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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回望(14)爱在县委大院

2017-08-03 10:13 作者:曾利权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在县委大院

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和我关系比较密切的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县委书记的小儿子杜毛子,一个就是县委伙食团的炊事员秦志强。密切的主要原因也不是什么性情相投,而是住得比较近。

在县委北大门的右侧,是一排南北走向的老房子。在这些房子又分成了三个坝子,县委食堂坐落在从北到南的第一个坝子,我们家在第二个坝子。我们的坝子和食堂的坝子中间隔着一道高墙。高墙的一侧开了一个宽大的门洞,这里是县委干部吃饭的通道。平时没有什么事情,我都喜欢到食堂去玩。但一到晚上,食堂的坝子就非常冷清了,除了住在这里的秦志强,另外就没有其他人进出了。

吃饭的时候,一些麻雀会飞来找食。吃饭过后就是八哥上场,在地坝里或者潲水桶里找一些残羹剩饭。

在坝子的西侧,是一个长10多米,宽四五米的餐厅。餐厅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朝东的墙上开着三扇木格子蒙纱窗的窗子。餐厅里面分两列摆着吃饭的方桌,每列有4张。在方桌的四周是一些长条形的木凳子。在坝子北侧是一个有顶的走廊,走廊上也摆着两张餐桌和几根长条凳。每到吃饭了时候,人们打了饭菜并不端到餐厅去吃,有的就在走廊的餐桌上或者就站在、蹲在坝子里把饭吃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秦志强是一个复员退伍军人,他父亲是县委食堂的老炊事员。他退伍后父亲也差不多到了退休的年龄。当时有这样的政策,父母退休后子女可以接班。这样,父亲就提前一两年退了,秦志强就接班做了食堂的炊事员。

秦志强住在伙食团四合院里西侧的一个偏房里,房间只有十二三平方米。他的北边紧邻食堂的餐厅,南边隔壁是另外一个炊事员的宿舍。宿舍之间隔着高墙。

秦志强性格质朴,头脑也比较聪明。做炊事员起得比较早,但单位好像给秦志强配的是那种整点报时的挂钟。于是,秦志强就把挂钟进行了改造。他把一个电铃连接在挂钟的时针上,当时针到点后,电流接通,电铃就响,这样就能够提醒他起床了。

但这种改造是有一定危险的,因为直接接通后电铃一直就这么响着,必须手动解除铃响。但那个时候电子元器件很少,也找不到其他方法,秦志强只能这样??着,这也说明他的胆子还是很大的。但最后好像还是出了一点危险,然后秦志强就没有再这样??了。

除了爱动脑筋,秦志强还有一个很时髦的爱好,那就是习武。那个时候我们小孩子比较崇拜这些习武的人,我们这里把习武称为“抄扁瓜”,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几个字怎么写,也不知道它出自什么典故。

秦志强早晨起来,会做一些习武的基本功,比如蹲马步。然后就是击打他房前的桉树。桉树好像是一个天然的拳击袋,树皮比较厚实柔软,拳头打上去正好合适。于是,在他家门前的桉树的某个位置,几乎是一圈都呈现出一道击痕,直达树的?质。我们小孩子经常就爱围着这道凹印感叹,心中充满了一种佩服和崇拜。

秦志强还会一些武术套路。那个时候有一部电影叫《武术英豪》,里面有许多套路的表演。秦志强的动作就有点像电影上的那个样子,但秦志强应该不是从电影里学的,而是从武术典籍你学的,因为在他的房间里就有这方面的书。那书页很黄,里面画着很多习练的招式。

“教教我噻!”我向秦志强提出了学武的要求。

“你坚持不下来。”秦志强说。

“我坚持得下来。”

等你再长大了一点了我教你。”

秦志强比我大五六岁,这个年龄差距足以构成代沟。虽然他对我比较友好,但我也能感受到,他经常以一个大人自居,很多事情都觉得我们还幼稚,不懂。我多次向他提出学习武术的要求,秦志强都没有同意。也许是他觉得麻烦,也许还有其他别的原因。

就在秦志强接班后一年,全国恢复了高考。秦志强是高中生,他也参加了考试,但没有考上,好像分还差得比较多。也许是竞争太激烈,秦志强知难而退,到第二年,他就干脆放弃了。

