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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育谁之过?

2017-03-13 15:03 作者:百姓奇言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生育谁之过?

王吉祥

二胎,全面放开了,佳音如笋的长姿势,信息风驰电掣不胫而遍及天涯海角,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一件令人欣喜与幸运的事儿,一场戏弄人的大剧落下了帷幕,那些政出人随的氛围,无奈的生育,疼痛的烙印,刻骨的遭际,尊严的缺失,一段不长而漫长的历史,谁人与之评说?

我耳闻目睹了家乡这一空前的历史过程,在故乡的阴山深处,黄河的支脉溯流而上,穿大青山而过,便有分布在丘陵、山地的沟沟坎坎,坡坡梁梁的向阳人家。放眼望不出数十里,黄沙土构建的褶皱,如起起伏伏的波浪,苍凉、瘦弱、狭隘,你走着走着就会发现烟火,有烟火的地方,就有村落,有村落就有密度不大的人居。烟与火息息相关,不离不弃,故乡就是这星罗棋布中的成员。

一缕星火从很久远的从前,就一直在这茫茫的阴山山脉里飘摇到今天,“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相传故乡最早的烟火出现,大约在秦汉屯垦的移民,后来多是晋、冀、陕走西口迁徙而来的贫民。苍天下,黄河支流伞状放射,从山脉的小溪里能听到自然的籁音;在无数条季节河道的走向上,仿佛能听到皇天后土的声响,这里的人们,在黄河母亲的护佑下,留下了先辈们迁徙、垦荒的脚印,生命繁衍不息的生态自由,他们有意无意地创造着人类的文明,触摸这段中原移民的农耕历史,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可持续的发展,就如同这条条小溪,道道河流,翻山越岭,回归黄河母亲的怀抱,族群祖先的血脉流入了一代一代的后人,这血脉正哗哗地流向当代的儿女们,是那么真真切切。

草长大了,结出种子;云集厚了,化雨落尘;风起了,摇动树叶,知晓时令的轮回。山水之恋,亘古不已,绵延不灭,自然之道,阴阳相合,男女婚配,生生不息,倾泻生命的壮美,流淌生命的诗意,那么自然谐和,自由自在,无障无碍,天道垂成。(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这方水土上,春种的小麦吸足了土地的奶水,吐出了青春的穗,然后开了花,麦穗上裹了一层金色的花粉,孕育出的麦粒吮吸着又香又甜的乳汁,一天天鼓胀了起来,成熟的粒粒食粮,年年岁岁养育着黄土地上的子民。

儿女们长大成人了,一对对人马婚嫁迎娶,红盖头掀起了,一一夜过去了,大姑娘变成了俏媳妇,不日肚子鼓了起来,女人们的娇羞感,不经意间显露出来,女人的尊严,女人的寄望升起来了,家的主旋律唱起来了。男人女人,这一辈子生来就执着与生儿育女,一种本能的天性,一辈子放不下的人伦享有,放不下的家天下,因了这是生命的驿站和港湾,似乎红尘一世,抛开这个家,整个世界是那么空洞。你看田野上劳作的男子汉,皮肤黑黑的油光可鉴,任由阳光激烈的亲吻,漂亮的小媳妇穿的花枝招展,将优美而丰满的曲线凸露出来,让人感受天缘、自然、青春的美好;放牧牛羊的少男少女,挥舞长鞭,在蓝天白云下,想着未来的情蓝图。

一条条时间长河走过来,一处处人生风景看过去,农家院子中,男女主人下地回来,一帮生灵活跃起来,猪呀,鸡呀,狗呀,猫呀,叫起来,屋里的风箱拉起来,锅碗瓢盆响起来,奏出农家自然和谐的交响乐。万物皆有灵性,风吹叶动,雨打芭蕉,露湿窗台,日月轮值,春,天地对话,山有山言,水有水语,生命禅机,妙不可言。人的血脉相传,原生自然,难解难释,天道使然。

然而,飞速发展的现代世界,中华民族这块神奇的大地上,忽然间,人的生育设了限,立了障,筑了坎,“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好”应时而生,人为而治。故乡的人们就像漂浮在河水上的树叶,随着潮流的方向而进退,在无能为力中听天由命。

