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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忠长篇小说《红柳梦》

2016-11-17 19:06 作者:老刘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红柳梦

作者:刘文忠,退休教师,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教育研究员 ,主要著作有长篇小说《魔咒》 散文集《河套柳》《杨家河畔》诗集《紫风铃》《点亮心灯》等八部。苦菜花文学期刊主编,现任内蒙古乌海林荫街道办事处关工委常务副主任。】

图书编目数据【红柳梦/刘文忠著/苦菜花文萃/2016;17xie/纪实长篇】

出版:苦菜花文学出版

印刷:速印网

印张:15(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字数:30.千字

印次2016年11月

定价:49.8元

内容,简介:

河套红柳村,大乡长的二位夫人都在生产时死去,变成了偷情的女鬼;贫家女爱爱,新婚之夜神秘失踪,杳无音信;河神独眼龙王和地商杨家万贯家财流水去,家破人亡。

【联系地址:内蒙古乌海海勃湾幸福新村南区19-6-102。联系电话】

第一章偷情的女鬼

话说公元一千九百七十八年,深秋的一个夜晚,刘老师教了一天书,连屁股也没有沾在炕沿上,就去地里往回拉葵花杆。一进门,爱人兰英就告诉他一个最新消息,生产队里安排,东沙窝的九亩承包地留下三天的水期。三天,要命呀!九亩地,光往回拉葵花杆,靠一辆半套车和一头老牛也是紧工呀。何况,还要把地翻了,淌上老秋水。

刘老师和媳妇兰英知道,河套地区的地老秋水淌不上,明年不能种庄稼。再说,如果你不淌老秋水,其他邻近的人家地里一淌老秋水,会影响自己的地,把盐碱赶过来,自己的地会变成盐碱地,来年是颗粒无收!问题的严重性,让刘老师呆在那里,该死的沙窝地,每年就是这样,第一轮淌老秋水。刘老师和兰英把车上的葵花杆子卸下,给老牛喂上了料,因为在地里装葵花杆时,老牛已经吃的多半饱了,再一喂料,一喝水,肚子滚瓜溜圆。看着老牛悠闲的反刍去了,刘老师才想起自己下午二点半放学回家,只吃了俩块蒸饼,水没有喝一口。满嘴是西瓜发酵的滋味,说不出的难受。刘老师拍着老牛的屁股说道:“老伙计,我还不如你呀。”

刘老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脸洗了一把,上了炕。谁知二只眼皮上下打架,拼命地搅和在一起,恍恍惚惚地就要睡了过去。兰英看着丈夫如此狼狈的样子,心痛的摇了摇头,一个人喂完猪鸡,再烧火做饭,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刘老师醒了。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刘老师感到无比愧疚。唉,难为她了!上地干活,孤鬼一人;收工回家背草抱瓜。人吃的蔬菜,牛羊吃的草,都要一个人用车拉回来。说起学校,更是让人哭笑不得,每个星期六下午,学生早早放学回家,学校一三五政治学习,二四六业务学习;放假了吧,还要参加函授学习15天。

看看老天爷,专门和你唱对台戏,好不容易遇上个星期天,偏偏来个大雨倾盆,或者沙尘暴遮天蔽日,啥也干不成。

兰英气恼地说:“唉,看来老天爷是专门给你放假的啦,老师好,为下了老天爷。咱们这人次糙,老天爷也跟你作对。”抱怨归抱怨,刺毛【讥讽】归刺毛,好不容易能坐在一起说几句话,自己也能沾光休息一下。做好饭菜,快晚上十一点,兰英推推了刘老师,高声叫道:“吃饭了,醒醒!”

刘老师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揉着朦胧的眼睛,嘴里问道:“几点了?”“快十一点啦!”