有一天晚上八九点钟,我正准备睡觉了。就在我洗脚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人影经过门洞到食堂去了。洗了脚,我也去到食堂。这个时候食堂的或伙食房里亮着灯。我进去,我看见秦志强正在和面。在秦志强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女青年。这个女青年我认识,是县科委的干部,叫付海燕。她是去伙房打热水的。这个时候,她的热水瓶搁在灶台上,她站着在和秦志强聊天。

付海燕大概有一米58左右,身材不胖不瘦,发型是那种齐耳的短发。但她的头发不卷曲,而是非常平直,额前还留有一绺流海,头发上的发饰也不花哨,就是那种黑色的钢夹子。那种发型在当时的女青年中也比较流行,带着一点现代,一点干练和精神,但更带有一份质朴。

那个时候我也十二三岁了,对男女之事也有了一些朦胧的意识。这个时候打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了,我知道付海燕不是专门来打水的,他是以打水作掩护,想两个人单独说说话。我觉得他们是在谈恋爱,或者准备谈恋爱。我预感到他们之间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

看见我进去,他们就暂时止住了说话。我看了一会儿秦志强和面,然后就知趣地离开了。

有一天晚上,已经10点过了。我信步来到食堂的坝子里,我看到秦志强的房门关着,里面也没有亮灯。我来到秦志强的门前。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从餐厅里传来。我顺着墙边摸到窗下,这种声音更加明显了。那是一种有节奏的吱嘎声。我知道,那吱嘎声应该来自于那些餐桌,应该是有人在上面,而且在做某种重复的动作。然后一种特殊的声音又参和进来,是一种滑溜声。这个时候,从秦志强隔壁的宿舍里传来了两三声咳嗽声,这时餐厅的声音停止了。咳嗽声停止后,餐厅的声音也消失了。这个时候周围突然显出一种格外的寂静,只有墙脚蟋蟀发出“曲曲------曲曲”的叫声清晰可听。隔了几秒钟,我听到了很轻的嘀嘀咕咕的耳语声。那种声音被故意压低,但我还是能够挺出来,这声音中包含着一种得意和快乐。然后,那种有节奏的吱嘎声又开始响起来。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感到好像还缺少了点什么,对,是那种滑溜声。但竖起耳朵细听,那丝丝的滑溜声再也没有响起。

我已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大男孩了,虽然有些事还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事情我完全能够凭空想象。我大概知道里面在发生着什么事情。那种姿势、那种节奏、那种 的细节,我都能够和我听到的声音一一对应起来。我也知道这样偷听不好,但有一种吸引力将我拉住,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兴趣。我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下身也找就有了雄赳赳的反应。

过了几分钟,我再次听到了低语声。我知道他们要出来了。于是,我放轻脚步,迅速地顺着墙根溜回了家,我感到自己的心脏还在砰砰地跳动,下身的异样还没有完全消失。

大概三四个月后,果然出事了。有一天我听父母亲说,秦志强和傅海燕乱搞,结果把付海燕的肚子搞大了。在那个年代,这种结果就是犯错误,就是作风不好。其实,这种事情,只要没有被捉现行就万事大吉。而一般来说,双方都是单身,没有人利害关系人存在,比如没有情敌,在平时也没有得罪什么人,就不会有人特别留意甚至跟踪你的行动,有时候就是不期撞上了,大概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但说到天说到地,所有的前提是,你得保证不出事。但实际情况往往是,年轻人很多不是很懂,避孕意思淡薄,而且避孕药也不容易买到或者不要意思去买。而至于安全期避孕或者体外射精之类的方法,情之所至,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虽然知道可能出事,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冲动上来了,就只能管他妈的三七二十一了!

