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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兴记忆

2017-09-20 09:24 作者:秋歌  | 1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在我的心里,桂兴永远是一个美丽的地方,青山绿水,牛羊成群,山花烂漫,民风淳朴。每当在都市里呆得有些不舒服,我常常会想到桂兴,想到那个承载着我青岁月的地方。

民国初年蒲殿俊作序的《广安州新志•乡镇志》里对桂兴作了这样的记载:“桂花场,州东八十里,同治中置地近天池,交邻水界,地多竹麻纸。市易唯土茶谷米,店户百余,街一道,场期三六九。坿市一里白龙,大姓张。”

之一:小镇的风情岁月

作为华蓥山中的一个小镇,桂兴地处人们称之为外山、内山之间的长长峡谷中,偏僻宁静。一条窄窄的街道,早年多由青石铺成,两边一色穿斗式青瓦房,高高矮矮,错落有致。小街的后面是一条清清亮亮的小河,房屋就是沿着这弯弯的小河而建。如果站在小河的对岸看小街,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排排状似湘西风貌的吊脚楼。家家户户后门连接着延伸到小河里的窄窄石梯。小镇上的人们就在这小河里挑水、淘菜、洗衣服。那河边常常传来洗衣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或歌声,涟漪中晃动着质朴乡村姑娘健美的身影,真是别有一番韵味。小镇确实很小,街道不长,民间俗话“上场口跌跟斗,下场口捡草帽”,就是对其最形象的形容。最早的时候,山上还没有公路,进出场镇走的是所谓牛光石铺成的小路,下场口那座石拱桥就是出入场口的必经之道。石拱桥边当年长着一棵很大很大的桂花树,据说至少也有百年历史,桂树下常常围着一群老老少少在那里说古论今。据老人们讲,这石拱桥还有一个传说。当年这场口的小河上没有桥,人们赶场来往都是趟水而过,没有涨水还好,如遇涨水则要绕很大一个弯子才能进出场镇。当地一位八十老翁看在眼里,心生善念,便将自己一生的积蓄捐出修造了这座拱桥,方便了人们的出行。金秋八月,拱桥落成,按照习俗要举办一个踩桥仪式,然而这桥却还没有名字。于是众说纷纭,最后商量决定,踩桥那天谁第一个过桥就让他说个四言八句,一来为桥命名,二来讨个吉利。就在踩桥那天早上,突然听得锣鼓响起,唢呐高奏,一支送亲的队伍抬着花轿经过桂花场要往天池而去。众人都说这第一个踩桥的应当是这对新人,于是把花轿给拦下,要让新郎赋诗一首,诗中要有这桥的名字。新郎是个憨厚人,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的,站在桥头想了半天才说出“八十老翁建新桥,功在千秋人夸好”两句,后面就接不上了。新郎那个急呀,直急得额上上汗水哗哗哗的冒,众人见了不禁哈哈大笑。那新娘子坐在轿内暗自思忖,忽见桥边有棵正在开花的大桂花树,便悄悄撩开轿帘示意新郎,新郎恍然大悟,说道:“金桂飘香贺喜来,取名就叫桂花桥”,众人听罢都说不错,送亲队伍热热闹闹地走了,这桂花桥的名字却留了下来,于是也就有了桂花场的地名。

其实,关于桂兴地名的由来,说法颇多,上面的传说虽富传奇意味,但我以为下面的这种说法应更准确。当年在桂兴场镇两端不远处各有拱桥一座。上场口的桥即今何家拱桥,桥旁有一院落,朝门巍峨,颇为气派,院中有一高大的桂花树。而在桂兴场镇的下场口,也有一座拱桥,离桥不远的石家院子内也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每逢秋高气爽之时,桂花飘香,十里可闻,于是便有了桂花场的称呼。不知何时,桂花场又改名桂馨场,这名字一直用到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所谓“桂馨”者,自然与桂花香味有关。五十年代后或许人们觉得“桂馨”的“馨”字笔画复杂,写起来不方便,便改“馨”为“兴”,于是就有了我们今天看到的“桂兴”,不过在我看来,写起来虽方便,却无多少意蕴了。

小镇上当年排列着各种小店铺,布店、书店、百货店、缝纫店、农具店等等,而下场口一楼一底的供销社,是这小镇最繁华的地方,今天看去虽不咋样,当年却是这里最高大气派的现代建筑了。我们那时几个刚参加工作青年教师都来此地“游荡”,并非要买东西,而是想看看这里的售货员,那可都是水灵灵的年轻妹子,谁都想寻机搭讪几句,偷看几眼。甚至我们那群毛头小伙子中有人还理想满怀,雄心勃勃,信誓旦旦地点名要把某妹子娶回家。不过,这些妹子那时都很骄傲,没几个瞧得上教师。在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之初,计划经济还占上风,物资匮乏,票证吃香,肉票、粮票、糖票、布票、书票甚至洗澡票,什么都凭票。谁要能弄到一点糖、一点布、一点肉,那可就是本事。于是,食品店、粮店、商店营业员的社会地位就非同一般了。著名作家柯云路当年很走红的一部电视连续剧《新星》里面那位公社党委书记“潘狗屎”,不就曾对一位小学女老师许偌说:“好好干,以后提拔你当营业员。”足见当年教师地位之低,售货员妹妹们的职业声望之牛,用今天的语言形容,真是性价比太高。在我的印象里,好像把某妹子娶回家的这类美事似乎还从没见在我们那帮人中有过兑现。理想最终成为破灭的幻想,幻想的破灭带来的则自然是茶余饭后大家相互打趣的谈资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不过随着市场经济的兴起,商品流通渠道增多,物资供应丰富起来,供销社的职能也发生了转变,当年的那些美女们多已转行或下岗。至今还偶尔能看见她们的身影,遗憾的是自然无情,红颜已逝,她们多在晚上的坝坝舞人群或麻将桌上消磨着时光。每每想起当年山中那些事情,心里仍不禁暗暗感叹。真是风水轮流转,花无百日红呀。

小镇当年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有上场口的打铁街,那也应是这街上最闹热的地方。铁匠铺平时铺门大开,里面炉火熊熊,热火朝天。似乎四季都是赤身裸背的铁匠师傅们,汗流满面地在那里忙活着,他们胸前常年挂着一张牛皮割成的围腰,那围腰因经常被炽热的铁屑烧烫,疤痕累累。大风箱被拉得呼呼作响,火苗在炉中笔直向上,铁胚在炉火里被烧得通红通红。一个师傅用大铁钳将烧软了的铁胚从炉子里取出,往铁砧上一放,另外几个师傅就抡起铁锤你一下我一下地锤打起来,随着欢快的节奏,火星四溅开来,如礼花绽放,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随之在这小街上久久回荡。我常和同伴一道来这里看打铁。每当走进铺子,掌钳子的师傅用眼睛把我们一扫,知道是来闲逛的,便大声嚷起来:“走开些、走开些,打个铁有啥看头嘛,谨防烫到你几爷子没得哪个拿医药钱哈!”说着把手中的铁胚往旁边水缸里一丢,“刺儿”一声,一团白烟猛地腾起,浓浓的水汽便在铁匠铺子的上空弥漫开来。我那时觉得这真是一种最具观赏性的极有原始意义的劳动了。无论是铁匠们的形态、神态、动态和整个工场的氛围,都能给人一种阳刚之美。所以后来我在写一个作品时专门把这个场景表现了进去,因为现在还真难看到那情景了。据老一辈的人说,那时桂兴街上制作出来的铁器是很有名的,四村八乡都愿来这里购买。