“啊!,看我光顾自己睡觉,没有帮忙,夫人你辛苦啦。”“行啦,不要卖片汤,哄人了,快吃吧。”人是铁,饭是钢。填饱了肚子,三十刚出头的刘老师又是精神倍增,看着妻子的忙碌的身影,娇美的面容,充满生气的身体,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睛里像着了火。

再看一眼睡在里屋里的孩子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刘老师一把把兰英揽住怀里,兰英忙说:“你呀,连碗也不让人放好,一边去,等我放好碗。”月光薄纱似的覆盖在他们身上,现在,整个世界属于他们;他们可以放松一下,甚至可以说是放纵一下了。学校里的事情不用去管,儿女们的事情不用去管,三十亩责任田不要去管……。。

他们拥抱着,互相抚摸着,让对方从心里,身体里得到最大的快乐。。。。。。。。睡在刘老师旁边的兰英,打起来了呼噜。刘老师醒了,一看手表,正是凌晨一点二十。“啊呀,该起来了!”刘老师命令自己。他一个鹞子翻身坐了起来,怕影响妻子和孩子们睡觉,连电灯也不敢拉。刘老师胡乱穿好了衣服,蹑手蹑脚地溜出了门。他走到牛圈,拉出来了老牛,再去一起个套邻居家把牛拉上,好去犁地。到了邻居家,人家一听来牵牛,吓了一大跳,不到半夜呀。当他知道刘老师去犁东沙窝地时,同情地说:“快去吧,就剩下你们一家的地啦,唉,可要把你忙坏了呀!”当刘老师牵着二头牛从自己的门前经过时,看到兰英站在门前,望着远去的丈夫,眼睛里含着心痛的泪水,“唉,”地一声叹息。

也许是爱的力量,刘老师吆喝着一对牛,一口气犁了二亩多地,超过了标准,老牛也开始罢工。把犁的套解开,让老牛去吃草,上午邻居家还要犁地。刘老师一看手表,凌晨四点五十,离天亮还有差不多还有二个小时。离地二三里就是二个小海子,不时地传来不知道名字的水鸟的:“嘎--嘎--”的鸣叫声,在空旷的原野里传得好远,好洪亮,就像在跟前。虽然是深秋,还有不怕冷的昆虫在夜里觅食,沙枣树上的小鸟不时扑楞几下子翅膀,引起一阵骚动。

一对牛撒着欢,去吃草去了。地里有的是没有拉回的玉米秆,杂草。刘老师没有精力去欣赏海子里水鸟的鸣叫,更没有去注意树上的鸟的骚动,散架的身体靠在地边一个孤坟就要梦周公了。突然,在前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在朦胧的月色下,妖妖身姿,飘然若仙,身上穿着雪白的衣服,衣服上银色的光点闪闪发亮,正急匆匆朝刘老师走来。刘老师呼吸急促,头皮发麻,每一根都要竖立起来。

人们早就传说,女鬼偷情的事情,今天活该自己倒霉,遇上了!据村里的老年人们说,这里女鬼是刚满二十岁的大乡长赵杰的两位夫人,在生产小孩时难产死的,是俩个血腥鬼。

这二位夫人刚埋葬不到一百天,就传出了女鬼偷情的话题。说是有一个年轻的后生,打兔子路过这二位夫人的土坟时,看到了二个穿白色衣服的年轻女人向他招手,他不由自主走了过去。这个年轻后生回家后,这二位夫人的阴魂跟随而来,日夜交欢。没有几天,这个后生浑身虚脱,流不完的黄色的臭汗,命悬一线,奄奄一息,多亏了刘神汉,请来了黑龙将军大神,才驱赶走二位阴魂,活下来一条小命。还有一个传说说的更鲜活,有个放羊老汉,在沙疙梁打了一个盹,突然感到浑身冰凉,原来是二位女鬼大白亮天给老汉脱光了衣服要求交欢。。。。。。刘老师本能想逃走,腿发麻,全身发抖站不起来。正要大声呼喊救命,只听女鬼发话了。这正是:

