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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速记(九)

2016-11-19 10:26 作者:墓石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时间很贪婪——有时候,它独自吞噬了所有的细节……

——题记

耗掉一上午的时间肆意地读完卡勒德*塞尼的《追风筝的人》,阿米尔、哈桑、阿里、拉辛……边读边眷想,在一行行堆砌的黑黝黝的段落之间,究竟是什么能够轻而易举地穿透一张坚硬的面容而直达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呢?驻在思想的他处,人影被时间利刃劈成了两半,一半是阿米尔的泪水,一半是哈桑的黑色血液。

在读完之后的刹那,思絮不间歇地勾勒着读后感的抑扬顿挫,可惜,处于二十一世纪远东的我注定无法衍生对二十世纪阿富汗那片中东国度的起承转感同身受,即便曾耳闻什叶派与逊尼派的亘古纠葛,但始终难以与渗着儒家入世气息的大脑皮层产生摩擦,也许,作者模拟的“妖魔化”或“人性化”的“风筝大赛”已经暗示了读者的无须赘述。胡塞尼说:“文章只为一位读者而写,这位读者便是作者自己”,但当尼采疯癫地喊着“上帝已死”并幻自己成为上帝时,他早已将上帝的许多附属品统统进行着“腰斩”,裹挟而来的亦有作者的“独尊地位”逐渐被狂妄的读者所取代。在文章之尾,李继宏言道:“风筝是象征性的,它既可以是亲情友情情,也可以是正直、善良、诚实。对阿米尔而言,风筝隐喻他人格中必不可少的部分,只有追到了,他才能成为健全的人,成为他自己期许的阿米尔”。人世间,每个人的内心中都生长着一个“阿米尔”,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现实中完成这一世的救赎呢?

我问的仅仅是自己,而答案却如同黑色底版的风筝,在天空中久久地飘着、飘着、飘着……

“时间很贪婪——有时候,它独自吞噬了所有的细节”,这是摘自《追风筝的人》中表面少有的一次铭心刻骨。不过,时间有时却最不争气,它唯独残留的某些记忆足以让一个人无法忘却,即使那一丁点儿的细节,都可随时随地地因浸染而历历在目。昨天下午,学院学生会举办即时主题演讲比赛。(事实上,自己并非甘愿参加,可当“奖学金”这三个字从远方飘来时,那一颗俗世的心便早已趋之若鹜。忽然,真为自己的俗不可耐颇感悲哀,就像有人托我写毕业论文,本是因工程浩大而盘算拒绝,可一听到对方开口七八千,我一再犹豫……)我抽取的主题是信念——一个人之所以能,是他相信能——关于这一主题,前些日莅临学院进行讲座的王学典教授便已明确地指出“个体是由自己的观念所塑造的”,可对于自己,至少当下的自己,是最没有资格发言的。在讽喻的背后,那些消弭的逝去本应云淡风轻,不曾想,纵使这一小小的敏感,便惹得那些掩埋的记忆呼啸而来。原来,所有的细节都不曾被吞噬,它们远远比想象更坚固,比细节更细节……(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

对研究生生涯尚存一半的我而言,如今再一次轻叹考研往昔仿佛依旧仍存骨鲠在喉之感。准确地讲,考学,理应是生命中的一种注定,纵然自己疯长在一个“黑天鹅”纷飞的世界。从最原始的地方向前溯,沉默的性格终究掩不住辉煌的奢望,在图书馆的一隅,我渐渐地找到了希望的寄托,寻到了自信的归宿,那海天交融的《我在青里徜徉》、黑绿兼具的《未尽的青春永远见证着四年青春中美丽的瑰宝!而时间辗转到三年之巅,身边硬生生地冒出许多考学的同学,我至今无法确定是否受到他们的影响,但仍旧清楚地触摸着自己的内心——如果校园生活就此戛然而止,这将是我这一生的遗憾——早在第三年伊始,在写给高可为老师的《风一样离去》中,我悠悠地写道,“我数学基础薄弱,英语刚刚过六级,但我依旧选择考研……”

日的图书馆是考学党最喜欢去的地方,有的说那里热情高涨,有的说那里环境激烈,更有的声张着去守候知性美女……而就在那样的冬,寒风异样地迸裂着,我终于按捺不住心火的焦躁,拨通省外父亲的电话,流着泪,抽搐着说:“我今天终于做完了两本概率论,但我真得搞不明白,我想——放弃”,我忘记了听完哭诉的话筒对岸有没有那种小说中描写的冗长沉默,毕竟,与父亲的对话早早地化成了时光容易碾压的细节,而与自己的对话却是风沙无法抹灭的。那一刻,父亲轻声劝道,“放弃就放弃吧!世上没有走死的路!”,嗓音苍白而干脆,直至我听到远方的梦破碎的巨响,和胸腔发出的不甘狰狞。