当年的桂花场,算是华蓥山区里面的一个大场镇,每逢赶场,挑担的、背背篓的、牵猪赶羊的、卖菜卖粮卖山货的都汇聚于此。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堪称水泄不通。而那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时的争执声也让这平时宁静的小镇喧腾起来,热闹得很。

说到桂兴的市场,我就想到自己少年时第一次到桂兴的情形。那还是在1968年。父母和全县的老师们都被集中到广安县城去参加所谓 “一打三反”、清理阶级队伍的政治学习去了。才十一岁的我和才六岁多的弟弟便寄托在新桥乡农村的姨婆家里。四月的一天,姨婆让我去桂兴卖红苕秧。姨婆说,你按照我说的价格去卖,如果卖的价高,你就把多卖的钱拿去作零花。从没做过生意的我就这样挑着一担苕秧走了十几里小路爬山来到桂兴,干了我这一生目前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买卖活。第一次做生意,还是有点紧张。那天上午我站在书店门前的街边,四下张望,等人来买红苕秧。还好,没一会就有人来了,他翻了翻我的苕秧,又到其他几个人那里看了看,觉得我的苕秧还比较满意,稍作讨价还价便成交了。他让我担着苕秧跟他来到上场口的一座院子,后来我才知道这院就是有名的谌家院子。当这笔生意完成,接过买主递给的几元钱,我心里还真有点激动,似乎觉得心脏跳得嘣嘣蹦的。出了谌家院子,便急急忙忙直奔书店,那可是我卖苕秧时就看好的。花了大概两毛多钱,买了一本描写台海两岸东海交锋的故事书,然后一路欢畅下山去了。一晃几十年过去,当年的情景今天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

场镇虽小,街上的人们却其乐融融。邻里之间谁有红白喜事,婚丧嫁娶,大家都彼此照应。借个东西,找个方便,打个下手帮个忙那是常有的事,生疮害病,相互问候,你来我往,就似亲戚。逢谁家做饭早,那饭菜香味就在这小小的街上四散飘荡。四邻八舍都知道这家吃的是啥。谁家要是先开饭,那家孩子便常端一个缺了一块的大土碗,或蹲街沿或坐门槛,在那大嚼大咽。于是就有邻居孩子循着香味凑上前来,眼睛直勾勾地盯住那碗内的饭菜,一个劲地咽口水。往往这时,吃饭孩子家的大人见了,便会笑着对邻居孩子招呼一声,“看你那眼珠子都掉到哥哥碗里了,去,家里拿个碗来,舀一点先吃到。”偶尔哪家孩子要是犯事挨打,哭声惊动邻居,于是就有邻家大人出来改弯说情,紧张气氛随之烟消云散。足见邻里间的和睦,小镇风气之淳朴。

之二:鲜花,在山岭上展蕊怒放

桂兴是一个鲜花盛开的地方。一到春天,这里的山中总是绽放着各色花朵,而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当年我在山上教书,每逢此时都要领着孩子们上山春游。那时的春游,没有现在那样多的条条款款约束,或利用队日活动,或找个星期日,稍加组织,讲讲注意安全之类就上山了,孩子们彼此也很自觉,相互照应,从没发生过什么事故。山里的孩子在家是要干活的,要么下地,要么放牛放羊,要么打柴割草,非常勤劳。荆棘丛生的崎岖山路,对他们来说就如平地一般。集体出游,大家兴致高昂,找个平坦之处,围个圈子就表演节目。节目都是孩子们自己组织的,朴实真挚幽默,常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山谷的花丛中、草地上到处飘荡着孩子们欢乐的歌声和笑声。节目完了,分组自由活动,男孩就去玩他们的游戏,女孩子们则奔往花丛采摘山花。往往春游结束,我办公桌上的花瓶里就会插上一大束映山红,那是孩子们送我的礼物。每当此时,作为一个老师的欣慰之感便油然而生。

桂兴的秋天也是迷人的。金秋时节,野菊花把座座山岭道道沟壑铺得满满的,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一片金光灿烂,菊香扑鼻。高中时学过毛泽东的词《采桑子•重阳》,其中的“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的句子在这里得到了最形象的诠释。在桂兴的秋日里,每当下午放学晚饭后,便与同事们披着夕阳散步于山间,满目灿烂的黄花,在晚霞辉映下,与袅袅炊烟、薄薄暮霭和牧归牛羊构成一幅意境清新的美丽画面。

不过在我的脑海里,印象最深的还是要数这里的桂花。《广安州新志》称桂兴场叫桂花场,说明这名字至少早在清代就有了。这应当源自此地遍种的桂花树。当年桂兴的桂花树,大多分布在前山后山之间的那块谷地里。许多房前院后都会载上几棵桂树。每到秋天,如果行走于山谷间,一阵风过,浓郁的桂花香味便扑面而来,令人心醉。记得当年我家住在深山里的王家湾,天天去街上上学,来回都要经过一个农家院落,那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树龄估摸至少上百年了。每到秋天八月,树上便缀满密密麻麻、金黄金黄的桂花。那花香黏黏的,把个山沟熏得醉醉的。人们经过那里都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望着那树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所以在我心中那桂树简直就是桂花王了。我喜爱文学,但那时接触不到古典诗词,只读毛泽东诗词。每当路过这里,闻见花香,便满脑海翻来覆去萦绕着毛泽东《蝶恋花•答李淑一》中的那句:“借问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在我的记忆里,有这样一个秋天的晚,我和父亲还有另一老师从街上看了电影回家。这时,一轮圆圆的明月从山后升起,挂在那棵高大的桂树枝桠上,月华似水,大地铺银,远处的群山朦朦胧胧。就在我们路过那院子时,一阵清风突然吹过,飘来阵阵桂花香,大家都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似乎被这花香所陶醉。清风明月、桂树花香,还有宁静的山野,这些元素构成了一种让人心醉难忘的意境。今天想来,觉得那是我看见过的最美月夜。那天晚上,在皎洁的月光下,崎岖的山路上,我又一次听到了大人们谈起了月宫、嫦娥、吴刚、玉兔、还有那永远砍不断的桂花树的古老故事。那时我还不知道有唐代大诗人宋之问的诗句:“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不知道王建的“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的优美诗句。但是,我对桂花的喜爱也就从那时开始了。

桂花虽质朴,却香气醉人。今天很多地方都在栽种桂花树,它成为人们美化环境的一种常见树种。但这桂花于我却已无当年的那种感受了:人工雕琢,矮小娇弱,花香淡淡,缺少自然挺拔的气派和令人闻之欲醉的浓郁花香。不久前,我回桂兴,又去过那座小院,院落依旧,可那棵高大的桂花树却不见了。见此情景,心里不免非常失落,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于是又想起当年情景。今天的桂兴因为种种原因,桂花树确实越来越少了。不过令我欣慰的是,听说镇政府已经做出一个规划,恢复当年遍种桂花树的习惯,让桂花场名副其实。听到这消息我很高兴。桂花桂花,富贵之花。当年人们喜爱种植桂花树,或许就图这桂花二字会带来富贵,带来吉祥,以此寄托祖祖辈辈对美好生活的期盼,这是多么美好的愿望。我真心希望那满地桂花香的日子能早日在这山区小镇重现,让富贵之花给山区百姓带来真正的富贵吉祥。

