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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那些鲜活的面孔

2017-07-13 08:32 作者:林泉溪流  | 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作家陈忠实先生永远地离开我们,当再次读完他的作品《白鹿原》时,心里仍然久久不能平静。从渭河平原上走来的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在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中沉浮,带着他们个性鲜明的色彩,在那片深厚沉重的土地上,在自己的命运里涂上或光辉或暗淡,或快乐悲伤,或平庸或精彩的一笔。每个人的命运里都深深地烙上了自己性格的烙印,也留下了社会历史的烙印,从而使那段历史变得五彩斑斓、跌宕起伏、五味杂陈。

白嘉轩是中国传统的农民,儒家仁义道德的典范,中国式的家长族长。他严守封建传统,他严格按照祖传的族规族纪家训教育要求族人家人,不许任何人逾越族规族纪。他坚决不让名声不好的黑娃媳妇田小娥进入祠堂;他按照族规严厉惩罚了的行为不检的田小娥和儿子白文。他遵从封建“三从四德”思想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信条,他将抗婚的白灵关起来,不让白灵再去上学,不让白灵参加革命。他把名节尊严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他隐忍、顽强,能屈能伸。六娶六丧没有击垮他;儿子白孝文的绯闻、堕落,白灵的死都没有击垮他;鹿子霖撤他的房子,本想看他笑话,然而他却一声不吭;他一直像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的长工儿子黑娃当了土匪,打断了他的腰,原上的人都以为他再也站不起来了,然而他还是站起来了。他大度、宽容、仁义。黑娃被白孝文抓获后,他去说情,叫白孝文放了黑娃;一生与他明争暗斗,吃喝嫖赌、吃拿卡要、品行极差的鹿子霖被官府抓去后,他还去为鹿子霖说情,叫白孝文想办法救鹿子霖;他待长工鹿三一家像待自己的家人一般。他一生仁义,自尊、自信、自立,他默守陈规,谨小慎微,明哲保身。他热劳动,兢兢业业,并以此为典范,示于后人,始终以一个威严的族长身份立信于白鹿村。他的一生,除了卖地换地那事,可以说是光明磊落的一生。

朱先生是渭河平原的一缕清风,原上的智者,人们的精神支柱。他二十二岁考中举人,因看到封建社会已病入膏肓,不愿为官,便到关中白鹿书院这方静土教书育人。他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传道授业、释疑解惑,他不为名不为利,不畏权不畏势。达官贵人、军阀土匪对他都尊重三分。他像一位智者,高坐云端,看云聚云散,花开花落;他站在原上,俯瞰众生,看似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实则时时关注时事,处处关注苍生。当他看到平原上肥沃的土地不种庄稼全种罂粟时,他走出书院,犁地拔苗,消除毒害;在饥荒的年馑,他放粮赈灾、施粥救人;为了让百姓免遭战争的痛苦,他只身赴乾州劝退清兵总督;日寇打到家门口时,他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尽管自己已是一介百发老翁,手无缚鸡之力,也要亲赴前线。他传道授业,教书育人,在战乱年代,没有学生可教时,他主动承担工程浩大繁锁的县志编纂工作。他一生与人为善,从不害人利已,连死都死得清白,“不用蒙蒙脸纸,不用棺材,不要吹鼓手,不向亲友报丧,不接待任何吊孝者,不用砖箍墓”。他不让人吊孝,但在他灵柩经过的五十里路上,老百姓却携老扶幼长跪不起,蜡光纸焰连成一片河溪。他清白正气的一生,正如黑娃所提的挽联:“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 也如白嘉轩所说:“原上最好的先生死了,过去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前后判若两人的白孝文和黑娃,人生大起大落,性格变化最大。先前的白孝文循规蹈矩,做事一板一拍,有条有理,父亲白嘉轩也有意将族长的位置传给他,他更是中规中矩,在族人面前作好表率,树立威严。因他遵从父亲的旨意,按照族归严惩了田小娥,也伤了鹿子霖的面子,从而遭到鹿子霖和田小娥的报复。鹿子霖不光是要报复田孝文,更主要的是要报复白嘉轩,让白嘉轩在族人面前威严尽失、名誉扫地。田小娥按照鹿子霖的计谋勾引白孝文,拉白孝文下水。堕落的白孝文卖光了田地和家产,连媳妇都被饿死了,自己也变成了乞丐,饿得奄奄一息时,差点被饿狗撕吃。在施粥现场,鹿子霖的嘲讽激起了他最后的一点尊严:他要活下去。当了县保安团团长的白孝文深知人情世故,这时的他变得世故、冷酷、自私、果断、毒辣,在县保安团起义的当晚,他朝垂死的张团长额头上补的那一枪,让人不寒而栗,这时,他的这种性格已充分暴露出来。后来他在请功时也只提了自己的功劳,而对起义的组织者和联络人黑娃他却只字未提。半年后,他又捕风捉影地编了三条罪状镇压了黑娃,从而坐稳他的县长位置。

相反,先前的黑娃胆小怕事,老实忠厚。后来参加了农协运动,而后又上山落草当了土匪时,又变得胆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连之前他最怕的白嘉轩都被他打断了腰杆。后来他又学好变好,拜朱先生为师,朱先生说黑娃是他教过的最好学生。他变得知书达礼,还娶了老秀才家的小姐为妻。他忠实耿直的性格和为人,对社会的复杂性缺乏充分的了解,或者他不愿意将社会想得太复杂,将人心想得太险恶。和他一起起义的二营营长焦振国,对白孝文在张团长额头上补的那一枪“看得很清楚”,时常让他胆战心惊,几翻几复请求回乡养老,最终保全了性命。相比黑娃,他还是太单纯太善良,其实无论是小时候缩手缩脚的黑娃,还是参加了农协、又当了土匪的黑娃,他的骨子里仍然保存了他的耿直、善良的本性。

