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班
二三班，准确地说，是二年级的三班，再准确些，是睢县二中的初中二年级第三班，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初始，一名个性鲜明的班主任，几位各科老师，五六十名青春萌动的学生，共处一室，共同度过了一年中的上百个白日，上千个课时。是欢笑？是骚动？是成长？是迷茫？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有些趣事还让已到中年的我们屡屡忆起并津津乐道。
话题是由苏老板提起的，在同学为孩子结婚操办的宴席上，许多好久未曾见面的同学坐在了一起，寒暄过后，就说到了共同走过来的二三班，他说，他至今还记得班主任袁老师对他的惩罚，三十五年了，他还清楚的记得，有一次，他违反了纪律，袁老师非要让他喝下一杯红红的液体，他是捏着鼻子闭着眼喝下去的，当时想可能是红墨水，现在则觉得可能是什么保健药品或者有异味的饮料吧。
是啊，老师再怎么武断和荒唐，也不会真让学生喝下对身体有害的东西的，惩罚，永远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我至今还能想起袁老师的当时的样子，高个、魁梧，棱角分明的四方脸上，眼睛、嘴巴都大，却大的生硬、笨拙，很少能见到他笑，也找不出温雅的气质，倒象一位风尘仆仆的彪形大汉，凶悍的站在我们面前。不知谁给他起了个绰号“老猫”，每当他从远处走近教室，就有人压低着声音叫到:猫来了！这声音还真凑效，立马，乱糟糟的教室变得鸦雀无声，确如一群胆小的鼠见到了厉害的猫。
也许是班里的学生太过调皮，也许是袁老师没有找准正确的管理方法，二三班，没少翻卷起标异立新的狂涛巨澜。
最明显的是男女同学的座位调整。那时候，学生的课桌都是两人桌，刚开始，是男生和男生一个桌，女生和女生一个桌，沟通无障碍，交流也顺畅，可是，如果不是学习方面的沟通与交流，则就变成喧嚷与嘈杂了。袁老师显然发现了这些，也很快做出了新的安排:男生和女生，同桌。(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此举算是正中了这帮坏小子疯丫头的下怀。那时候，邓丽君的歌声刚刚开始传唱，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不知迷醉了多少人；张扬的爱情小说《第二次握手》正被频频传看，昭示出青春期骚动的来势汹汹；上学和放学的路上，拉帮接派的学生步行走路，有充足的空间和时间去讨论、走近、追随异性。袁老师的这个决定，在他（她）们看来，怎么都是英明的。只是，男生夸张些，将兴奋溢于言表，女生含蓄些，微皱眉头间藏着内心的窃喜。
刚开始，同学们还有些紧张，看平时并不说话的异性和自己坐在一条长凳上，趴在一张桌上，依然是不说话的，女生看有些男生多占了位置，就用粉笔在卓上画条三八线，提醒对方不要越线。渐渐，就有谁喜欢谁，谁跟谁眉来眼去的小道消息传出了，女生中的冬梅也不知从哪里得知的，绘声绘色的说出的不仅是这些，还有男生给女生起的绰号、按长相排的名次。第一名，相貌清秀，有点象日本的电影明星，叫小日本；第二名，爱穿漂亮衣服，就叫小地主；第三名，叫老摸，说是喜欢玩“藏老摸”的游戏，还被不怀好意的男生偷摸过...
现在看来，这绰号起的，不但没有美感，还相当粗俗，可当时却成了男生们最多的谈资:谁谁给小地主写情书了，谁谁爱偷看小日本了，常常是，老师在讲台上授课，调皮学生在下面挤眉弄眼，老师看不下去掰一节粉笔抛过来，能安静那么一会儿。还有的是开了小差，比如我，你讲你的，我做我的，看似拿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不是抄爱情歌词，就是画仕女头像。
大概是见男女声同桌的效果适得其反了，袁老师又开始改革:男女生彻底分开。那时候的教室里，有七八排桌子，每排桌子有四张，可坐八个人，靠左墙放一张，靠右墙放一张，另一边是走道，两边走道中间的，是两张桌子这样的格局，是当时最常见的。袁老师却下命令将桌上拉向了两边，一边向左，一边靠右，只在中间留一条通道，男生统统坐左边，女生一律坐右边。
按理说，此举应该得到同学们的抵制的，与男女同桌相比，这显得多么乏味啊，可是，在我的印象中，除了当时拉桌子的热闹情形之外，大家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只是有些的出入不变和不太雅观，你看，一进教室，一边全是男生，一边全是女生，就象一半是阳一半是阴，一边是火一边是水，一块是单调一块是斑斓，更多的，是给俯视全班的老师们带来了视觉上的不便。也丝毫没有制止男生对女生的窥视，甚至更加的肆无忌惮。一个叫威子的男生，个高，长的帅气，也不显张狂，就是爱逗女生，看见漂亮的女生过来，常常冒出来一句诸如“你好”、“来了”之类问候的话，语气不诚恳，眼睛也看向别处，吓住了不少女生，这次调整座位后，他依然这样，只是离女生远，声音大起来，每次都引起全班的哄堂大笑。昭示了袁老师这次改革的失败和流产。
袁老师依然挺直着身躯，高昂着头，旁若无人地出入二三班，旁若无人地在讲台上发号施令，大家也依然私下里老猫老猫的叫着，闻其声便寒若禁蝉。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二三班的那一年，很快就过去了，等我们升到了三年级，不但重新分了班，而且，又有了新的班主任，按说，胆小老鼠脱离了厉害的猫，我们应该高兴和轻松才是啊，可是，不可思议的是，我们却产生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甚至怀念起二三班来，这一怀念，就是三十五年。
三十五年后的今天，二三班的几个同学聚在了一起，聊当时，更聊现在，袁老师早退休了，我们也都到了中年，曾经前途未卜的男生，如今也走过了事业的顶峰，曾经貌美如花的女生也都衰老了容颜，没有谁有不同凡响的成绩，也没有人有多可悲的结局。
好学生终归是好学生，他们并没有因为当时班级的秩序乱而影响学习。大班长姓朱，好像还当了学校学生会的什么职务，很骄傲的样子，似乎始终都和班里的喧嚷没关系，后来听说是考上了名牌大学，再也没人知道他的消息。另外还有一名优秀的男生，如今是省城的一名处长，算是我们班的骄傲，这么多年，我曾经在电话里和他说几句话，却也从未见过面。有同学说，咱啥时候去找找他呗，看他还记不记得咱二三班的事儿。
不好好学习的差生却有了起伏，当时在班里以调皮捣蛋著称的威子、老扁等，长大成人工作后，反倒都变得平庸和老实起来，原来的棱角荡然无存，再见到他们曾经偷窥过的女同学，规矩得很。女生，还不如男生，尤其是那几个漂亮点的，被人夸得忘了学习，忘了上进，早早止住了向上发展的脚步，成为散落淹没在尘土里的珍珠，慢慢的就失去了光采。
这，就作为另一篇文章的话题吧？二三班的故事，就暂说到这意犹未尽之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