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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那段往事(15)2

2017-01-11 22:12 作者:独自行走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从那以后,再来西安,我都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只在销售部转转,再不敢像以往那样大摇大摆,到处乱窜。我是真怕了这厮,从性情上来讲,我俩都是好酒之人,但我一周最多只能喝一场大酒,其余时间都在休养生息,但这厮却可以天天连续作战,而且酒量本来就在我之上,碰上他我只有自认倒霉,甘拜下风。

所以,当苏美人提出要去她家吃饭时,我很是有些犹豫,不去吧又着实想念那种喝酒的氛围,想念老徐那爽朗的笑声,想念苏姐那浅浅的一笑,去了吧又怕被老徐这厮灌多了,好在这次有张主任,他的酒量应该和老徐差不多,让他们俩去厮杀去吧,我隔岸观火就是,想到这里,我爽快的答应了。

苏静的家是一个四楼的两居室,面积不大,但收拾得很温馨,一进门是个不大的门厅,门厅周边墙上挂着几副水墨山水,是苏姐的杰作,若是行家看来,可能还有些稚嫩,但在我眼里,已属神仙之作。但见远山逶迤,近水朦胧,山与水之间是连绵的翠竹,竹丛中隐隐挑起几间茅舍小屋,屋里隐约有人在对弈,水面上有一只小船,无风也无浪,小船兀自在那里,地老天荒一般,颇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意境。卧室里挂着他俩的结婚照,苏静浅笑低颦,做小依人状,老徐一张四方大脸,穿一白色马甲,涎着脸笑,活像一饭店跑堂。

老徐正在厨房里炒菜,围着围裙,端着铁锅在颠勺,一举一动颇像那么回事,我们刚刚坐定,这厮从厨房里出来,咧着大嘴,笑得有点阴森恐怖,有点不怀好意,紧紧握着我的手说,小王有日子没来咧,额都有点想你咧,我看着他,嘲讽似的的说,你哪是想我,你是想酒了吧,这厮恬不知耻的说,没有,没有,真想你咧,前个还和你苏姐谝你咧。我给他介绍了一下身旁的张主任,告诉他,这是我铁哥们,酒量无上限,这回是来给我报仇的,叫兽狠狠瞪了我一眼,老徐哈哈大笑,好,好,额就喜欢能喝的,我能看出来,这厮是真心的喜欢。

在我眼里,西安人大都不怎么喝酒,他们像成都人一样,喜欢打牌打麻将,饭桌上喝酒只是蜻蜓点水,意思一下,饭后的麻将才是他们的主题。但老徐是个异类,这厮几乎每天都喝,哪天不喝就和少了魂似的,我猜这可能与他籍贯有关。老徐老家是陕北米脂的,米脂出美女也出好汉,据说陕北人很多是匈奴的后裔,老徐身体粗壮,孔武有力,这体型要说是匈奴人一点也不用怀疑。即便不是匈奴人,祖上肯定有少数民族的基因。游牧民族是一个离不开酒的民族,白天还可以在草原上弯弓射雕,放牧牛羊,一到晚上,四周黑黢黢一片,孤独寂寥,不喝点酒怎么熬过那漫漫长,再加上天天寒地冻,喝酒取暖也是当仁不让的选择,老徐的嗜酒几乎是基因里带来的。

老徐除了酒量惊人外,还有一大优点,让我甚是佩服,那就是自来熟,不管什么样的人,和他在一块不超过三分钟,准能找到共同语言,一见如故,就连张主任这样天性拘谨的人,在老徐面前,也很快解除武装,敞开心扉,熟络的像多年的兄弟。那天晚上,老徐操着一口地道的陕北话,配合着夸张的表情,将气氛烘托得如节晚会一般喜庆,我们就在这轻松愉悦的氛围里开怀畅饮,颇有些酒逢知己,千杯不醉的感觉。(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酒至半酣,脸红耳热之际,我突然提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对他俩的结合表示了不应有的怀疑,我觉得无论长相还是气质,他俩天然不搭,甚至有点南辕北辙。苏姐是一个有着文艺范的小资,举手投足间有着知识分子的理性和温婉贤淑的气质,而老徐看上去就像个粗人,如果披上件羊皮袄,活脱脱就是陕北黄土高坡上的放羊娃,他俩是怎么走到一块的?当我期期艾艾的把这话说出来时,老徐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然后满含深情的看了一眼苏静,十分认真的对我说,额是用几只老母鸡把你苏姐拿下的,不信你问问她?再看苏姐,一张俏脸早已红到了脖子,她不满的剜了一眼老徐,你这人喝了酒就会胡说。