记忆就是咱蒙古长调一曲,在时光的马头琴上演奏着清晰的一半儿,模糊的一半,一切人伦的情感都得服从于政体的需要,一切原生的情感都得让位于政治的目的。履职的机会,我常常亲睹许多无奈的眼神里犹豫着迷离的表情,一种渴求皈依的血液一次次无情地撞击着我心中的脉动,内心的储存和外界的不和谐,在我梦里屡次质询,去往何处寻觅造访生命自由绽放的圣地,心灵忧患地回荡着对特殊时期计生史的悼念,对那段生育施政的沉重叹息,生与育的延续,犹如血脉一样的黄河流域的山脉水系,写满了乡亲们对未来梦想的疑惑与暗中期望。一生中短暂的生命,本来有阳光灿烂的喜悦可享,有光宗耀祖的拥有,儿孙满堂的荣光体验,这历史怎么了,不知“一孩儿”计生是对还是错?滚烫的泪水如默默的小溪,在黄河流域的庄户人家门前流淌着,自由不羁的悄悄地流进了人们的心中。

如今,村里的小树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一块块开垦的田地,一茬茬农耕的食粮,养大了多少子子孙孙,每个人在父母的引领下,从母亲的生命之门而来,沿着生命通道顺其自然地走下去,直到静静地回归于自然,这是重生和新生的天道过程。先辈们给这方本土子民烙上了善良、粗狂、奴性的印记,这近乎遗传性的烙印,千百年时间的潮水无法冲洗得掉。而我曾经对此陷入矛盾中不知进退,每次走进故乡总感到熟络而陌生,怜悯而同情,在沉默中激动不已,领略着父老乡亲年复一年,时而躁动,时而迷惑;时而顺从,时而无奈;时而平静,时而恐慌的光景。

故乡的人们走过泥泞的土路,走过曲折的山路,那一道道凸凹不平的路,随着季节河的走向,变化不大而依山顺水的赶路,起点在小山村,终点在阴山外的母亲河——黄河。这条条道路,莫名地勾起我悲哀的记忆,脑海里浮现出各色家庭、夫妻和儿女,生育的不雅故事,那是特定时代的产物,也是故乡人的宿命。用一个重新审视、修复和反思的心态,告诉自己,告诉亲人,那是一个朦胧而无奈的过程,一个随意的失尊符号,一种传统天伦意义的课题。因而,我始终未能挣脱这种“神”纠缠的拷问,从青年到当下,试图以逃离故乡来淡化遗忘,然而在复杂心理的斗争中,屡屡牵挂着故乡,时不时地往事重现,不由地让你痛彻心扉,怜不释坏,也许,大凡故乡就会植入游子的骨髓,仿佛涂上一层厚厚的不解其中味的感怀;有时怀疑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生态,从情感上说,亲近故乡属实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其实不然,静下心来思考,原来是一种颠覆性地误导,你也许没有真正晓得,或者难以懂得故乡深层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故乡的人门对于生育施策,内心抵触而无奈,又不得不被动执行,在模糊两难的状态中,用积极与消极双重性格去应变,以内心极度的伤害,无缚鸡之力地对现实认可和服从。我在求安生和随潮流中,努力做着良心自责的公务,也承担接受着灵魂深处不是滋味的重负,怀疑计生施政对人性的不规。人类传宗接代,无后为大,潜意识里接纳不了声势浩大的一孩儿政策,旷日持久的舆论横冲直撞,传统的观念,纷纷退却,渐渐销声匿迹,而刻在灵魂里,长在血脉里的世俗积淀,转入地下无声地与计生大计较量着,碰撞着,最后在生存与人性之间,人们在无奈的屈从中,选择生存最低标准。所以,传统尊祖的习俗,自然生长出生男不生女的抉择,多少育龄妇女因为第一胎是女孩,为了生个男孩,挺着大肚子流亡他乡,天南地北,展开了躲猫猫运动式的游击战;有的生了女婴,遭遇了亲生父母的遗弃,弃在深山、水渠、路旁、医院,更有一落红尘,就把小生命送到另一个世界。这些女婴一段时期,不如小狗、小猫的命值钱。

