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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麦收时节

2017-02-21 10:27 作者:马济元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1961年苏南的麦收时节,遇着了绵绵的阴。那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下个没完没了。有人说:“这年成,不是太阳也霉掉了吧?”看看,头顶上的天是灰蒙蒙的,脚底下的地是霉糊糊的,矗立在田地里的麦秸秆,也被黄霉雨浸泡得褪去了鲜活的金黄,长满了灰兮兮的霉花。渐渐地,麦穗的颈脖子发黑,变脆,秸秆的节间折断,麦穗垂下来,甚至是整片整片挨挨挤挤地匍匐在田地里。眼见着到手的麦子要被田地回收,咋办?人定胜天嘛,虎口拔牙,冒雨从玉皇爷嘴里抠粮食。于是,一幕史无前例的壮丽场面在村村寨寨轰轰烈烈地出现了:农民们戴着箬帽,穿着蓑衣,冒着迷迷蒙蒙的细雨,弯下身子在田间挥镰收割,甩开膀子去场头掼麦脱粒,摇荡农船出河浜收粮进仓……以继日,连续作战。终于,被雨水浸泡得犹如豆粒般胖乎乎亮晶晶的麦子,堆满了生产队的库房,摊遍了农民家的庭园,也挤破了公社粮管所的仓库以及露天圆仓囤。黄霉天气,吸足了雨水饱胀得晕乎乎的麦粒们以为:“又要播种了,我们得赶紧发芽呀!”堆放了几个时辰的麦子,精力旺盛地呼吸着,它们舒腰伸臂,呼着热气噌噌噌地往外窜。空气里,处处弥漫着熏鼻子,呛喉咙的热烘烘又酸溜溜的霉气味。拿到手的粮食烫手哇。如何保粮,家家升火烧锅,户户炒麦摊晾!上峰一声令下,千村万户忙乎。在那段日子里,我们乡村中学的师生,一日三餐就是煮麦饭,煲麦粥。那些日子里,本来吃饭好比龙汲水的小毛头们,都成了吃饭如数珍珠的毛丫头。大家是一个劲儿地专心咀嚼,慢慢慢慢地用力吞咽,折磨得牙齿酸溜溜,牙床痛滋滋,眼角泪花花。那吃饭呀,说不得半句话,开不得一丁点的小差。

一天晚上,同学们上完晚自习刚刚回到宿舍,不远处公社大礼堂门口的大喇叭突然唱起了“人定胜天,人定胜天,咱们能把天地改变”的歌曲。歌曲之后,大喇叭开始播送通知:“社员同志们注意啰,刚才接到县政府的通知,今天夜里,天气转晴。公社号召,全民参与,立即动手摊凉堆放的麦子。”不一会儿,我们的数学老师(他住在我们隔壁,负责宿舍监护)走进宿舍宣布:“同学们,学校号召我们参加摊晾麦子劳动。大家每人拎一只脸盆,卷一条席子,跟我去公社粮库。”我们发一声喊:“呜啦!”立即蹦下床,奔下楼梯,“一二一二”一溜小跑赶到了公社粮库。粮管所的仓库已经开着,仓库好几处地方还戳着亮得刺眼的电石灯。那灯吱吱吱地哼哼着,散发着臭熏熏的难闻气味。班主任老师在一个土圆囤前给我们下达了任务。老师话音未落,几只“小猴子”已经哧溜溜爬上了仓囤,唰唰唰把麦子舀进脸盆里递了下来。仓下站着的几个大块头赶忙接应,两位老师带我们把一盆盆麦子端到大礼堂南侧的空地上摊晾。那个夜晚,粮管所内外始终灯火通明,大礼堂的喇叭一夜歌声嘹亮。眺望四野,处处灯火闪烁,显然,此时的家乡大地,一场保卫粮食的人民战争正如火如荼。共和国建国初期的农村少年,个个趟过苦水河,人人尝过黄连苦,况且我们每个学期都有半个月的住村劳动锻炼,孩子们都坚信一个真理: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纵然是天天吃带霉味儿的煮麦子,大家也能嚼出香喷喷的甜味儿来。因此,每位同学都精神抖擞,顾不得擦汗,忘记了疲劳,奔跑着,欢笑着,忙碌着,始终如一的情趣高昂,兴奋不已。

和着大喇叭的乐曲,我们终于在大礼堂内外都被摊满了麦子。后来,我们还把一块块小席子连起来,铺在学生宿舍的空地上(那时都是泥地),乃至宿舍外面的街道边,让挤轧得烫手的麦粒,在这里舒展筋骨,称心适意地乘个凉,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也让夜风飘走不受欢迎的霉味儿。

那一夜,我们躺在木板床上,倾听着大喇叭播送的乐曲,很快舒舒服服地进入了甜蜜的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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