之三:桂兴羊肉,味美天下

到桂兴,如果没吃桂兴羊肉,那简直就相当于没到过桂兴。桂兴羊肉今天已成为广安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著名餐饮品牌。桂兴地处山区,有着丰富的牧草资源,加之气候较山下寒冷,因此羊肉是当地百姓喜欢的传统肉食品。山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养山羊的习惯。这里地形复杂多变,地势落差在800米以上,有着原生态的自然环境和十分丰富的野生动植物资源,其中不乏名贵中草药。加之此地山泉清冽,水质上乘,因此为山羊的生长创造了优越的条件。饥食野草,渴饮山泉,偶尔还可吃到中草药,桂兴山羊自然身体健壮,肉质肥美。若以当地的煤炭或柴火烧煮,那味道与其他地方的羊肉更是不同。我有一朋友曾经做过试验,同样的桂兴羊肉如果拿到山下去制作,出来的味道就有区别。原因何在?有美食家说在于山上的水质不同。所以就有在桂兴买羊肉,同时还要装几大桶山泉水回去的说法,因为这样做出来的羊肉才会鲜美,才会有桂兴当地那种特有香味。

桂兴羊肉当初并非今天这样出名,其制作历来也是自发传承,师徒相授,烹调工艺也仅局限于桂兴本地,主要集中在桂兴场镇,据说仅有十余人能真正掌握其工艺。但是据我所知,乡村也有高手,我曾经和朋友到过一个多年的老友家,他特意从山上牵了一只羊来杀了,做了一顿萝卜羊肉招待我们,山中泉水,新鲜蔬菜,土灶土锅,敞盖烹煮,其味道让我们这些城里人赞叹不已,都说有机会还要来。不过,这些人家都是自做自吃,不搞经营。随着人们需求的增加,近年来,桂兴羊肉的烹制方法出现了一些变化,风味也趋于多样,分为炒、炖、蒸等,还开发出了羊肉香肠、羊肉药膳等,并逐步形成了流派。这就是白含德为代表的以清香鲜美为特色的羊肉系列,彭丽华为代表的以麻辣醇香为特色的羊肉系列。如果要说桂兴羊肉为谁所创,那可不好确定。但是桂兴羊肉能够成为一个人们喜爱的饮食品牌,则离不开前面说到的白含德。这白师傅并非土生土长的桂兴人,老家在广安肖溪,上世纪五十年代就上山在当时的桂兴区公所食堂作炊事员。白师傅为人质朴,爱动脑子,对饮食文化颇有研究,尤其做得一手好羊肉。他在本地烹制羊肉的传统方法基础上,结合自己多年实践经验,从原料选择、烹制配料等方面作了改进,烧出来的羊肉味道鲜美,清香扑鼻。记得那时凡出差到桂兴者,都喜欢在食堂就餐,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吃到白师傅亲手烹制的羊肉。笔者在桂兴工作时,也曾有幸一品老人家亲手所做的鲜美羊肉。白师傅的这道羊肉七十年代时还被用来接待过时任四川省委书记的赵紫阳和后来的林业部长杨忠,他们品尝后皆赞不绝口。于是这道菜便远近闻名,招牌也越来越响亮,成为一道地方名菜,并渐渐被冠以“桂兴羊肉”之名,在一些重要的节庆展示活动上大受顾客热捧,供不应求。

广安人有吃伏羊肉的习惯,每逢天入伏之时,不少人家便会在家煮上一锅羊肉大吃一顿。伏天本是高温之季,饮食当以清淡为主,羊肉燥热,似有火上加油之嫌。但据说此刻吃羊肉有反季相补的作用,对强身健体颇有益处。而每逢立之日,人们更是不吃羊肉心不甘。因此一到入伏、立冬,大批食客便蜂拥上山,纷纷前往桂兴品尝羊肉。高峰时节每天接待量甚至达到近两千人,那时节,一个小小的桂花场镇车水马龙,人流如潮,如不及早订位,餐馆、食堂几乎一座难求,真可谓热闹非凡。每当这时,人们围坐于热气腾腾的桌前,大盆的羊肉、大碗的白酒,吆五喝六,大快朵颐,直吃得头上汗水直淌、面红耳赤,青筋暴跳,那热闹场面实在难以言表。桂兴羊肉不但成为桂兴的一个品牌,也成了广安的一张独具特色的饮食文化名片。如今到广安,你可以看见到处都有打着“桂兴羊肉”招牌的饭店,味道也还不错。但是,如果你要真正能够品赏到正宗的桂兴羊肉,我劝你还是到桂兴去,在那青山绿水间,在那蓝天白云下,在那浓郁的桂花香味中去感受一份任何地方都不能体验到的饮食之美。

之四:七间屋,纷争乱世盼人和

曾经有人问我,你觉得桂兴有些什么旅游资源呢?我告诉他,桂兴的旅游资源很丰富。其他不说,仅大大小小的山寨这里就有着许多:何家寨、马鞍寨、人和寨、向家寨、敦伦寨、青龙寨……每一个山寨都有说不完的古老故事。

桂兴地处华蓥山区,当年常有土匪出没。这些人打家劫舍,骚扰乡里,百姓深受其害。尤其到了嘉庆年间,白莲教兴起,战乱更是不断。一些有钱人便组织当地百姓利用本地的山岭筑寨避乱,官府对此也积极鼓励,于是广安筑寨成风,桂兴也不例外,便有了前面所说的那一系列山寨。这些山寨建在高高的山顶上,四面多为绝壁,绝壁之上又用青砂条石垒砌成高高的寨墙。寨子一般东西南北四面分别筑门,有四道,也有两道门的。寨门多为圆拱形。门前蜿蜒陡峭的羊肠小道连接山下大路。由于山高坡陡,道路崎岖,这些山寨易守难攻,几乎可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寨上多建有房屋,没建房屋也有山洞可居。寨上常年备有充足水源和粮草。加之大量山寨上还有一些田地可供耕种,因此蔬菜之类也不缺少。即使被围上几个月,寨上人员也能保证基本供给。所以山寨就成为华蓥山区一道特色别具的历史风景,桂兴尤甚。

桂兴的山寨,我曾去过几座。印象颇深的当属前山的七间屋。七间屋,是桂兴与前锋交界处的一座山寨。山寨不大,名气却响。七间屋原本不叫七间屋,而叫人和寨,因为这个山寨有一由人工在一块巨石上开凿出的七个洞穴,犹如七间小屋,因此人们便把这寨叫作七间屋。七间屋所处的山岭是这一带最高的山岭,山上长满树木,尤以松树居多。立于山顶放眼远望,近可看见桂兴场镇,远可看见山下前锋,还可看见北边的天才。与七间屋遥相呼应的,是不远处的向家寨。

我最早去七间屋游览是在1981年。那时我还在桂兴工作,带着班上学生到寨上春游。这时的七间屋保存还相对完好,南寨门完整,上镌“人和寨”三字,“寨”字为异体的“砦”字,许多人不认识。那天我们踏着荆棘把整个寨子转了一遍,发现这寨墙实际是两层,外面一层为石头垒砌,靠寨内这一边则用黄土夯筑而成。寨子不大,两道门,南门和北门。从我们进寨的南门沿着左边寨墙前行,大概行两百米就到了北寨门,这北寨门一边以山崖为墙,另一边则以石头垒砌与寨墙相接。由于年久失修,整体上我们已经看不出这寨门的形制了,似乎与前面所见南门不同,非圆拱形,而是呈方形。尤其令我诧异的是,这北寨门的寨名不是像一般寨门那样镌于寨门上方,而是刻在寨门的右内壁。而且由左往右看,其字排列成“人寨和”。怎会如此排法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寨上已经见不到任何可以说明其历史的遗迹了,只有满地的茅草在强劲的山风中被吹得匍匐于地。当地百姓告诉我,这寨子原本就是一个石山,当初曾有一小岩洞,七间屋就是在这小岩洞的基础上扩大凿成,成为我们眼前所见。

