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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马逊畅销书《绝地反击》(汪译赫尔曼07)连载4

2017-12-05 10:36 作者:翻译家汪德均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4

但我并没睡着,大半个晚都清醒地躺着,休息站的杀人现场一遍又一遍浮现在脑海里。我假设,狙击手不会重返现场,也不会再去光顾他偶然发现的一个人。如果会,那就太危险了。假如他真的再次出现,就会袭击一个新的目标,会吗?这不就是追踪杀手极为困难的原因之一吗?此刻,希腊戏剧合唱队[1]的哭泣声依然响彻我的大脑。我裹着床单,辗转反侧,结果身上发热,床单皱成了一团,开始从床垫上掉了一部分下去。

我睡不着,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害得我连续数周都睡不好的同一原因。大卫·林登,我那位住在费城的人,已经与我疏远,至少目前如此。去年天,他与另一个女人有染。那女人声称爱他,用甜言蜜语哄走了他一大笔钱。大卫和他舅舅都中了那女人的圈套,成了受害者。

一旦他意识到上当受骗,就乞求我原谅他。在某种程度上,我的确原谅了他;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都努力和好。定期煲电话粥,开以后他还飞了过来,相约在一个最时尚最有情调的餐馆相会;那里供应各种美食,充满异国情调,还有最新的菜品。然而,我们只是聊着无关紧要的琐事,凭借着口中的食物消磨时间,避开真正需要解决的问题。饭后,他依然回到四季酒店[2],我则独自驱车回家。

我俩确实需要好好谈谈,但目前似乎有什么东西阻碍着我俩的完全和解——在此刻这样的暗夜之中,只我独自一人,我可以承认情况就是如此。大卫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我俩在揭开长久掩埋的秘密中相遇,而那个秘密恰好牵涉到我们两个家庭的历史;把我俩连接在一起的——呃——其实我一直都不能肯定究竟是什么;但我俩相互吸引却无可否认。那时,连接着我们家庭的纽带似乎暗示我俩之间的关系不可避免[3]。但从一开始就有一个我一直害怕面对的问题;由于这个问题,我俩很可能会相互发现对方让人无法忍受的缺点。既然如此,一次有关信任与背叛的深谈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谁能有把握呢?

一小时以后,依然睡不着,我只好起床检查门窗是否已经锁好;半小时以后,我又去检查一遍。第三轮检查完毕,我断定,沉默的房子都在嘲笑我了——于是,我就做了一件每一个寂寞而又内分泌失调的女人都会做的事——灌下了剩余的葡萄酒!(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大约五点钟,我疲惫至极,终于睡着了;醒来时虽是几个小时以后,依然噩纠缠:猎枪伸出车窗,宛如毒蛇之舌!大脑如糨糊,反应迟钝,焦灼抓狂!于是匆忙套上一件体恤和短裤,下楼去煮咖啡。厨房里,电话答录机上的指示灯闪个不停——很可能是个记者打来的。管它的,我自顾自地端着咖啡走到了后院,站到了一块“甲板”上——那只是我的叫法,其实是一小块木板。

日的后院,犹如一张色彩丰富的毯子。芳草青青而柔软,灌木丛变成棕色的日子还远在八月;牡丹、猫爪花[4]、鸢尾花生气勃勃,繁茂昌盛;不过,那些节节攀升的蔷薇才是本季的奇迹——我几年前就买来了,可它一直处于休眠状态!正打算用铁线莲[5]代替它,它却突然灿烂地绽放起来!现在,成打的粉红色花儿爬在了架子上。我凝视着这些花草,品着香浓的咖啡,恍若置身于一个围墙环绕的英式花园。

熟悉的汽车声断断续续,打破了我的遐想。我走到房前,刚好看到一辆红色的道奇公羊停在了车道上。一个男人下了车,他黑瘦细长,头发胡子均已花白。

“早上好啊,福阿德!”

福阿德• 阿尔•哈姆拉大约四十年前从叙利亚移民美国,自我与巴里结婚以来,他就是我家的园艺师。我离婚以后,他同情我,试图帮我,想让我也成为园艺高手。不过,更重要的是,福阿德是我的朋友,几年以前,他还冒着生命危险救过我的命[6]。

“艾利,”他那双黑眼睛睁得很大,眼神忧虑。“你可还算平安?”

我点点头。

他裤子上沾满了草屑,鞋子满是泥巴,但言谈举止一如既往地得体。

“真不幸,又出了枪击事件。”他摇摇头。“你怎么会去那儿的?”

于是我开始解释,他安静地听着。我说完以后,他口中念念有词,但不像是对我,倒更像是对他自己:“那个……英语中是怎么说的?‘若非托上帝之福,吾亦去也’?”

