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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走着

2017-02-09 16:50 作者:笑父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鲁旭

太阳下山了。经历了一天的酷热,我已经疲惫不堪。晚风轻轻地敲了几下窗棂,送来一絲清爽。这清爽太诱人,它是那么大器,那么随和,那么自然。不象电扇那么生硬,更没有空调的犟劲,就是已经沦为装饰的手摇扇,也没有它那么柔和,那么可人,那么多情,那么惬意。它招呼我出去,走出这蕴藏着幸福和辛苦的鸽笼,到外边去,到没有拘束的地方去,放松你的身体,放飞你的想像。它的招唤太有力了,就像你儿时形影不离的伙伴在弹你被发黄的旧报纸糊住的窗棂,或者在不远处学着猫儿叫。那时候,你虽然谨遵父命,在做作业,在扫脚地,在垫厕所,但你那心想必早已飞到了他的身边。这时的你也象是个怀少女,听到了心上人那有一句没一句南腔北调的歌声,更像那正痴迷于麻将的牌夫子,听到大门外有人喊叫“三缺一”。于是,我在家里再也坐不住了,便寻找借口,来到大街上。

华灯初上,凉风习习,人们都放慢了脚步,似乎也和天气一样降下了温度。是啊,心静生凉,只要你静下来,不那么浮燥,周围也就不会那么热得难受。

走出大门,我就失去了目标。因为在我这个年龄段,已经不会享受伙伴偷偷地招唤,也没有人会为我南腔北调地唱歌,而“三缺一”对我基本没有吸引力。我属于那种不入流的人。但是,繁华的街道没有忘记我,习习的凉风依然眷恋着我,在我身周打转,轻轻地触摸我的肌肤,让我无比惬意。我也就随了他们,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因为我只能在大街上走,散发着庄稼清香的乡村已经被高高的楼房挡在了遥远的背后。那楼房比过去的城墙还要高出好多倍,我是无法逾越的。我突然想起了鲁迅的一句现代诗:“我的所兮在山腰,欲往从之兮山太高,低头无语泪沾袍。”可惜我已经过了有所爱的年龄,眼下实在想不起谁够得上我的所爱,也就没有泪来沾袍。其实我这会儿也无袍可沾,因为我穿的是件短袖衫子,还依照时下的流行,把上衣的下摆扎在裤带里。然而我却想起了张衡的“四愁诗”:

“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侧身东望涕沾翰。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路远莫致倚逍遥,何为怀忧心烦劳?(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从之湘水深。侧身南望涕沾襟。

美人赠我琴琅玕,何以报之双玉盘。路远莫致倚惆怅,何为怀忧心烦伤?

我所思兮在汉阳,欲往从之陇坂长。侧身西望涕沾裳。

美人赠我貂襜褕,何以报之明月珠。路远莫致倚踟蹰,何为怀忧心烦纡?

我所思兮在雁门,欲往从之纷纷。侧身北望涕沾巾。

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路远莫致倚增叹,何为怀忧心烦惋。”

诗是想起来了,可情景差的太远。鲁迅是针对当时的时尚写的打油诗。张衡是觉得四面郁闭,无路可通了,才愁得不可开交,心烦意乱。我仔细想了想,我却没有什么可愁的。说没有什么可愁,似乎有点太过,平心而论,愁还是有的,只是抬不到桌面上而已。由于抬不到桌面上,你也就不能说自己愁得心烦意乱了。我不习惯见愁人说自己也愁,见苦人说自己更苦,见有钱人夸自己的儿女在外地做大生意,见当官的说自己的儿女在中央干大事。于是,我只能独自在大街上走。

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率性地走着,其实也是一种享受。你可以放心地观察那幕下的丰富多彩,尽情地体味那都市夜生活的灯红酒绿。看玻璃窗后少男少女们拿着一瓶三元钱的啤酒摆阔,看树阴下男男女女以各种心态说着情话。看得久了,也可以对那些打扮时髦的年轻人在心底里作着赞许或腹非。这时候,我感觉灯火辉煌的街道真好。