红柳疙瘩的狐子白刺林的鬼,

抓走你的魂灵灵往望乡台推。

第二章大乡长头上的魔咒

刘老师正要大声呼喊救命,只听女鬼发话了:“刘老师,你家的地犁完了,淌水也不?我家的地就要淌完了。”多么熟悉的话音呀!刘老师听着熟悉的话音,再看看熟悉的身体,不由得哎哟一声,他不好意思发作,当作女鬼的是自己的一个学生,去年初中毕业,回家帮助体弱多病的父亲种地,她叫梅雪。刚才看到她身穿白衣,是身上被白霜覆盖,在月色下发出了银色的光点。一切都真相大白,刘老师从梅雪手里交接过水,把田口子挖开,欢快的流水,哗哗哗朝刚犁开土壤里浇灌。

刘老师看着太阳就要出来,东边的红霞漫无边际,几支朝阳的光剑穿过远方的薄雾,大地的颜色清晰起来,又是一个艳阳天。在地的东边,并排埋着二个坟,年长日久,已经看不出坟头,宛如平塌塌的二个乳头,在杂草丛中,有几株老干丫杈红柳长在旁边,如果不知道底细,你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它是二个坟,而且是刚土改时,著名的大乡长赵杰的二位原配夫人,都是不满二十岁,就驾鹤西游。

第一位夫人姓李,名秀丽,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符合河套地区选美标准:圆盘大脸,阪婇婇的身体,是花蝴蝶蝶牡丹上落,毛花眼眼自带三分分笑。大屁股走起风摆柳,摄魂夺魄的一篓油。

头一年腊八娶过门,第二年九月眼看要分娩,半夜发病,还没有来得及请医生,就病死了。按当地的风俗,请来了道人阴阳先生,刨开了肚,取出来婴儿点着了干木材火化了。

第二位夫人姓高,身材苗条,人机灵,活泼大方,花眉大眼,内里透着秀气,是个村里的妇女队长,共青团员,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偷偷地爱上了失去妻子的大乡长赵杰。经过几次三级干部会议,当面锣对面鼓和乡长谈起了恋爱,在县长的支持下,步入了洞房。老父亲背后几拉女儿后腿,不让和二婚男结婚。可是女儿铁嘴铜牙:“沙柳条条乌柳梢,舍上性命也要和赵杰哥哥交。”

谁也没有料到,前车的道道后车压,二夫人得病像山塌。

二夫人也是半夜得病,没有等到天明,身怀六甲含泪西游到望乡台看哭成个泪人人的大乡长。

人们议论纷纷,这是怎么了?干活也干不到心思上,真像荞麦地里撵起个兔儿,人在这里心在哪儿。说归说,议归议,在那个年代,刚解放,枪杆子里出政权,只是一阵风过去了。又有姑娘人送上了门,那就是王家的大女儿,已经二十出头的老姑娘了。

当时的河套,女儿十六七岁时大都出嫁。十六岁说过一门亲,丈夫被抓国民兵没有回来,打四平时死了,一将二就耽误了最佳婚期,经媒人一说合,赵杰也没有大办婚事,悄悄地娶过了门。这个三夫人肚子不争气,头一年没有怀上,一家人平平安安。第二年开了春,蒙生生细雨淋桃花,大乡长太太害娃娃。这一下子倒了篓子撒了油,有人欢喜有人愁。王家的父母亲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总觉得也什么事情要发生。三夫人的母亲住在女儿的家里头,从早到晚看护着女儿。可是,女儿还是有了病,一天比一天严重。

这天,老太太突然向女婿下了跪,求女婿放女儿一条生路。这一举动,把女儿女婿吓坏了,连忙扶起老岳母。

赵杰牙一咬:

“行!赵杰和三夫人离了婚,在当时引起了地震。三夫人离开赵杰另嫁他人,生下了肚里的孩子,病也莫名其妙的好了,人们的好奇,传言猛于虎,赵杰成了“明星”。赵杰的妈妈偷偷地请神汉进行解破的消息,不多久,人们都知道了。赵杰犯“七女星”,要娶第七个老婆才不会死。赵杰抱了东林场大渠畔的七七四十九颗满怀的大柳树,替新夫人去死,才解破了。说来也怪,赵杰抱过的四十九棵满怀的大柳树,第二年开始叶子变黄,枝条枯萎,不几年都死了。