这种事情组织是不能原谅的,当然要受处分。这种事情一般是强奸------但你也别说,那个时候就是有有乱搞演变为强奸的事情。本来是两厢情愿,但女方最终受不了压力,或者受不了某方的诱导,改口咬定是被强奸。但其实这也根本救不了她。强奸是要讲证据的,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及时报案。那你报案没有呢?没有!然后只能找其他证据,你可以说两个人经常吵架,而且吵得很凶,这个也许能够找到证人。你也可以拿出分手的信件来,你甚至也可以拿得出来,但要用这些来证明当时是违背你的意愿,还是有点牵强。毕竟不是政治清算,这样的涉嫌刑事案件组织上还是要讲证据的,一般的结果是,男方大概不会被以强奸罪受到追究,但处分加重是很有可能的。而至于说女方,她不会因为这样 ,不好的名声已经出去了。你有了污点,重用和提拔没有希望了。而且,人们也从中看到了你的人品,最终 只是获得了负分。

当然这样的情况很少,很快大家都认识到这是一条??的死胡同。于是,在后来者的招供中,大家一般都承认是通奸。

秦志强和付海燕也都是这样说辞。

两个人都调走了,都被发配到乡下去了,而且不在一个地方。

但我知道,他们两个最后还是结婚了,而且还有了孩子。我觉得这是一种最好的结局。但让我意外的是,在结婚后大概不到10年,他们也离婚了。好像是付海燕的一个亲戚在外面发了,然后她辞职了去投奔,结果混得相当不错。据说后来在大城市还买了别墅和豪车。对他们两人分手的情况我确实不是很了解,也许是人生观价值观有很大区别,也许是兴趣爱好各不相同,甚至付海燕攀高枝都有可能……不管怎样,他们的故事在我心里一直是一种暖色调的形式存在。我认为:当时他们的结合是一种较好的结局,最后的离婚也是一种很好的结局。

到了青期,只要是身心健康的男孩子,都会对异性产生一种好奇和迷恋。在那个年代,县城也比较很小,哪个单位有什么美女我们好像都知道。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们的审美还是有问题的。首先是以衣取人。那个年代虽然贫富差距没有现在这么大,但穿着却有着很大的差异。从衣着上一望便知,谁是干部子弟,谁是贫下中农的子弟,谁是市民的子弟。然后是以貌取人。觉得哪个人长得好看,哪个人长得普通。而我们的觉得其实仅仅就是五官,就是一种??的感觉。

当我们长大了以后,审美能力比较成熟后,我们看一个女人美不美,有没有吸引力,五官最多是处于第三的位置。女人有魅力或者说她“漂亮”的核心标准到底是什么,如果硬是要给一个排名的话,我会这样排列:第一应该是性格,要温良恭俭让。第二是气质,高雅而不高傲,高贵而不高人一等。第三是身高,一米六应该是一个坎,当然超过1米9也有点认可困难。第四大概才排得上五官。不一定非要高鼻梁、要洋娃娃、要洋气、要瓜子脸、要丹凤眼,只要端庄就好。

在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县委办公室来了一位姓孟的女打字员,我觉得她就算得上县城的一大美女。她的漂亮首先来自于穿着,很得体,很讲究。其次,来自于她的气质,似乎有点高雅。第三来自于她的外貌。她大概一米六出头,留着一条粗大半长的辫子。她最大的特点是丰满,脸庞丰满,身体也比较丰满。我觉得她有点像当时很红的电影院院张金玲。

孟姐姐是我们公认的美女,我也不否认对她的喜欢。但老实说,真正的恋爱我是从来没有想过的,原因是孟姐姐比我大三四岁,在那个年代姐弟恋比现在还不合时宜。所以,在我的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还是希望和孟姐姐走得更近一点,她的言谈举止能够更大方一点。我认为的大方并不是要她风流甚至风骚,而只是大方和平等思想。大方是指愿意和别人当然也包括异性特别是同龄的异性说话,平等思想是从内心尊重对方的人格,说话和内心具有较好的一致性,不是皮笑肉不笑那种表里不一的虚伪。

过了一段时间,我对孟姐姐有了更直观的了解。我觉得孟姐姐不是那种容易接近的人,她的眼界很高。不可否定,那个时候的人远远没有现在这么现实,但很多核心的东西还是相通的。权势、金钱、家庭、前程等都是美人儿比较看重的。这里面特别要提一提才能。但所谓的才能,绝不是自我感觉,不是看言谈举止,必须要有认证和标志------比如你脑筋厉害,那你设计和发明的东西是什么呢,你说你水平高,你是北大或者清华毕业的吗?你说你文章写得好,你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过什么作品呢?如果你能占据其中一条,也许有美人会心动。