突然,天一下子黑了,眼前茫然一片,甚至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来了!那些个小汽车、大汽车、电动车、摩托车一齐乱鸣喇叭,似乎要用声音来弥补光的不足。终于,一点微光透了过来,让你憋了好半天的肺叶舒展了一点,透过一丝气来。燥得像正午那炽热的太阳的人们也随之降温,慢慢回归夜的温柔。于是,那一缕清风就又显现在人们周围。我的大脑在一阵昏乱之后,又恢复了思索和观察。哦,是停电了。我告诉自己。那按正常用电设计的设备,负荷不起所有电器一齐运转,罢工了。看来,我的反应还是没有生意人快,刚才从黑暗中拯救我的那缕亮光,就是商店里透出来的。

那是一支腊烛。它是那么小,点亮在深深的店堂里。它距离茫茫荡荡的大街是那么遥远,就像飘泊在天边的一个萤火虫。它又是那么有力,让所有躲藏在黑暗里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都投向了它。我也不能例外,为这星星点点的光所吸引,驻足在了商店门前。别说是我,就是那清风,也被吸引了过来,扑向了本不该它去的地方。

一阵微风,烛光摇曳起来。笼罩在烛光里的所有的人也跟着摇曳起来。

没有人愿意摇曳,但没有人能够不摇曳。

在光和影的世界里,没有人能够躲开它们的捉弄。甚而至于连如何摇、摇向何方都不能由自己左右。

我看着别人在摇曳中展现出来的奇形怪状,不由为之喷饭,差点忍俊不禁。忽儿觉着自己的行为不佳,有点不好意思,怕被人发现,便低下了头。谁知头这一低更遭,他们的影子正在脚下放大着他们的摇曳,以至于使他的主人不住地变形,一忽儿成为妖魔,一忽儿又恢复人形。突然,我在变成妖魔的影子堆里发现了我。我原以为自己有多么出类拔萃,超脱于这些摇曳之外,结果竟难幸免!我在嘲笑别人的同时,自己却正被摇曳着,而且形状绝不比他们文雅。我想,摇曳就摇曳吧,不过,我要以自己的方式摇曳,摇曳出个人模狗样来!唉!就是这么点儿要求也没法实现,我越是想改变摇曳的模样,摇曳出来的景象就越加丑陋,我只好逃离烛光。

由于有了这一会儿人模一会儿狗样的摇曳,我不再追捧烛光;由于促使烛光摇曳起来,我也开始冷漠那缕清风。谁知那缕清风却不跟我一般见识,照旧尾随着我,清凉着我。我既然赶不走它,也逃不出它的关怀,只好依了它,任凭它随意地舔我的脸,摸我的肌肤,无休无止地与我亲昵。然而,我刚出来时的好心情却没有了,现在的心境与刚出来时那种会伙伴的心境南辕北辙,巴不得赶快逃回去,回到那有电灯照明的地方去。起码,那里不会随意地戏弄人。

没有烛光的大街上渐渐地就显出了月光。我首先看见的并不是月亮,而是令我毛骨悚然的影子。我太好面子了,怕这影子会像刚才一样将我摇曳成非人非鬼的怪物。好在月亮一派正气,它只以它的角度将我投射到地上,生硬而呆板。我长吁了一口气,抬头感激地看那久违了的月亮。

在城市居住,你时刻有被人造光源包裹的可能,只是人的能力还盖不住太阳,这才让你在晴朗的日子里和太阳对话。可是到了晚上,那轮值的月亮太随和了,就被人欺侮。无数盏为了造各种势而点起的灯火,毫不留情地夺走了人们的目光,使他们几乎忘记了月亮的存在。只有在这停电的夜晚,我才有幸看见了月亮。它竟然还是那个老样子,与我那来自乡下的记忆没有区别,只是朦胧了许多。也许,它和我一样,也垂垂老矣?

我正在思索,眼前突然出现了闪爆,我以为是原子弹在眼前爆炸了。待回过神来,才明白是电来了,而我正站在一个探照灯的光束里。在周围人的笑声里,我迅速逃出光笼,等无数个五光十色的小精灵逐个从眼前消逝,我才发现大街还是我刚出来时的大街,我也还是那时的模样。只有我自己明白,我其实还可以被摇曳成许多形状,你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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