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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硬座车厢

2016-12-15 01:12 作者:胡杨枫渊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作者:胡杨枫渊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这是意象派运动主要发起人、现代文学军人物、美国著名诗人埃兹拉•庞德(1885-1972)写的一首诗——《在地铁车站》。最早接触这首诗是在我初中快要毕业的时候,刚从榆林师范学院毕业的杨有宽老师在一节语文课上给我们朗诵的。这首诗甚至影响到了我一生的个人好。

——题记

一、打折机票

长城物业”的职员从古城西安给我打来电话,说房子开始办理 “大修基金”和缴纳“契税”了,如果逾期办理是要交纳一定比例的罚金的。妻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赶紧问我什么时间去西安?两个人连掐带算,定好了我在周末的下午去西安办事。(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从塞上榆林到古城西安,既可以乘坐长途大巴走公路,又可以乘坐火车走铁路,还可以乘坐飞机走“天路”。高原上没有运河,自然是没有水路可走的。

妻提前半个月在手机上为我预定了一张打了大折的低价机票。

这套按揭买下来的房子着实把我们夫妻俩给折腾了个够呛。五年前,我的家乡神木号称中国的“科威特”,因了神府煤田大开发,那时候傍着大大小小的煤矿开采,神木人民一暴富的现象用笋般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相伴相随的经济现实是——只要你的亲戚、朋友、同学和战友们与煤老板沾上边,银行就会简化手续以“保证担保”的方式给你放贷款,而且出款的速度相当快,少则一两个小时,长则小半天。

我的同学在银行当经理,他看见我刚从部队转业回来连一套像样的住房都没有,就劝说我贷上几十万元买一套新房子住。别说几十万,就是几万块钱我连想都没敢想过,更何况还是从银行贷款,一年后到期了咋还呢?!

同学是铁了心要帮我忙的,就对我说:“明年到期前让你弟弟帮你贷款,你做担保,来回倒腾着就缓转了。”

回到出租房里和妻商量,两个人预算了老半天,又把计划报告给老岳父看了,在征得全家人的一致同意后,我们第一次在银行贷到了三十万元人民币,并在妻上班的府谷县城订购了两套一百平米的新房子。

不到半年时间,府谷的房价一平米就涨了一千多元钱。本打算卖上一套房赶紧把银行的贷款给还上,主要是三十万巨大的债务沉重地压着我俩的心口,有时候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做都在想着赚钱还债的事。

我的工作暂时还无法落实,妻又有孕在身,本来可以很好地安排这一段生活,但年轻的我们启动了更加美好的明天规划。妻继续挺着大肚子坚持上班;我也穿梭在同学和战友们的酒桌饭局当中,谋求更大的赚钱机会。

老实说,一个转业军人哪里懂得经商之道,只是凭借着从部队参谋业务中学来的知识,来分析、比较后再做出判断,把钱投在更为可靠的老板名下。

在以煤炭为支柱经济的环境下,府谷的其他经济也在伴随着煤价的上涨而水涨船高。那时候,煤炭价格的波动就是神府经济的晴雨表。房产和地产业也从一月一个价,到2010年前后刷新成一天一个价,而且是只增不下。有史以来,陕北最北部的府谷县城,房价在高峰期曾经突破了每平米上万元的破天荒大关!

这时候,我的工作有了落实,妻也从县城借调到市里上班。我们一商量,把府谷的房子“忍痛割爱”——卖掉了。三倒腾、两倒腾,小赚了一笔。在市里把小窝安顿好后,我们准备好好地干工作、养儿育女,美滋滋地居家过日子。

然而,古城西安曲江新区的开发再次吸引了为数不少的陕北煤老板们,他们把“过剩”的金钱投到了房地产经营上。战友李军从煤矿里撤资三亿元联合另外一个煤老板,充分发挥他建筑专业出身的优势,在曲江新区买下一块四十多亩大的地皮,准备搞住宅楼开发。我们是一个连队里当兵的战友,又是一个县城的老乡,交往自然是最亲密不过了。他知道我手里还有一个小数字的存款,就鼓励我在他的楼盘上预定一套房,承诺给我板式楼里楼层最好的一套。一方面由于工作性质的要求,另一方面经过多年来对国际国内时事的关注,再加上当年国际油价的暴跌,我推说这点钱我还要攒着供儿子念书、上大学、买房子、结婚用哩,投资的事儿就不敢再想了。妻一听有这等好事,就不跟我往一块儿去想了,她怂恿我再买一套房吧?反正儿子的高中得到西安去读,大学毕业说不定就在西安工作了,乘早买一套房既合情又合理;而且还是自己战友开发的楼盘,优惠力度又那么大,这样的好事千载难逢呀。