节育手术随处设点摆摊,不定时进行,经常有少妇哭哭啼啼的场面,有的一脸愁苦,送到村卫生室或乡医院,按规虽为自愿原则,但基层往往不予走通,非自愿的节育措施是普遍的,节育手术简易、粗暴、草率,半小时解决一个,有的女人出来,脸色惨白,神情痛苦;有的女人自始至终大哭大闹;有的女人疯言疯语,女人们大多是被乡村干部、计生员强制执行的。

地方权力作为公器,在权力的时空中,偶然的失误,生存权则是权力的失败者,似乎连小草、小生灵都不如,然而,生存这玩意儿是人的“原罪”,尊重也好,不尊重也罢,它是客观存在的,只是在不同的境域,才有了不同的遭遇,不幸来袭时连眼泪都流不出半滴的,真实的是在一簇人性之花着意绽放的土壤里,想笑则笑,想哭则哭,自由为之,才是底层乡亲们期待的最基本的诉求。可在那个计生年月,偷生的育龄夫妇,心存畏惧,辗转隐藏,一旦发现,相当数计的人消极挣扎几个回合,地方条规的攻势,在施者和受者的模糊概念里,似乎是些不合情理的合法人治。因而,凡二胎孕妇只好转入地下,偷偷摸摸,像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不像当下,孕妇自信、自豪、示威着走来晃去。诚如是,早有一班人马赶来,执你法,罚你款,甚至拆你房子,面对没有反抗能力的乡亲们,他们只能悠着点,以免因违规而不划算。待到临产一天天逼近,神经的琴弦越绷越紧,夜深人静时,默祷老天爷能让自己生出个带把儿的,传承香火的。

即便男二孩儿如愿出生,当第一声啼哭发出时,父母心惊肉跳,残忍的想过,用力堵住婴儿宝宝的小嘴巴,免得四邻知情,走露了风声,那样会被逮着,然后牛羊罚没,粮食抵顶的悲剧场面就会出现。不过,父母、爷奶,家里上下私下也一阵庆幸,喜悦过后,随之便惶惶不可终日,恐惧包围着年轻的父母,恨不得钻入地缝,飞往外星。欢乐的时光太短了,一家人旋即又进入烦恼的蛛网里,意味着又要苦海里煎熬与沉浮,是世道无情,男人女人不该有天伦之乐,还是孩子无情,带来的劫。 添了一张嘴,只有无奈的接纳,愁云残绪悄然而来,漫长的持久战和游击战刚刚开始,逃往城市,家乡计生队不定时的巡视,街道例行检查户口暂住,罚没缴费,不堪负重的一座座大山,赤裸裸地虎视眈眈地横亘在你面前。

这一切人为的生育措施,直到九十年代,才有了些许起码的人性良知发现,没有了先前的血腥无情,私底下人性化了不少,不过与社会腐败苟合的地盘上,有新的变异畸形出现,一些富豪、名人、官场和上流社会的人,在政策条例以外,秘密地想怎么生就怎么生,原配生不出可让“二奶”生,更有甚者,索性漂洋渡海,去往生孩儿越多越光荣的异国,当上了假洋人,实现尽情生育目的,只是苦了咱底层的平民百姓。

一对黄河上游阴山深处的农民夫妇,他俩在本村任民师多年,想要孩子时,却多年不能怀孕,遵循父母和当地习俗,抱养了一男孩儿,按规不能再生二孩儿。然而,老天作弄人,不该来时偏偏又来了,她怀孕了,日思夜想,痛苦而无奈,内心的斗争激烈而残酷,该不该放弃,她对我们说,“那时,我真不甘心啊,身上的肉啊,让一个在自己身体里会动得骨血,已成胎儿了,莫非让其远离母体?”为此,老公的想法与她相左,夫妻双方展开了持久的较量、斗争。老公权衡家之利弊的想法,像一柄灼热而锋利的尖刀,残酷的切剜着她的内心,是那么凶猛炽烈,伤痛至极,她如一头母狮子发疯地高声号叫着,不可一世地歇斯底里地发飙。末了,她顽固的背水一战,老公无奈之下服了软,认了输,老公不知谁对谁错,不怨天,不怨人,只好放“无理取闹”的妻子一码,爱怎么折腾就怎么由她去吧!

