟泥鳅的秃礁石绊个趔趄,和摔了一跤,也不在乎,打个小停后,更快地往家里跑。那是赶紧让妈妈,或姥姥把那花波螺煮了,好马上地吃进嘴里头。赶的时候,哈喇已在喉咙里憋得一咕咚咕咚的,到了家里了,怎么着,也不可以放弃饱餐花波螺的机会啊。随着花波螺哗哗地倒进锅里,随着大风匣一呼一呼地拉,又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团团的气流就顺着金黄色大锅盖的缝隙汩汩地冒。倾间的,带着甘甜甘鲜的花波螺味道就弥漫了家的角角落落,钻进鼻子和嘴巴里,那忍了一潮的哈喇子就再也不受控制地冒出了嘴角。于是赶紧找别针,赶紧用小钳子把别针的头弯曲成一个小钩钩,握在手里头,等着妈妈掀锅盖,捞花波螺。当那满满的,还冒着白气的一大瓷盆的花波螺被端到了堂屋的矮桌子上,我们就如小馋猫般,涌到了瓷盆前,一下一个地抓起那熟了后,更是绿莹莹的花波螺,钩挑了起来,拼命将钩挑的肉儿一个个地往嘴里塞,使劲使劲地眨巴着,品味着。唉,这个时候的花波螺的肉儿真是鲜呢,吃到嘴里头,鲜香鲜甜的把所有的神经细胞都塞满当了,不得一点的空隙,似乎整个的人都要鲜甜得膨胀飞奔起来了。可是,这个时候,许多的小孩子因为不能尽兴地吃花波螺而哭鼻子叹气。因为,这花波螺有个很有趣的习性,就是非但到了第一场春雷滚来,用直针是不可以挑出其肉的,只有将别针弯个钩子,拿出剜肉刮骨的技巧才能把那美味吃到嘴里去。而小孩子们往往是用不好这样的别针钩子的劲儿,费了好大的功夫,憋得脸红鼻涕出的也吃不到嘴里,只好等大人们挑着吃,大人也是经不住那鲜香的诱惑,往往是挑几个给小孩子吃后,又往自己嘴里塞了,这让小孩子很不解渴,而更眼馋那花波螺了,所以等不及的小孩子就会一生气,一着急地拿起一把花波螺放到院子的石板上,用石子“碰碰”“当当”地敲砸起来,可是这样敲砸出来的花波螺肉儿,就没有挑的那么地鲜甜鲜香了。一是因那随着花波螺挑出的让波螺肉更鲜的波螺内脏里的鲜汤流走了,更主要的,是那碎的花波螺茬子很难去净,就着碎波螺的渣滓吃那花波螺肉,鲜和甜大大地逊色了。那就等着第一次春雷来吧,可是等到了第一次春雷响了,这花波螺的数量就减少了,味道也不那么好了,吃花波螺,就是吃那挑不出来的劲儿呢。

