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话（小说）3

丑话（小说）3

孟杨

我在沙洲的未了之事就是我必须靠自己的劳动攒够一笔钱，而且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

一年多的流浪生涯，让我或多或少地和这个叫做社会的东西有了接触，二十一岁的我似乎在懂得什么。我对社会的感触就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都得靠劳动。

我所在的这个矿区，工作虽然繁重，但报酬却相当可观，每月的收入在扣去餐费后，会有两千块钱的积存，这是我那种地的父亲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收入，这保证了我可以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去县城吃雪糕。而且，我的打工经历告诉我，这片矿山的老板是一个有人性的老板，从来没有克扣过我们的工资，而且在炎热的季节主动地调整作息时间，这已经给予了我们这些被叫做打工仔的劳动者以很大的爱护与尊重。我在二次来到沙洲之后，很为之感到幸运过。

小倩突然地来突然地去，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更多的波澜，但我却深深地记下了小倩的美好。我们的日子就是靠干活、吃饭、睡觉一天天度过的，我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我可以在工友们嘈杂的电视声音中拿出我带来的那些书来，半躺在床上一页一页地翻，汲取先贤们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和谋生之法，或者走出屋子去看草原看沙漠，观星星赏月亮看夕阳，对着蓝天看云朵飘来飘去，小鸟飞上飞下，而我想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思。(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会想起家乡的父母、幼时的玩伴、木子老师和曾经冒雨吟诵我的诗歌的女同学，想起小倩奶油一样的脸和挂在她鼻尖上的汗珠，想起我曾经斗胆扶弄过的小倩的秀发，可一切都是在一闪念间来了就去，去了又来。我日渐成熟的心灵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生命。

月亮一夜比一夜丰满起来，她告诉我中秋节临近了，可我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我在一种等待中等待月圆之夜，这是一种没有内容的等待。

谁知我的没有内容的等待却等来了内容。中秋节这天，老板意外地出现在我们的宿舍里，他从大河专程给我们送来了梨子、苹果、大枣和月饼，梨是库尔勒香梨，大枣是哈密大枣，苹果是我家乡的红富士苹果，月饼是麦趣尔月饼。看来老板是用了心准备的，他说他要和我们一起共度中秋佳节，这让我们多少有些感动，再说我还是第一次见老板。

当川娃子他们抓起枣子苹果梨子开始咀嚼的时候，我却留意起了我的老板来：成熟中带着沉稳，粗狂中带着儒雅，不像我想象中的商人，倒像个大学教授。

等到天黑月明，我们围坐在两张床对在一起的餐桌上，老板示意一个司机摸样的人从一辆卧车上搬下几箱葡萄酒来，老板告诉大家，今晚可以放开了喝，放开了吃，虽然没有佳肴，但酒和水果管饱，他还用了一句很土的话，叫我们“放开整”。但我们这些历经磨难看了不知多少白眼的打工仔，此时此刻，倒显得拘谨起来，谁也不敢出声，谁也不敢放开整。老板端起一碗酒来，举得高高地说：“我李应梅虽然是一个有点财资的人，但也是一路打拼过来的，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平时和大家接触的不多，可能有些陌生，请大家都把酒满上，咱们一饮而尽，以后就是朋友就是兄弟，在这里祝大家中秋快乐，也希望大家别忘了给家乡的亲人打个问候电话。以后大家有什么困难给工长说，我会尽快解决的。现在我就不陪大家了，你们取便吧。”李老板说的工长就是我们叫惯了的工头，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我刚把一碗葡萄美酒灌下肚里，我第一次知道他姓李的老板走到我跟前，悄声对我说：“我的岳明亮先生，拿上两个碗，提上几瓶酒，陪我一起去赏月。”

天呐，这个姓李名应梅的老板竟然知道我的真名，而且称我先生，这着实让我尴尬，但柔弱的月光帮我掩盖了一切。

我们登上一座不太高的山冈，随便地坐了下来，在这里看月亮似乎更亮一些。盛满了两碗酒，我将一碗恭敬地递给年龄像长辈一样的李应梅李老板，我们相视无语一饮而尽，李老板习惯地拿出烟来，自己点上一枝，递给我一枝，示意我点上。透着月光我看见李老板的烟盒上印着飘逸的两个字“中华”，好象和电视上看到的那些达官贵人们抽的烟有些像，这烟应该价格不菲，绝对不是平头老百姓能抽得起的，这让我心里很热乎。

李老板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来，一朵白雾在月光下飘逸而去，他对着月亮开始了我们的交谈。“我是这几天才知道你的情况的，你能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坚持读书，说明你没有放下你的理想。我希望你能尽快地重返校园，先完成你的学业。然后再考虑谋生的问题，需要的时候我可以帮你一把。至于我的经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只想告诉你，我曾经也是个诗人，对文学有着固执的偏爱，至今还在读书，偶尔间也写一些诗歌散文，但就是缺了年轻时代的那种空灵纯净。其他的我们以后有机会再深谈。今晚我还得返回大河，这里是我的事业，可那里还有我的家人和孩子。”

我看着月光下的李应梅，突然涌上一股感激之情，但我始终没有说出我重返校园的事。李老板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吧，你一时拿不定主意，想好后可以去大河市找我。我该回了，去和大家打个招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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