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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望钟楼

2016-12-08 11:12 作者:江东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题记

站立钟楼脚下,抬头良久,似有久违的歉意,似有凭吊

的感慨!突然发觉钟楼竟是那样的矮小——它是一个时

代的影子。钟楼周遭,一个新的时代早已开启!

望着窗外的丝,忽然想到了钟楼,浮现出童年的心境。

钟楼位于家居的正南方,直线相距约千米,其间是疏疏落落的村庄,宛延清澈的河流。钟楼高高地矗立,哥特式的顶端黑色十字架刺入苍穹,是家乡数十年内的第一高度。去钟楼的路弯弯绕绕,两旁的杂草长得十分茂盛,覆盖了路中铺设的青砖。最多最贱的要数毛茸茸的马尾巴草,深秋时分白茫茫一线伸向远处。弯弯绕绕的小路上,架着四座木桥,是五六十年代,在浦东乡野最多见的那一种------窄窄的木板一块块横在桥梁上,人在上面行走会发出嘎吱嘎吱地响声。天生胆小的我此时腿发软,心发颤。走过了这样的桥,会常常做。梦中掉入深渊,醒来吓出一身冷汗,胸膛里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印象中,桥下的水极深极蓝,呈现幽幽的苍色,不管水总是透出一股逼人的凉气。河面十分清静,少有船只经过。赵明的奶奶是钟楼那边的人。婚礼那天,坐船进了婆家门。一路上,红头盖下的赵奶奶心里默默记着迂回百折的水路。后来她常常向人提起,浮载她的那条木船绕过了十八半个弯。(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是随母亲采摘田间的偶然举头,还是与小伙伴游戏场角时的无意远视,我相识了钟楼,渐渐地有了遥望钟楼的习惯。有时候坐在门槛上,有时候靠在墙根下,呆呆地面对钟楼,一脸的茫然,一坐,一站常常很久很久。祖父祖母唠叨我有点“戆样子”。父亲母亲埋怨我不乖巧,总之将来不会有什么好出息。童年的我确实十分木纳,遇见生人极害羞。姐带着我去宅子里串门,总会红着脸看着脚尖不敢抬头。稍过片刻,就连连扯动姐的衣角喃喃地说,“阿姐屋里去哉(意为回家去),屋里去哉”。怕出门,怕见生人是我童年的性格。于是常常一人独坐门槛,悠然之间便看到那高高的钟楼。面对钟楼无须脸红,无须言语,是沉默与沉默的对应,孤独与孤独的对话,是童年心境的独白与写照。

繁忙是最早收入人生字典的词汇。养鸡养鸭,割草饲牛,是放学后繁重的功课,遥望钟楼大多只能在停止劳作的雨日。风雨如晦,无边无际,钟楼若隐若现。目光是处,偶有行人艰难跋涉,钟楼在他们身前或身后巍然然屹立。此时心与雨,与风,与钟楼相对,若有所失,又若有所得。不知是早熟还是源于祖父的教诲,面对钟楼和风雨中的跋涉者,心中会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祖父的严厉在村子里出了名,整天绷着脸,不苟一丝一毫笑意。奶奶怕,父亲怕,我们孙辈都怕他。“一岁定八岁,八岁定终身”,“十岁以后饭要难吃”是祖父教育我们的至理名言。聆听祖父的教诲,幼小的心灵沉沉的,稚嫩的肩膀从此有了无形的负担,萌生以后日子难过的思想。眼看要跨进十岁之门,今后怎么办?童年的天真与欢乐从此永远地离去,好像自己就是雨中的跋涉者,风雨无情,路途漫漫,无奈无助,唯有钟楼在前方。

除了怕羞,童年也实在愚笨的可怜。如果按现在流行的智商测定法,或许该打入弱智一类。学习成绩比同龄人差了一截,是地地道道的丑小鸭,所以越发着的沉默寡言。就读的小学十分简陋,坐的板凳只能从家里搬去。老师人数极少,以至于下课缺人打铃。戴手表的老师更少,临到大约下课时分,正在上课的老师

抽派学生去办公室里看看那只生着两只脚的响铃钟。许多同学举手争着接受派遣的待遇,而我从来不敢出手。每逢此时,总会低下高贵的头,生怕老师叫到我名字。读到三年级我还看不懂时钟。愚笨至此,至今想来还在汗颜。说出来不怕别人笑话,三年级时还给自己制订了三个目标:学会看懂时钟,学会识秤和游泳。现在想来这三个小小的目标虽然与伟大的理想相距万里,然而对于一个愚笨的孩子来说,实为生活之必需。有时比之伟大更管用。因为伟大永远属于天才,与我辈无缘。

其实对于钟楼仅仅是莫名的遥望而已,连钟声都没有听见过一次,也从来没有走进神圣殿堂,聆听上帝的旨意,诉说心头的欢乐与痛苦,或者忏悔自己小小的罪过。然而我依旧钟情于它的寂寞和庄严。无论在明媚阳光下,还是在凄风苦雨中,遥望它总会得到安静,释放忧愁和烦躁。

关于钟楼知道的很少。年长者说,“如果在钟楼附近向女人问信,无论年老年轻,你千万不能鲁莽地谓之大嫂,以防招来白眼(钟楼附近有女性因为信教而终身不嫁)。钟楼那里有人在附近镇子上开了一家酱园,为了打通向北的水路运输,与当地农民发生争斗,后来依仗教会势力打赢了官司。听说那里的神父有个大口袋,里面放了许多糖,笑咪咪地分给孩子。后来经过老师教育,知道神父是坏人,搞文化侵略,从精神上毒害中国人民,便觉得神父面目可狰,是男人中的败类。渐渐长大后,也听说教会办学校、办医院的善事。钟楼旁的那所小学就是由教会创办起来的。一时好糊涂,搞不清他们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从遥望钟楼到走进近钟楼已经是文革岁月,十字架已经卸落,钟声不再响起。夏初时节,走入钟楼旁大堂还是感到了一阵凉意,孤独的脚步声回荡在高耸的屋顶空间,冲击着耳膜发出嗡嗡的音响。大堂空空荡荡,墙角一架木楼梯伸入黑暗。此时,一种恐惧,一种敬畏悄悄地爬上了心头。不一会儿就退了出来。后来听说大殿作了某家外贸公司的仓库。一次偶然路过,只见一辆一辆的板车装着一大包一大包的物资进进出出。

一晃几十年过去,今年春季,骑自行车在家乡的土地上神游。钟楼与家居之间,那疏落的村庄,清澈的河流,已经绎演为一条条笔直的水泥大道,或是一座座现代化的建筑。

钟楼在哪里?一次次问路人,路人摇头。一回回问入住新楼的主人,主人茫然!终于在丛丛高楼间见到了淹没其中的钟楼!站在钟楼脚下,抬头良久,似有久违的歉意,似有凭吊的感慨!突然发觉钟楼竟是那样的矮小。

钟楼位于张江高科技园区,浦东软件园之旁,它是一个时代的影子。

钟楼周遭,一个新的时代早已开启!

草于2003年 修改于2015年6月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883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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