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沉重的飞翔

2017-04-28 16:32 作者:不落的太阳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沉重的飞翔

不落的太阳

这是一个发生在N多年前的老故事

高考结束,王家沟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今年又有娃考上了大学。这些山里娃还挺争气,可提起上大学的费用,本来就不富裕的山里人,真可为是谈虎色变。去年王长明家活生生的例子,至今还让人记忆犹新,所以这次村里人说啥也高兴不起来。

去年王长明家的独生子王富贵考上了大学,穷山沟里出了秀才,大家都为他高兴,叔爷老辈、亲戚朋友都纷纷前去祝贺,宴席之余,富贵他妈却为昂贵的学费犯了愁,每年上万元的开支,在这个至今还不通公路的穷山沟里,毫无疑问怎么算也是个天文数字。

富贵上高中那年,他在窑子上帮人挖煤,不幸遭遇瓦斯爆炸,丢下他们孤儿寡母撒手人寰。那次矿难,对于这个本不富裕家庭来讲,险些让他失去了继续上学的机会。为了摆脱困境,能让富贵鲤鱼跳龙门,他母亲只好改嫁,嫁给了被全沟人嫌弃了多年的老光棍“土改”,其实不能算嫁,“土改”是倒插门。(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土改” 是本村的孤儿,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一身的力气,并没有不良嗜好,只是平日里不修边幅,腿脚有点残疾,但不碍大事。他成天少言寡语、老实巴焦,村里人都说他是“窝利老”,吃五个胡豆也打不出一个屁,所以没有人愿意和他在一起过日子。挨到五十多岁,才捡了个便宜货,得了个二婚嫂。不过他倒是挺知足的,一到富贵家,成天就知道跛着脚下地干活、吃饭、睡觉。其实家里的大凡小事从来就轮不到他说话,因此富贵学费的事,母子俩牙根就没有指望过他。

这些天来,富贵他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直在为学费的事犯愁,天一放亮,就出去找亲戚朋友、邻里乡亲借钱,可每次回来总是唉声叹气,脸色也显得十分沮丧。说句老实话,在这穷乡僻壤的夹皮沟里,每户人家能借到五十、一百就算不错了,真要想凑足几千上万元的学费谈何容易。

富贵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大学的校门,但他也清楚,像他这样的家庭和生存环境,要想实现自己人生想谈何容易!没过多久,他便主动向母亲提出来,不去上大学了,在家里帮做点事情,理由很简单,因为贫困而上不起大学的又不止他一个人。其实他是不忍心再看到母亲天天出去求爹告奶奶的样子,这一切都被哑头子富贵他继父看在眼里。

这天正午,庸懒的太阳刚刚偏西,富贵他继父从地里干完活回来,一进院门就看到母子俩又在为上学的事发生了争执。继父把手里的农具放在院坝边上,一声不吭,自己打了盆水,随便洗了把脸,窜着他那“日死”也不开腔的水牛脑壳,坐到餐桌上,自各吃起饭来。

饭桌上,三爷仨母也互不答腔,屋里的气氛显得十分沉闷。吃完饭,富贵他妈正准备收拾碗筷,他继父终于忍不住了,憋着一张通红的脸,好不容易从牙缝里蹦出一句十分金贵的话:“孩子上学的钱凑够了没有”?

富贵他妈愣住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瞪着好奇的眼睛看了看他,片刻她又恢复了平静,理不理随便回了他一句:“早得很”。说完,收拾起桌上的碗筷回厨房里去了。谁知“土改”‘嚯’地一下站起身来,撂下一句话:“吃饭时不要等我”。说完拿上外套,头也不回急匆匆地出了家门。

那天夜里,村口的狗叫的特别凶。继父一直没有进屋,富贵他妈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几次听见外面一有响动就披上外套打开房门,朝着村口狗叫的凶方向翘首期盼,焦急地等待他继父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院门终于开了,又轻轻地关上,紧接着传来一深一浅的脚步声。

“回来啦”?富贵他妈披上外套赶紧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

“回来了”。 他继父一边往地上杵灭手中的火把,一边回答她。

富贵他妈接着追问道:“上那儿去了,一半夜才进屋”?

“洞子口”。他说的洞子口就是离村子不远,至今还沿用篾条做“船子”作为运煤工具的小煤窑。

“去那里干啥子”?富贵他妈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继父没再说话,进屋后把厚厚一摞钱很平静地交到她手里,憨厚老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长久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

“那来的怎么多的钱”?富贵他妈吃惊地问道。“预支的,狗日的,娃儿要读书老子去钻他妈的几天洞子”。 富贵告诉她。

“不去不去”。富贵他妈急了:“咱不能用洞子上的钱,哪是个埋了没死的地方”。原来富贵他爸就是在小煤窑上出的事,现在她怎么忍心再让自己的第二个男人去那儿呢!

“手印都按球了,就半年”。

憋了好一阵,他继父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干球完了就回来”。

事已至此,富贵他妈显得很无奈,她使劲扳开那只粗糙无比的右手,轻轻地擦拭还残留在拇指上的红印泥,后来再也忍不住,第一次趴在他肩头上哭了。

他们的对话被躺在里屋床上,翻来覆去翻看录取通知书的富贵听到了,他没敢出声,用被子蒙着头也偷偷地哭了。

富贵终于圆了自己的大学梦了。临走的那天,村里的人都去村口送他,继父也去了,他仍然一声不吭,默默地跟在送行的人群中间。分手时,富贵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去朝叔爷老辈们挥了挥手,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走了不长的一段路,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回去,径直走到继父跟前,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深情地对他说道:“爸,我一定不会让您老失望的”。

听到孩子的叫声,“土改”一下子呆呆地愣在了路旁,富贵他妈忙用胳臂蹭了蹭他,提醒道:“孩子在喊您,他爸”。

三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富贵叫他“爸”,也是头一次听到孩子他妈叫“他爸”。此时此刻,一股幸福的暖流情不自禁地涌上心头,眼泪很快就模糊了那双浑浊的眼睛。

片刻,他回过神来,忙用袖头揩了揩幸福的泪水,接着伸出微微发抖的双手,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富贵,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快走,别耽误了赶车。随后他猛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屁颠屁颠地朝“洞子口”方向跑去。

霜降过后,小煤窑那边突然传来不幸的消息,矿上出事了,瓦斯爆炸,死了俩个人,其中就有富贵他继父。送他回家的那天,王家沟的山梁上又传来了富贵他妈长声吆吆的哭声。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912395/

沉重的飞翔的评论 (共 10 条)

  • 荷塘月色
  • 春暖花开
  • 紫色的云
  • 襄阳游子
  • 雪儿
  • 芙蓉秋水
  • 草木白雪(李淑芳)
  • 鲁振中
  • 榆木疙瘩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