白灵是渭河平原上飞过的一只白灵,她是渭河平原的精灵,白鹿的化身。她美丽直率、聪明伶俐,她向往自由美好生活,敢说敢做,浑身充满正能量。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社会,她死缠硬磨逼父亲送她上学,在乡里上了,又以死相逼到省城上学。在学校里,她无疑是最活跃的分子。北伐战争,西安城里遍地尸体,她和同学嘴里咬着膜膜,手里抬着腐臭的尸体,唱着革命歌曲,掩埋革命者的遗体。她回到家里,被父亲白嘉轩锁在家里,不准她到外面“糊闹”,并要给她订婚。但那怕被锁在屋里,她照样唱着革命歌曲,唱得声嘶力竭。她不仅逃了出来,还修书一封,“要革了提亲父子的命”。她就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参加了革命。她先入“国”后又入“共”,并与先入“共”后又入“国”的鹿兆海私定终身,志不同道不合时,她毅然放弃爱情。但通往正义的道路曲曲折折,艰难险阻,在革命最艰险的时候,她有了真正的革命伴侣,她爱上了坚韧、机智、顽强,原上的第一个共产党员鹿兆鹏,并有了爱情的结晶。即便是在怀孕期间,她革命的激情依然高涨,她挺着大肚子组织学生运动,一个砖头砸歪了国民党教育部长的鼻梁。国民党到处抓捕她,她逃到了根据地。在根据地她又像一只放飞的白灵鸟。她教战士们写字唱歌,教妇女识字。在肃反运动中,她被牵连进去,受廖军长的保护,她是西安来的学生中,最后一个被抓进去的。在牢里,她依然不屈不挠,据理力争,指责“肃反”是错误的,最终她很快就被活埋,她刚烈率直的性格早早地断送了她的性命,而三天后朱毛红军就到达那里,对肃反运动进行纠正。如果不是她太过于刚烈的性格,也许她不会那么快就牺牲,她的革命生涯不会那么早就结束,也许她的人生会是另外一幅画卷。(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田小娥是封建礼教的陪葬品,但又是具有反抗性格的封建宗法制度下的女子。田小娥最初被她的父亲田秀才许给一个老举人做小妾,遭受男女主人的虐待和凌辱,出于对命运对社会的不满,她与黑娃私通,谋划着与黑娃私奔,逃离苦海。纸包不住火后,她遭受毒打,被休回娘家,遭受父母及村里人的谩骂嘲讽。再次与黑娃相遇后,黑娃将她带到白鹿村,她的身份和她的妩媚,遭到族长族人的坚决反对,她进不了词堂祭祀祖宗,进不了家门。她和黑娃在村里废弃的破瑶洞里过着卑贱清苦却甜蜜幸福的生活,只是这样的生活不长,她美好的憧憬随着黑娃参与的“风搅”运动的失败和黑娃的逃走而破灭。失去黑娃的保护,她在原上寸步难行,连村里的无赖都对她垂涎三尺,在她门前装神弄鬼。鹿子霖、白孝文从她肉体上走过,在男人们寻欢作乐后,所有的罪恶又都由她一个人承担。她舍身保护黑娃却被公杀死。封建吃人的礼教从来没有给她做人的机会,也从来没有给女人独立自主的机会。封建礼教就像一张网,将她牢牢地网住,她越是挣扎、越是反抗,那张网收得越紧,让她窒息。她第一次反抗是引诱黑娃,希望黑娃带她逃出魔窟;她第二次反抗是报复白孝文,而她也断送了生命。即便死了,她也没有放弃反抗,她第三次反抗是借鹿三的嘴,表达了她的抗议,她的肉身死了,但她反抗的灵魂依然不死,她要让原上的人们给她修庙烧香,让族长给她扶丧,而族长恰恰又是封建礼教的代表。她对封建礼教做出了最后一次反抗。然而,在根深蒂固的封建宗法社会下,作为一个弱女子,她越是反抗,她的命运越是悲惨,最终,她连魂魄都被镇压在六层塔下,永世不得翻身。

鹿冷氏同样是封建礼教的陪葬品,冷先生将她许配给鹿兆鹏,然而经过革命洗礼的知识青年鹿兆鹏压根就不相信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他没有给她做女人、做母亲的机会,她长年累月守着空房,胡思乱想,最终给逼疯了。最后为了堵住她那些不堪入耳的“疯言疯语”,被她那医术高超、重信守义、治病救人的乡医父亲下药毒死了。作者巧妙地对封建宗法制度进行了深刻的讽刺。

这样的悲剧,让人难以启齿,难以释怀,正如画家范增读完《白鹿原》的感受,“仰首青天人去后,镇身危塔娥飞时;奇书一卷非,浩叹翻为酒漏厄。”

小说以白鹿原上白家和鹿家两大家族的明争暗斗而展开,在五十年的社会变迁中,又以两大家族的人物命运的因果报应而结束。此书最难能可贵的,在于他真实地揭示了人性,无论是光辉的一面还是阴暗的一面,都一一进行揭示,而不是为了情节而去美化和丑化人物性格,也没有正面评价历史,而是真实地再现生活、再现人性,以及由此推动的社会变迁,人物命运,堪称五十年乡村社会变迁的一部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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