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漾的风水
清漾的风水
梁孟伟
江山清漾，真不一样！
浙江有江山，是全国唯一以江山为县名的地方；江山有清漾，是毛泽东嫡孙毛新宇呈谱归宗的地方。
清漾让人产生多少联想，激起探索的欲望？
我们人未到清漾，先见到江郎。江郎三座山，“川”字形排列， 郎峰、亚峰、灵峰，三爿巨石如经刀砍斧劈，像三朵亭亭于白云间的巨菇，三片盛开在蓝天下的花瓣！白居易曾有诗赞云：“安得此身生羽翼，与君往来醉烟霞。”现在的郎峰石壁凿有3500余级石阶，攀援而上可直达峰巅。伫立峰顶，时有白云从身旁飘过；四顾苍茫，百里山川会尽收眼底。(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清漾，就像停泊在山下的一艘小船，代有才俊从这里启碇远航：其中有8位尚书和83位进士；毛泽东与蒋介石元配毛福梅的祖先，也从这里出发，直至找到新的家园。
毛姓从周朝开始。因居住长江以北，称为“北毛”。 后因战乱南渡，迁居江南，称为“南毛”。毛宝，是毛氏家族的第52代，为“南毛”始祖，毛宝孙子毛璩因战功受封居信安（即今衢州一带），从此繁衍生息，称为“三衢毛氏”。
毛璩后裔毛元琼（八世祖）字公远，号清漾，于梁武帝大同年间（535—544）从衢州迁入相距不远的须江清漾。清漾因清漾公而得名。
自毛元琼定居清漾以来，清漾毛氏世代相传，生生不息，人才辈出，逐步发展壮大成为江南毛氏的主系。在扎根江山的同时，清漾毛氏逐渐迁居江浙、湖广、云贵、闽台、港澳乃至海外，江南毛氏十之八九都是江山清漾的分支。被列为首批48件国宝档案的《清漾毛氏族谱》，清晰地记录了江南毛氏的繁衍迁徙情况。现存的江南各地毛氏望族谱牒，均明确记载直接或间接源自江山清漾，如江西吉水毛氏、湖南韶山毛氏、浙江奉化毛氏、广西贺州毛氏等江南毛氏望族，均源自清漾，清漾是“江南毛氏发祥地”。
清漾祖宅大门柱上“挹郎石之奇三台万仞砥后德镌先猷，南峙崔巍脉脉冈陵皆顾祖；绕文川之秀百折千回溯同源衍异派，东流迢递滔滔波浪尽朝宗”，不仅描绘了神奇的清漾山水，也歌颂了毛氏文化的源远流长。
精漾村落一些明末清初的民宅，具有浓郁的江南风味，白壁、黛瓦、马头墙、木花窗，有的已修葺一新，有的仍斑驳陆离。在这尚书、进士辈出的地方，却找不到雕龙描凤的豪宅华府，也不见檐角交错的楼台亭阁；没有豪气干云的隆门高阶，也没有不可一世的门当户对，甚至没有浮华夸饰的雀替牛腿。低低的屋檐，窄窄的门窗；小小的鹅卵石，绿绿的爬山虎，整个村庄给人以耕读传家的质朴无华和恬静闲适。
但在清漾平常的屋檐下，不乏一个个精彩的生命；朴素的粉墙中，跃动着一颗颗高贵的内心。清漾曾经是那样的名满天下，那样的风云叱咤，那样的权倾朝野，却看不出丁点的骄纵和跋扈，显不出半点的浮夸和张扬。如此的低调和内敛，不难让人想到历代清漾毛氏先人历行节俭的美德，淡泊明志的品格。
村中唯一可供后人凭吊的，是那幢大门梁顶上悬着“清漾祖宅”四字匾额的旧居。旧居白墙灰瓦马头墙，三进三天井。祖宅前的第一副对联是清漾村最近的一个名人毛子水所撰：“孝友睦姻族规依旧，信义和平宗法常新”。毛子水曾任北大图书馆馆长，称为国学大师，与胡适是好友。所以堂前“清漾祖宅”四字就由胡适题写。
宅内第一联是大文豪苏轼所题：“天劈画图星斗文章并灿，地呈灵秀山川人物同奇”。苏轼是清漾人也是著名词人毛滂的好友，为毛滂家乡题词也在情理之中。