同学、亲戚、家人,三番五次地给我做工作。都到这份儿上了,那就再吃一回苦把日子过紧巴点儿,我和妻一起南下古城去考察战友在曲江开发的楼盘。

一平米接近一万元,我们交了25万元定金,楼盘竣工交房时又在银行贷款30万元,余额按揭分期付款。

打贷款的日子,与日艰难。2012年年底,随着国家经济转型的起步能源经济猛然下滑,神府煤炭行业景气不再,相关产业不但停滞不前,而且颓势日渐。银行业加强了信贷条件的规范,在急于回收放出去的贷款的同时,几乎停止了放贷审批。再想在银行里思谋贷款那要比登天还难。私人开设的融资机构——典当行如同空气般一夜之间蒸发得纷纷卷闸关门,讨债者们给老板打电话不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就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自2013年开始,榆林人去古城西安办事不再是想在什么时间走就会在什么时间去榆阳机场适时购票了,而是提前十多天就得预定好打折的低价机票,或者乘坐七八个小时的慢火车。

二、住在连襟家里

我给住在曲江新区的连襟拨通了电话,说我晚间23时50分到达咸阳国际机场,接机的事儿就免了,我可以乘坐机场大巴进市里,到时能给我开开门就行了。连襟在电话里笑着说,他在家里坐着等我下来,一定给我泡一壶香气袅袅的名茗。

我在府谷中学上高中的时候,一个学期也回不了两趟家。在“放秋假”的时候,我得从连襟老家附近的府谷汽车站乘坐大班车回神木。到达神木县城,在初中同学俊文的家里歇一站,再在第二天一大早出发,步行50华里才能回到陕北大山沟里的老家——帮父母收割庄稼。

住在俊文家的当晚,我们俩尽说些与念书不沾边的事。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俊文的爸在乡上的广播放大站当站长,我们的学校离放大站比较近。一到放学,俊文总要在我们住校的宿舍里和我玩一会儿,等到学校打饭的铃声响了,他才起身回家去。有时候俊文也和我一起吃我从学生灶上打回来的饭,而后我俩再相跟着一起去他家。吃完饭后,我们便拿着课本到学校背后的杨树林里去背书。

记得有一次初三毕业班的一对男女同学闯进了我们经常背书的林子里,正当他俩手拉着手兴高采烈地准备往林子里的一棵大白杨树上依靠时,吓得俊文立马就往我这里跑。这一跑同时也吓到了那两个高年级的同学,他俩也像惊吓了的兔子很快就逃出了树林。

我站在那里笑得气绝马趴,连说话的空儿都抹不开。那种青涩的少年时光为我和俊文今后的友谊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以至于我在异地读高中我们还不忘书信往来,甚至是我们高中毕业后仍然选择了在一起去当兵。后来我们就成了一生的战友。

我考上军校后,战友们有的复员回到农村结了婚,有的按照规定留在县城安排了工作,上着班。每逢军校放假,我就早早地给俊文写好信,说明探亲归来的时间。几位在一个连队当过兵的战友只要能联系上,都会准时在俊文县城的家里等着我。

那时候,俊文正和他现在的妻子谈恋爱,战友们真心祝福他俩能早日结婚成家,心下也在暗暗地羡慕着他们。俊文的爸妈也非常喜爱他们未来的儿媳妇,就把最好吃得菜和肉给我们买回家,让俊文和另外一位在炊事班干过的战友掌勺,我们在一旁给他俩洗菜打下手。洗菜打下手的这种活儿,俊文是绝对不会让他对象去干的。有好几次她对象挽起袖子想要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中来,都被我们恭恭敬敬地给请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去了。