我觉得像我这样平庸的人根本就没有进入她的法眼。我是怎么知道的?这还不容易!我们同在一个大院里啊,我们经常在路上碰到啊,但每次碰面,孟姐姐都不会主动和我说话。如果你情商正常,你很容易感觉得到美人的态度。当美人看你的时候,她的态度已经遗留在了她的眉宇之间。是喜欢、是欣赏、是不屑、是冷漠、是看不起、是蔑视,一望便知。其实,这种美人眼神到处存在,即使大家是陌生人,也能够感受到美人儿的态度。当她判断你大概是普通人,是老百姓,总之你没有什么价值,她就是端起架子,拒你于千里之外。

不光是我觉得她漂亮,很多人都觉得她漂亮,她漂亮得甚至有人为她生了病。有一段时间,有一个男青年几乎每天都到县委大院里来。那青年应该比孟姐姐要两三岁,是县日杂公司的职工。他身高一米七以上,长相也还过得去。每次我见到他,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有时候他来看我们打乒乓球,有时候就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就那么默默地坐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不久我就知道了,原来他是对孟姐姐有意。

我猜想他是想见孟姐姐,但非常奇怪的是,有时候我看见孟姐姐从路上经过,但??并没有反应,还是那么坐着。我只能猜想,可能是 没有胆量,也可能是 ,甚至可能是他想孟姐姐主动来问他。

开始我觉得他这样做有点可笑,后来才知道他有病,精神有问题,于是,我的看法也随之改变了。

张青年的来去非常有规律,每天下午下班后就到县委大院里来,这样的等待持续了大半年的时间。我想,孟姐姐应该也是知道那个男青年的心思的。但从家庭、工作、前途、相貌等等各方面两人都不相配,孟姐姐不可能和他谈恋爱。我是这样认为的,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但张青年是病人,他硬要追求,也不什么法,你能做的就是不理他就行了。虽然他有病,但大家心里依然暗暗好笑。

有一天我忍不住好奇心,就和张青年聊起了天。在县委大院,只有我愿意和他说话。这需要有一点胆量,因为这样做,一不留神,很可能也被认为精神有问题。

“为什么不去找她?”我问。

“啷个非要去找哎,嘿嘿。”张青年说。

“不找,不摆明了说,别人怎么知道你的心思?”

“她自然晓得,我给她写了那么多信,她怎么会不知道?”

“那她给你回过信没有嘛?”

“嘿嘿。”

“是不是没有?”

“其实,也用不着回信,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了。”

“那你现在对她的心思搞明白没有呢,她愿不愿和你耍呢?”

“嘿嘿。”

“其实我还是觉得应该挑明。如果她愿意,就继续发展,如果别人完全没有这个意思,那就早点断了这个念头。”

“她可以对我冷淡,但我要坚持哎,嘿嘿。”

“一厢情愿有什么意思呢?”

“她也可能是在考验我呢!”

“有这么考验的吗?”

“有哎。”

“那要考验到什么时候?”

“到她觉得我是真心的时候。”

“那要多久?”

“随她便,一年可以,两年也可以,我无所谓。”

这些话,已经基本上能够反映出他的精神异常了。

“你觉得她很漂亮吗?”

“漂亮哎,不然我啷个可能会追呢?”

“她哪点漂亮呢?”

“一个是脸嘴,一个是气质。”

“你觉得她哪点气质好呢?”

“你知道冰美人不?”

“不知道。”我摇摇头。

“给你说也没有用!”张青年一副 的样子,说着也也摇了摇头。

说到这里,张青年的眼神沉浸在一种 想象中,好像他这个时候就看到了孟姐姐的冷峻形象。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大约是大半年还是一年。有一天傍晚吃了晚饭,我到县委篮球场准备去打篮球。这个时候打字室的一个姓林的打字员走过来。

“曾权,麻烦你把这个转交给那个人一下。”林打字员对我说。

“哪个人呢?”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他说的是谁。

“就是经常来这里坐着耍的那个人哪。”

“你说的是张××吗?”

