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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的快乐

2017-03-27 15:19 作者:陈松山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文 / 陈松山

早晨六点半,耳畔就响起闹钟‘叮叮叮’的铃声。睁开睡眼,就觉得今晨的窗户有些异样:似乎多一些光亮,多一些透明。狐疑中听得窗外街上有人惊叫:哦哟!好大的!我一听,是对面茶馆主人的声音。原来昨下雪了!

心里一阵兴奋,周末要懒床的意思不翼而飞。翻身起来,推开窗,哇!高高低低的屋宇,稀稀疏疏的树枝,街道公路的两边,白茫茫的全是雪,真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我有好多年未见这样大的雪了。

诗人徐志摩有一首诗叫《雪花的快乐》,里面的雪花那么轻快,那么自由,我想,那一年,诗人正在少雪的江南吧。骤遇一场大雪,心里兴奋极了,张开双臂,仰天接雪,那洁白的六出琼花,融化了情思深曲的诗心。若是久居北国,想必不会因为一场雪而诗性大发。

我们蜀南的雪更是稀奇。处在这个巨大的盆地里,盆周秦岭,巫山,邛崃山,大巴山,大凉山等一系列‘连峰去天不盈尺’的巨大山脉,将每一年从西伯利亚而来的冷气,阻绝于外,让寒流无计可施,盘桓一阵后,只好悻悻而去。所以很多时候,比我们更南的云贵,湖广可见下雪,而四川盆地则难觅雪花的踪影。寒腊月的盆地,树照样绿,花照样红。一个都江堰的水利,一个盆地内的气候,构成了’天府之国‘的基本要素。但对于人心而言,物以稀为贵,有时候真希望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望着灰暗的冬季的天空,心会想:一个人的人生,没遇见一场大雪,是多么不完整啊!看一场大雪,这几乎成了蜀人的心结。

天气预报说,今年北极上空涡旋气流将冷空气卷至我国,规模历史罕见。看来今年的冷,不是朔风吹来的,朔风翻不过秦岭,今年的冷,是地球的‘乾坤大挪移’,将北极的冷空气挪到我们的头顶,从九天直扑而下,才使盆地灌满冷气,才能遇见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我记忆中,这样大的雪,只小时候见过一次。(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大约是七岁那年冬天, 一个很早的早晨,我蜷卧在被窝里,半半醒之间听见母亲对我喊:“四啊,快起来,快起来,外面下好大的雪,竹子都压断了呢”,下雪了,竹子都压断了?这该多大的大雪啊!我想,连忙爬出被窝,我要出去玩雪。母亲连忙拉住我,笑道:“别慌,别慌,再穿件衣服,另外,把鸡婆鞋也穿上!”。鸡婆鞋是一种禳棉花的布鞋,先用浆糊一层层粘好旧棉布,再用针和麻绳把十几层的棉布纳成鞋底,被称为千层底。然后再将柔软厚实的灯草绒布做成鞋面,鞋面里填入雪白的棉花,于是鸡婆鞋做好了。鞋子肥肥的,笨笨的,像家里的老母鸡。这样的鸡婆鞋,母亲每年都要给我做一双。我穿上鸡婆鞋,就不冷了,于是可以跑出去,在雪地里胡乱踩踏,去结冰的稻田里玩冰凌,或者与伙伴们玩雪仗,抓起雪花搓成雪团,往他们头顶,脸上,脖子里使劲扔去。雪团在空中飞来飞去,砸在头上,脸上,脖子里,一点都不冷。我们嬉笑着,躲避着,奔跑着,嘴里哈出的热气像大人吐出的香烟,一阵阵天真的笑声在空气中荡开,回漾在村子的上空。那时候,我们的手是小小的红萝卜,我们的脸是圆圆的红苹果,这在白雪皑皑的映衬下,如今想来那是何其艳丽的图景!

今天也下雪了,也是白皑皑的大雪呢。我以为凡是四川人听闻雪的消息都会欢喜雀跃,我把下雪的消息告诉她,叫她起来看雪,她似乎还在睡梦中,只用惓慵的声音轻轻应着我,一点都不显得兴奋。哦!我想起她曾告诉过我,她是见过北国的大雪的,还在冰天雪地里受过冻,受过饿,‘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于她而言不是壮阔的美景,更多的是寒冷与饥饿的记忆! 那好吧,我独自看雪去。

来到街上,千门万户都打开了,男女老少都出来了。大家欣欣然看着,指着,摸着厚厚的、洁白的雪花,嘴巴啧啧称奇。大家掏出手机拍照,留下这难得的雪景,或牵来挂满雪花的树枝,或捧着一大团白雪于掌心,红衣服的美女在雪中亭亭玉立,对着镜头含情脉脉,妩媚至极,使人想起雪中的梅花!小姑娘,小男孩可不怕冷,纷纷用粉红的小手去堆砌雪人,叽叽喳喳欢喜得像一群小麻雀!隔壁的老甘也童心焕发,跑来跑去的去找弄雪人的配件,老婆的绒帽拿来了,女儿的红围巾拿来了,有人说雪人的嘴巴不像,又跑到对面去要大姑娘的口红,艳艳地涂在雪人嘴巴上,却涂抹得太大太浓,像一个血盆大口!大家哈哈大笑,纷纷跑来与与这个既像熊猫又像怪物的雪人合影留念。老年人点燃叶子烟,眯着眼欣赏这一切,脸上的皱纹一裂一裂的,微笑中,他们或许想起了一样的有雪的童年。有的说,这么大的雪,明年庄稼不用打农药了,麦苗也会长得旺盛了。大雪,不仅仅小孩子喜欢,庄稼人也喜欢呢。

我穿着雪地鞋,在街上走,东看看,西看看,也掏出手机拍雪景,但总觉得这雪没有童年的美,这街头的雪没有乡村的美。反正今日是周末,不如回一趟老家看看吧。于是叫上弟弟等人,坐车回乡下的老家去。很快就到了,跳出车子,兴奋地一看,大家都说乡下的雪更大,更好看,天虽然阴,但不低沉,地虽然滑,但更辽阔。站在丘陵上四望,视野散开,一片苍茫,真的比城镇里更壮观、更好看呢!麦苗上,青菜上,竹子上,桑树上,柴垛上,蓬蓬松松的雪花觉得更洁净!更真实!远方有山,近处有村庄,村庄旁有池塘,池塘里有鸭子,这样的图画,好像只能在美术史上见到。是啊,最美的雪景哪里离得开山水呢?!

和幺叔说话,他聊起他的雪事来。已过耳顺的幺叔说这是他今生遇到的第三场大雪,第一场雪时,我们家才从外地迁移到这里来,第二场雪时,他正是二十几岁的青年,言谈间我体会到雪花给他带来的快乐和时光易逝的感慨。和幺叔聊了一会儿,我想自己父母了,要回自家的老屋去看看,跟幺叔要来钥匙,打开久闭的门,在里面每一个房间看了看,二弟虽然也回来了,要在家里小住过年,但由于屋子平常没有住人,显得很冷清,甚至有几分荒芜!堂屋正中的土墙上,原本有父母的遗像,是双双并挂在一起的,却不知何时父亲的像不在了,只剩下母亲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她还是双眉轻锁,嘴唇紧咬,一幅坚毅而忧郁 的样子。

外面出太阳了,阳光让满雪的大地镀上一层金光。我的心却不能快乐,我怀念童年的的雪花,童年的鸡婆鞋。可是父亲不在了,母亲在墙上只是忧愁的看着我,我去哪里去寻找童年的雪花呢?!

2016年1月24日记于漏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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