那时候,中央电视台正在播放《女子特警队》,银屏上年轻英俊、飒爽英姿、机智果敢的铁红(2000年,铁红的扮演者——武警女子特警队的副营职指导员雷敏在天津武警指挥学院教育系进修学习时,我也在同一所院校的武警指挥系进修学习。)吸引了多少全国的青年男女们的心。

那一顿看着电视吃完的聚会餐,不光令我终生难忘,就是在今天我们全家偶尔与俊文全家聚在一起时,俊文的爱人仍然念念不忘地说她就喜欢军人那雷厉风行的作风和敢于担当的性格。

时光不再,岁月难返。我们这一代人的儿女们恰好正是我们那个时候的年岁,孩子们上大学的上大学,读高中的读高中,虽然一代人与一代人的生活方式无法相比,但对待生活的热忱依旧是一样的激情澎湃!

青春,这是多么惹人痴醉的年华啊,不管怎样过,只要不违法、不犯罪,青春的花开在哪里都是最最高贵的艳丽!

从榆阳机场到咸阳机场,飞机到达的时间准时定格在晚间23时50分。坐上25元钱的机场大巴,约摸一个小时,我在西安钟楼附近的停车场下了车,再打出租车10分钟就到了我的连襟的楼下。

我的房子接过手快满三年了,由于手头拮据,连简装都没有搞,一直空置在曲江新区。我估计那么大的一个绿地小区里像我一样空置房子的业主,估计不会很少吧?那夜晚楼面上明亮的几个窗灯说明,房屋的主人大都不在家里。

小舅子给我说了好几次,叫我再贷上点款简单地装修一下租出去,至少水、暖、电费和物业费不用我交吧?只有搞企业当过厂长的连襟知道我为什么不去装修房子的真正原因——工薪阶层,有了一套房子再按揭买上一套房子,本来就紧紧巴巴地过着日子,再要是贷款装修房子,无异于滚球般的债务会越滚越大,这一辈子的心思都要花费在还债上了!

喝完一泡再喝一泡,我们俩连襟连说带喝直把大红袍往茶壶里换了三四回,实在是上眼皮与下眼皮连打架的精力都没有了,我们才不知不觉地和衣而眠在客厅的沙发里。

三、十月金桂香古城

从大雁塔北广场出来,我提着公文包急匆匆地向公交站台走去。十月的古城正在修建新的地铁通道,地面上许多条街道正在重新翻修着。公交车临时改了道,市民们不得不绕道去临时站点坐车。妻在电话的那头告诉我该乘哪路车,到哪里倒车,再在哪里下车。耳旁的秋风呼呼地吹着,大型机械的轰鸣声隆隆地吵着,我什么也听不清。只好躲进站台旁边的门市里,站在货架边让妻再重复一遍。妻又在陕北的家里高声喊着:“聋子,我最后给你说一遍......”

这恼人的轰鸣声,加之我在当战士期间曾是班里的机枪手,由于子弹打得太多把耳膜也给震伤了,听力下降了许多。这一轰轰我还真没听清妻给我说了些什么话。我就乐呵呵地对着手机给她说:“记住了!”最后,我还是问了一位清洁工:在赛格电子城乘坐20路公交车,到西高新省游泳馆下车。

早晨7点钟,赶车的人不是太多。我坐在20路公交车的最后一个座位上。窗外的街景画面般随着汽车的行进而纷纷后退。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慢慢地侵入到我的嗅觉里来——啊,真香!

季节应该快到公历十月了。公交车厢里的香味越来越浓,盖过了穿着蓝白工装的女郎们喷洒在身上的香水味道——没错,是桂花的香味。满车厢的桂花香简直沁人心脾,在这深秋的早晨,真令人神清气爽、精神抖擞。透过车窗玻璃,雁塔区街道中心的长长林带上一棵棵硕大的桂花树披金戴银,绽放着碎小的花朵。难怪古城会如此地芳香馥郁!