“是。”

说完,林打字员就把一包用塑料袋装着的东西交到我的手上。原来那是一些信件,一共大概有三四十封吧。

那个时候张青年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我觉得林打字员完全可以自己去交还这些信件。其实,就是孟姐姐自己去交为什么就不可以呢?但为什么他们不去呢。这个问题当时我有点不明白,但长大了,我大概觉得也能够作出一些猜测:我觉得这说明他们对张青年还是有点------害怕------不,应该不只是这样。因为张青年这个样子已经很长时间了,时间已经证明他很文静,对别人没有任何健康或者生命威胁。对了,也许是一种------优越,一种正常人对精神病的优越,一种虚伪的暗恋对大胆追求的优越。但这似乎还不准确,他们的心里应该还有一种------不屑。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就是在和精神病较劲,如此,是不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到底谁是精神病呢?

孟姐姐确实太出众了,喜欢她的人很多,但很多只能是暗恋,他们甚至连试探也不敢。我觉得林打字员大概就是这种人。美人儿虽然有很多 者,但到了“应该”的时候,美人自然会情归一处。最后,一位局长的儿子和孟姐姐谈上了恋爱。那个男青年我认识,比较文静,比较正派,甚至可以说比较有才。过了两三年,孟姐姐和他结了婚。

美人儿之所有魅力,是因为她待价而沽,是因为她是大众情人,是因为好像人人都有某种可能。所以,当美人儿恋爱的时候,她的美人儿价值就开始走下坡路或者说急剧下滑了。而当她正式结婚的时候,她的高傲、矜持和冷艳大概就没有多少人在乎了。美人儿心里对此非常明白,这也正是她们慎重挑选恋爱和结婚对象的原因之一。当然,这也不是美人儿魅力的彻底终结,如果她嫁得好,她还能夫荣妻贵,还能有钱能使鬼推磨,或者还有女强人的被人尊敬。但要实现这一切,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丈夫必须厉害。而假如丈夫不行或者迟迟没有稳步向上的趋势,美人儿们的失落就可想而知了,她自己或者别人都会认为一朵鲜花插到了一坨牛粪上,然后就是岁月的沧桑和炎凉的人情世故的不断侵蚀和摧残了。当然,也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理,也有从一而终的观念,也有害怕变化折腾的懒惰。但现在中国的改革开放已经开始,迎面的春风扑面而来,她们的的心思大概还是更倾向于自救和拼搏。不是有言说爱拼才会赢吗?

也许是孟姐姐当时判断错误,或者是形势变化太快,她觉得局长儿子的思想还是太保守,胆子不够大,没有冒险精神,不会弄钱,仕途的预期也很不确定。孟姐姐开始失望了。青春的无情消磨让她感到了一种紧迫感和莫名的急躁。一个偶然的机缘巧合,孟姐姐认识了县工业办的主任,这个主任不但拥有官职,而且还兼任着县里最大的国有煤矿的矿长。现在政策很好,形势更好,赚钱的机会太多。主任在和孟姐姐的交往中将内情稍微透露了一点,而这点些信息被孟姐姐吸收后,她的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她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她必须要对自己负责,她选择了拼搏。

她投入了主任的怀抱。

局长儿子自尊心很强,性格敏感。孟姐姐的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对孟姐姐失去了信任,并开始留意甚至监视孟姐姐,结果有一天,孟姐姐和主任被捉奸了。在和局长儿子结婚三年后,孟姐姐离婚了。孟姐姐不光害了自己的家庭,也害了主任的家庭,主任的家庭也破碎了。不过,被抓奸的羞耻也使孟姐姐从此脱胎换骨,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精神羁绊了。工业办主任毕竟还是有点关系,他把自己和孟姐姐从县里调到省城的办事处。他们还想把以前的生意关系接续起来,但主任越来越感到此一时彼一时的艰难,很多人已经立即就不买丢了官职的主任的账了。这个时候主任才感到了钱的重要,他急需做生意的资金。于是,他和孟姐姐挪用了公款,好像还实施了诈骗。孟姐姐和工业办主任犯了罪,被判处了徒刑。从此,我再没有看见过孟姐姐了,也不知道她的任何信息。

