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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丈之外,一丈之内

2017-02-07 18:44 作者:闺中月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一个两周岁大的小女童坐在大人的臂弯里环顾四周,忽然,她细小的食指戳着镜框里穿着开裆裤笑得直流口水的小男孩,用细软稚嫩的声音喊:“小弟弟!!” 大人笑了,她哪知那个“小弟弟”已长成站在她身后被称为舅舅的小伙子了,今昔之感顿起。

       正月初三回娘家是我们这的老习俗,父母不在了,每年就到大哥家一聚,可每次还是会心心念念地去老屋坐一坐站一站,小院里几串绛红的南天竺果子轻颤点头,与墙上的木格窗若即若离,却又自成一体,两株磬口梅因去年的一场洪水再也开不出浮光跃金的花朵,再也散发不出檀香幽幽的气息。屋里的四个老镜框依旧摆放整齐,框子的每个线槽花纹皆为早年老父亲所雕,里面有每个子女的童年青年和成家后的全家福,也不知聚集过老人家多少黄昏所折射的欣慰或离愁漫漶的眼神,当我的眼光移到一张年轻合影时,心地轻轻掠过一片南风,他们生于五十年代,是谓七十年代的郎才女貌,男的桥梁建筑工,女的玻璃管工艺工,

       “小桥流水人家”是江南水乡的文化符号,傍水而居,依桥而憩,枕水而眠,这一行字足以令许多人心驰神往过,江南的桥多,一段水域就有一座桥,距离稍微隔长一点不见桥,就会有一个戴着蔑帽摇着木橹摆渡的老人,渡你一渡到对岸。于是,父亲是搞桥梁建筑的,然后,儿子“和”也是桥梁建筑工,相片中的那个郎才就是“和”,选择了这份职业,就意味着常年要处在一种“今日鄜州月,闺中只独看”的境地。

       “梅梅”就是相片中的那个女貌,五十年代如此叠词的名字不是太多,她从小是被父母这样惯着宠着叫着长大的,七十年代的“梅梅”出落得清秀端庄,高挑个子,两个乌黑水滑的辫子长及腰际,瓜子脸,雁子眉,一双瞳仁剪秋水,记得是在一个细微湿的季傍晚初遇她的,在亲戚家的后院里,几个人正用剪子剪下一大把粉白色的玫瑰插在案几上的玻璃瓶里,在我幼小记忆里,除了电影里看到的,她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真实的美女,虽说是个出生乡村的女子,一身素雅干净的衣裳,一副文静娇好的姿容,已然触动了母亲的心思,一场媒妁之言的姻缘由此而生,事成之后,偶尔来我们村一次,房门外总有一些没事找借口来窥探的妇女,羞得她关起房门不敢出门半步。“梅梅”家的村庄与我们村相隔两里多路,那时她在村里的玻璃管工艺厂上班,和回来休假,总喜欢带上我这个明晃晃的“灯泡”去见梅梅,梅梅再带上这个尚未念书的小姑子去她厂里玩,看一根根玻璃管在蓝色火焰上吹拉成各式各样的成品,工友们取笑她:“梅梅,你还有这么点点小的小姑子啊?!” 我喜欢掀开她闺房里那顶四尺见方的白纱帐,里面有一根两端吹拉得很精美的玻璃管横挂在帐子里,上面挂着各种漂亮的手绢和几件舍不得穿的新衣,后来我想:闺房大概应该就是这样。

        和在外工作忙,有时逢家里有喜庆事或节假日也不能归,父母惯得很,就派弟弟妹妹轮番去领她来,别看我当时点点小,就能独自摸到她村她院子,把她带回家了,梅梅心疼啊,赶忙拿出一条柔软的围巾围好我的脖子,生怕再有一丝寒风拂乱我的发丝,直到有一个良辰美景日,我趴在门槛边,一边听着鞭炮声一边看着梅梅如何一脚跨进厅堂才算定心,从此,她就成了“小巷幽兰”里的大嫂。婚后的梅梅被我们村的玻璃厂聘请来当师傅,与我的小学校园毗邻,雨菲菲的日子,梅梅轻轻递给我多少回饭盒已数不起来了,但她拿着雨伞轻轻走出教室的背影依旧那么清晰。梅梅大肚子时,丈夫在外建桥,梅梅生孩子时,丈夫建桥还未完工,记得那天早晨蒙蒙亮,家里来了一位陌生的妇女,我带着几分疑虑走出家门,去参演一场学校迎国庆的节目,当我搽着一张猴子屁股似的脸,木炭灰涂抹过的眉毛回来时,已听到一个小女婴的哇哇啼哭声了。

        除了上班,家里还有许多农田,还有孩子绕膝不离的哭闹要求,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子真正开始了,和除了留下一群自由嬉戏的鸽子在屋顶上日陪伴她,还有就是隔三差五邮差送来的信件,然后,由梅梅伏在灯下回信的身影作应和,那时候的他们没有电话手机和网络,靠的就是这份纯真的信念维系着彼此的精神领域,一丈之外是清澈的,一丈之内也是澄澈的,虽说各自为此付出了大半生的韶华默默守候,可他们脸颊上积蕴着的都是坦然与从容,无须承受以一百个谎言去圆通一个谎言的尴尬,或许他们一生从没有说过一句誓言,但他们的心做到了。而今,他们华发并生,才过起了真正的耳鬓厮磨的日子,那个臂弯里的小女童就是他们的第三代,当小女童高举着奶瓶与席间的每位干杯时,他们的脸上与心底绽放的该是满满的幸福与知足。(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原创——--闺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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