当老徐慢慢把他们俩的恋故事讲完后,我对老徐这厮的脸皮和勇气越发佩服起来。

他两个是大学同班同学,成都电子科技大学无线电专业的,刚进校时,老徐不显山不露水,土不拉几,一看就是个山里娃,但他那热得快的特质很快就在同学中脱颖而出,他几乎没经历什么过渡期,适应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一片,走到哪里,那一口浓墨重彩,沟沟坎坎的陕北话便说到哪里,哪里就响起一片笑声,他的不拘小节,他的热情爽朗,他的朴实大方,几乎赢得了所有同学的喜爱。和他相反,苏静却有些落落寡欢,她属于那种文文静静,在人堆里不发声的,唯恐别人注意到她,加上她清高,孤傲的性格,颇有些孤芳自赏,一般男同学不敢和她说话,女同学则有些排挤她,因此,走在校园里,她总是有些孤单,同学中唯一能和她毫无芥蒂说上话的,也唯有老徐。

这可能与从小经历有关,老徐生在黄土高原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父亲是附近乡村里有名的厨师,谁家有了红白喜事都会请他帮忙,老徐从小就跟着父亲走东家串西家,耳濡目染,不但学得一手炒菜的好手艺,而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懂得世事人情,和什么人都能打上交道。

而苏静父母是四川内江市一所高中的老师,为人谨慎,不苟言笑,怕女儿跟坏孩子学坏,家教甚严,从小就要按时回家,不能与男同学接触,时间久了,苏静便养成了这种内向自洽,不愿与外人接触的性子。

有次班里组织春游,同学们都兴冲冲的走在前面,有说有笑,只有苏静一人默默走在队伍后面,老徐看到了,便有意停下脚步,等着苏静,帮她拿拿东西,开些小玩笑。一开始,苏静处于礼貌,对他的热心表示了感谢,但内心并不接纳他,在她的认知世界里,从来没有男孩像他那样明目张胆的献殷勤,对他的过分热情,她在感激中透着惊慌,欣喜中有些无措,时刻保持着一份警醒。她老家虽然只是内地一个封闭的小县城,但与陕北的黄土地还是不同,她理想中的恋人应该是温文尔雅的,透着书香气的,远非老徐这样的陕北放羊娃。但老徐这厮就这样,脸皮比城墙还厚,一旦被他黏上了,想摆脱还真的很难。老徐会找各种借口接近她,比如在自修室帮她占座位,吃饭时帮她打水,遇到不懂的问题主动上门请教等,接触久了,苏静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要是他三天不登门献殷勤,苏静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他俩在一块的时候,一般都是老徐说,苏静听,老徐是个嘴上闲不住的人,不管什么时候,一张嘴都在动,而苏静,生来话就少,加上女孩应有的矜持,正好成了老徐的最佳听众。两人熟悉了以后,老徐也会经常给苏静讲讲他小时候受苦受难的历史,都是戏谑的,自嘲的语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或许正是这些不经意的诉说,在潜移默化中激发了苏静那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母爱,再看老徐,感觉就像没娘的孩子,眼神里就有了些温柔,仿佛自己是上帝派来的使者,要救老徐于苦难之中。

老徐家里确实穷,兄弟三人,前后差个一两岁,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个个如狼似虎,仅仅吃饭就让父母头疼,陕北那疙瘩土地贫瘠,农作物一年一熟,只适合高粱,玉米,荞麦,马铃薯这样的品种,产量低,品质差,好在他大有个做菜的好手艺,可以经常去别人家里帮厨,犒劳便是带点汤汤水水回来,勉强度日。

老徐说他上大学前,记忆中几乎没吃过肉,唯一一次和肉的近距离接触还功亏一篑。那次他大在人家家里帮厨,那是一个喜宴,主人家娶儿媳妇,为了招待亲朋好友,倾其所有,买了二斤肉,切成小碎丁,沾上面团,炸成松肉,做菜时每个菜里放一点。那天,他大刚把肉炸出来,他趁着他大转身的空,拿起一块就放到了嘴里,结果烫的龇牙咧嘴,像是含了一块烙得通红的铁,没办法,一口吐了出来,刚想再捡起来,被一条在旁边流着哈喇子,觊觎已久的大黄狗一下叼走了,他拿起旁边的擀面杖去打黄狗,黄狗一边跑,一边忙不迭的吞咽着,等他追到黄狗,那块肉早下肚了。那种失望懊恼的心情,到现在还刻骨铭心,以至于后来的老徐无肉不欢,渐渐吃成了一个身宽体壮,有着小肚腩的中年汉子。