站在祖宅前面，面对三面青山。这里山如青龙，蜿蜒起伏，缱绻绵延；村似明珠，田畴平旷，溪流环绕，天造地设成一个游龙戏珠的地理境界。
祖宅前一方水塘，水光潋滟，倒映着对面山坡上一座明塔，人称“文峰塔”，也称“清漾塔”。古塔作笔，清池为砚，书写过多少传奇？清漾毛氏后裔中的8个尚书分别是：毛让，毛延邺，毛可游，毛文碘，毛友，毛晃，毛天叙。北宋初期，毛维藩、毛维瞻、毛维甫三兄弟“一门三进士”，声震浙西。两宋时期，江山县中进士者180名，毛姓人60名，清漾村就有12人考中进士，为全县毛姓的五分之一。
清漾毛氏出一个进士并不难，难的是出了83个进士；出一个尚书并不难，难的是出了8个尚书；出一个清官并不难，难的是代代清官人人廉洁。“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为何1500年来的清漾毛氏能代有人才，人文荟萃？其中最让人感兴趣的是，这里还是一代伟人毛泽东与蒋介石原配夫人毛福梅的祖居地。
唐代末期，清漾毛氏二十五世孙毛仁锵（仁长），出任明州（宁波）太守，其幼子毛旭随父移居明州之南的奉化，毛旭便成为奉化石门支脉的始祖。几乎在同一时期，做过南唐大理评事、入宋特授工部尚书的清漾毛氏二十四世孙毛让，致仕后因儿子毛休出任江西吉州太守，于北宋建隆三年（962年），被儿子从江山老家接到江西吉州龙城（今江西吉安）养老，成为毛氏“龙城九派”的始祖。
到了明代初年，东迁西移的这两支一脉同源的毛氏，再度不约而动地同步迁徙。明洪武三年（1370年），清漾毛氏三十九世孙、奉化石门毛氏十四世孙毛宣义，开始在剡溪支流岩溪两岸开辟新的家园，成为岩头村毛氏始祖。仅隔十年，明洪武十三年（1380年），清漾毛氏三十七世孙、从军云南的江西吉州仙茶乡人毛太华，以军功携子入楚落籍。十余年后，毛太华长子毛清一、四子毛清四，卜居湘潭三十九都（今韶山），屯垦劳作。后世奉毛太华为韶山毛氏始祖。
从宋初二十六世毛旭、二十四世毛让由江山离乡背井另辟家园，到明初三十九世毛宣义、三十七世毛太华分别繁衍出浙东岩头村、湘潭韶山冲两个村落，这两支同源相传的毛氏，迁徙的缘由和步伐是何等的相似！
清光绪年间，历史在岩头和韶山这两个毛姓聚居的山村，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伏笔：1882年毛福梅出生于岩头村，1893年毛泽东诞生于韶山冲，他们同为江山清漾毛氏第五十六代子嗣！按照中国传统的姓氏血缘世系，他们俩一来到这个世界，便是同宗共祖的宗亲，便是天生的宗姐弟关系。
由此看来，蒋介石是清漾毛家的女婿，蒋经国是清漾毛家的外孙；蒋介石是毛泽东的姐夫，毛泽东是蒋介石的小舅。当地人說，毛泽东和蒋介石，都是近得很的一家人。
一个土窄民寡的蕞尔山村，何以哺育得出一串岁月带不走的名和姓？特别是清漾被确定为毛泽东的祖居地之后，这个古老而寂寥的村落一时声名鹊起。在多方推究之后，人们开始关注它的风水形态。
风水，是中华传统民俗中一种独有的文化现象。古代凡需“动土”的建筑活动，无不与风水有关，其核心大抵是祈福避祸。
遥想当年，毛元琼欲在三衢大地上寻觅新的家园。在纵横百余里的土地上，他一眼就看到了苍然肃立，俯视群山的三爿石巨峰——江郎山，不禁心头一喜，眼睛一亮：就是这儿了！他又在峰下漫步，看到江郎山东北的一块土地，此处地基宽平，背山依水，交通方便，景色优美，宜室宜家。他于是从衢州迁居清漾。
聚落选址的依据可能是“枕山、环水、面屏”的风水模式，反映出毛元琼对后代兴旺发达的心理祈求。整个村落呈现坐南朝北、前塘后村的总体布局，以合“塘之蓄水，足以阴地脉，养真气”的风水义理。