七间屋的洞门外是一条长约十米,仅可容一人贴着山壁行进的狭窄小路,走完这条小路便来到洞门前。洞门南向,为方形,大石垒砌,厚近尺余,十分牢固。门框一侧靠石壁,一侧临深渊,为石屋总隘。门外空间狭窄,或可容纳三五人。任何人要进此门,都须在这狭窄的小道上靠着石壁才能到达。若有一人据此把守,仅凭一根棍棒就可守住。和常见的山门一样,山壁上凿有几个石洞,那是用来放置抵门杠的,平时只要洞门一关,抵门杠一上,在这样一个狭窄的地方要从外面打开大门那是很难想象的。或许脚跟尚未立稳,可能就已被洞内防守者打下悬崖。进入大门,山壁与另一寨墙之间形成约一米宽的廊道。廊道不长,左为洞壁,右边则是陡峭悬崖。崖高约数米,据我估计,当初修这洞穴时,实际高度可能比这还高,因后来洞穴弃用,山壁底部的泥土逐渐堆积起来,形成了今天所见的缓坡,使这里已经难以看出当年的险要了。

站在大门口观察,石洞的左侧有门一道,正对面是厨房。厨房设计在此,是为方便烟气排出。观察厨房石灶,即可见其烟道是在洞壁上凿出的一通向外面的石槽。厨房内有水缸一口,大约四五尺见方,深也大概如此。靠灶台的石壁上方有小空间,应是物品储藏之地。其旁有一观察孔,正对大门。由这观察孔向外望去,整个大门外的一切动静尽收眼底。这观察孔也可作射击孔,从这里向外射击,大门外的来犯者要想进入洞穴几乎没有可能,他的去路要么退回,要么就是中枪掉下悬崖。而在靠大门的左侧有一小屋,我们称之为门卫室。门卫室的石壁上,也有一个射击孔对着门外,当有人来到大门前,其身体便正对这射击孔,室内守卫者不需瞄准只要扣动扳机,绝对弹无虚发。它与厨房石壁上的射击孔构成了一个火力交叉点,不允许任何来犯者在这门前稍作停留。由此可见七间屋的防御功能相当有效的,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堪称固若金汤。

走进七间屋,我们打着电筒一个洞一个洞依次数来,果真七个,大小有别,里外不同,方方正正,洞洞相通。我们上山时出了一身汗,但一进洞,便顿感周身凉爽,犹如进了空调房一般。

当年在桂兴工作时,我曾问过当地老乡关于七间屋的情况。他们说,这人和寨为本地向氏家族所造。建造年代他们也说不清,反正在他们祖祖那辈就已经有了这个山寨。根据这种说法,我估计最早应在清嘉庆年代,可能主要是防范白莲教的袭扰。但这寨上的七间石屋,老乡说凿成年代却非久远,应在民国年间。

这七间屋的施工者是当地向家后代向直斋。向直斋何许人也?当地大户,家财万贯,喜爱诗书,满腹经纶,在桂兴一带颇有声望。这向直斋虽为有钱之人,但却还不是那种土豪财主,素喜清静幽雅,慎独修心。他曾在居家附近遍寻山林,欲找一读书养心之地。选来选去,见这山寨虽然年久失修,但四周树竹茂密,常有白鹤居其间,觉得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遂出资修缮,平常无事就在寨中读书习字,吟诗作赋,。某年一潘姓土匪得知向直斋家颇为富裕,心生歹意,放出话来欲打家劫舍。为防土匪,向直斋便出钱请人开凿了七间屋,以作防身避难之用。七间屋凿成后,当时并没派上用场。真正派上用场倒是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共产党在华蓥山区闹起义,这向直斋的儿子向杰栋加入了共产党地下组织,在桂兴一代策动武装起义。为防当局搜捕,七间屋便成为其隐蔽藏身之处。

坐在廊前的石栏上,放眼一望,眼前松林茂密,林间山花烂漫,花丛儿啼鸣。来到山顶,极目远眺,只见山峦起伏,苍翠葱郁,万千田畴,进入眼底,山风过处,松涛阵阵,真让人生出心旷神怡之感。于是就觉得那位向直斋老先生选此地作为修身养性之处是很有眼光的。但是,我不知道这种平静生活对他来说究竟有过多久,因为如果生活安宁,社会稳定,他是不会花大量人力物力来开凿这七间屋的。面对当年战乱不断,民心不安,社会动荡,盗匪出没的时局,向老先生定是忧心忡忡,难平心潮。因为他所处的华蓥山区,即使远离战场,也可能同样面临着其他无休止的苛捐杂税盘剥,像他这样的乡间绅士也难逃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降临的厄运。动荡的社会就如这岭上的棵棵大树,本欲安静却山风不止。于是他希望能够有和平安宁的环境,保己平安。希望这个世界能少些战乱,多些融洽,这便有了选择孟夫子的“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句子用作寨名。我坚信,那“人和寨”寨名,定是出自老先生之意,而那门上的“人和寨”三字,也定是出自他本人之手。因为在我看来,那三字方正敦厚,圆润平和,落笔不凡,颇有功力,正传递了向老先生内心的期盼。

之五,“村子”,山区特有的防御工事

说到山寨,桂兴还有一个历史景观不能不说到,那就是村子。桂兴人所谓的“村子”,其实就是黄土夯筑的碉楼。1949年前,华蓥山区一带,尤其是桂兴境内的碉楼众多,据不完全统计,仅建于20世纪30年代至40年代的碉楼就有近30个。我当年读书的天池湖畔,就有一座这样的村子,被拆掉了内部的所有木头结构和房盖,只留下四面光溜溜的黄土碉墙,虽然经历了近百年风吹打,仍巍然耸立在茫茫湖边,见证着历史的沧桑。桂兴境内修建碉楼的目的主要用于防御土匪。碉楼一般都与邻近村落或者直接与村落相连。碉楼内锅、灶、水缸、床铺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粮食、燃料、油盐、饮水等生活必需品储备充分,成为某个村子的标志性建筑,因此当地人习惯称其为“村子”,大概与此也有关系。

和很多地方的碉楼都用石材或者砖头作为主要建筑材料不一样,桂兴村子建造主要取材于本地的黄夹泥,属于土碉。陪同我们采风的桂兴镇文化专干胡友国主任对村子颇有研究。他告诉我们,这土碉建筑关键在于墙体的筑造。墙体往往用黄色黏土拌石灰夯筑而成。而黏土与石灰的配比以及干湿度非常有讲究,这样才能使墙体的强度达到最大化。同时,在底层墙体内,还要纵横交错地放入大量木材或竹圈,与黏土结合在一起,增强墙体的拉力,其作用主要是增大破墙的难度。墙体高度如果在20米上下,还需要3副宽窄不同的墙板才能筑成。村子墙体厚度一般由下而上逐步递减,既节约了墙体材料,减少了工时,同时也减轻了墙体重量,可使村子修到4层到5层,从而增加了村子容积和承重量。墙体的外表垂直于地面,随着墙体厚度的递减,村子的内空由下而上逐层增大。

