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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

2016-12-19 09:03 作者:Rain and Tears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今天的天气好。

清早七八点钟,雾已散去差不多了。轻笼大地的面纱掀开,太阳露出金灿灿的笑脸。邻家小姑娘起得早,已经在日头底下蹦蹦跳跳了。我吃了早餐坐在大门口晒太阳。才一会儿,口里咸咸的。大概是爸炒粉时酱油下多了的缘故。得解渴。前些天妈妈买的一篮子苹果,我进房随意挑了一个。

我现在是很吃苹果的。也不挑肥拣瘦,只要不那么地歪瓜裂枣,品貌过得去,朴而不拙的,洗净削了皮或不削皮,咬上几口也算得上小小朵颐了一餐。有的人怕苹果打蜡,得覆到大脸盆里用温水浸泡后才吃。吃个苹果多心了,也没必要。小姐气。此时,我捧着个苹果却迟迟未能下口,就这么望着它。

就这么望着它。明我长相忆啊!

(一)

小时候我是不大喜欢吃苹果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家的水果通常放置卧室或床头底下。取其清澈的香气,似有清新空气的功效;比如,吃橘子刨下的皮常晾在窗口,风吹进来,满室橘香,神清气爽。这是物尽其用的理。

那时我牙不好。咬一口,果肉上就留一道血;咬两口,两道血。看着恶心,吃着反胃。因此,我通常只咬两口就搁一旁,晾它一时半刻。你会看见它慢慢羞红。此时再将它捧到口边鼻边闻闻气儿,那可真是芳气袭人似酒香呦!吸上一口就爽朗朗的。如同太白干了葡萄美酒,深醉其中了。那么此前对它的厌恶就一笔勾销了。

闻也闻了个够,醉也醉微醺了。它成了鸡肋。我是有爱心的孩子,于是丢给狗。狗不理。我呀,净干这等蠢蛋的事儿,还自得其乐,悠然自得呢。着实糟践了不少苹果,惹得妈妈抱怨了不少回。

她虽抱怨,决计不断了苹果。有时还会把地上滚满沙粒的残果捡回来,冲洗冲洗,吃掉。“苹果好。苹果吃了比任何水果都好呢”,她劝孩子吃总念叨这么一句。可问她怎么个好法,她又答不确切。经妈妈长期教训,我吃苹果老实多了。去皮不用牙齿了,用牙浪费好些果肉呢,踏踏实实用水果刀。

说到去皮的功夫,我打心眼里佩服我哥:他能顺顺溜溜一刀把皮去尽,而且是一条龙,摊开了,是完美的一朵花儿。他满意地将它夹在书页里。还题上跋呢!秀气的仨字:苹果花。这哪是什么苹果花哩!真正的苹果花,色泽柔和,宛如少女肌肤。

我学他削,总削不好,半路就断下来。因这个,我还生过闷气。放三个屁,气也没消,恶狠狠将苹果砸得开了花。他见了,就会说,“休要浮躁。这削皮要学张三丰打太极,得沉住气”,语气俨然一代宗师的范儿。

我还真是个极沉不住气的。索性懒得去皮了,直接嚼烂了连带口水吐在盘子里。找来一截白萝卜一根胡萝卜一根葱……呃,不够呢。再搜罗三个荸荠半截黄瓜儿――一口气咬碎了,拿筷子搅作一团,捣得稀里八烂。白我哥一眼,自吹自擂:

“我这叫‘一口翠’。自创的!”

哥摇摇头说:

“你这不叫‘一口翠’,叫‘暴殄天物’。”

妈见了我的“创意”,不以为然。虽脸上有愠色,还是被笑意掩盖了,只数落一句――

“活宝。”

(二)

我是什么时候爱上苹果的呢?

自己也没有答案。大概是因其香!

记得上初三的那年秋天。我分到了新的班,一切都还陌生。那时的天那么蓝。黑板上,老师的粉笔叽叽喳喳写个不停;而我呢,我神游太虚呗。就让日子一天天逃走。还好,前桌的两个女生可爱,上课分跳跳糖我吃。不然,我该怎么虚度这光阴啊。

一次,早操回来才一会儿。我的前桌,慧,急忙跑进教室坐位置上埋头装睡。装也装得不像呀。她一直咯咯笑,傻妞一个。接着外边一个物体飞了进来,没砸着傻妞。不偏不倚落我桌屉里。

“慧,你给我出来!!你把苹果核扔我桌子里,还以为我傻妞,不知道是你捣鬼!”只听得银铃般一声喊,一个俏丽身姿进了来。

原来慧干了蠢事,人家姑娘兴师问罪来了。很快,两人亲密地扭打在了一起。我拎出那东西,是个苹果核。我看看它,然后看看她们――

啊,多俊的俩女孩

我怎么可能生气!!我高兴着呢。

上课了。我舍不得把果核扔掉,还对着它吟诗呢,“匪汝之为美,美人之贻也”。念一句,傻笑一会儿,嘻嘻;傻笑一会儿,低头闻闻,真香;低头闻闻,念一句,傻笑一会儿,嘻嘻……整节课我就在果香中度过了。

“慧,你告诉我。她是你姐姐呢,还是你妹妹哩。这么漂亮!”

