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元
五 千 元
作者 肖向红(黑龙江伊春)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就发生在我们的眼前,催人泪下,让人心碎,让人回味,令人敬佩,又让我们从心里感到安慰。
火车从一个林业局的小火车站里徐徐开启,开往哈尔滨方向。我的对面来了一位找座的1米80多高个的小伙子,他对上座号,笑盈盈地坐下,从拎包里拿出一本书开始专心致志地读了起来。我看着这个小伙子,心里顿时生出对他的喜欢。现在是手机时代,无论你走到哪里,人人的手里离不了手机,哪里还有看书的人。现在这个年轻人居然在这样嘈杂的车厢里还能看进去书,真是不多见了。看样子这个孩子就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又是一个极懂事又努力向上的好青年。
他困了,靠在火车的背板上睡着,因他个子高,他的两条腿窝着不舒服,他把两条腿支到我的座位上,我赶紧给他腾出地方,让这个孩子舒服地睡吧。列车过了两站地,他醒了,抱歉地对我说:“姨呀,对不起,挤着了你了,我个子高坐车真是受罪,姨别生气啊。”我说:“孩子,姨不生气,你多大了,到哪里去呀?”青年爽快地说:“姨呀,我23岁了,大专还没毕业呢,被大连一个公司聘去,我去面试,到哈市不出站直接上大连的火车,明天8点多钟就到了。“我很喜欢地点点头。又问道:“你家在哪里住?”
他打开了话题,很有兴致地对我说他的情况,我细心地听着,越听越是感动,这支笔真的让我动起来,我决心把他的成长过程用我这只笨拙的笔写出来,写出他的成长,他的家,他的经历,他的那些感人的故事。(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开始了采访:“孩子你家几口人,都有什么亲人?“我首先这一问,他像竹筒倒豆子似地介绍开了:”我有大姐、小姐和父母。大姐结婚了,就住在我父母家附近,亏得大姐在父母身边,我和小姐都在大连落脚,小姐已经在大连买了房子。“我夸赞地说:”你父母行啊!三个孩子够好的了“他急忙摆手说:”大姨我是又一回事,因为我,父母受了很多苦,当时母亲知道怀上我之后,月份太大,已经不能打掉,只能把我生下来。”说着他的眼睛湿润了,他的故事,我落笔写下。
他说:其实我大姐不是我妈妈的亲生女儿,在我妈妈很小的时候,大舅家已经有了我大姐,大舅离婚了,大姐没人管,张罗着要送给别人,妈妈比大姐仅大出9岁,她决定把大姐留下做她的女儿,一切都由妈妈养她长大,妈妈和爸爸处对象到后来结婚时就和爸爸说好了,要带着大姐嫁过来,爸爸同意了。成家后又生了我的小姐姐,那年头在农村无收入,生活很苦,没有办法爸爸带着妈妈和两个女儿投奔朋友来到林场,住在朋友的草房里过日子,开始了林区的生活,家里要啥没啥,一切都从零开始。
爸爸靠给别人当帮工来挣钱,妈妈也跟着上山干活,而且很重的活,他们能吃苦,只要能挣着钱,父母拼命也干。他们出去干活了,大姐就在家照顾着小姐姐。
这时候妈妈发现怀上了我,心里总想着明天去做掉吧!到了第二天又总是舍不得时间,再挣一天钱再说吧,一天两天的时间就这样慢慢蹭过去了,结果月份太大不能做流产了,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队长知道了,偏让我妈干重活,妈妈从山上滚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也没流产,队长让妈妈拉车,扛大木头,妈妈也没流产,队长让妈妈给别人搭肩扛东西,蹲下起来的用劲过猛,也没把我流下来,医院做不了,重活又没打下来,只好生下我。
临要生我的头一天,队长还让妈妈装车、卸车,那大木头车呀,妈妈都闯过来了,我打趣地说了一句:”你那时紧紧抓住你妈妈肚子了,说啥也要生出来啊,孩子你真的命大。“姨呀,因为当时计划生育紧,林场怕影响了全场的荣誉,影响全场职工工资和奖金,全林场共有三户超生,我们还是外来户,更是受管制的对象。“
生下我半个月后,罚单下达,我们这三家每户罚款五千元,爸爸东拼西凑终于将五千元交上去,这还没完,没满月,队长到家让我们家搬走,百般的威逼,那两家在无可奈何下,搬走了。
爸爸左思右想,虽然自己家是外来户,处处受人白眼,属于林场的下等公民,干的全是累活、苦活、重活、危险的活,但刚刚适应了林场的生活,日子也刚有点起色,现在钱也罚了,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九九八十一,不想挪窝了,爱咋咋地吧,挺着吧,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能咋地。
没过两天,来了一帮人,看样子不是林场的,进院就开砸,边砸边喊赶快滚,一会儿扒房子,看你们搬不搬走,说着说着就几个人冲上房子了。邻居有好人哪,一看不好,这是来真的了,他们赶快到家帮助妈妈,妈妈还在坐月子呢!妈妈急忙连滚带爬地跑出月房,有好心人抱起我就走,把两个姐姐也带出现场,我们才逃出一命。
没过多大会儿,房子盖被扒开了,房子只剩下空墙四壁,那伙人扬长而去,顶天立地的钢铁汉子,我的爸爸哭抽过去了,这突如其来的大祸如泰山压顶,眼看着一个家瞬间变得破败不堪。