村子的门框一般由整石凿成,其门扇甴结实的木头制作,十分厚重,有的还在门板外表包上一层铁皮。碉门关闭后都要加上一根直径约十来公分的门杠,确保其不易攻破。村子的底层是不开窗户的,只针对入侵者的主要来路开设1-2个瞭望孔兼射击孔。这孔由木板镶嵌,内设小木门和门闩。瞭望孔外小内大,根据便于观察来敌的原则,确定其角度。二层及以上每层或前后或左右均开窗户兼作射击口,也是木板镶洞,外设窗栅,内设窗门、窗闩。楼层间架木檩,铺木板,以木梯相连。每层楼的楼梯口均有厚重吊门,平时可将其拉开靠于墙上,遇有紧急情况,则可将门放下,再加上门杠。如果有人要上楼来,那是非常困难的。有的碉楼顶层室外还设有走廊,走廊上留有便孔,对应地面所掘便池。村子的顶盖均系架木檩、木桷、盖小青瓦。

胡主任告诉我,桂兴的村子修建大致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始于清光绪年间,止于20世纪20年代。桂兴地处山区,匪乱猖獗。清朝末年,政府腐败无能,社会动荡不安,华蓥山土匪势力也日益猖獗,山民们为抵御土匪侵袭,便修建村子。那时往往为了共同的生命财产安全,由当地头面人物号召,众人参与,有钱出钱,无钱出力,齐心协力,共建村子。土匪来袭时,附近的人都到村子里躲避。由于需要躲避的人较多,因此一些地方的村子规模修得较大,常常选址在人口密集地方。这时的村子都选址于村落集中的山包上,村子规模较大,均为众人合建。第二阶段始于20世纪30年代,止于解放。这时的村子选址邻近村落或者直接与村落相通,规模较小,多为各户单独自建。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抗战爆发,战乱造成纸张匮乏。而位于大后方的桂兴有着丰富的白夹竹资源,造纸业空前繁荣。一批资产丰厚的大地主和资本家便应运而生,而他们同时也成为华蓥山土匪“牵挂”的对象。为保全身家性命和财产,这些人便陆续兴建村子抵御土匪。1936年,桂兴乡公所由各保出钱修了大小各一个村子,其中大村子占地200平方米,2间四层,位于乡公所后(今桂兴供水站建水塔的山包上),主要供乡丁居住;小村子占地约60平方米,1间四层,位于乡公所侧(今桂兴小学内)供值班的乡丁居住。

而民间自发所建造的村子就更多了。据胡友国主任介绍,这一时期桂兴较有代表性的村子有:谌克纯的村子,张氏兄弟的双村子,李、谢二姓合修的干洞湾(今桂兴五里村)村子,谌世均的村子。

谌克纯是桂兴乡桂花村人,曾任当时的二十军代理旅长。后回乡兴办实业和地下兵工厂,拥有自卫队1000余人枪,是广安地方实力人物。他的村子规模大,每层三间共五层,配备火力也非常强大。 村子里可布置密集交叉火力,碉楼外还筑有围墙,围墙上也设有火力点。

张氏兄弟既张元贵、张元榜,开有纸厂,各自拥有良田几千挑,竹山近万亩,家资颇丰。兄弟俩多次遭土匪抢劫,张元贵还险些被土匪“拉肥猪”,即绑票。遭此经历后,兄弟俩决心合伙修建村子抵御土匪。张氏兄弟的村子规模颇大,并与其院落相通。村子修成后,兄弟张元榜不愿合住,又另在院旁修了一个村子,这个村子相对较小,村子顶盖为八角翘檐。相距约20米,当地人便将其合称为双村子。现在桂兴镇的“双村”村即因此而得名。

李、谢二姓是桂兴镇干洞湾大户,二人在干洞湾合伙修村子,并在村子四周深掘壕堑,引水入内,防止土匪靠近攻击,主人进出村子均靠楼梯行走。这座村子解放后改作学校,七十年代我的父母在该校教书,那座碉楼已经改为两楼一底,做了学校宿舍。

在桂兴,流传着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说是当年有一个叫谌德才的人在桂兴场镇开了一个铁铺,经常有抢劫到手的土匪拿着金银到铁铺验货,也就是通过炉火锻烧,来鉴别金银的真伪。谌德才往往利用土匪鬼祟慌乱之机,用铁钳将土匪拿来的金银送入炉灶深处的烟囱里,秘密盗取金银。其子成年后常混迹于赌场,结果豪赌露财。为防土匪报复,此人于1949年修建了一处村子。谁知刚修好就遇到解放,这村子自然没派上用场。

据胡主任考证,桂兴所有的村子除被吓开和土匪趁无人时烧毁的以外,没有一个被土匪真正攻下过,土匪在攻击村子时受伤害的倒不少。我曾经听老一辈的桂兴人讲过这样一个真实故事,说的是一次土匪包围桂花场附近谌某的村子,一连几天,不敢靠近。后来,狡猾的土匪顶着案桌(屠户卖肉的桌子)冲到村子墙根下,用石匠使用的手锤、錾子和茶壶等工具,一边往墙上淋水一边凿,企图强行破墙。有厚重坚实的案桌掩护,子弹、石块对案桌下的土匪构不成任何危险。就在土匪庆幸其方法可行时,一只大碓窝从顶楼丢了下来,重重的砸在案桌上。案桌被砸烂了,桌下的两个土匪受了重伤,其余土匪见状只好仓皇逃跑。

桂兴向家坝的大户人家向直斋拥有良田几千挑,竹山万余亩,还开有纸厂,土匪对他垂涎三尺。为保全其身家性命和巨额财富,他曾修建了向家寨、七间屋、后来又修建了向家村子,同时购买了大量枪支弹药与土炮,家中养有众多家丁。一次范绍增所部军人与一些地方土匪勾结,打劫向家寨和向家村子,结果遭到猛烈的枪炮火力阻击,最后只好悻悻而去。从此,土匪对向家坝不敢有所轻举妄动。

为共同对抗土匪,当年桂兴各个村子间多互相策应。每个村子的顶楼上都有专人值守,一旦发现匪情或遭到攻击,即通过鸣枪敲锣等方式示警。于是匪情迅速传递,各地纷纷防范或增援,使得土匪不敢轻易出没,确保了乡里安全。

抗战时期,桂兴乡公所曾从东灵寺取来一口大钟悬挂于乡公所大村子的顶梁上,作为防止日本空袭的报警装置。成人站在这口钟内不用低头,坐在钟内靠着钟壁睡觉可两腿直伸。此钟声音洪亮,加之挂于最高层,一旦敲响,声震十里。每逢乡公所接到空袭电话,立即敲响这口大钟,于是场镇店铺熄火,纸厂闭烟,学生放学,紧急疏散……防止招来日机轰炸。遗憾的是此钟在乡公所村子拆除后,不知去向。

1949年12月,广安解放。人民政府迅速肃清了反动残余武装。同时深入发动群众,展开声势浩大、卓有成效的剿匪运动,消除了匪患,华蓥山区恢复了平静,人民安居乐业。有了党和国家作为后盾,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不再依赖于村子的庇护,桂兴村子的作用从此弱化。部分村子先后被拆除,其余村子也自生自灭。现在,桂兴保存完整的村子只剩下一个上场口的谌家村子,在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时,这座村子已被命名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

