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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井

2016-12-31 20:31 作者:云汐暮荨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火辣辣的太阳,盛,那火辣辣的太阳,已经死皮赖脸地在天上挂了整整六个多月了,今天起来抬头看,是一个大太阳,明天起来抬头看,是一个大太阳,天上天天都挂着一个大太阳,太阳就像火葬场里的那个焚尸炉一样,滚滚地烧个不停。

这样的太阳一天就能把地表晒褪一层皮,更别说一连六个多月没见过一滴水了,水塘刚见底的时候,大家还高高兴兴地摸了一回鱼,等塘底晒干晒裂的时候,大家都只剩下一张哭丧着的脸了。

几只水在泥床上来回地走着,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几撮干枯的野草在风里垂死挣扎,大地的身上裂开了一道道深深的口子,任谁看在眼里都能感觉到那种钻心的疼痛,它无能为力了。天还是没有要下场雨的意思,空气中充满了草被烤焦的味道和死鱼的腐臭味,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场旱灾。

爸最近都在忙一件事情,到处去找水。村子里的水井一口一口地干枯了,只剩下村口那老水井里还有一点水,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一窝蜂似的上那里去抢水。

这口老水井已经没有人知道它是从什么年代留下来的,井和不远处的那口大池塘相通,水质虽然不好,但出水量一直很充沛,大家都用井里的水洗洗菜洗洗衣服,很少有人把它成当饮用水。

大池塘已经干涸了,老水井也像一个生了病的母亲,瘦得挤不出奶水来喂养孩子。剩下的那点水几天就被村里的人舀干了,只剩下一滩乌漆漆的泥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住在井边的老青皮这回让他得了天时地利了,整个村子就他家的水缸是满的,老青皮没日没地守在井边刮着井底连泥水都不放过,大家都只能滴溜滴溜地挑着水桶来,又滴溜滴溜地挑着空水桶回去,包括我爸爸

爸爸窝了一肚子火,每天都将那老青皮骂上几百遍,又拿他没办法,一桶水就将一个牛高马大的大老爷们愁得睡不着觉。

傍晚的时候,天边偶尔会飘起几片乌云,爸爸就对妈妈说:今天可能要下雨了,然后就跑到天空底下死死地盯着那几片乌云看,好像要用眼睛把那几片乌云勾下来,偶尔有乌云从头顶飘过,爸爸就说下雨了,有雨水滴到我脸上了,是真的。妈妈就瞪他一眼说:哪里来的雨,是树上那知了撒了一泡尿,别在那里做了。爸爸脸上的那一脸失望,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有一天睡到半夜,爸爸一磆碌从床上爬起来说:我就不信那老青皮连晚上都不睡觉,说完提着两个水桶出去了。皓月当空月亮将旷野照得发白,四处的旮旯洞里都冒出虫子“啾啾”“啾啾”的叫声,夜风呼呼地吹在爸爸身上透着几丝凉意,月亮下是爸爸那长长的影子。

走到井台边,我想爸爸当时的心一定跌落到了比宇宙黑洞还要深的地方,那个老青皮正趁着那好月色“咯咚”“咯咚”刮着井底,伴着田野里那片“唧唧”“啾啾”的虫声组成了一曲得意的田园交响曲。爸爸挖苦他说:老青皮,你刮了这么多泥浆回去,让你老婆明天熬羹给你吃吧!可以省不少米呢。老青皮就是不作声,就是一副就不让你吃的赖皮样。爸爸扭头就气呼呼地回了家。

自从那晚垂头丧气地回来后,爸爸再也没有去记挂那口老井了,他像一个地质学家一样研究起屋后那座山来。看完了山又围着门口那个水泥槽子转,那个水泥槽是用来装猪饲料用的,秋天的时候将一些红薯叶子,菜叶子,用盐腌上扎扎实实的一槽,留着给猪天慢慢吃。爸爸反反复复拿水泥槽跟后面那座山作比对,然后非常肯定地说:这个水泥槽正对着后山山坳的底部,这下面肯定有水脉。

爸爸拎出榔头“咚咚咚”一通将水泥槽砸得稀烂,妈妈跑出来问他:你这是干嘛呢?爸爸非常坚定地说:挖井!邻居们听到声响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说:这个阿才,在那里发神经了。

爸爸在地上一个劲地猛挖,或许是真的胸有成竹,或许是在出他心中的那口气,我看着他那大汗淋漓的背影,想起了愚公移山的故事,他是想要用他那一己之力,为我们挖出一口救命水来。

挖了一天,真的被爸爸挖出潮湿的泥沙来了,站在边上看热闹的堂哥站不住了对爸爸说:才叔,我也来凑一份吧!

两个人挖井劲更足了,到了第二天,已经挖下一米多深,挖上来的泥土带着水浆,邻居们都轰动了,这地底下真的有水,大家都要求来参加挖井,一个挖井施工队正式成立了。

挖井队由六个家庭组成,下井的跟搬土的轮流调换以备保持体力,三个家庭一班,两班倒日夜不停开工,水就是生命啊!

由于井靠近后山山脚,地下有非常多的岩层,碰到这种岩层,只能用铁锤跟榔头一点一点地敲出来非常困难,而且越往下挖岩层越多困难也越大,但这个时候大家的心里只想着这下面有水,辛苦跟劳累都已不足挂齿。

六个男人就这样一锤一锤,一锄一锄,一锹一锹,一点一点的挖了整整十个日日夜夜,一口气挖进六米多深,直到挖到地底的岩石,实在挖不动了才停了下来,爸爸看到岩石缝里有几股地下水不停地往外冒说:好了,就挖到这里为止吧!

为了不让地表水渗进井里,大家为这口井量身定制了六节水泥井套,井套由三个半圆组成像一朵花儿一样,大家用这种方法来设计井套,或许是为了寄托某种愿望吧!

井套放下去后,又在井套外围填上了一层厚厚的木炭,用来净化水质,然后用泥土将井外围填实,抽干净井里的泥浆水,大家就默默地等待水井出水了。

几天后,大家都齐聚在井边,看着爸爸从井里打出第一桶清澈的井水,堂哥说:才叔,你先尝一口吧!爸爸用手掬起一捧井水尝了一口说:真甜!井边马上就欢声雷动,女人们都高兴得直掉眼泪。

这口井里的水清冽甘甜,是我们村上最好的井,用这口井里的水泡出来的茶醇香清甜特别好喝,以至于全村的人都前来讨水烧茶,为什么是讨水呢?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口井是怎么挖出来的,他们来挑水的时候都会先来打招呼说:到你家井里挑担水去烧茶,你家井里的水好喝,而他们也只是每两天来挑一担水,这水是专门用来喝的,这是喝水的人对挖井的人的一种敬重。

这口井冬暖夏凉滋养了我们几十年,井边那棵金钩梨开花的时候,妈妈为了不让金钩梨的花落进里,专门为井做了一个井盖,小小心心地把它盖好。秋天落叶的时候,妈妈也会把它小小心心地盖好,那时候井是宝贝。

直到后来村里通上了自来水,邻居们都纷纷造起了楼房在地下挖了化粪池,大家怕井水受到污染,渐渐地改喝自来水了。井就像一位功成身退的勇士一样默默地退到了幕后。

爸爸也老了,不再是那个血气方刚的壮汉,他的头发已经白了,背也不再挺直,院子里就剩下他和那口井相伴了。天的,金钩梨的花朵落满井沿像一样,秋天的,落叶纷纷扬扬像蹁跹起舞的蝴蝶,井和爸爸都在秋天里追着那段回忆,那段属于他们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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