我点点头。福阿德是一个穆斯林,但他的思想倾向显然具有普世价值。我是犹太人,但我并不确信上帝是否真的存在,不管怎样,我都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去花费精力。

“古兰经是怎么讲到命运的?”

“命运?”他眉头一皱。“在伊斯兰教义里,这个概念迥然相异。”

“怎么会这样呢?”

“我们不使用‘命运’这个词儿。《圣训》[7],相当于你们的《塔木德》[8],说安拉无处不在,即便是一片叶子的颤动,也必须要有他的意旨。既然安拉主宰着一切,那么,一切事情他都知道,都由他决定。这个概念就以‘al-qada’ wa al-qadar’而著称。”

“所以就没有自由意志了?”

“也不尽然。我们拥有的自由为安拉所赐予,我们应该是为了自觉自愿地服从他才使用自由的权力。”

“等一等。这要么不是自由意志,要么就没有自由。”

“艾利,我们相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两眼闪闪发光。“即使有时候我们必须推进一下。”

他走过小小的庭院,来到我的菜地。上月,我们开垦了这块地,地边围着枕木,然后翻土施肥,种上了萝卜、黄瓜和黄豆。次日,由于大喜过望,我又加种了西红柿。此后我每天都来看看,注视着它们发芽、出苗、长粗,惊叹于大自然的奇迹。

福阿德审视了一番:“你一直都没浇水。”

我好像受到了训斥:“我浇过水的;只有昨天没浇,你知道昨天我……”

他走回皮卡,从车厢里拖出了一个黄色的洒水器(我以前见过多次),带了过来,接在了我家的水管子上,然后向我示意打开水龙头;虽然少量水花喷出了菜园,但多数都洒在了那些植物上。我敢打赌,那些植物都感激地伸起腰来迎向水花。他又点了一头,开始查看园子的其余部分。要么是还符合他的要求,要么是他另外想到了什么,突然,他转头问我:

“蕾切尔呢?”

我就给他说了“暑假危机”。他听后再次笑了,但这笑容里有几分忧虑。“怎么啦,福阿德?”

他没有马上回答,然后双臂抱在胸前。

“艾哈迈德……”他声音郁闷。

艾哈迈德是福阿德的儿子,马上就是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9]大四的学生了,作为一个医学预科生,他对神经外科兴致盎然;不过,福阿德说,每当艾哈迈德开始接触一些新的学科就会有所改变,他学业优秀,已经有好几个医学院表示愿意录取他。

“他怎么样?”

“他想去伊拉克。”

“伊拉克?”我打了冷战。

“为什么呀?”

福阿德从后衣袋里取出一把修枝的剪刀,在猫爪花旁边蹲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剪刀吊在指头上:“你知道,他母亲哈亚特,就是伊拉克人,”他终于说道。

“我当然知道。”

“我和哈亚特是在美国相遇的。呃……战争结束以来,艾哈迈德就一直不停地谈论伊拉克现状。”

“又不是只他一人,很多人都在谈论。”

“但是,艾哈迈德更加极端,他认为他应该在那儿。”福阿德站起身来。“他说他的血管里流着伊拉克的鲜血,是时候为他的‘同胞’做点儿什么了。”

我咬着嘴唇。艾哈迈德血气方刚,想要证明他自己,表明自己与父母不同,我能理解。但是,一想到孩子要去那样一个地方,一个历经战乱而社会秩序荡然无存的地方,对任何一个父母来说,都是一场噩梦!“那他想去干什么?”

“他遇到一个女孩,是伊拉克流亡者的女儿,也是医学预科生;他俩想去伊拉克的一家医院一起工作。”

看来是他女友。“你见过她吗?”

福阿德摇了摇头:“哈亚特听说后很不舒服。尽管她已经完全美国化了,但在子女的事情上依然很传统。”

“你说的是……她想为艾哈迈德安排婚事?”

福阿德耸了耸肩。

“唉。”我打量着猫爪花。艾哈迈德想去伊拉克到底在多大程度上是真的?在多大程度上是因为那个女孩?他21岁[10],正是逆反心理最强的时期,常常想与父母的愿望反着来。寻求一种与父母心照不宣的关系,或是干脆我行我素——甚至由此而远遁伊拉克——不正是逆反期儿子的行为吗?

不过,从本质上说,到医院工作并非坏事,而是利他主义之善、理想主义之光,是加入和平队[11]追求的目标。按理说,医院应该是安全的港湾。

“他想在伊拉克待多久?”

“一年。”福阿德伸手抚过头顶。“我很担心,艾利……为他的——他们的——安全。”似乎他的心很快就要碎了。

我摇摇头。“不,你是担心他们不再回来了。”

过了好一阵他才回答,声音低如耳语:“是。”

“哈亚特怎么说?”