一个农村母亲为保护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豁出去了,因了那是父母的血脉,父母的结晶,她毅然决然地,一不做二不休,疯狂一回,舍弃一把,她像一枚破碎的落叶,在狂风的撞击下乱舞乱摇,身体在焦炙和悲痛中震荡不已,她凄凉的在夜半无人的院子里转来转去,无力嘶鸣,不敢发声。在夫妻间好长一段时间的冷战抉择中,肚子里的孩子不管不顾的活着,而且一点一点地长大了,计生部门已发现,并下了“引产”通知书,三番五次的催促尽快打掉胎儿,她顿觉现实世界起了雾霾,天是灰色的,她的心里像随着黑暗的降临夏了一场苦雨,一场绝望的洪流淹没了她,她的精神快要失常了,如不打掉孩子,不仅自己受罚丢工作,而且连累丈夫的民师任职。他顾不了那么过了,心里一根筋走到黑,“我唯一想要的是自己第一次怀孕的孩子,第一次啊,我不是第二胎!”她这样说着、想着,抱养的孩子,并非我的第一胎,肚里的孩子已经和我血肉相处了四、五个月了,宝贝已会有意的活动了,知道我心情好与不好,好时,宝贝乖乖的抚摸我;在我干活时,宝贝静静地不乱动,当我痛苦地要放弃的一闪念时,宝贝有强烈的挣扎感。她无法想象失去宝贝会带来的后果,无法忍受母亲本来就是保护肚子里自己亲骨肉的母亲,却被刽子手一样的亲母亲残忍放弃?这念头,简直像是在血管里放了一把火,她在无路可走的残酷现实中,首选“走为上策”,即使讨吃要饭,甚至直升天堂、直下地狱也要活下去。

初冬的一个飘着花的凌晨,风肆意将雪花吹在她的脸上,冷冰冰的,浑身一激,一股挡不住的冷气一直侵入胸腔,像一道铁箍似得勒的心脏透不过气来,此刻她感到自己是那么无助,眼睛一涩,心里一阵酸楚,仿佛一股浅浅的溪流穿过阴山流向黄河母亲,同时漫上她的眼眶,她闭上眼睛,仰起头,孤独一人背着简单的行李,带着六个月大的身孕,把肚子里小生命以外的一切统统置于脑后,抛入九霄云外,踏上南去的公交车,循着黄河的方向,离开了出生苛刻的故乡,苟且去往他乡,想给肚子里的小生命寻觅一方见不得人的空间,寻求一条偷生的活路,用自己的生命捍卫腹中的无辜的小生命。她要想尽法子,挖空心思,创造与故乡失联,与亲人失联,与一切相关的信息失联。地上地下与不利于孩子的人和事周旋、智斗、较量。失去的一切,以后再慢慢的找回来,只要肚里的宝贝能平安降生,就是赢家。至于孩子出生以后,相信车到山前必有一条可以通过的路。

人如果不能选择出生的命,还可以选择生存的命运,生活就像一张网,网住每一个红尘里的人,而主宰我们的却是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命运。

一个八零后男孩如是说,“多年以后,我明白了,父母离开家乡,在城市的边沿躲躲藏藏,直到他们折腾老了,而故乡那个家也一点一点折腾得几乎散了,没了,成了流亡无产阶级了”。 在那个计生年代,如果为要一个男孩,你上面已有一个姐姐,又生了一个还是姐姐,你作为候补弟弟出生了,你就变成了社会的多余人,这有形的枷锁套在父母的脖子上,心里有苦难言自不必说,你所生的这个男孩也无地自容。