哭天抢地后的第二天清晨,我突然蹩见同学手中的历史复习大全,他解释道:“我要跨专业考历史……”望着同学渐渐远去的背影,那一颗未泯的心霎间死灰复燃。时至今日,我一直在思忖自己究竟喜不喜欢历史,两年之间,我不断地面对着其他人惊愕的面孔,是啊,又有几人不经深思熟虑便在匆匆之间决定了人生中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呢!或许,在亲眼目睹到我读兰克、读孔德、读司马迁、读班固、读钱穆、读余英时之后,别人方能似是而非地喟叹,“哦,你真是喜欢历史啊!怪不得,从工商管理跨到历史学呢!”可是,我异常清楚,在罗伦、景生《清代经营性地主研究》的扉页上,不禁想起着二〇一一年冬天曾学过的马克思“政治经济学”;在长时段、大视野、整体观的后现代主义视角下,记忆无法抹去目标管理、使命管理、第五项修炼的“管理丛林”。我,我自己,到底是源自内心的喜欢还是刹那间的“急病乱投医”呢!

我无法提供确切的答案,亦如这一条单向的历史长河有去无回,我无法假设,也不能假设,更不敢假设,可又时不时地假设着……

【二】

既然拥有了一线上学的契机,那内心的伤口便稍有愈合。但恢复的速度却远远赶不上对专业的质疑。回忆的深处,是二〇一一年天的一幕,在熙熙攘攘的报考专业讨论中,高中历史老师刻着鄙视的眼神睥睨地叹道:“学历史,即使考上博士,又有啥用呢?”,虽然直至今日我也不敢断然否定或肯定这一论断,但面对尚未步入社会又蔓延梦想的“准大学生们”,我总感觉这种方式略失恰当。于是,举步维艰之间,悄悄地填上了工商管理专业的代码。然而,所有漫长的故事,在似曾相识的情节中,均是一种无法隐匿的轮回。四年之后,在决定跨专业时,我忍不住倒放起回忆:《杨家将》是人生中与书籍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血战金沙滩”的景慕数读不厌;《岳飞传》是童年第一次用三角一天的租赁方式读完的,“金兀术与岳飞的转世”推着稚嫩的年岁怀疑人的前世与今生;《光武帝传》是岁月里第一次给父亲讲的故事,那时候,坐在大金鹿的后座上,似乎尚不清楚光武帝与汉武帝究竟是不是一个人……渐渐地,越来越清楚这些儿时的读物仅仅是历史小说,与真实的历史相距甚远,但在山穷水尽之际,它又指引着自己抓到了一次重生的希望。这怎能不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命运轮回呢!

女友曾笑着问道:“学历史能在这个社会立足吗?”,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我从第一刻决定的瞬间便开始质疑,质疑选择,质疑未来。尽管把这种命运归因于轮回,但我仍旧不敢挺起胸脯将它置放在喜欢的栏目。除却二十多年的校园生活练就了一身对无可奈何的照单全收,余下的可能全是对马斯洛最底层的疑问了。常常玩笑道:“我要好好地保存我那本科学历,说不准,研究生毕业之后,还得用本科专业混口饭吃!”静穆之后,这句话袭来的却是无尽的烦恼,倘若果真如此,这宝贵的三年究竟有何意义呢?真如社会对考学的逃避定义吗?过去,一再用这一问题追问父亲,直至到他气急败坏地凶道:“不要这么世俗地看问题,咱们的初衷不是再拥有两三年的时间去读书吗?毕竟,在你步入社会之后,你会发现,你将很难再拥有像校园这般系统学习的机会了。”

九零后与六零后终是因时代的更迭而产生分歧,可这世间最根本的真理永远不会改变。纵然我认为父亲的道义契合真理,但并不代表我真正认同了这一论调,二十多岁的年龄,有的是张爱玲“成名要趁早”的警惕,有的是急功近利的慌张心绪,而缺少的恰恰是忍耐,“十年磨一剑”的忍耐,“一剑未必刺破天”的执着忍耐。