之六:王氏家族,湖广填四川的人文化石

上世纪七十年代,父亲在桂兴王家湾村级小学教书,于是我也在这山青水秀的山湾里住过几年。学校附近有两座山寨,一座叫做敦伦寨,一座叫做青龙寨。两座山寨虽然离家很近,但因忙于上学当年竟然没上去过。而最近我才知道这敦伦寨是当地王氏家族的一座风水山。

这次到桂兴采风,我又回到少年时代生活过的王家湾。一别四十余年,故地重游,眼前的山山水水是那样亲切熟悉。不过,除了重游故地,我更想从历史的角度对这里作一番考察,因为这里是桂兴屏山王氏家族入川后最早的落脚点。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这支王氏家族由王仁杰、王仁信从当时的楚北道来到四川,又辗转来到桂兴,卜兆白龙洞,族居白龙洞上湾、洞坪和干洞湾。因这几处地方皆群山如屏障环抱耸立,于是后来这支族人的高高祖王中纯便将这里取名屏山,而这支入川王氏也就称为屏山王氏。而白龙洞也因王氏家族的入住而渐渐改名王家湾。

在朋友给的那本桂兴《王氏族谱》中,我读到这样一段文字:“州沿东百里许,大山有白龙洞焉,其间居民惟王氏家盛。山形环抱,竹木丛茂。当春夏之交,山鸣谷应,风起水涌,山地而有河畔之声。四方来者但见一峰未平一峰又起,觉无路可入。而临其地,则四面开阔,村居稠密,鸡犬桑麻,相与往来,有桃源景,有隐士风。”这里所描写的地方就是数百年前的王家湾。但是这并非屏山王氏祖先刚来此地时的景象。王氏家族刚来这里时,此地环境相当荒凉,整个王家湾一带据说就只有一两户人家。白天林木遮天蔽日,夜晚山风呼啸令人胆寒。而更让人害怕的还是随处可见的野兽。那时的王家湾因为山深林密,人烟稀少,山中野兽居然都不怕人,虎狼成群结队地在山林里大摇大摆地窜来窜去。仿佛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为防野兽伤人,刚刚落下脚来的王氏祖先便在大树上结庐搭棚栖身。白天下树劳作,夜晚上树休息,那情景今天想来真是艰辛无比,令人感慨。不过尽管王氏家族来桂兴的时间不长,环境恶劣,举目无亲,但是他们却含辛茹苦,勤劳有加,经过多年的艰难开垦,苦心经营,短短几十年,一个原始的王家湾便在他们的劳作中变化起来。

从《王氏族谱》的记述中我们可以看到,王家湾发生的根本变化应在王氏入川的第三代。此时的王家三世祖王礼祥(1716-1788年)是一个头脑精明,善于开拓的人。他在前辈开垦的基础上根据白龙洞山地多,田土少的实际情况,率族人在王家湾一带的山上广栽白夹竹,利用其为原材料,开纸厂,搞实业,以此来使家族兴旺。山区地势,高低不同,他和族人垒石挡土,挑泥造田,种植稻谷。山区气候阴晴变化大,干旱水涝时有发生,庄稼收获难有保障。王礼祥发现当地五斗山下有一深潭,名塘湾,其水常年不断,尤到夏天,塘湾之水日涌数次,水源极为丰富。但因有山坳阻隔,潭水不能自流灌溉。加之山坳一带系石灰岩石,坚硬难凿。王礼祥便组织人力,挑来原煤堆砌于山坳石头上,以火燃烧数日,令山石炸裂疏松,然后再用钻子打凿成渠,引水下山。在他的带领下,王氏家族齐心协力,一改王家湾一带的荒凉之貌,使之成为桂兴山区的一片江南之地。于是便有了前面文字中所描写的情景。这个王礼祥,不但人很精明,吃苦耐劳,平日还“事亲至,尝割股啖亲治病。”即使告别这个世界也很坦然自如。《王氏族谱》对此是这样记载的:“乾隆五十三年(1788)三月二十二日,公沐浴,衣冠,集家人于堂,叮咛告诫,谈笑而终,享年七十三岁。里党相传为美谈。”

至王氏入川第四世,王氏家族人丁兴旺,田业广置、竹山绿浪翻滚,纸厂生意兴隆,实业兴族气候渐佳,堪称家大业大,成为桂兴乃至渠江以东的一个名门望族,其家族分布也逐渐扩展,形成了三大区域:一是最早落脚的王家湾,称为上湾,一是今天的云霄洞一带,称为下湾,另有干洞湾,即今五里坡一带。王氏后代曾给我讲过一个有趣的故事,当年广安有三大场镇,代市第一,花桥次之、观阁第三,人称“一代二花三观阁”。每逢场期,四面八方的人都会去这些地方赶集交易。而代市离桂兴最近,因此去代市赶场交易成为王氏家族的习惯。王氏祖先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王家去赶代市,不要去踩别人的田埂,要走在自己家的土地上。话语中之自信与霸气令人惊叹。果然,王家后来大力扩张土地,其地界渐渐由桂兴山上延伸到山下,一直达到今天前锋区的得胜乡凤米垭一带。足见其财力之富裕,实力之雄厚,势力之显赫。

到王氏家族第五世祖王育忠(1776-1841年)这代,为缅怀祖宗功德,他重修了当年先辈所凿王家湾双水井。称其双水井,是因该井同一水源,两孔井口。王育忠在井边勒石刻碑。碑文曰:“吉地发祥远,醴泉吐秀长。康熙三十九载庚辰年,高祖王公讳仁信先君自楚来川,蒙息安插斯土,地名白龙洞,上湾古屋基立宅居住,宅后左角石厚土深,亘古未出之水,今有王育忠重修。道光十四年甲午岁四月初六日良辰吉旦立”。至今两口已有数百年历史的水井人们还在使用。

这里,我特别要提到王氏入川第六世祖王中纯(1803-187?年),此人颇值大书特书。王中纯,字定矩,号心一,太学生。饱读诗书,腹有韬略,大展三槐遗风,在王氏家族的发展上倾注了自己一生心血,为王氏家族完成了三件大事:一是咸丰二年(1852年)建筑敦伦寨。敦伦寨是王家湾中一座地势独特的山峰,山峰与周围的山岭完全脱离,于山坳之中拔地而起,傲然独立。昔有李南滨《敦伦参天》诗曰:“祠比磋峨万古传,敦伦高耸接遥天。家人探手星能摘,稚子携床月伴眠。绕砌香兰烘日角,横窗丹桂拂云巅。此间搔首频相问,君到广寒曾几年。”在这诗前有一小序,作者写道:“祠比尖峰,挺然独立,蔚然深秀,群山罗列如儿孙之绕膝,因以敦伦名焉。甃石为寨,灯火辉煌,直接星月,势若参天,动人仰止之思。” 其高耸之态可见一斑。

当年修建敦伦寨时,许多族人不很理解,甚至反对,认为深山之中建此山寨实无必要。王中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但他力排众议,坚持完成了这座山寨的建造。就在这个山寨完成后的同治三年(1864年),王家湾遭遇了一场自王氏家族进山以来的空前匪乱,一伙盗匪先后数次抢掠王家湾。最后一次,盗匪猖獗至极,欲血洗王家湾。面对匪乱,王中纯不计当年有人反对修寨的过节,冷静沉着,组织转移全湾百姓于敦伦寨上,躲避屠戮。盗匪见状,数番强攻敦伦寨,然而因其地势险要,寨墙坚固,最终未能克复。气急败坏之下,盗匪放火焚烧了王家湾几代人修建起来的房屋院落。这是自入川定居王家湾以来,这里遭受的一次空前劫难。但因有了敦伦寨,乡里百姓得以免遭涂炭,敦伦寨也成为王家湾百姓的救命寨。当初人们对王中纯坚持修筑此寨的非议至此平息,乡人无不赞其远见卓识,王中纯也因此备受人们尊崇。