父母为了生男孩儿,暗里悄悄孕上了二胎,计生队围歼多日,不得已打掉,可父母不甘心,不到一年又孕上二胎,有家难回,无处安生,流浪在外,幸运地躲过追踪,成功生下二胎,可生与愿违,又是一女孩儿,那生路就像一条黑色的长蛇,正蜿蜒的向他们走来,育儿只能转入地下秘密进行,增添了一份逃避的苦难,增加了育儿的成本,历尽周折,千辛万苦,遭受着莫大的身心伤害,家庭生活拮据,温饱每况愈下,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又孕上了三胎,父母决计不能再生出女孩了,所以,男孩注定了从娘胎里就要千锤百炼,千难万险,性别的鉴定,宛如魔鬼的黑箭蓄势待发,一旦知晓女儿胎,必遭残害,死于腹中。男孩侥幸生存的恐惧,娘胎里带来,十月怀胎的蛇影鬼魅伴你发育成长,本该在娘胎里是最温暖的天然摇篮,可老天不公,偏偏让你在黑暗恐怖的世界里动荡不安,待到有幸降临人间了,终于生下了日思夜盼的男孩,家是彻底回不去了,小儿子上面的两个姐姐,一个给奶奶带,一个寄居在姥姥家,带着男孩儿在风里雨里流浪着儿童的时光,母亲和男孩还得继续着东躲西藏的日子,躲乡村计生队,躲街道办事处;有时躲在床底下,有时藏在柜子里。在紧张恐惧的日日夜夜里,活着真不如咱家乡喂养的小猫、小狗,至少不需躲躲藏藏,父母总是想躲在一切黑暗的角落里,一有风吹草动,恨不得隐身钻入地下的老鼠洞里,就像不敢见光的蝙蝠和幽灵,害怕出现在繁华的十字路口,害怕出现在人多聚集的闹市,害怕有人盯梢,害怕过于温情的询问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有时候,租居环境有碍打工,父母会让“黑户”男孩儿在远亲家熬一阵子,孩子想家、想妈是自然的,毕竟生疏,伤心,也难免哭闹,看护的亲戚常常会告诉他:没得办法,乖乖你会被公安局抓走的,你是“黑人”。是的,黄种人里的“黑人”,也就是没落户口的超生小孩。“黑孩”出生无辜,小宝贝来到这个国度,应该和有出生证的孩童一样的纯白,圣洁无暇,怎么人类走到今天,论起了先生后生,一胎二胎......,人分成了不同的人,户是不同的户,待遇是不同的待遇。不给落户的严重惩罚,对初入红尘的孩子天理不公。母亲是人,出生的孩子也是人,人与人为什么就不同呢,为什么就没有国籍呢?

八零后男孩儿这段记忆,骨子里的认知,黑户孩子就是二胎,三胎的代名词。男孩虽没户口,可他有小名,名字也只在家里存在着实际意义,而在国家法律内属无户之名,等于不存在。男孩儿来到人间,生不由己,没了户口,非城非农,一家人很难找到生活的归属感和安全感,心里敏感而脆弱,产生出烦人的焦虑和自卑,面临的苦难就像一只饥饿的大狗熊,将你扑倒,撕扯你,啃咬你,直到将你折磨得两眼发黑,死去活来。面对一个必须接受的结果,无助交织着无奈,凄凉隐忍着不解,但又只能接受这无边无际的苍凉。

“黑孩”在外打工,找工作难度大,困难不少,规范些的企事业单位,不愿接收无户无身份证的人员。男孩长到十四、五岁,假期打童工,没有身份证,为了应酬查户口,权且租住“黑屋”,房东不登记的出租屋。没有户口,不能办“暂住证”,租房受限,不断的转移住所,不断的转换工作。起初,男孩儿心里怨父母不给孩儿注册户口,后来才知入户门槛高,过不去,要缴足高额的“社会抚养费”,要母亲做了绝育,才给开具计生服务卡,有卡才有落户的可能。

时间久了,男孩习惯成自然,默认了自己“黑孩”的身份,心里明镜似得知道自己不同于名正言顺的有户小孩,承担着不平等,心灵空间驻进了精神包袱,也养成了胆小、拘谨、敏感、逆反的性格。陌生人来时,对话,简简单单;声音,微弱结巴;怯场,躲躲闪闪。总是看看周围妈妈爸爸的眼睛,习惯了应酬户口、计生经常巡查的氛围,两只小手没着没落,老觉得多余没地儿放,不敢见人,怕见阳光,如笼子里圈养长大的小田鼠。但是,不管如何,毕竟是父母的血脉,手心里的宝贝,苦死、累死、冤死,也不会让孩子饿着、冻着、没地儿居住,天无绝人之路,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