赵杰成了怪人,头上戴上了魔咒。赵杰台上讲话,胆小的人不敢抬头。下乡老百姓不敢让他进门,躲的远远的。年轻的闺女媳妇更是怕看见赵杰,生怕他一口吃了。赵大乡长头上的魔咒,让他无法开展工作,几次调换工作岗位,最后在离老家百里的一个水利管理所,退休颐养天年,这是后话。对了,还有几句话需要交代明白。埋葬好了二位乡长夫人,人们发现不少年轻男人经常被这二位夫人魂魄勾住,应了那句:“闺女坟,活拉人。”的话。原来,年轻的女鬼比少年女鬼更好色,更怀春。正是:

“大青山的黄鼠乌拉山的狼,真魂魂要把哥哥缠磨上。”正好,生产队有二位五保老汉,是一辈子光棍,先后死了,不知道是村民有心还是无意,把他俩埋葬在离乡长夫人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这样,村子年轻男人的麻烦少了,就再没有人流传出女鬼偷情的闲话。

后来人们撩沙开荒,中间成了地,大集体土地承包时,刘老师正好分到了这块地。

河套地区是傅作义和平起义时,交到共产党手里的。没有经过轰轰烈烈的革命斗争,更不知道共产党是干什么的,在国民党政府的反动宣传下,只知道共产党是红胡子,共产共妻,半夜来了,专门割娃娃的耳朵,睡年轻的闺女媳妇,说的像魔鬼。土改工作组一进村,家家关窗闭户,不敢出门,工作发动不起来。到了谁家,都是一问三不知,只会摇头摆手。年轻的姑娘媳妇脸上搽一把灰炉土,连头也不敢抬。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半夜哭鼻子,大人劝哄不住,实在没有没有了办法,只要说一声:“悄声点,共产党来了!”马上停止哭声,连大气也不敢出。

有的孩子胆子小,被吓坏了,第二天没有精神,大人们又去请来神汉或者巫婆跳大神,给孩子叫魂,破费银钱不说,还要耽误功夫。误了东家的活可了不的,要双倍还工的。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大人们是不会这样绝招吓唬孩子的。恰巧,土地改革工作组住在了赵杰的家里,在工作组的启发下,赵杰思想觉悟提高了,由于赵杰年轻有活力,嘴皮子来的快,能说会道,工作组看他是一个朴实肯干的小伙子,参加了几次培训。正好本地干部奇缺,当土地革命结束时,赵杰入了党,成为了积极分子,成为了干部。赵杰带着工作组走村串户,不分白天黑夜,不管刮风下雨,发动群众,带领乡亲们斗地主,分田地,当上了民兵连长。后来在米仓县合并大乡时,任平章乡乡长。赵杰成了红柳村的一颗明星,镶嵌在家乡的土地上,熠熠发光。

是啊,唾沫星子能够淹死人。在解放前,有这么一句话:妇女们炕上生娃娃,地下放棺材。可见在当时农村没有专业的接生婆,连最基本的卫生条件也没有。生娃娃是妇女们的一道鬼门关,死人的事经常发生。可是,发生在名人赵杰乡长身上,而且是俩位夫人,都是因为难产而死,这说道就多了。赵杰的二位夫人,因为生娃娃而死,并不奇怪,也许是巧合。可是这件事,更给那些巫婆神汉造谣生事,混饭吃创造了条件。这样一位农村干部没有被工作压垮,敌人打垮,被牛鬼蛇神们挤兑垮了。年轻有为的赵杰,谁也没有料到,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本土干部,头上戴上了魔咒。

正是:

刮起了一阵黄风吹熄一盏灯,黑格咚咚的大门碰上了一窝黄刺蜂。

第三章红柳花

东方红,太阳升。。。。当这首歌在红柳湾小村唱响的时候,土改工作进展的如火如荼。在人们叫做沙罗圈的南沙弯弯里,住着一户人家。是刘老师的爷爷刘青山,今年刚刚进入四十岁,是从山西走西口逃荒到来的。给地主张百发放羊,老婆给人家打短工,春天给张家种豆豆,锄麦子,夏天割麦子,割洋烟【鸦片】,秋天帮助收秋,冬天还要帮助刘青山接生小羊羔,一年四季脚后跟追着屁股,忙个没有完。还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刘青山身上的一件烂大皮袄,还是七年前从梁外逃荒时穿过来的,应了河套民谣:

冬天毛朝里,夏天毛朝外。白天穿,晚上盖,天阴下雨毛朝外。

再看看家里家外:人起炕光,破席子半张。地下放个烂半截水缸,红泥瓮瓮装着糠。

刘青山有二个儿子。大儿子云海,被捉了二期壮丁,理由二丁抽一。人们在传言,在傅作义的部队打包头时死了。二儿子玉海,不满十六岁,和父亲一起给保长张百发放羊。还有一个独生女儿,叫红柳花,今年十四岁了。傍晚,保长张百发看见玉海和父亲刚放羊回来,连饭也没有吃,叫道:“玉海呀,去樊三疙梁去给甲长刘思明说一下,明天到去区公所开会。通知后早点回来,大爷今天给你们吃炖羊肉。”说完,还特别吩咐玉海妈,不要做晚饭了,玉海回来一块吃。

这真是老天爷爷开眼了,东家请受苦人吃饭。

玉海妈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去帮厨去了。玉海爹一个人抽着闷烟,红红的火在旱烟锅子里一闪一闪。

已经上了灯,羊肉也快炖好了,左等玉海不见回来,右等玉海没有影踪。玉海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玉海爹也撑不住气了,出门瞭了好几回。这时,甲长刘思明一溜小跑来到保长张百发家。只见刘思明上气不接下气:“张保长,不---不好---好--啦,玉海被区上捉了壮丁了!”

“啊!”张百发保长一跳丈二高。

“妈的个x,老子的人他们也敢抓,再说,玉海不满十八岁,捉了兵犯法,他当了兵,你给老子放羊!”只见张保长声嘶力竭,二只眼睛冒火,气劈头盖脸的向刘甲长发来。

刘甲长头低下去了,双手垂了下去,唯唯诺诺,像一条哈巴狗,平时那种张牙舞爪的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海妈一听,一屁股坐了下去,炉膛里的火溢了出来,烧着了烂棉裤还不知道。

玉海爹一气不吭,头低得就要挨住地了。“不行,老子明天就去要人。”

张百发保长拍了拍刘青山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兄弟,明天一早,我就去要人,谁要是少了玉海侄子一根寒毛,我要了他的命!”

“吃饭,吃饭,今天的羊肉味道就是好!”

张保长连忙让众人端碗啃骨头。

第二天,一大早,张百发保长骑着枣红大走马去了区政府要人,谁知道,被抓的壮丁连夜开拔了,张百发气得要打自己的耳光,是刘青山夫妻快要跪下了,说是不能埋怨保长,是自己的命苦,才罢手。为此,玉海妈一想起玉海,就到羊房子后面的老榆树下哭,双手刨着地,拍打着老榆树。地下被玉海妈挖下了二个坑,老榆树皮也被玉海妈挖去了一大片。

村子里女人们麻烦的不行,唱起来了爬山调:

半夜狗咬来了人,麻绳绳捆住哥哥当了兵。

傅作义抓壮丁害苦了我,拿上哥哥热肉疙瘩堵炮火。

秃刺怪子落在烟洞上吼,保甲长害下我们一群活寡妇。

白鹅鹅飞在退水渠,害的咱们男不男来女不女。

一疙瘩石头滚南沟,保甲长挤逼的我们难存留

。。。。。。

虽然,河套地区饱受日寇,战乱之苦,可是从民族大义上讲,傅作义是有功于河套人民,中华民族。1940年春,日军狂言“严惩傅作义”,从平绥、同蒲沿线抽调三万余人,汽车千余辆,由黑田重德师团长指挥,向绥西河套地区疯狂进犯。傅作义是民主革命时期在绥远省主政时间最长的地方最高军政长官。在全面抗战爆发后,傅作义一直站在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战争的前线。