当然老徐说这些都是用自嘲的语气,有些苦当时是苦,事后回忆便不觉得是苦了,时间是最好的麻醉剂,再说老徐是一个有自尊的人,他不愿把自己的伤疤随意展示给别人,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出现在苏静面前的老徐,大多时候都是情意绵绵,乐观向上的。 老徐有一副好嗓子,擅长信天游,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为了逗苏静高兴,他经常会来上一段陕北酸曲,比如“二月(价)里来 龙抬(那)头,公公拉住那个媳妇的手,拉拉拉扯扯扯呀,吃上个口,哎个哟哟,人家娃娃好绵手”,再比如“拉住你的巧手手,亲了你的小口口,拉手手,亲口口,一搭里朝前走”等,听得苏静满脸绯红,忙不迭用小手去捶打老徐,老徐躲都不躲,打在身上,甜在心里。

时间过去了很久,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但始终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直到一次苏静生病。

那是一个冬天,苏静感冒了,成都的冬天,气温虽然不如北方低,但湿冷,宿舍里气温不比外面高多少,苏静先是喉咙肿痛,咳嗽不止,勉强扛了两天,突然发起了高烧,这对苏静来说是个坏事,但却给了老徐机会,这厮每天陪着苏静去校医院打针,回到宿舍端水喂药,嘘寒问暖,鞍前马后,贴心贴肺的伺候,如果不是女生宿舍十点前关门,这厮估计能呆到半夜。

更绝的是,老徐居然挖空心思,找到一做饭的地方,发挥平生所长,亲自下厨,为苏静熬了一锅鸡汤。

因为性格随和,人缘好,老徐几乎和所有的任课老师关系处的都不错,其中一位教电子的女老师,更是喜欢老徐喜欢的不得了,如果自己有位女儿,估计都有许配给他的念头,该老师已接近退休的年龄,慈眉善目,看学生都如同自己的孩子,心底非常善良。有一天正好是这位女老师的课,下课后,老徐走到她的跟前,期期艾艾的说,想借她家里厨房用一下,苏静病了,想给他熬点鸡汤,女老师听了,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他,戏谑的说,没想到,小徐还是个情种啊,没问题,你用就行。老徐大喜过望,飞一般的跑到农贸市场,精心挑选了一只色泽亮丽,精气神十足的老母鸡,又买了葱姜蒜等佐料,发挥平生所学,在女老师的厨房捯饬一番,真就端出来一锅香飘十里的鸡汤。

那段时间,女生宿舍如同过年一般,苏静喝鸡汤,那几位舍友吃鸡肉,大快朵颐,如饕鬄之徒,她们爱死老徐了,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尽情的吃过肉,每当老徐的敲门声响起,宿舍里就一片欢呼,苏静一次不期然的感冒,成全了她们一场鸡肉大餐,她们恨不得苏静永远这么病下去才好。

只可惜好景不长,吃了两只老母鸡后,苏静渐渐痊愈了,老徐高兴之余,也有些怅然,病好了,便没了长久厮守在苏静身边的理由,但此后,苏静对老徐的态度却有了根本性的变化,两个人终于从谈得来的好朋友,变成了可以上床的男女同学关系。

听到这里,我不胜唏嘘,都说“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必须堵住男人的嘴”,这话反过来也一样啊,我深刻反思自己以前没有女人缘的原因,除了脸皮不够厚之外,看来还得加一条,不会做饭,我默默的告诫自己,回去后一定拜师学艺,学几个拿手菜,艺不压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用武之地!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喝了四瓶,大部分都是老徐和叫兽喝的,期间,老徐这厮又反复劝我多喝,被苏姐呵斥住了,上回那事之后,我曾经电话里告诉了苏姐,说她家老徐恩将仇报,连灌我两场大酒,估计苏姐回家后没少埋怨这厮。

曲终人散,我和叫兽恋恋不舍的离开苏姐家,那真是一个让人迷恋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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