公交车到达西安火车站西的时候,上车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个时间坐车的人大多是像我一样从外地来古城办事,或者是朝九晚五要赶着去上班的人们。公交车由东向西行驶着,那一堵堵灰砖砌成的高高的老城墙上旌旗猎猎,仿佛盛世大唐的天子正要去早朝一般,守城的军士们高举着旌旗器宇轩昂地值守在城墙顶上。

我的思绪再次回转到前不久在古城西安举办的那一场令世人瞩目的西安中秋晚会上。

今年中秋节恰好轮我休班。天刚蒙蒙亮,我把妻子和女儿叫醒,让她俩赶紧洗漱,准备一起到小区大门外的“神木杂碎面”馆去吃早点;而后,我们再一起开车回乡下老家去看我女儿的爷爷和奶奶。

新闻联播结束后,父亲母亲在新房的院子中央摆上高桌,翠绿色的大西瓜被我用短刀拦腰划出一圈“W”字样的切口,两手相对用力一拉——黑籽、红瓤的西瓜使人垂涎欲滴;女儿把白天从树上打下来的饱满红润的大红枣、大红苹果、老香梨洗干净,端给她奶奶;妻把我们从市里带回老家的紫葡萄、黄月饼、炉馍馍摆放在盘子里;一起摆放在高桌上——点香、拜月,敬老天。

敬天仪式礼毕,一大家人围坐在宽敞的客厅里观看中央电视台在古城西安直播的大型中秋晚会。

是夜的大唐芙蓉园以它十三朝古都的雄伟宏大和美仑美奂吸引着海内外所有华儿女以及国际友人的目光。现代高科技的传播手段不仅仅局限于室内的舞台上,既可以乘气球上天俯拍又可以坐板车平行移摄,大幅度、多广角的画面令世界惊叹、让观众欢喜。古朴典雅的城墙、金碧辉煌的宫殿、衣袂飘飘的唐舞,一切令人聚气凝神,心声震撼;一队队喊声震天的铠甲秦俑让时空穿越了数千年......雷佳的一曲《乡愁》让千千万万海内外的华人们记住了华夏乡愁。

啊,你这千年的古都长安,你这金秋的桂花浓香!

四、在六号硬座车厢

俗话说“先苦后甜”,我这回的确是颠倒了个个儿。去古城,早早地买了打折机票,不到一个小时的航程就到了;回榆林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在大城市里办事,人生地不熟,尽管我事前做足了功课,然而事到临头还是到处碰壁。房产公司和几家业主正在为房屋建筑质量的问题打官司;没有入住的业主们又不想全额给物业公司缴纳物业费、公摊电费和暖气费(代收),大家一直纠缠在协调中。所以,领取“房屋建筑面积图”就十分麻烦——我则好说歹说,物业经理总算给了个“面子”。中国人办事真的很讲感情、很讲面子的。

“面积图”领上了吧?你得拿着户口本、夫妻双方的身份证到房屋产权交易所去领取首购表,领这张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进大门口,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再到行政大厅,用时下仍然流行的一句话说——我勒个天!那才真叫人多哩。

保安把你领到“叫号”机前帮你抽取票号,而后再把你指向排队大军,想坐椅子?门都没有——莫道君行早,更有早来人。三折腾、两折腾,半前晌等到半后晌,听见自动叫号喇叭呼叫你的票号时,你的心情忽然就从恹恹欲睡中亢奋,疾步来到工作人员的窗口,只要本、证齐全,瞬间办妥!

接下来到银行去交纳房屋大修基金,到税务局去交纳契税,再到开发商的产证中心去换票。三件事办起来其实很简单,但由于我把购房发票给弄丢了,“美美地”被折腾了整三天——房子啊,想你何止只是整三天,而是整三年哪!

这一折腾不要紧,回家的火车票不敢提前购买,连襟也隔三差五地跟着我跑地方。西安这个地方本来就大,从雁塔区的东南面到西高新的西北面,足足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城市拥堵的问题不仅仅只是首都北京的现象,西安也不例外。连襟把车放在地下停车库里,宁坐公交车也不开私家车——西安有公交专线,那才是一个快哩!

正赶上十一长假前一天,我俩草草地在街上吃了一碗“油泼辣子扯面”(biangbiang俩字我真打不出来),已是华灯初上。我俩又急匆匆地赶往火车站,往日开阔的广场上围了一圈比人还要高一倍的铁丝网,算是为了安全而为之的应急措施吧——西安的高校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历史旅游景点多,长假期间的客流量可想而知。想用传统的买票方法去排队买票?用西安话说,人家早在网上购完咧。

没办法,连襟找“黄牛”给我高价买了一张有座位的硬座票!

