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乡音——李半知散文集《深谷乡音》读后

“我们住的那户人家生活条件也不好，有时我们错过了到学校蒸饭的时间，就与他家搭伙，家中为我们节约出来的米就会被掺合上玉米面后再吃。而日常间我们中午和下午会被叫去帮（房东——笔者加）忙干农活。我哥哥他们几个读初三，年龄稍大一点，就帮忙挑粪、种地、插秧……”

这是李小龙散文集《深谷乡音》一书里《陈年旧事》一文中的一段文字，朴素而真实，镌刻着一个时代印痕。在《深谷乡音》一书中，类似描写乡村物事的文字随处可见，读来为之感慨，仿佛就是在帮我们这些从乡村成长大的人回忆往事。

这段文字说的是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贵州农村娃儿在乡镇读书的基本状况。农村娃儿考上乡中学后，由于离家太远，只好住进学校附近的农户家，周末再回家去带本周的柴、米、油、盐。住农户家虽然不像城里那样需要交房租，但放学的中午和下午却要帮着房东做活路。我不知道，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以及现今贵州农村娃儿读书的现状，但我知道在黔东北的德江县农村，那些年代娃儿们几乎都是这样求学的。

《深谷乡音》一书的作者李小龙，来自德江农村，是我的老乡，他就是这样一边做着活路一边读着书考上大学，最后远离父母甩掉父辈的“基业”走上工作岗位的。

我和小龙算有缘分。很多年前，我在都市报当记者，到修文采访时和小龙有个一面之交，那时他在修文法院工作，大约由于喜欢写作加上都是从德江“出土的城里人”的原因，我们好像一起吃了顿饭，似乎还言及什么老乡要相互帮助云云。可惜，之后却是君子之交，再没见过面，甚至连电话都没通过。一晃10来年了，想不到不久前在贵阳市的作代会上，我们算是第二次握手了。当时我都差点没有认出这位老乡来，顿了半天才想起“君自故乡来”。

会上，小龙送我一本书，这本书就是他的《深谷乡音》。那感觉，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对文学锲而不舍的小龙终于出了书，作家梦也算没白做。在文学被轻薄，作家被嘲笑的今天，小龙作为国家公务员，后来又被调任基层领导岗位。在浮躁、忙碌的当下，停下来不是麻将就是吃喝玩乐放松的现实里，小龙尚未放弃心灵修炼和对真善美的追求，而承受写作的孤寂，真是难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贫贱不能移。小龙没有放弃用文字来对人生对生活的诉求，一定程度上表现为他比别人更富有情感更善于以文字来表达自己的内心。

他在《父亲》一文中这样写道：“在抬着树桩回来的路上，我走在前，父亲走在后，谁也不说话，在经过一道田坎的时候，父亲的一只脚踩空了，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父亲就已经倒下坎去了。在父亲从那道五六米高的坎子摔下时，那个约重300斤的树桩从杠子上滑下，跟着父亲滚了下去……”

城里长大的孩子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经历，就是现在的农村，由于时代变迁，社会进步，很多地方都不再刀耕火种，父子之间同去山上打柴的情况估计也是少之又少了。可对于在农村长大的小龙来说，这险些让父亲丧命的活路，头脑里的记忆一定永生难忘，我想这就是他一直没有放弃用文字来表达感情用文字来表达对生活咀嚼的理由。

我和小龙可谓没有什么接触，但我感觉小龙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在《我的老师》一文中记录了和五位老师的交往。这些老师都是他人生道路上的良师益友，有的老师还可谓是改变他命运的指路明灯。“1995年我高中毕业，因没考上大学，心情郁闷，欲外出打工。朱克龙老师鼓励我到外面去体验生活……当时苏东江老师已调到贵州冶金建筑总公司工作……我到贵阳后，苏老师要我留在贵阳与他一道，顺便帮他处理些日常事务……我在贵阳期间其实什么也没有干，每天都在大街上看世相百态，到吃饭时间，就打苏老师的传呼机……一个月后，朱克龙老师来贵阳办事，我高中的英语老师周英富也来了，苏老师与他们协商、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由朱克龙老师把我带回德江继续读书。我回到德江的时候正好我的散文《山那边》获得“长寿长乐杯·全省中学生现场作文大赛”高中组二等奖，而指导老师正好是朱克龙老师。我们师生俩着实高兴了一回，我正好用那150元奖金读了一年补习。后来考入贵州师范大学。”

没有雕饰也没去刻意做作，就好似聊家常，可平实、真诚的文字却充满了人间真情和人间关爱。

小龙的书不仅是对自己成长经历的记录，也是一个时代过往的再现。同时也表达了他对生活、人生、社会的感知和体悟。他书中某些篇章的笔触虽显稚嫩，但比之当下许多无病呻吟、做作粉饰的文风，却犹如一股清风扑面，字字句句言之有物言之有情。

（作者：魏荣钊，男，当代作家，代表作《行走乌江》、《迁徙》等）

（李半知，本名李小龙，土家族作家、诗人，现任贵阳市作协副主席、修文县文联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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