就在我读中师后不久,有一年,县委大院从乡镇调来了一批干部,其中有两位女青年,她们的年龄大概20来岁。

在我们家外面就是县委食堂。县委食堂的北边是一个长条形的平房,依次是饭厅、炊事房、锅炉房、洗澡室、厕所。在食堂的西端倒拐,修建了坐西朝东的一幢一楼一底的楼房,楼房的底楼是伙食团长的住房和保管室,楼上是炊事员的宿舍。楼上一共有五间房,炊事员占了三间,然后空了两间,新来的女干部就暂时被这里住宿。

从楼上下来,就是一个小院坝,小院坝的旁边就是我们和县委书记的家。

因为休学,我从邻县的师范转到本县师范就读。每到周末,我都要从师范回家。于是,我经常遇到女干部们进出。这两个女干部都很漂亮,但其中一个姓高的更加标志。高女一米六左右,身材适中,是那种饱满形的瓜子脸,五官清秀。皮肤白里透红,显露出一种青春健康的美。更??的是,她的脸上有几粒淡淡的雀斑,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微笑的时候酒窝就会绽露出来,让人非常着迷。

她的穿着说不上时尚,但很整洁典雅,举手投足说话也落落大方。

她不光长得漂亮,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她还主动和我说话。那个时候我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小青年了,对女性已经有一种??的着迷和感情。虽然在师范班级里也有漂亮的女同学,但那是另外一种感情和感受。我觉得自己和高女的关系有点特别,换句话说,我确实在心里想过,我们是不是可以谈恋爱。

那个时候考上大学中专并非易事,能够考上,说明还是有点厉害。我觉得高女似乎对我还是有点佩服,觉得我还是有志气,高中毕业后没有靠父母,没有靠接班就找到了一份工作。但同时我也知道,那只是一种 的好感,或者说是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这种 很不稳定,一不留神,很可能就拐弯走了。刚才的停留驻足甚至不会一点印象。

有一天晚上,打完篮球后,我来到县委办公室。我知道县委办公室有一架脚踏风琴。对这架风琴,我有一个计谋。本来,在学校里我们你也有风琴,和县委办公室的风琴几乎是一个型号。本来,周末回家,我就可以到这里弹奏,显示显示自己的能力。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抑制住了这种冲动。我一直在暗暗努力,在学校练习,我希望能够有这么一天,有一个我认为值得的机会,突然给大家一个惊喜。

这段时间主要在练习《山丹丹花开红艳艳》、《浏阳河》、《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等几首钢琴独奏曲。在学校我也练习得比较刻苦,所以弹得还是比较流利和熟练。

今天我觉得就是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

我弹了一曲《山丹丹花开红艳艳》。优美的琴声或者熟练的琴技立刻就把高女等几个刚才在旁边看打篮球的女青年吸引了过来。

“你还弹得好哎!”高女感叹说。“你是找哪个学的?”

“学校学的。”我说。

高女看着我弹奏,不久,她就情不自禁地唱起来。于是,我的独奏变成了伴奏。但看来高女还是准备不足,虽然这都是耳熟能详的歌曲,但要真唱起来还是经常忘词。而我的伴奏却显得游刃有余。

一曲唱罢,高女又对她低劣的琴技感叹起来。

“我主要是左手弹不好,”高女说。

在那个年代,娱乐生活单调,音乐成了很多年轻人的喜欢,特别是女青年,有时更是达到了痴迷的程度。我经常看见一些女青年拿着简谱歌本咿咿呀呀地学唱。其实对于音乐,初涉大概并不是很难,但要深入进去,里面的奥妙就多了。但老实说,视唱只是入门,如果稍进一步,如果稍微有点条件,学门乐器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可惜的是哪个时候家庭的经济条件有限,人们没有能力去购买乐器。于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她们很难把对音乐的爱好深入下去。我知道县委办公室这台脚踏风琴已经存在很久了,我也见到一些人装模作样地弹奏,但几乎所有人都是自学,都是摸索,都是想当然,所以,琴技非常有限。一般弹得比较好点的也不过就是右手的旋律还比较流利,左手的低八度的和声还比较到位或者稍有一点变化,至于说比较标准的指法,比如弹奏中的穿指、左右手的互换、每一首曲子独特的和声搭配等等,一般人无法达到。

但我触及了,而且经过长时间的练习,某几首曲子弹得还很像那么一回事。

“我们看着经常还弹错,”高女继续感叹,“你不看怎么就能够弹得那么准确?”