既然专业已定,那迎面而来的便是选择学校的问题,也是此后一年甚至更久的时间中被定义为生命中最失败的一次。西门的麻辣烫小餐馆,镌刻着与女友最美好的记忆,也隐藏着最深的一次争吵。当战战兢兢地告诉她决定报考本校时,她劝我再考虑考虑。而我那外强中干的虚荣却容不得她的解释,愤愤地怒吼:“报考本校,怎么了?让你觉得丢人了!……”。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我咒骂自己是一个蛮不讲理的懦夫。最后,三年的感情终究遮掩了这次争吵,心平气和之后,女友静静地说道:“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是为你的努力感到不值,为你的付出感到不争,更为你的胆小慎微感到不气……”。刹那间,我深深地拥着她,用“只想拥有三年的读书锻造”的理由说服着她,也说服着自己……

那一刻,我果真说服了自己吗?如今的我,你真得如愿以偿了吗?

【三】

如果说如愿以偿,那真实的结果远远无法企及这四个字眼。在数月的准备期,我时常埋怨即便是普通学校,亦实属高不可攀;初试成绩公布之后,英语56、政治67、专业课288,总分411,心中顿时五味陈杂。理性地明白倘若不是本校的专业课成绩偏高,剩余的成绩抵多处在中流,但女友的担心一语成谶,痛心的不是我没有能力,而是我在最初便已经丧失了胆量和勇气。

临近毕业,Z君与我被曹老师邀请进行毕业演讲,Z君考上了国内最顶尖的商学院,乃至于被曹老师称赞,“你帮我圆了一次梦”,因此,他被邀请应属实至名归;至于自己,我一直认为这是一次巧合,一次因墨泽而来的巧合。无法置否,考研的第一天直至今日,我一直生活在被自己定义为耻辱之中,但最让我无法忘记的是那一次演讲前的介绍——为了让学弟学妹们了解我们,曹老师特意强调了我们两人的初试成绩。在介绍Z君时,我听见了两次惊呼——一次是成绩,一次是南大商学院;当介绍我时,我听见了一次惊呼和一片唏嘘——第一次是因为成绩,第二次是因为我报考的学校;这一刻,我不停地虚拟,“如果曹老师首先介绍我报考的学校, 那台下的学弟学妹们恐怕早已不耐烦了”。

那四次演讲,我讲到学习,讲到尝试,讲到爱好,甚至讲到爱情,以至今天,我还保存着曹老师为我留下的演讲照片。可是,我清楚自己讲的内容是校园的前三年,与第四年毫无牵扯,更羞愧地记着——

站在你们面前的人,我希望你们把他定义为一个丢失信念的人。

离开的最后一天,毕业论文指导老师困惑于我的选择,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没打算换一所学校呢?这所学校已经无法提供你更多的视野,我痛惜的不是你是否考上好学校,而是你应该选择一座更好的城市和更好的后续资源”。记得,我曾用读书的借口来麻痹老师,麻痹自己,更希望麻痹所有……

扪心自问,我真能做到“麻痹”吗?

【四】

今年七月,L市阴连绵,说不上得压抑。Z君带着南大馈赠的自信风尘仆仆地回母校学车。我迫不及待地询问他这一年的感受,尽管他的回答模棱两可,但我早就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悟道了一种自信,一种对学校的自信,一种对专业的自信。在昨天的演讲中,我用“天壤之别”来形容他与我,在黑暗的无涯边,他在天上,我在地下。亦如,我似真似假地说道:“我一直觉得咱们可以比肩,但考研之后,我却觉得自己与你越来越远……”

我无意夸大名校与非名校的距离,因为,再普通的地方,再最不起眼的方向,总有那么一撮人选择着一条人迹罕至的路,然后,在甬道的尽头,总是这批人在不住地闪烁。只是,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我没有把握住四年之尾的时光,本想用软弱的信念,想用偷懒的坚持,进而还原一次幽美的梦境。如今看来,这何尝不是痴人说梦呢?

走过的一年半,每每老师叹道“你们如果有能力考山大,绝对不会考L大”时,我总能听到远方呼啸传来的哭泣,翻天、覆地。在这一腔血泪中,我痛恨着自己,也只有痛恨自己……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风筝,无论它意味着什么,让我们勇敢地追”,《追风筝的人》写道。而生命中,我缺少的应该是勇敢,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能捡拾抛弃已久的勇气,把深刻的戾气一口一口地吐出,将决绝的坚持注入血液,——

我追。一个青年在一个叫“未来”的故事里奔跑。我追,风拂过我的脸庞,我唇上挂着一个“不后悔”的微笑。

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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