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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一种难言的陌生——写在母亲逝世100天之际(二)胡全基

2017-01-25 07:56 作者:东方寂璘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魂牵绕毛家堡子的不只是母亲父亲一定不会缺位。

十月初八早食的时候,太阳从东山后懒懒散散地升起,放射出万道霞光,天空一片暗红。唢呐声再次响了起来,儿女的哭喊声一定惊扰父亲47年沉睡。

乙酉(鸡)年九月初六,父亲因病医治无效,不得不丢下他的儿女,带着无尽的牵挂,离世而去。

留下6个儿女的父亲,永远在6条回家的路上。47年间,父亲能安然地躺在属于自己的家园,回家的路始终没有星辰,回家的大门始终关闭。

“那就是爷爷。”我对儿子说。

“爷爷是啥模样?”儿子问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回家看照片吧。”我只能这样说。

每年清明节,虔诚地跪倒在父亲坟前,都会有类似这样的一段对话。其实,我这个爷爷的儿子,实在无法回答爷爷孙子的问题。坟前烧过的纸灰,祭奠的烟酒,临走时跪拜的那三个响头,是无尽的怀念

父亲的模样在双鬓已白的儿子脑海里是一脸漆黑。

当有人说别人家的孩子“你跟你父亲那时候一模一样”的时候,我想我的父亲那时候是什么模样?

47年前的那个秋天,父亲去世的那一天,不知道天下过秋没有,但母亲的恸哭一定撕心裂肺。看着一个个幼小的儿女,母亲没有倒下,抹去了泪水,扶起了父亲留下的弯把犁,扛起了一家人生活的重担。

“在你两三岁的时候因体弱多病,一次乡医说‘这孩子无救了’,险些将你丢弃在荒野喂了野狗。”母亲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

父亲的去世,我童年之梦全破灭了,剩下的只是活着。

我深深地怀念父亲。

多少次,手捧那张薄薄的黑白照片,我叫过,喊过父亲,他不言传。我笑过,我哭过,他不答应。父亲没有分享过儿子的悲喜,儿子也没有读懂过父亲的表情。试图极力去放映父亲寄存在记忆中的黑白镜头,孩提时大脑的内存有限,画面总是短路或被“花”占据记忆的十分之九。独有乙酉(鸡)年九月的一天:风和日丽的上午,晚期肝病折磨的父亲一脸痛苦曾经这个家的顶梁柱,没有束鸡之力,只有躺在老宅院内褥子上晒晒太阳、喘喘气儿。用筷子头蘸一点枕边玻璃瓶内的蜂蜜,送到我的嘴边时,甜蜜让我给父亲一个憨憨的笑脸。这个不完整黑白画面,是我对父亲最甜蜜记忆的全部。

父亲看着儿子长大,儿子守着父亲老去。

前半生儿子是父亲的影子,后半生父亲是儿子的影子。

一个父亲,把全部的老年展示给儿子。一个儿子,把整个童年青年带到父亲的眼前。

父亲在前面趟路,儿子就会知道自己40 岁时该做什么,50岁、60岁时要考虑什么。到了七八十岁,该放下什么,去着手操劳什么。这个过程中,儿子就会慢慢懂得人生的不易,明白人老的过程是怎么一回事儿。

可是,儿子没机会把完整地前半生展示给父亲,父亲没有把他的后半生展示给儿子。我没有父亲打呼噜的记忆,没有享受过父亲打屁股的疼。就连记忆的影子也没有多留存一点。我只知道,在我生命的前头,有一个刚强的男子汉如影子走过,那就是我的父亲。

我始终把大哥视为父亲的影子。

父亲的影子撑起过这个家庭,遮挡过无数的风雨。但父亲影子无法代为父亲。我成人父的时候,忽然明白,儿子的脚要踩在父亲的脚印上前行,父亲的影子首先是自己儿子真实的父亲。

我需要坐在父亲身旁,听他呼吸,看他抽烟的样子。我想看父亲长着怎样的一双眼睛,蓄着多长的胡须和走路的架式 ……父亲放弃教养我的职责,有母亲和大哥引领,也有我单独寂寞成长