清漾村背靠仙霞山脉，左有文溪，右有仙霞古道，前有莲池，清漾的祖宅和祖坟应和了有依、有靠、有辅、有弼的风水格局，是为宝地。宋代理学家程颐论及风水时说，“地之美者，则神灵安，其子孙盛。”
但一个村也好，一个姓也罢，要想福运绵延，光有好风水是不够的。三国嵇康曾说：君子既有贤才，又卜其居，复顺积德，则可以大吉大利。这好比一个优秀农民，既善于种庄稼，又长于选沃土，复加耕耘才会获得好收成。所以，良田虽美，而稼不独茂；卜宅虽吉，而功不独成。这也是许多好风水没好结果的原因。
有人说，清漾周边，自唐以来，书院、族塾、家塾众多。村中有清漾书院、南有江郎书院、仙居书院，西有界牌书院，北有石门的留斋书院，特别是清漾书院，王安石曾在这里读过书，朱熹曾在这里讲过课。许多书院与清漾近在咫尺，良好的读书风气益于催人向上。
我想，除了浓郁的读书氛围，江郎山那傲然挺立、卓尔不凡的形象，一定给毛氏后人以深远的诱导和影响；清漾祖宅中那些富涵教育意义的族规家训，一定给毛氏后人以潜移默化的滋润和营养。
《清漾毛氏族谱》详细记载了清漾毛氏的各种“训戒”（约训、约戒）、“禁约”“冠（成年）、婚、丧（死亡）、祭（祭祀先祖）之仪”，其“祠堂家制”“家规内训”及“家塾、义仓之举”等等。其最具代表性的是“训戒”，共二十四个方面，内容涉及尊老爱幼、睦邻友好、诚信经商等各个方面。号召“自今，凡我同约，务要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妇随，长惠幼顺。小心奉官法，谦和处乡里。心要平恕，毋得轻意忿争；事要含忍，毋得辄兴词讼。见善互相劝勉，有恶互相惩戒。守望相助，患难相恤。务兴礼让之风，以成敦厚之俗”；“毋拖欠钱粮；毋傲情奢侈；毋以众暴寡；毋以强凌弱；毋恃富欺贫；毋使下侮上；毋侵占产业；毋霸占水利；毋违理取利；毋用银低假；毋收卖不明；毋教唆词讼；毋朋党肆横；毋窝盗做贼；毋酗酒赌博；毋举蔽受献……”
通过毛氏祖宅墙上的一些楹联，也可看出清漾祖先教育子孙的良苦用心：
莫把欺心承祖考，要留好样与子孙；
室有诗书庭有理，处宜孝友仕宜忠；
酿仁风于百代，敦礼教于一家；
亲其亲长其长彝伦攸序，读者读耕者耕古道长存；
崇教学重农桑和亲友睦乡党风清俗美，完粮差戒争讼黜淫邪薄势利身泰心安
……
曾经走遍世界的毛子水说，“在欧美各国的乡村文学中，都未见过有清漾祖宅中这些联语中这样美善的。”
当我们翻开韶山毛氏祖谱时，在它的派系诗中有，“孝友传家本，忠良振国光；起元敦圣学，风雅列明章。”家训十则中有：培植心田；品行端正；孝养父母；友爱兄弟；和睦乡邻；教训子孙；矜怜孤寡；婚姻随宜；奋志芸窗；勤劳本业。
透过历史的烟云，我们仿佛看到一代代清漾先人，抱着一个个牙牙学语的幼婴，领着蹒跚学步的稚童，轻轻把上述简明优雅的字句吟诵。这些严于律己、利益人民、重视社会、善待自然的道德规范，像春风化雨般滋润着一代代清漾后人的心田……
清漾的家风遗训，铸就了毛氏“诗书名世、清白传家”的传统，遗传了先人勤劳、朴实、正直的基因，并在江山这方水土的养育下，进一步融合形成了清漾毛氏“忠君爱国，勤政爱民，清正廉洁，坚持正义”的鲜明精神特质。
大树参天，必有其根；碧水环山，必有其源。什么叫做一脉相承，什么叫做忠孝传家，我们似乎开始明白清漾风水的内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