王中纯完成的另外两件大事则是在咸丰十一年(1861),他主持修建的屏山王氏祠堂大功告成;由他精心编撰的《家谱》也于同年告竣。这对王中纯来说,无疑是一功在当今利在千秋的伟业。如果说前之先辈在开垦家园上曾奠定王氏家族发展经济基础,那么,王氏宗祠的建成,则让曾经历经艰辛,含辛茹苦的王氏祖先们终于有了一个安身之所,也为族人提供了一个庄严肃穆的精神家园,王氏家族的袅袅香火从此便开始熏陶着王家的子孙后代。据《王氏族谱》记载,当年的这座祠堂位于敦伦寨下,依山而建,蔚为壮观,颇有气派。堂前两侧旗杆林立,桅杆高耸,这桅杆墩础高达80公分,直径有120公分。《王氏族谱》还留下了当年人们祝其落成的贺词:“卓卓高山,炉锤何时。怪石森立,古树参差。千秋万岁,俄而为祠。尔宇大启,堂构斯基。以凭灵爽,阜笃宗支。子子孙孙,勿替引之。” 从这贺词中我们可以感觉到这座王家祠堂确实气派庄严。

“夫人纲,人纪之原,而为万化之所从出者也。试思人既有是姓,则必有是祖;有是祖,则必有祖所出之原,是犹仰止者必企其极,循流者必会其源。”王中纯所编《王氏族谱》即遵循这一思想进行。在王氏家族入川之前,实际已有《王氏族谱》。这本族谱最初是由王氏梅山三世祖王仲连撰写,“仅及三世,人尚简少,事迹无几”,其时是明宣德四年(1439年)。到正德元年(1506年),六甲王永铎、二甲王以渊第一次重修族谱,增加了其间近八十年的记录,并请大学士杨世奇为《族谱》题写了序言。到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春,王氏家族的先祖们在湖广江南镇开始了第二次重修,记录了距第一次重修后两百多年里本族子孙繁衍等等情况,第二年(1717年)七月付印。咸丰九年(1859年),王中纯所组织的家谱撰写,则是入川后在前述《王氏族谱》的基础上,着手进行的第三次重修。该《王氏族谱》三易寒暑,从众多的支派中分列出屏山一支,为入川屏山王氏广安分支编撰了这部传世家书,让这个越来越庞大的家族终于有了一个完整有序,真实可依的记载自己源流发展的家族系统谱牒。就如《王氏家谱》序言所言,这部家谱的完成,使王氏家族能够“上以明祖宗之世系,下以别子姓之尊卑。”同时这部《王氏族谱》也为后人研究这个家族的发展历史留下了真实可鉴的珍贵史料。

就是这位王中纯,在同治元年(1862年),“滇匪犯境”之际,“募勇堵隘,骆制军嘉其功”,为其“奏请六品顶戴”。

至王氏家族入川第八世时,整个王家湾已至登峰造极之态,人丁兴旺,院落鳞次栉比。从白龙洞上湾过老院子到新院子,亭台楼轩,一座连一座,宛如伏龙。至今这里还流传着“走遍王家湾,雨不湿鞋”的说法,足以让我们感受到当年此地的宏伟繁荣。这些气派景象我们现在还可从当年的一些诗词中见到。有一首《元夕庆庙》这样写道:“里有神庙,亭曰 ‘大有’。年例元霄,两岸轮流庆赏,维时少长咸集,把酒欢歌,辉煌彻夜,盖本古人祈谷之意也。”此诗是描写当年王氏家族迁来四川之前时老家喜庆元宵的热闹场面。而此情形也可看作当年王家湾鼎盛之时的真实写照。此时王家湾的屏山王氏号称渠江以东大户人家,已名副其实。

从王中纯1861年建祠、修谱,迄今已近一百五十年。其间,屏山王氏也与全国各地氏家一样,经受了历史的风风雨雨。前已有述,同治三年(1864年),盗匪数次洗劫王家湾,因为敦伦寨的坚不可破,盗匪一气之下放火焚烧了王家湾的房屋,几代人苦心经营建造起来的亭台楼轩毁于熊熊烈火。而此时此刻躲避在敦伦寨上的王氏家族在寨上目睹了山下盗匪的恶行,不禁悲声大放,痛不欲生。遭此大劫后的王家湾虽又重建,但是当年的气派却再也没能得到恢复,这以后随之频仍的连连战乱也使这个昔日的世外桃源开始走向衰败。就在距当年火烧王家湾九十年后的1954年,又一次劫难降临王家湾,在阵阵“破除迷信”的喧嚣声中,敦伦寨下的王家祠堂被彻底拆除,片瓦未留。昔日的袅袅香火在这政治的风狂雨骤中终于熄灭。1963年,敦伦寨前一对千年古柏被砍掉一棵,那可是王氏家族的风水树呀!而敦伦寨的寨墙也和其他许多地方的山寨一样被拆除,沉重的寨墙石被无情的撬杠撬下山来,垒了生产队的牛圈,修了村上保管室。这座曾经保护了王家湾数百口男女老少的堡垒,终于在疯狂的年代悄然破碎坍塌,只留下一道残缺的寨门在那里证明着一段历史的存在,见证着后来的风风雨雨。而今,这寨门也被杂草荆棘所遮掩,被岁月的苔藓封存。更令王氏家族痛苦的是,接蹱而来的“文化大革命”烈火焚烧了绝大部分《王氏族谱》和各房所记“生庚簿”,后龙山上的王氏家族古墓也伤痕累累。1972年,因“深挖洞”之战略决策,战备公路修进了干洞湾,大凹的王氏家族墓地因之而大搬迁。1980年的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伙盗墓之徒撬遍了几乎王氏家族存留下来的所有古墓,屏山王氏祖茔遭受了一场空前的浩劫。王家湾似乎又回到了数百年前王氏入川时的荒凉之状。

站在当年两棵——现在只剩孤零零一棵的千年大柏树底下,我以敦伦寨为起点,将视线绕着今天的王家湾做了一次认真的扫描,当年的繁荣气象确实已难寻觅,但我却并不为眼前的景象而失落。历史就是这样,它总是不断地循着自己的轨迹,以自己的规律在书写着一个又一个新的故事。这正好激发了我更大的兴趣来审视这段往事,研究这段往事。屏山王氏家族的发展历史,在我看来就是一部典型的湖广填四川历史事件的真实缩影,它生动地折射出当年那些入川者的艰辛与进取,苦难与欢乐。仔细考察王氏家族的历史足迹,我觉得它称得上是一个研究当年这段历史的珍贵人文化石。我在想,谁要是有这样的胆识在广安建立一个湖广填四川的历史纪念馆,王家湾无疑是最理想的场所。