夜里十一点多离开古城的地面,我踏上了开往陕北的火车。就在火车启动的一刹那,我向车窗外一瞥,眼前的情景使我想起了“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这是意象派运动主要发起人、现代文学领军人物、美国著名诗人埃兹拉•庞德(1885-1972)写得一首诗——《在地铁车站》。

最早接触这首诗是在我初中快要毕业的时候,是刚从榆林师范学院毕业的杨有宽老师在一节语文课上给我们朗诵的。这首诗甚至影响到了我一生的个人爱好。

火车驶离西安很远了,城市的灯火早已不见,只有远处大概是公路上行驶的车灯偶尔一晃而过。

车厢上的乘客仍然无法安顿下来。准确地说是车厢里没有座位的大学生们还在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寻找着可以乘坐下来的地方。我在6号硬座车厢的118座位上坐着。在我座位的周围,因为紧挨车厢的过道,挤满了站着的年轻的大学生们。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又把我拉回到我上军校放假回家时的情景。

军校放假前,校务处的首长们早早地让各学员队把学员回家的去向统计好,利用午休的时间把火车站售票的同志们请到我们学院来,学员队各区队的学员代表们带着各班交上来的购票款按次序买回车票,再分发给每一位学员。我们回家都是有座位的。而当收假归校的时候,情况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时间消逝了近三十年,我的儿子也已经就像当年的我在南方某高校上大学了。今天的火车时速提高了很多,而上车没有座位的现象还跟从前一样,就像城市的公交车,特别是在几个传统节日期间这种现象显得更为严重。

现实逼人,有几个大学生自带了便携式马扎,就像我们在部队操场上开会时坐着的那种可以开合的制式小凳子。就这样,站着的人还是多于坐着的人。我问同学们买得票就是没有座位的票吗?有一个留着长发的小女生从牛仔上衣口袋里拿出她的乘车票说:“我们都是这样的没有座位的学生半价票。”

这趟车开往的终点站是府谷县火车站。这个小女生抄着我非常熟悉的陕北府谷口音和其他几个男生说话的时候,我能判断出他们应该是一个地方的人。

一路上,我和他们轮流着坐上一会儿,因为人的生物钟有时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能够趴在座位的台桌上面小憩一会儿,在我来说那也是当时极好的一种享受。就这样,趴在台桌上的人短暂地进入梦乡,坐在马扎上和站着的人们则声音低低地交谈着——我们在消磨着流逝的时间。

说实话,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能够经历一些劳累之苦、心志之苦,并不是一件坏事。老古人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对于这些和我儿子一般大小、正在上大学的天之骄子们来说,一旦学业有成步入社会后,他们要为自身的前途命运奋斗的同时,还得为国家建设的重大责任付出担当。孟子曾经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相对于我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确实不敢、也真的没有任何可具的优势来陪伴这些可爱的小青年们享受这一份经历了。

车过延河的时候,我的腰实在是撑不住了,不是车厢里的温度有多么地高,我的额头上不住地冒出来细细的虚汗。这要是在从前,别说是七个小时的火车,就是从西安到乌鲁木齐两天三夜的车程我也从未惧怕过,大不了在硬座车座的下面铺几张报纸,钻进去睡上一觉——年轻就是资本啊!可如今,岁月的风雨、常年的劳累,已经把我这个陕北大山里走出来的汉子剥蚀得犹如毛乌素沙漠里的沙丘,越来越小,随着塞上秋风,在那斜阳西下的余晖中拉缩成一匹渐行渐远的瘦马——最终将被湮没于滚滚红尘里。

早晨七点十分,火车准时到达榆林火车站。告别了新认识的几位年轻大学生,他们还要行驶一百多公里才能到达黄河岸边的那个小县城——府谷——那是他们日思夜想的家乡——站台上,他们的父母亲应该早早地守望在那里了吧?!

而我,只想快速地走出车站,在站前广场的通道上尽快打一辆出租车早早地回到家里——我想躺在宽大柔软的席梦思床上美美地展一展我这酸麻疼痛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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