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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虫鸟

2012-09-10 11:00 作者:惠老旺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与虫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县上鼓励干部盖私房。那时我是县报总编,城建局就给我批了一块2分大的庄基地。我盖起一座小洋楼。刚住进去,屋里一股清清的水泥味道,院子里空荡荡的,回到家,冰锅冷灶,赶紧生火做饭,没有一点儿新居的满足,倒觉得这新环境的旷寂。

第二年天,见燕子飞来,我用一只旧草帽在阳台上给燕子吊了个现成的窝。燕子一点面子也不给,自顾自的飞来飞去,不肯光顾我的小洋楼。

后来我在院子里栽了棵杏树。

农谚说,桃三杏四。经过四年的长枝拔冠,这年春节过后不久,我那棵杏树就红艳艳的了。又几天,满园春光。蜜蜂先来了,嗡嗡嗡不绝于耳,给我家过日子凭添些韵味。燕子这会才飞进我这个寻常百姓家。不过,它只是有时站在我给它吊的那顶草帽上吱吱的唱歌,整天飞来飞去的忙着垒自己的窝,成了我家一道很生动的风景。

我家那杏的品种当地人叫“半边脸”,快熟的时候呈黄色,熟透了就一半黄一半红。一旦搭上了一点红色,鸟儿就来了。起先是那只像喜鹊一样的羽毛黑白相间的大鸟,鲜杏让它给尝了。当人们发现今天有稍红了的杏,明天去摘,就被鸟衔了。凡被鸟衔了的杏,都很软很甜。看来鸟比人聪明,更比人嘴馋。麻雀最令人讨厌,来时“嗖”的一群;飞去,留下满树烂杏。可是,这会儿我才体会到住单家独院的优越性——-鸟儿给予了我们生态式生存的有趣环境。(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但是这远不如我在半个世纪以前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那么一种全身心全方位式的生态享受。

小时候我最怕马蜂。可是我家牛圈、鸡窝以至前门脑上,常有一串一串的马蜂窝。大人就叮咛小娃,马蜂飞来飞去,不怕,只要你不惹它,不会蛰你。千万不敢戳了马蜂窝。我也知道,二伯家的根根在鸡架下逮蛐蛐,不小心撞坏了马蜂窝,当下就惹怒一群马蜂,蛰得他头青面肿。等叫来看病的先生,娃就没命了。有一回,我在三娘家院子玩耍,被马蜂蛰了胳膊,我嚎哭嚎哭的,三娘顺手捡来一只柴棒棒,在牲畜的料箱里沾了沾,然后把我拉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在我的胳膊上划来划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逮着了两句,“马蜂尻子薄如纸,拿个棍棍拨出屎。”果然就不痛了。现在想起来,这个颇具迷信色彩的“偏方”,难道不是农村人与生存环境和谐相处的神奇智慧嘛?

那时农村到处都有虫鸟栖息的地方。

我们村东和村西各有一棵大槐树,树梢上都有一个老鸦窝。老鸦是益还是害,老人们也说不清,只是没有人去戳它的窝。老鸦窝成了我们村的点缀和符号。

有个叫宽娃的小子敢冒大不韪。一日,他爬上东边大槐树,刹时,老鸦就回来了,嘎嘎嘎乱叫。宽娃不顾,手伸进窝里,掏出两个蛋儿,笑道,“可以炒着吃呢”。老鸦在树上叫唤了一天。有老人说,“宽娃遭孽呀,把老鸦惹下了。”第二天早上,树底下有两只死老鸦,嘴里流着血,老人们都说,老鸦碰死了,它们比人还有情有义呢!

村西的锏上有一片一片的枣树园。到收麦季节,满村就飘进了枣花的香味。蜜蜂及时的飞来庆丰收,黑天白日地唱它那细腻的嗡嗡之歌,让人陶醉。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蜜蜂。我相信蜜蜂不会随便蜇人。因为一旦蛰了人,刺会把它的肠子肚子带出来,它自己也活不成了。哪儿有不怕死的动物呢?可是我却常见到枣树底下有许多死去的蜜蜂。我就心痛地骂,是谁这么造孽,弄死这么多的益虫!

赵家堡子有个和我很友好的同学叫奎,他家养着很大一群蜜蜂,我常去他家玩。

蜂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养着。周围一圈儿洋槐树,既保护着密蜂,又让蜜蜂在春季里忙活一阵子。接下来,院子里的油菜花、芥菜花也相继开了。他家老都是热闹的,空气也好像特别清新。奎是养蜂把式,他说,蜂跟人一样,也讲究环境呢!他养蜂全是土法子。蜂窝用四块泥基围成,中间竖一根棍子,蜂绣成一块,趴在棍的周围。窝顶上盖的也是一块泥基,上边用席和草搧着,一切都是自然的。奎爸常和蜂打交道,懂得了蜂性。蜂好像也通人性,跟奎爸成了朋友。收蜂糖时最操心。要将窝里的蜂赶走,用小刀把蜂吐在棍周围的蜂蜡卸下来去熬。奎爸不怕,卸蜡时从不带头罩和手套。每次卸蜡,我们都去看稀奇,没看见过蜂蜇了他。

一个星期天,我和奎等一伙小娃去赵家城壕摘酸枣。奎抓住一棵酸枣树正要上,忽听得“嗡”的一下,一群蜂在头上乱飞。妈呀,不好了,黄蜂来了,会蜇死人的。我们撒腿就跑。奎不慌不忙,他静静一听,这不是黄蜂。这是蜜蜂分群呢。他拉了跑去找他爸。奎爸就提了把笊篱,给上面抹满了蜂糖,和我们一起来在酸枣树下。他把笊篱靠近那蜂群,蜂的嗅觉特别灵,真是蜂拥而上,不大一会就在笊篱上集合完毕。奎爸很高兴,夸我们有功劳,请我们喝蜂糖水。我头一次喝,当然很兴奋,觉得蜂糖渗渗的绵绵的,很甜很甜,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蜜蜂的本事真大啊!

去年秋天,儿子要伐院子里那棵已经很大了的杏树,我当然很是舍不得的。我可以不在乎每年能吃多少很甜的杏儿,我听蜜蜂唱歌,要看燕子跳舞。那是我的福哇!

儿子显然是强词夺理。他把四周的院墙比作一个“口”字,杏树当然为“木”了。口字里面一个木字,不就是个“困”字吗?他说,这些年家里一些事不顺,那是因为阴阳不和,困着呢。

我倒要看看杏树伐了运气是不是就顺了呢?

今年春天,燕子如期而至,可是第二天就没了踪影。麻雀一群一群的忽而飞来忽而飞去,在院子里留着的那块花坛里叽叽喳喳,刨来刨去。

我顿时感叹道:老来不如少,

罕见虫和鸟。

福分有多大,

莫若环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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