街坊邻居都来劝说:让爸爸挺住,并告诉他,你的老婆孩子都安全了,这你就别难过了,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爸爸到邻居家看了我们娘四个都在,他一声叹息又哭了起来,大家说:“这伙人是哪的,咱也不知道 ,明知道是有人指使的,咱也没办法呀。“
爸爸冲着大伙直做揖:“谢谢大家的相救,我明天去伊春找政府,看有没有讲道理的地方。“
爸爸第二天就找到了政府,接待人员把爸爸送到市计生委,天底下真是大官好见,小鬼难挡,爸爸拿着市里的批文回到林场,他求朋友们帮忙把房子重新修好,爸爸把批文用照相机拍成片子装在镜框里,挂在大门上说:“上级说明的事,罚款之后不得有另外行为。“
爸爸拿到批文时,那位好心人的办事人员告诉爸爸说:”这文你一定别撒手,把意见说出去,文要永远在你手中。”
“姨呀,还是人民政府讲人道讲理,是人民的好政府,为我家做了主,从此再没有人欺负我们家了。“
没有了困扰,父母继续拼搏,多干活少说话,妈妈也不落后,我的出生给父母带来那么多痛苦,妈妈和场里的人自然而然地叫我五千元。
家庭的困难让我从小就懂事,不闹父母,有啥吃啥,不挑吃不挑穿,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人到林场办事,看到我在街道上跑着玩。那人就说:”小五千元,跟我们走行吗?到城里让你好好长大,我不理他们,他们找到我的家。
那个人真喜欢我,想领我走就找到我家跟妈妈说:“这个小五千元挺好,把他给我们,行不?”“你问五千元吧,他跟你们走就行……”我机灵地回答说:”等我把这些松塔都变成松籽,我就跟你们走。“
他们听了很感动,抱起我亲了一口,摸着我露在外面的小鸡鸡说”“哎呀!冻的冰凉呀,你冷吗?“我说我不冷,那年我刚刚三岁,就在那砸松塔扒松籽。
大姐和小姐都上学了,妈妈上山干活。
我自己在家开始鼓捣着学习做饭,把面和好了,用刀切成块放在锅里,心里想,白白的大馒头一会儿就出锅了,又做了一锅菜也不知道放油和盐,开心地想着家里人回来香香的吃着饭菜该有多好,结果打开锅一看,蒸的是小块的硬面还糊了,菜就是一锅猪食,从那以后妈妈开始教我做饭,慢慢地我会做了。
那专心劲、那用心劲,让我更懂事了,妈妈拜别人为师学会了做豆腐,在我六岁时,妈妈的豆腐房开张了,做豆腐时,我身前身后的跟着,爸爸在场里的活不好干,林子不包给我家,爸爸找到了队长:“我是林场的人,户口都落了,每平方米抽出100元上交款我同意,你就包给我一块行吗?”怎么说都不同意,爸爸没活干,就捡烧材打成绊子,到山下卖点钱供两个姐姐上学。
家里的事情在我心里留下了烙印,七岁那年我开始卖豆腐,站在风里、雨里,大雪的天里。无论是大冬天还是大夏天的我坚持卖豆腐,由于太小,也没上学,我只认识一元的红色的那种钱,给别的钱我不要,来买豆腐的人都喜欢我,也喜欢逗我,他们拿出别的钱,怎么给我我也不要。最后都摸摸我的头,叫一声小五千元才七岁真懂事,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的大豆腐是一元一块,干豆腐是一元一包。
后来上学了,我心里只想着挣钱,13岁那年刚升初中,我说啥也不上学了,要跟着爸爸干活去,爸妈不同意,一顿一顿地打我,我还是死活要去干活,爸爸只好同意,领着我去干活了。
记得那是一个大夏天,我拼命地干活,蚊子咬的我脸都肿了,一天两天的能行,时间一长我的身体经不住了。
开始便血,白天没劲,脸色蜡黄,没过多长时间,尿失禁、尿坑,吃不了多少东西,真的是累坏了,来到几个大医院进行治疗,才有了好转,花了许多的钱。
这回我后悔了,不该不听父母的话,妈妈把老师找来劝我继续上学,病好之后我又重新回到学校。经历了这些,我才真正地懂得,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光知道傻干是不行。
因为我走了弯路,所以我奋起直追,经过一番拼搏终于考上了大学,现在还有半年就毕业了,现在已经有公司让我去面试,姨呀!我的成长真的不容易啊。
你在大学里一定是个很出色的孩子,姨说的对吗?他说:“姨啊,我上了大学就入党了,还当上了学生会主席,还是院校的总监,每月还有收入呢。“孩子,姨真没有看错你,你将来错不了,一定是个好苗子。“”姨呀,我家在林场现在过上了好日子,林场原来的班子成员全都换人了,爸爸妈妈承包了林子,只是父母的身体在年轻的时候累透支了。妈妈已经有些驼背,腰直不起来,弯着腰干活,空闲地用来种木耳,养猪、泡子里养鸭,养鹅,我在全国建立的木耳销售网站,小有名气。“
我望着这位23岁大个子小伙子心里充满了敬佩和喜悦,真不知还想说些什么 ,这时,一位年轻的女大学生递给他一包盒饭:”五千元,你吃吧,这是饺子,我回我的座位去了,下车我来找你。”“小伙子自豪地告诉我:“姨呀,她是我的女朋友,你看好吗?”
我高兴地说:“这姑娘好,姨希望你们早日成才,做个不平凡的人,为家乡争光,为你父母争气,实现你的理想。”
到站了,我和五千元招手再见,望着他和他的女朋友走出很远很远,可爱的五千元姨祝你成功,你一定在你的人生道路下越走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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