之七:王家湾,曾经的世外桃源

我随采风组来到王家湾时,正是阳春三月,当我们站在王家湾的下湾云霄洞前,放眼望去,只见群山环抱,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将山下的山湾铺得满满的。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河岸杨柳青青,在风中轻轻拂动。麦苗青,菜花黄,塘堰中群群鸭子戏水拍翅,一只老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在院落边觅食。春天的阳光下,几只大黄狗有的慵懒地伏在树荫下望着我们这些陌生人无动于衷,有的则起身呜呜的打量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依山而建的农家小院院坝边的树桠上,晾晒着刚收回来的青菜,丛丛不知名的黄花上蜂飞蝶舞,看着如此美景,采风组的同志目不约而同地惊叹起来:这不就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吗?我们来到桃花源了!当地的朋友见我们兴趣盎然,也很兴奋,说,这里就是我们的最美乡村。顺着他的指点,我们对王家湾有了初步的了解:我们身后是著名的云霄洞,左边是高耸的敦伦寨,前方的那座山崖是青龙寨,青龙寨后面的远山上就是桂兴有名的红枫林,山下那条蜿蜒的小河就是王家河。

王家湾原本叫白龙洞。这洞名源于此地有一山洞,洞中传说居有一条大白龙,每当天将下雨之时,即可看见阵阵白色云雾从洞中汩汩冒出。打从王氏家族进驻这里,繁衍于此,白龙洞之名便被王家湾所代替。当年的王家湾,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周围林木清秀,幽篁丛丛,流水潺潺,百鸟啼鸣,非常迷人。有名王正纲者曾与一些文人墨客在王家湾四处浏览,发现了一批景点,号称王家湾八景:敦伦参天、青龙远眺、五斗瀑布、横塘登阳、白龙峻壁、大山积雪、四山环抱。

所谓敦伦参天,是说王家湾的王家祠堂后面有一山峰,挺然独立,蔚然深秀,群山罗列如儿孙之绕膝,因以敦伦名焉,后人在这峰上甃石为寨,修建房屋于其上,每到夜晚,山峰之顶灯火辉煌,直接星月,势若参天,动人仰止之思。有叫李南滨的文人为此写下诗篇曰:“祠比磋峨万古传,敦伦高耸接遥天。家人探手星能摘,稚子携床月伴眠。绕砌香兰烘日角,横窗丹桂拂云巅。此间搔首频相问,君到广寒曾几年。”

第二景叫“青龙远眺”。说的是王家祠堂左边有一青龙寨,该寨位处绵延山势之上,远眺其状宛若游龙,尤为奇特的是,凡逢晴明之时,这龙则鳞角森然,而遇阴雨则风云骤合,不见踪影。因此常有文人学士于春夏之交,带着孩童来此远眺奇观。今天我们还可读到当年一位叫向炳楠者所做诗篇《远眺青龙》:“指点群山第一峰,神留地势肖虬龙。兴云自觉堆蓝好,吐雾遥看点翠工。一道清泉绕海市,四围松影护蛟宫。飞潜变化原无定,凭槛层峦纵目空。”

王家湾的第三景,叫“五斗瀑布”。此景距王家祠堂约一里许,有大山形状如斗覆地,共五座,当地人便以五斗山为名。在五斗山的山腰有一小潭,宽约数步,水深丈余。遇久晴或久雨,潭中之水会突然涌出,奔腾于山坡之上,犹如如瀑布一般。因此有张海门诗曰:“小小溪潭短短浏,储才应逊两三筹。一条白练穿云泻,万斛明珠带月流。星影腾辉联合璧,文光伴日射牵牛。陶潜寻得此间乐,断不折腰失远谋。”

王家湾第四景为“横塘登阳”。此景正对王家祠堂,有一山横列,较群山微低。当旭日初升之时,容光先照,十分相似于湖南的登阳县,鸡鸣之时即可见日。故有王正纲写诗赞曰:“凌晨结队听流泉,争道横塘景物妍。曙色刚分三面柳,晴光已捲半溪烟。桥南古木沾春早,堤北繁花得气先。彩凤和鸣呈瑞霭,幽潭别有一洞天”

王家湾之第五景谓“白龙峻壁”。此景在王家祠堂一侧的大山上,此山石壁千仞,上有三洞,相互连通,深邃莫测。相传有白龙潜伏其内。洞中有水澄清碧透,常产白鳞之鱼,状若松鲈。当地若遇旱灾,乡人便纷纷来此求雨,往往灵验非常,李南滨曾作诗一首:“倚玉峰头别有天,穷崖峻壁绝尘烟。削成屏障遮危石,养就之而吸素泉。海市楼边云翳净,鲛人宫里鹤翎鲜。晶莹上下成联璧,添个潭心种白莲。”

王家湾第六景为“云霄仙洞”。此洞位于白龙洞右边,为两山所拱护。两山之间有夹涧,深达数里,洞中常闻音乐之声,乡人谓洞中住有神仙。洞口云蒸霞蔚,迥异寻常。相传人若需要什么东西,只要焚香祝告借之,就会有你所需之物放于洞口,供你取用。但是物件用完必须归还,否则下次就不灵验了,有向炳南者赋诗一首,曰:“代有名流寄此乡,桃源复见胜幽篁。深山露滴表莲座,空谷云笼绛雪堂。石壑地联三岛近,溪潭声和九皋长。此中岁月谁能记,纵笔淋漓咏霓裳。”

第七景,“大山积雪”。此景是因王家祠堂之后有大山耸峙,林木阴翳。隆冬雨雪,经旬积聚,有昆山皆玉,古木尽花之象焉。故有张海门诗:“万仞崇隆带雨看,频添瑞雪壮奇观。银河心泻罔陵遍,玉柱花开世界宽。长咏梨雪劳谢客,重铺冷絮困袁安。白如虚室生不断,直待红炉点翠峦。”

王家湾八景之最后一景为“四山环抱”。此景源于因王家祠四围皆山环列,措立如侍从然。王家祠堂端居其中,给人一种北辰居所,众星环绕之象。王正纲以诗赞之曰:“纵目祠前四面山,峰回路转锁重关。僧迷旧径疑商皓,樵唱前亭和德颜。虎踞衡嵩离复合,龙盘泰华往犹还。中央护得钟灵秀,好接五星色色斑。”

上述这八景既为王家湾著名景点的写照,又传达出文人雅士对此地的独钟之情。今天若能恢复,将为桂兴注入更加丰富生动的旅游元素。

其实在我看来,王家湾还有一景,那就是敦伦山下的那棵大柏树,当年这柏树实为两棵,并列而立,高约三十米,树干需三人拉手相围。当地人说,当年王氏家族进山,该树就已有之,高大葳蕤,至少千年。被王氏家族视为风水树。然而这树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被人砍掉一棵。现存一棵也曾遭遇雷击,尽管如此,这树今日依然郁郁苍苍。由于此树历史悠久,傲立湾中,故四乡民众对其非常崇拜。所以,称其为王家湾之第九景绝不为过。

即将离开王家湾,一路上朋友们对如何开发王家湾议论纷纷,各抒高见。而我又想起了《王氏族谱》中对王家湾的那段记载:“山形环抱,竹木丛茂。当春夏之交,山鸣谷应,风起水涌,山地而有河畔之声。四方来者但见一峰未平一峰又起,觉无路可入。而临其地,则四面开阔,村居稠密,鸡犬桑麻,相与往来,有桃源景,有隐士风。”无疑这段描写是当年王家湾的真实写照。今日再看王家湾,我以为称其世外桃源不无道理。在几平方里的范围内,能够汇集如此青绿山水,巍峨古寨,深邃溶洞,迷人八景,其它地方堪称少有。因此,若能根据历史,对这里的山水重新规划,还原当年情景,让山岭郁郁葱葱,桃李缤纷、花香不断,鸟语瞅瞅,王家湾当年之繁荣景象将再现于世,此地定能成为人们争相访古踏青的旅游胜地。

2014年5月11日——5月27日无心之愁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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