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过海

咋听起来这个词很飘逸、潇洒，其实这是个老词了。自晋朝八王之乱后，五胡乱中华占据了北方，晋朝士人纷纷“衣冠南渡”。到了唐朝的“安史之乱”时，士人再次避难南迁金陵；进入北宋末年，靖康之乱后，康王赵构泥马渡江，士人也追随其南渡。三次大的士人南迁，使得江南之地绍兴地方“俗尚风流而多翰墨之士”，乃至“下至蓬户，耻不以诗书训其子”。到了明代江南一带经济趋于繁荣，导致鱼米之乡人口爆满。以至于绍兴府的山阴、会稽、余姚等人满为患，民间生计渐渐地艰难起来。于是乎遍地识文断字的绍兴人开始谋划起一项生意，凡有钱能干的都跑到京城买个三考吏名色，待得三次考试合格考满之后，再去钻营个佐贰官，世人称其为“飞过海”。就是没钱的，四五个人合伙筹钱，一人做官后，其余人坐地分赃。只不过明朝考公务员的大都是绍兴人，因而绍兴师爷开始满天飞。飞过海，其实是一种投机取巧的手段。五百年前就是一家，类似于今日的考公务员，飞过海也就跟今天的走后门都是一个道。不过还是飞过海更为准确，你想那个时候交通落后，大海彼岸多么遥远。要想渡过到海对面去，那肯定是件非常困难的事。不仅中途会遭遇风浪可能翻船，还得花费很长的时间。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古今都是为了拿到一个有保障的饭碗，以解衣食之忧。说明中国人心底里最不踏实的就是这张口，口这个动物身上的一器官惟有中国人拿来作为人的计量单词。几千年来中国一直在两个问题上争论不休，一个是本末，一个是利义；一直为着一件事忙碌终生的就是糊口。要想糊口就得趋利，然而利常常是一把裸着笑脸的刀。中国人就是这样既想趋利又想避害，也就是说只让好事沾身而甩尽霉气，然而现实的世界远非心中的理想。本，就是踏实缓慢的过程，就像是春天播种，夏天耕耘，秋天收获一样，勤恳而待时。末，则是个虚浮疾速的闪击，一镢头就想刨出个大金疙瘩来。现今这种舍本逐末、利欲熏心的念头，让骗子们抓个正着。电信诈骗、传销，以及假冒产品满天飞，均是抓住了人们虚浮疾速获利的心里。针对一些小投资者，骗子们事前往往先将自己包装一番，组建微信、等圈子无偿传授你挣钱的技术。不但这样，还要为此设定一些条件：要想跟着我挣大钱，必须在挣钱后做善事搞慈善捐赠。在一些视频的APP里讲着讲着就会中途接个电话，说自己做某某投资半天就挣了五十万，捐出了五万做慈善，还有凭有据地拿出幅捐款截图来晒在圈子里。这样的大善人焉有坏心、骗术？不由你不信。这也是一种飞过海的法术，只是在反着用。正印证了那句话，“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

飞过海不仅表现在趋利上，就拿前些时候提到的那个写字的老人来说。老人诚恳地跟我说，他的点、勾老是写不好，他请教过个写的比较好的中年人，那人看看他写的字后，只是点点头却不告诉他怎样去纠偏。我倒是略知一些但不敢托大，就站在一旁看着老人写字。我发现老人写字的速度非常地快，好意地提醒了一句“您写的快了点。”。老人说，“我要是写慢了，早晨就写不完这三、四百个字了。”。回到家里闲坐无事，老人的话又浮现在眼前。仔细想想，写的那么快，肯定是不假思索地写，那是按着自己的习惯在运笔。那个习惯本就是错的，想去纠偏就需要慢下来观察哪里运笔有错，只有发现了错误症结才能去纠正。这就像我们平时做事一样，为什么媒体天天喊着防止受骗，自己也明明知道周围一些人受过骗。自己也是知道，天上既是有掉馅饼的好事也砸不到自己头上，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些个道理没有不明白的。但真轮到自己身临其境了，却还是像被鬼驱赶着去受骗的，这就是飞过海的欲望在做崇。心中有了贪念，急急地想一口就咬到馅饼，根本顾不上看问题的症结所在了。

如今想真的飞过海，到达大洋彼岸去，乘飞机不过一天左右的时间。五百多年过去了，科技发展可谓神速，惟有人心却没挪出几步路。仔细翻翻历史，现今的人心其实老祖宗早就看到了，人的欲望是难以改变的：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个禀性就是私欲，就像是宇宙还在红移着。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886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