黑户男孩为了自己,为了父母,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坚持不懈地防范、警惕、侦察、打探街道和计生队的例行检查,一旦得知信息,闻风而逃,有时来不及躲避,积极防御,把租屋门反锁起来,以为家里没人,侥幸躲了过去。男孩刚上初中时,母亲为给孩子做中饭,未及时跑出院门,返回屋里反锁家门,计生人员破门而入,大概是有备而来,带走母亲,做了绝育手术,家乡的房子、粮食、这些生存的命根子罚得一无所有。后来听父亲说,因了母亲的超生,自己的“黑户”,妈妈才被抓去,家里才被罚没。男孩听了对自己的非议,稚嫩的心房,犹如一把利剑出鞘,血淋淋的击伤了本来不自信的童年时期的自尊,积淀了一层厚厚地负罪感。

人在潜意识里,理当是本能地想过一种安宁的日子,穷也和平,骨子里不愿处于漂流状态,不愿居无定所、饮食难济,男孩儿一家每次迁移租屋,不敢弄出声响,神不知鬼不觉,晚上或者凌晨草草收拾,迅速撤离,还要严格保密,担心走露风声,被发现被跟踪,极力压抑心里的委屈和不满。人生的游荡也许是命运的驱使,生命行为的自我呵护与自救,更是生命中某种放不下得执着,我们可以忘记出生地,淡化记忆中的养育地,然后暂且丢掉家乡的牵念,故土的那份眷恋,以一种残酷而勉强的生存方式,不需要怜悯,不需要同情,将心中那份神圣守护到希望的光临。

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一线希望近了,“黑孩”父母着实高兴了一阵,仰视高处送来了清明,送来了人性化,盼星星盼月亮,孩子的“黑户”可以洗去黑了,从此可以解放了,黑孩无国籍的现状,能在阳光下复活了。然而,数字登录了,黑孩均可落户。不幸的是山高皇帝远,地方施政,交费后方可注册户口手续,没有身份无话语权的底层还得照单执行。

人降临这个世界,或许上帝赐予的生命底色不同,诚如上天疼爱的宠儿们,是带着蜜糖来的,故而一生幸运;上帝对于普通凡人,生命泉源里加入了黄连,铁定一生遭难受罪。男孩虽心有不甘,但在欲望和现实双重打击下,备受折磨,客观世界的种种机制和方式,钳制了他的精神和心灵欲求渺小软弱的社会个体,不由得使其倒向了人性自身的屈从、变异和扭曲,一个时期或永远失去争取自由的本能。

黄河流域的阴山腹地,又一个冬天过去了,我们下乡例行开年公务,沿着乡道走进山里人家,一树一树的枝条上,绽出了鹅黄的胞芽,尽情地舒展着娇羞的身姿,山雀一对对,在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不时伸出胆怯的小脑袋,机警的小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东瞅瞅西望望,听到我们的声响,飞往山坳里,这里居住着十几户人家,一位白发老汉告诉,村里老户人家上百年了,人丁历来旺盛,如今遇上这计划人口,有违祖宗啊,怎么也不能在儿子这代人断了香火,断了老祖宗的根。老人家酝酿了好几年,出笼了一个家族内部议案,托人找关系,愣是让一个出生头胎的大女儿,被证明“智障”儿,而当妈的也谎称摔伤腿骨,在家禁闭了一年有余。天天在神佛面前许愿,苍天在上,虔诚在心,瞳孔里的世界忧郁而惊恐,活像一汪泻出的水,又像是一挂挂驼铃在沙漠深处探寻出口,女人要在传宗接代的人性深处长途跋涉,不达目的不罢休。

然而事与愿违,假的案子被揭穿,法规不容,一纸通知,打胎引产,未出红尘的鲜活生命就要夭折,老人和儿子的神经被一种不可挽救的不幸感觉所绞痛,父子俩代为了子嗣,竟给计生队下跪求情,老人不懂的法规条文,苦苦哀求,老泪纵横,反复申诉“他只有一个儿子,儿子没有儿子,不能让儿子没有儿子!”父子两感到大难临头似得,分明一种大惑不解的悲哀。