“我们还没有——”他停顿了一下——“统一意见,她还有家人在那儿。”

“那些人有可能劝他长期待在伊拉克。”

福阿德双唇紧闭。

突然间,我为蕾切尔才15岁[12]感到很轻松。

“他女友父母的态度呢?”

“我们还不认识她父母。”

“呃,为什么不——”

突然喇叭想起,一辆银白色的SUV[13]停在了路边。开车的女人一头长长的金发,两个浅黄色头发的孩子从后座向外窥视。蕾切尔拉开车门跳了出来,走到了车尾。那女人也下了车,拉起行李舱。她身穿石灰绿的无袖背心和白短裤,显示出了大量的晒得黝黑光滑的皮肤。她俩一起拖出了蕾切尔的自行车,放在了地上。她俩身高相似,从背部看,一个是直直的金发,一个是卷卷的金发,很像是母女,甚至是姐妹;而我的黑发紧紧压在头上,真像是一个负担。

蕾切尔推着自行车往车道走了一半,然后回头向那女人挥手告别。那女人也微笑着挥手回应,然后钻进车里。随着车子的离去,两个小孩也透过车窗使劲地挥手。蕾切尔等到车子不见了踪影,才把自行车推进了车库。

“嗨,妈妈!”

“哎哟哟,宝贝儿,你可回来了!”我给她一个拥抱:“那是谁呀?”

一丝愧疚闪过她的面庞——是我的想象,还是我真的看见了?

“朱莉娅,和她的孩子。”

过了好一阵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朱莉娅·豪尔德伦!巴里去年冬天就和她约会;六个月前的事了,这可是他空前未有的。“怎么是她送你回家?”

蕾切尔耸了耸肩:“顺路呗,她家就在几个街区以外。”

我记起来了:苏珊曾说过她就住在附近。然而又跳出更多的问题:难道她在巴里那儿过夜,而蕾切尔也在?还是她早上才去的巴里家?我看不出巴里怎么就能忍受两个小淘气在他家到处折腾——两个孩子看上去都不会超过8岁。不过,漂亮的女人总能让男人干出各种各样奇怪的事儿来,而朱莉娅显然很漂亮。

蕾切尔向福阿德挥挥手便走进了屋子。我转过身,只见福阿德弯着腰清除野草,于是也蹲下,希望完成刚才的交谈,但他一言不发。我知道不能逼他开口,只好也开始除草,开始想着福阿德的儿子和巴里的女友,想着接受变化是多么地不容易。突然发现,仅仅几秒钟,我的指甲里就聚集了一层脏土——本来应该戴手套的!

我走向车库,突然,电话铃响了。片刻之后,蕾切尔在窗口大呼:“妈,找你的。米拉诺维奇探长。”

[1] 希腊戏剧合唱队:古希腊戏剧演出中一群演员戴着相同的面具异口同声地歌唱。此处指艾利的亲友们全都告诫她不要去管闲事以免卷入危险之中。

[2] 国际性奢华连锁酒店,总部位于加拿大。

[3] 这个历史渊源参见本系列第一部:《谋杀鉴赏》。

[4] 猫爪花:学名耧斗菜,毛茛科的多年生草本植物,6-7月间开花,花姿娇小玲珑,花色明快,适应性强,为优良庭园花卉,叶奇花美,适于布置花坛、花径等。

[5] 铁线莲:为毛茛科铁线莲属下的一个种,即毛茛科植物山木通的根、茎、叶。

[6] 此事参见《谋杀鉴赏》。

[7] 《圣训》: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的言行录,由后人所编。圣训形成于8至9世纪,其主要内容是先知对教义、律例、制度、礼仪及日常生活各种问题的意见主张。

[8] 《塔木德》:犹太教经典、律法的汇编,为公元前2世纪~公元5世纪间犹太教有关律法条例、传统习俗、祭祀礼仪的论著和注疏的汇集。

[9] 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著名的研究型私立大学,位于马里兰州的巴尔的摩市,尤以其医学、公共卫生、商学院、科学研究、国际关系及艺术等领域的卓越成就而闻名世界

[10] 21岁:美国的法律规定青少年满21岁即为成年人,可自由决定出行等重大事情,父母无权阻扰。

[11] 美国和平队:美国政府20世纪60年代成立的青年志愿者组织:大学生贡献两年时间帮助不发达国家培训人员及有关工作,促进美国与东道国人民的相互了解;派到中国的和平队叫做“美中友好志愿者。”

[12] 加入和平队的年龄下限为18岁。

[13] SUV:一种运动型多用途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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