慧回过头冲我笑。突然又作个鬼脸:

“不知道!”

在我印象中,这女孩总捧个苹果在那儿没完没了地嚼。其实去年我就看见她了。那是一次月考,考数学的一场。快交卷的时候,我听见她唤前面的大胖,让他给自己抄几个。我回头看了她一眼――窈窈窕窕的一个女孩,没见她站着都能看出来!褐色的头发,柔柔的;牙齿,特白(后来听说她牙白的原因是每天都要吃两个苹果。从小到大未曾间断过)。我忍不住又回头好几次。大胖我是认识的,他喜欢吃东西来释放长肉的压力。至于数学嘛,他还没及格过呢。她怎么叫他给抄呀?!

考完见她捧了个大苹果,笑嘻嘻的,给了大胖。真可爱。

在往后的几个月,除了念李清照,就都惦念她了。我常故意打走廊过,为了瞧她嚼苹果的样子。而和她擦肩而过,必定又能闻到淡淡的香气。这香气到底是什么呢?我曾苦苦思索。是她秀发散发的香?是她兜里的果香?抑或是流了汗,肌肤生香?

我终究分不清楚。怎教人分得清啊!

从慧的口中我得知了她的名字。她叫冰瑶。冰清玉洁的冰,报之以琼瑶的瑶。我时常想,何止一个“瑶”字,即使把《新华字典》里所有带玉字旁的都拿了来形容她,也形容不尽她那金莺般的声音纯玉般的肤色呀。我还听同学议论过她爸。他们说,她爸是个工头,在余姚工地里曾拿着西瓜刀砍伤了八个浙江人。他还有枪,经常到外边打儿,偶尔也用来打人。还听说,她爸来过我们学校,撂下过一句话,意思是谁跟他女儿早恋谁的手就不能长自个身上。很多男生信以为真,都不敢接近她。我觉得吧,生出这般女孩的男人,肯定是个好男人!

我和她说过两句话。

我记得清楚。在一次午休时间里,她走到我班的后门口。而我位置正好在这。我隐约闻得一阵熟悉的香,回过身,果然是她站在身旁。我以为她找我说话来着,心怦然一跳,脸就红了。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向我比划,叫我别声张。我应了声,“好”;短短两个音节却颤抖了好几次。她手里拿了个苹果核,对准了慧的桌屉。慧正在睡觉呢。

后来她每回趁慧不注意把苹果核扔进了慧的桌屉里笑嘻嘻的跑开,我都会趁慧不注意,将苹果核“偷”出来藏在自己的桌屉里。这成了我的嗜好。苹果的香气便一直伴随我度过一个一个慵懒的午后。

我一直以为心里住了一个人,时间就会走得慢些。可转眼就要毕业了。中考的当天。在考场的路上我看见了她。

她走在前面,一个人。我是多么想上去和她并肩而行啊!可我时刻注意着,保持着一段距离,怕错了步伐的节奏使她察觉到我。那样我会尴尬。我就这样默默跟在她身后,像个贼。不是偷心的贼,是被偷心的贼。她飘飘的秀发,翩翩的身姿,使我迷醉。终于,她回过头,看见了我。她笑了。她对着我微微的笑了!她转过身,为我而转身!她要对着我说话了!她说:

“一起走呗”。

我仓皇地跑上去。低着头,打开书包,拿出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红苹果。捧到她面前:

“这是我送你的毕业礼物!”

她接了过去。我逃走了。

(三)

我注定要一直深爱着苹果。

我最失落困顿的一年,是补习高考的那年。还没从考场失落的阴影里走出来呢,暑假就匆匆开了课,战事就此打响。也是在这年里,又认识了许多新朋友。有些是以前听过大名,属于神交已久未曾谋面的,现在都老友重逢一般,成了兄弟姐妹。

这些兄弟姐妹当中,有几个很有意思,很好玩。特别是湖哥。他那么爱吃苹果。当同学们中午都在教室里“浴血奋战”,我和湖哥必定躺在宿舍旁的大榕树底下大嚼苹果呢。偶尔还附带谈谈天气啦,谈谈班里如花长得俊,还是华仔长得俊。

有次他提起一个女孩子。我记得,当时他模糊了双眼,怕我看见忙拔了根草揉眼睛。他用黯然销魂的语调说着:

“我喜欢过一个女孩。她个高高的,脖子以下呢全是腿。人也很好。星期一我买梨她吃,星期二星期三她保准买苹果给我吃;星期四我再买梨她吃,星期五以及周末她还会买苹果给我吃;又到星期一,我依旧买梨她吃――结果,离了。

见湖哥伤心,我心里也不好受。湖哥用了功,成绩还是上不去,我也会跟着失落。

我俩每天吃完午饭,从食堂下来,出了校门,照例要到路边摆摊的阿姨那里一人挑上一个苹果。湖哥英俊洒脱,总将苹果往上一抛,又接在手里,笑着对我说,“吃苹果好。将来跟女朋友亲嘴,没口臭”。