“这个,”我笑着说,“一是习惯,二是练习,熟能生巧哎。”

高女:“但我也经常弹,为什么总没有进步?”

“这个,一言难尽。”我说,“也许需要懂一点乐理知识。”

高女:“在哪里去找这样的书呢?”

我说:“不知道现在书店你有没有,以前好像没有------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我们师范的教材借给你看一下。”

高女:“那谢谢罗。”

“另外,”我继续说。“要弹好,也应该尽量提高自己的人文素养------比如,《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首乐曲------”说着,我就把这首乐曲弹了一遍。

“你说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呢?”我看着高女问。

高女:“花儿应该是爱情的象征吧。”高女在说到爱情两个字的时候有点似乎??难开的样子。

“还有呢?”我继续问。

“你是啷个理解的呢?”高女看着我,狡黠地笑了笑。

“这是《冰山上的来客》的一首插曲,歌词也很简单,就那么几句。但这里面的感情却相当深沉、深厚。现在很多人理解这首歌曲,比较容易政治牵扯进来,这个我觉得有点不妥。我理解这首曲子,更愿意比较单纯一点。也许她是特务,但???唱这首歌曲的时候,他想到的是小时候的?????。那个时候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大家在一起慢慢长大,中间有多少故事和回忆,你说这样的感情深沉不深沉?10多年过去了,现在大家突然见面,但现在两个人已经长大,于是纯真的感情就演变成了深沉的爱情。这样的花儿红不红,这样的爱情鲜不鲜,是不是红得向那燃烧的火,是不是用了青春的血液来浇灌,是不是鲜得来不忍离去------”

“你好厉害哟!”高女突然把声调提了起来,有点夸张地看着我。“你还这么小,怎么对爱情也这样懂?

“我17岁了,还差一年就是法定意义上的成年人了!”我也学者高女的样子有点夸张地说。其实,上面的内容并不是我的发明,因为我们刚学了这首曲子,教音乐的龚老师就是比较自我,比较单纯的文艺青年,他就是这样给我们讲的,我不过是添油加醋一点或者说信口开河地加了那么少少的那么一点。当然这些高女并不知道。

“所以你弹奏这首乐曲的时候,”我把话题拉回来,继续演绎下去。“当你触及琴键的时候,就应该比较柔和,你的手势也要跟着感情一起运动。然后,闭着眼睛想象------这是音乐家们的一项独门绝技------打开想象,沉浸在某幅图画当中。不要太俗,不要想象得很具体,那画面要流动,两个人在花前月下,周围是缥缈的雾气,在清晨,在黄昏,在一个小天,在湖中的小船上,仰望着看着深邃的空。哎------哎------弹到这里的时候稍微可以加重一点,但随即就要控制住,因为爱情有节奏、有脉冲,但不能太持久------任何事情,在顶点,在最用力的那个时刻都很短暂------控制住响亮,把那种情绪压一压,然后继续想象,继续想象------”

“你说得越来越玄了。”高女显得有点懵了。

但龚老师就是这样讲解的。不过,我大概还不至于认为这是玄;或者说,如果你真的说是玄,我对这个玄还是能理解一些的。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我也从??的情绪回过神来。“反正,你要理解作品甚至是人,人文素养是非常重要的。你必须要使自己更加宽阔,这样才能容纳得下------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刻苦练习、反复练习。”

“你当我的老师吧。”高女看着我,眼睛里露出一份真诚。

“我可能不行哪!”虽然这样说,我心里却有一种??。

“你肯定行。”

…………

接下来的两三周,每次我回家,高女都要约我去办公室弹奏风琴。因为高女起步比较低,在我的帮助下,她的琴技也有了明显的提高。当然,我也不想打击高女的积极性,这些我都只是看在眼里,或者不太 。