不吃花波螺了,跟着脚的,就是那辣波螺,之所以叫它辣波螺,是它的黄和肉的连接处有个青灰的扇型的辣筋,吃起来嘛辣辣的,还容易因其而怀上了拉肚子,所以吃的时候,就得把这筋摘了,很是麻烦,味道也及不上花波螺的鲜。辣波螺是在春交际的时节里出现的,样子,形状都和市面上卖得海螺很是相似,只是它很小,仅一般海螺的三分之一的大小,白灰色,喜聚集在海岸的向阳的礁石的顶端,坦荡荡于光天化日之下,等待人们来消受它,但还是没什么人来赶它们,除非是想起用它们的肉包包子的老太太才赶它们,为此,它也被叫做老太太脚波螺,但人们还是喜欢看见它们的。它们一出现,就意味着,那最让故乡人向往的黄金牛和大波螺要马上地现身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黄金牛是和辣波螺一个形状模样,不过是酱绿色,生在深水里的有溜子经过的礁石的空隙处,它的量很是少,轻易碰不见,一但碰上了,就是一个大礁石的底下全都是,满满当当,密密麻麻,我们就把这样的黄金牛密集的现象,叫做“黄金牛床子”,意思是黄金牛密集的地方,休息的地方。一个黄金牛床子一般能一下赶上一担子的黄金牛,少的也是赶上满满的一大筐。常常是大大的黄金牛里还夹杂着好多学名为马蹄螺的被我们称做大波螺的大海螺,一但黄金牛里夹杂了大波螺,那可不是一下赶一担子,一筐,三筐,四筐,几担子的,都是它。这个时候,往往要做出忍痛割的选择,要丢掉一部分的黄金牛,留出空间给大波螺。因为夏天的潮退得小而短,人们带的家什少,没处盛装这么多的黄金牛和大波螺,再说黄金牛床子通常是一不小心碰见的,谁也不可能专为它准备一套什么的家什。可是那碰上了黄金牛的主儿是多么地得意和受人垂涎啊。赶上了黄金牛的她(他)也会在人们敬羡的目光里,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是发了大财了。回到家里,更是要把煮熟了的黄金牛盛装到大盆子里,端到门前的大槐树下,让能尝吃到的人都尝吃到,神气得很。黄金牛最好吃的是它的金子一样颜色的黄,甘生生地香,甘生生地甜,越眨巴越有滋味,多日后,嘴巴里,舌根子底下,还藏着它的鲜香,长长的味道,就是不肯散去。而那大波螺,仅是大,才被人喜欢,味道比黄金牛逊色着呢,但是挑它不用针,只一根大筷子头伸进它硬生生的盖子下一个使劲地捅挑,白黄相间的大波螺肉就完整地在眼前了。把这大波螺一片片地切晒成干,才有嚼头呢,是越嚼越美味无比,这样的大波螺干儿,就是小孩子和老太太在寒,坐在热炕头上,讲故事磨牙的最好糕点,而它的大大的壳儿,就是大男人们歇息时打扑克受罚的刑具。谁输了,谁就要戴一串大波螺壳串子,压得不能转脖子,不敢抬头,真是狼狈。这大波螺壳也可以用在来年的春上打乌贼用,把它的腚敲上一个大大的窟窿,用细绳子串成串地放到有乌贼经过的海域,一会儿的功夫,每个大波螺壳里都有一个乌贼龟缩。傻乎乎的乌贼,把这样的大波螺壳当成了最好的家来休憩,没想到却成了叫做人类的厨下鬼。

夏天一过,秋天就来了。秋天里是赶拣盘波螺最好的时节。在故乡众多的波螺里,属盘波螺的时令最长,从初夏就开始有它的踪迹,到了三九隆冬,还能偶见它的身影儿。只是秋天里,才是它最风光的时机。这个时候,潮大了,喜欢蜗居在较深水里的小礁石上和水弯子里的盘波螺一整片一整片地呈现在面前,黑黑地布满了一个个的小礁石,摆放的围棋子一样地密集,再加这盘波螺本来就是围棋子般地大和圆溜规整,越发地使那盘踞在礁石上的盘波螺就是些些围棋在布阵,等着人们去运筹帷幄,可是人们下它们的方式是一捧捧地把它们送到筐里,送到锅里,送到嘴里……盘波螺味道不如花波螺,黄金牛那么地鲜香,味道属鲜中见点甘苦,但耐嚼,好挑,时令长,大家都喜欢赶它,更主要的是它消炎止血强。拉肚子,多吃吃盘波螺,就会止住了,手脚破皮出血了,用一整个生盘波螺放到上面,一会儿血就止了,更不担心会发炎,那是最好的创可贴。

最惬意的是春节前后的香波螺上市了。跟花波螺,辣波螺一个样,香波螺喜欢生在海岸上的大小的礁石上。只是它更喜欢生在阳面的大小礁石上,更喜欢生在有海藻,海咖喱的礁石的阳面上。褐黑色的,身上布满了比褐色的底要浅些的黑褐的斜线的纹路,体积很小很小,圆圆的,清一色,小孩子拇指甲的大小,但是啊,那同样褐黑的黄,却是香得不能再香的鲜香,长长的,把整个的人都迷醉得除了吃香波螺,是吃什么都不觉得香了,那海鲜特有的鲜香,让世间所有的香都逊色了,退减了。小小的香波螺,吃它的肉是很难吃出什么的解饥解馋来,吃它就是吃它的香劲儿。这大概就是它为什么会被叫做香波螺的原由吧。不过赶它们也是很过瘾。通常是戴上个线手套,找到一个香波螺最多的礁石,像扫街样,手跟手套就是扫把,一扫地把聚成堆连成片的香波螺扫进筐里,桶里,那个收获喜悦的淋漓和酣畅,好不让人沉醉迷恋,荡气回肠。

吃赶这些波螺,只是为了本能的快意和消受,回忆其,就成了诗意的神往,竟然也是勾魂慑魄,这是生活的奥妙还是人性的奥妙,真说不清楚,但这个过程却是那么地美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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