我像一棵荒野中的树,任凭风、阳光、雨水和自己的性情成长,修枝的人过早的去了天国。幸好,父亲不在,我也没活成别人的儿子。

当我成年之后,我更需要父亲。

在我26岁的那个秋天,毛家堡子家家户户大丰收。人人忙忙碌碌,粮仓里装满麦子和豌豆,地窖里山药溢了出来,肥胖的母猪供着院落里山药堆,如同邻家的狗蛋玩皮球。毛家堡子的亲邻们收获着今年的喜悦,憧憬着明年的丰收,眼里已经布满下一年的麦子和豌豆放哪里去的愁容的时候……,我决定离开毛家堡子,到小城去收获我的庄稼。

26岁的我,人生的路途一片空白。我的父亲藏起他的足迹,没有把他的人生活给我看,我不知道26岁以后的下一年我是多大。

我的生命中有父亲的基因,可能我吸的有一口气,就是父亲呼出的。我是父亲传播在阳世间的种子,我同样也要在阳世间传播下我的种子。父亲的基因,哪能在我这里中断失落?

在我26岁要离开毛家堡子的时候,随家兄五六人去寻祖。

在黄羊川南山一个叫萱麻河的地方,家兄指着长满了蒿草的黄土坟头说,这是爷爷。我们虔诚地磕头祭奠。

在黄羊川北山一个叫头沟岭的山坡,家兄指着两座坟墓说,这是奶奶和大大(父亲的哥哥)。我们虔诚地磕头祭奠。

寻祖回家的路上,一路无语。我能说什么?我又能说些什么?家兄说,战乱灾荒,宗亲先辈,颠沛流失,居无定所,逃命生存,形成此景。

父亲去世的时候,家兄也只有二十出头,这些话很多一半是家兄在重复母亲言语。

我对父亲是一种难言的陌生。而毛家堡子的亲邻们把父亲牢牢地记着。提及父亲都说“仗义,热情,勤劳,慈善,对儿女教育很是严厉,喜欢与同辈人‘打平伙’(打平伙是一种民间交际风俗)……”父亲在阳世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许多故事需要他去担当主角,可惜父亲早早的关闭了生命的信息。

父亲走后,我目睹了母亲长达半世纪的寂寞与孤独

我想改变。想活得跟父亲不一样。

当我活得跟父亲不一样的时候,又时常想内心的途径是否跟父亲的愿望一样?当人生遇到灰暗的时候,总想有父亲在身后大喝一声:唉——,娃子!回过头,只是美好的愿望。我满含热泪,无语相对。

父亲,留给儿子的是未解的谜和不尽的思念

招魂幡自从立起来,它就始终没有闲下来过。清晨,随东南风,向西北方飘摇;傍晚,又随西北风,向东南方飘摇。唯有招魂幡的杆子,坚定地立在老宅的门口,不论是白天还是黑,也不论是清晨还是傍晚,直向毛家堡子老宅的天空。

“皇坛结綵,发版起鼓,启请三界,临请水神,安奉灶君,竖立灵帛,引幡招魂,清静魂身,引请过桥,讽诵宝忏。”招魂幡的来历有这一说?帮亡魂洗清身体病痛,请宗亲祖先前来赴宴…… 宗亲先祖一定不会失去这个机会。

忽然,我想起爷爷、奶奶,想起爷爷的爷爷、奶奶的奶奶……我的宗亲先祖就在眼前。

爷爷离世的时候,母亲还没有嫁给父亲。印象中的爷爷、奶奶只是一个遥远的亲人。爷爷的爷爷、奶奶的奶奶就是一个亲人间的称谓。

爷爷、奶奶,爷爷的爷爷、奶奶的奶奶过早地关闭了关于他们的生命信息,不像我的母亲,一生一个世纪,五世同堂。此时此刻,在天国的宗亲先祖俯瞰一地儿孙,一定大吃一惊。

这是母亲的平凡和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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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东方寂璘

    东方寂璘我想改变。想活得跟父亲不一样。 当我活得跟父亲不一样的时候,又时常想内心的途径是否跟父亲的愿望一样?当人生遇到灰暗的时候,总想有父亲在身后大喝一声:唉——,娃子!回过头,只是美好的愿望。我满含热泪,无语相对。 父亲,留给儿子的是未解的谜和不尽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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