我们的交往很正常,除了弹琴也不再单独相处,不约会,不谈心,甚至没有别有意思的眼神。但老实说,高女大概并不是学音乐的料。她的最大的缺陷是乐感有问题。比如听音练习的时候,她基本上就无法分清半音之差。乐感带有一定的先天性或者说和早起教育有关。如果小时候没有受到过比较 的熏陶,一般这方面都比较欠缺甚至是很大的缺陷。这需要很长时间来进行训练和弥补。

但 已经不用更多的时间来进行弥补。我和高女的交往很快引来一些闲言碎语。有传言说我们在谈恋爱。

高女也立刻受到了这种闲言碎语的严重影响。然后接下来的一个周末,高女就不再来找我学琴了。我感到有点失落。

有一天傍晚,我从家里出来准备到县委操场的打篮球。这个时候高女也从楼上下来。

“曾权。”高女叫了我一声。

我站住。高女走近我。

“我不能再跟你学琴了。”看得出来,高女也带着一丝失落,但她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

“谢谢你这段时间教我。”高女说。这个时候,高女??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突然给了我一个亲吻。

“请你原谅。”说完,高女就??地走了。

想起来,这是我有生以来除了母亲的爱抚之吻和嬢嬢们的友好之吻外第二次带着爱情或者说我能够感到到爱情滋味的亲吻。第一次已经过去了三、四年了,是教杜毛子家小提琴的女老师给我的。

大概过了半年左右,高女就找到了情感的归宿。她有了男朋友。她的男朋友一个以前当过县委书记的秘书,现在在县城附近的一个乡任党委副书记。虽然现在还在乡下,虽然现在还只是副职,但他年轻有为,前途远大。

又过了不到半年,高女就调到她的男朋友的乡你去当妇女主任去了。不久,他们结婚了。再后来,男朋友又上调到了地区,高女也跟着调走了。从此,高女就彻底地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但老实说,和高女的交往是我在成年之前最像谈恋爱的一次经历。但现在想起来,这大概是我的一种??。高女并不是那种敢作敢为的人,她甚至还有点幼稚。所以,我有幸进入了她的法眼,但把我从法眼里排挤出去应该也是一种必然。因为高女各方面太出众了,追求她的男青年很多,很多都比我要高强厉害得多。稍微清醒过后,高女就会再次对准人生前进的方向。换句话说,挑过去挑过来,我不是她的选择。所以,冷静地想一想,这也许是最好的一种结局。如果她和我谈恋爱,会对她的名誉产生很大的影响。在那个年代,男青年们的精神大都有一些变态,即使什么也没有做,也会让后来者感到不舒服甚至会耿耿于怀,这样,她的归宿就不会很单纯、很美好

对于我来说,没有把话说出来,保留了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对于高女来说,一个亲吻大概也不算什么损失。她最宝贵的东西还好好地保留着------如果正常的话------那么,在关键的时候,她也可以向自己的婚姻男人证明。

县委大院不乏年轻人。但大部分所谓的年轻人,其实准确地说是只是一些年轻的老人。他们确实被称为小王、小张、小李,我甚至还能记得起他们的说话腔调和表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慢慢地就归于一种笼统的印记、一个单调的符号,每次想到他们,虽然使劲想,也是在难得想起更多的情节和细节。

但有少部分年轻人给我的印象却很深刻,因为他们出过事。不是什么反党、反社会主义,因为年轻,他们大都犯的是作风错误。很多这样的年轻人出事后就淡出了我的视线,少部分还时常能够在街上遇见,但大部分从此都杳无音信,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们才偶尔听到一点他们的信息。听说有人成功了,听说有的人命运很曲折甚至悲惨,但大多数都符合我们的预期,平平淡淡,只是大家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和空间而无法相见。但每次想起他们,一个个鲜活的故事就会不自觉地从记忆深处浮现上来,那房屋,那场景,那些人名和事件吗,那暖暖的色调了。我想,只要我们还活着,只要我们还有朋友和同学的聚会,只要我们大脑还没有出问题,他们就会偶然和必然地再次成为话题的主角,然后,我们回忆起来了,他们为了女人,为了爱情,为了冲动,为了一次做爱,把自己的美好前程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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