计生人员分别麻利地做着男人和女人的思想工作,将孕妇扶入车内,前往县城医院,在医院手术室里,医生拿着大针管儿,快步走到孕妇床前,消毒、启瓶、给药,一针下去,大约七、八分钟左右,孕妇脸部抽缩着,肚子里的婴孩儿开始异动,一定是疼痛难忍,拼命地挣扎。听人说针剂直接注入腹中婴儿的头部,那是人敏感而要命的地方,胎动慢慢地由强变弱,等到胎动停止,医生开始手术,随后听到像青蛙似得叫声,不足月的呻吟,医生将蠕动的婴儿往桶里一扔,再也听不到声息了。

对人的尊严呵护,对一个人生命的人性之需求、认同,应该归结为态度构成的元素,也是态度没有病灶,角度不出偏差的底线保障。

这家老户的遭遇,让我想到小时候,鼠妈妈生子,肆无忌惮,有大人和小孩围观瞧个新奇,亲睹鼠妈妈在产子时,不管三七二十一,无视路人的存在,不胆怯,不恐慌,或许也不痛苦,就是鼠目寸光,无知者无畏,这种生存之道,遵循的是顺其自然。一位六七岁的幼童,一脚踹将去,可怜的鼠宝宝吱吱吱,几声凄厉,几下挣扎,母子一命呜呼,这童子轻轻地走来,又轻轻的去了,只留下鞋子上的一抹血污。动物与人,生育权与珍贵的天赋人权,纠结着我的灵魂,我深深的陷入人性的疑惑和考问中。

在那个漫长的计生年代,我周围人群的圈子里,相当数计的五零、六零后,遭受了不同的生育为难,有的人低下了头颅,有的人甚至永远地躺在了冰雪严寒之中,常听到有这样的哀叹,为什么偏偏是我呢?我为什么总是不幸呢。整整两代人,各有各的不幸。

一对失独父母,年龄已近花甲之年,没有了生育能力,没有了家的纽带,没有了天伦的享受,儿子失去多年,走不出的恶梦,拨不开的阴影。一提起这桩事,就会陷入无涯的苦海状态中,心里纠缠不释地谴责自己犯下的罪与过,终年脸上不挂一丝儿笑容。时日的推进,面部似乎已丢失了表情,木偶似得整天抱养一只小狗,时间长了,女主人哭,狗狗也踮起脚哼哼着,吻舔着她的手。比起男人来,母亲活着也许就是孩子,说的话题也多是孩子,忙的也是孩子,如今孩子没了,于是,他怕过节,怕见人,怕来人,尤其怕见三口之家的那一幕影像。生活对于她就是一片空虚,活下去的一点点动力,大概就剩下对孩子的回忆,晚年丧子,又是独子,沉重的枷锁套在心尖上,试问生育谁之过?“与死俱来的一切,往往比死亡更骇人,呻吟与痉挛,变色的面容,亲人的哭泣......”培根的《论死亡》,可谓失独者的真实写照。

沉溺于人类不该有的自然生息痛苦的失独父母,假使拥有二孩儿,会使无法自拔的痛苦缓冲流动,至少减少了失独带来的畸形人群,减轻了受难的砝码。记得我的朋友与一位失独女同学说;“你的气色比先前好了,”她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自责的情态无地自容,当即嚎啕大哭一场,觉得自己气色不该有一顶点好呀,那是无法容忍的罪过。

人欲的梦想温暖了痛苦的灵魂,动物顺应自然的天性,消减了不少的人类痛苦,而人类智慧的不安分,妄念无尽,欲壑无穷,便生出了契约出格的举措而限制了人本自由。一切人为随意的行为,在冠冕堂皇的施政中,缺失人性化的章法而肆意横行,让权力无限的膨胀权利,从而使之诱惑整个社会机体,腐化的风行渗透到社会各个层次的每个细胞,走偏、过激、无度、超限,性别比的失调,老龄化的突显,后患相继而生。

母亲河流域的故乡人,他们就像黄河一样,千年流,万年淌,九曲十八弯,人为过之,则会酿成祸患、灾难,唯有尊重自然生态的和谐与平衡,才能够造福于地球人类的。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902329/

生育谁之过?的评论 (共 5 条)

  • 听雨
  • 鲁振中
  • 襄阳游子
  • 百姓奇言

    百姓奇言母亲河流域的故乡人,他们就像黄河一样,千年流,万年淌,九曲十八弯,人为过之,则会酿成祸患、灾难,唯有尊重自然生态的和谐与平衡,才能够造福于地球人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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