“有道理。”

我是很叹服他这观点的。

班里还有个女孩子,叫霞。我管她叫妮霞。妮霞脸圆圆的,模样小巧。像只小鹿。中午她要写板字,把多音字易错字的注音和辨析抄写在黑板上。我喜欢回身看她写字。她常会问问我,这字写得好不好呀那字写得好不好。我总是真心实意的奉上一句,“个个都好。你怎么写这么好呢。赶明儿在我笔记本上题几个字呗”。也许觉得我人好,她喜欢和我说说话,聊聊自己为什么这么好看之类的。虽然我成绩差,但她还是对我青眼相看。这样的女孩,总令人感到温暖。

可暑假一过,开了学,她换校补习了。我觉得远别重逢的兄妹又失散了。

有一回周末。我接到她的电话,她问我在不在宿舍。她知道我喜欢打乒乓球,说要和我玩。看来她没把我忘了。可就那么槽糕,球拍又找不到。我下楼见到她,她穿着红色的外套。刘海真好看。一个月不见,怎就觉得漂亮了许多呢?!我的心里充满爱怜,多好的妹妹呀!她告诉我没球拍就别找了,她要将暑假留在这边寝室的书都搬到新校去。柔柔弱弱的,她哪搬得动!书都散了一地,正一本一本捡着呢。我连忙俯下身去帮忙。

我们就像俩小孩,面对面捡着,笑着。不知不觉,我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背。第一次,我明白了什么是手若柔荑。她反过来握住我的手,将我拉了起来。

我要帮她搬书去新校。从街南走到街北,从街北走到街西。我们没有刻意挨近了走。我知道,不需要说上一句话,心有灵犀,我的情谊便是她的心意。

到了新校,我转身要离开。她挽住了我臂弯,打开书包,捧出一个红苹果说:

“知道你爱吃苹果,这一个给你啦。”

我好惊喜。捧着苹果,闻了闻香气,是那么地似曾相识!

回来的路上,我时不时的望望天空。一半欢喜一半儿愁。

(四)

在补习班,我早就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了呗。我想离开学校,可我舍不得湖哥,也期盼着能再见一见妮霞。湖哥变得用功了,很少跟我躺树荫底下嚼苹果了。可我还不想改变。

那时已入了秋。

一天,下起涟涟秋。我和往常一样吃了午饭捧着苹果走往宿舍的路上。远远地,看见一个女孩,孤零零站在路口。

她为什么要淋雨?

是在候车呢,估计没带伞吧。

可她为什么不跑到左边百米内的早餐店门口的屋檐下等呢,偏偏要淋雨?

或许是个失意的姑娘,心情不好吧。

我走近她身边。雨水打湿她的长头发。橙色毛衣也开始湿了。她的裙子还是干的,随风飘摇。看上去宛如一只雨中落在地面上的蝴蝶。我侧过身看她的脸,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了一起,显得双眸清澈迷人。我鼓起勇气,过去撑住了她:

“没带伞吧,我撑你一会儿。”她抬头望了望我,没说话儿。

你知道吗?素昧平生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同在一片伞下,是一种怎样的奇异感觉!这是非言语可表述的。

我察觉自己并没有心跳加速。心跳加速也许会惊扰了她。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自作多情地去撑人家,我明知道她是故意要淋湿的。可我怎么忍心,怎么忍心任冷冷的冰雨无情地拍打在她柔弱的身上呢!我低着头,目光不好意思落到她脸上。她开口了。她说:

“你还是先走吧。”

我回答:

“我把雨伞给你吧。”

她没有回答。

我撑着她,开始局促不安了。我觉得自己无端的多情让她见怪了。

“我撑你到那边屋檐下等吧。淋雨不好。”我轻轻的说。她轻轻‘嗯’了一声。

我把她送到了屋檐下。我想起什么事似的,忍不住,把手里的苹果捧到她面前:

“这苹果给你吃,你别伤心。”

她惊奇的接了过去。我转身走了。

我收起雨伞,任秋雨打在脸上。我就像千年前西湖初遇白娘子的许仙,一路欢歌,一路狂喜不尽。我大声朗了起来:

“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苹果一样,苹果一样的姑娘。她是有苹果一样的颜色,苹果一样的芬芳,苹果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今天我捧着一个苹果,在日下晒着太阳。怀想的却是过去的人和事。我不忍把这个苹果吃了。邻家小姑娘蹦蹦跳跳,已经乏了。我唤她的乳名,让她到我身边来。我把苹果双手捧着,捧到她的面前:

“吃个苹果吧!”

小姑娘捧着,高兴地跑家里去了。

,不正如一个苹果吗。你咬上第一口,是那么的香甜,那么的清脆,如同初次体会生命的欢愉。而我们总是粗心的,任由时光飞逝,让美丽成为风尘中的叹息,好比将苹果搁置一旁,任它慢慢变红,慢慢生锈,慢慢风干。最终成为枯核,在那里暗淡无光!

我想起了几句诗。有些文不对题:

长草驳杂我走过。

采摘太阳金苹果,

采摘月亮银苹果,

采到岁月成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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