1939年12月到1940年3月,傅作义根据当时的抗战形势,发动并领导了包头、绥西、五原三个战役,官方教科书认为傅写下了抗日战争史上光辉的一页。

包头战役:奇袭成功。

包头战役,是傅作义部队变战略防御战术为进攻,出敌不意,主动对日本侵略者发动的一次奇袭。1939年冬,日军攻陷长沙、南宁,南方形势紧张。国民党军事当局为牵制华北日军南下,曾命令傅作义部队出击乌拉山大佘太一带的敌人。

包头战役,击毙日军骑兵第14联队联队长小林一男大佐等日伪军众多,俘伪团长1名及伪军数百名,击毁敌汽车百余辆,缴获武器弹药甚多,牵制了大批日军,取得了重大战果。同时,傅作义部官兵也伤亡千人以上。

绥西战役,避敌锋芒,打其侧翼。

而日军却扬言傅军已全军覆没,并委任大汉奸王英为“绥西自治联军”总司令。在此情形下,傅作义及时分析了当时的战况,于2月5日后,令各部队灵活机动、分区游击,继续袭扰敌人,并造成敌人补给上的困难。

同时,由于敌临时抽调了东线部队使后方空虚,急需回防,至2月底,日军主力逐次撤离绥西,回防原防地。留在五原等地的日伪军余人,统归日本皇族水川伊夫中将指挥。后守备河套之敌又放弃陕坝、临河,驻守在丰济渠以东,企图随时依靠包头方面机械化部队援助,长期占据五原。傅作义部收复临河、陕坝后,集结兵力于丰济渠以西,与敌人形成对峙局面。绥西战役进行大小战役上百次,粉碎了敌人企图消灭傅军主力的计划。

五原战役:收复失地。

五原战役是傅作义与河套人民群众收复失地,奋勇杀敌,取得重大胜利的一次战役。

1940年2月底,傅作义在临河县亚麻来村召集团以上军官会议,研讨攻取五原的策略,于3月中旬进攻五原。傅作义认为,从河套地区敌我力量对比看,我占优势,关键是如何有效的阻止敌人援兵。历年黄河在春分前后开河解冻,若利用这一时机掘溃乌加河,使河水泛滥淹没道路,就可使敌人机械化部队无法进行增援,而五原之敌也逃窜无路。

3月20日,傅作义下达攻击命令。各部按预定部署对五原新旧城及外围据点之敌展开猛烈进攻。夜间,800多名敢死队员用“掏心战术”突进五原城后,分割包围了日本特务机关、绥西自治联军司令部及各据点,日伪军死伤众多,四散逃亡,五原新城被收复。

21日,新32师收复五原旧城。21日下午,日军增援部队相继到达,傅作义部隔乌加河阻敌,双方展开拉锯式的血战。此时,五原新旧城已全部收复,傅作义下令转移。

日军进入五原时,五原已成一片废墟。城外游击队不断袭击,敌人不敢继续停留,循原路退返包头。至23日,五原战役取得了重大胜利。此役,击毙日军水川伊夫中将,特务机关长桑原荒一郎等。歼灭日伪军3400余人,俘敌数百人,缴获大炮16门及大批其他武器弹药。

河套地区方圆不到千里的土地,要养活傅作义近三十万正规军,民团,行政机构的粮食供给,兵员补充,出夫纳差,赋税等沉重负担。河套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河套人民在国民党部队的蹂躏下活不下去了。这几年来在广大农村推行保甲制度、身份证、连坐法,特务密布,疯狂抓丁,年龄是十八岁到六十岁的男性,一个小小的河套地区抓捕壮丁达万人以上。

有民谣为证:

“七期国民兵,河套男人全捉净,老汉送到保队部,【随时可以出差,送军粮,抬担架,修路等】,老婆儿领了一丈布。【捉一个壮丁,给一丈土布,价值五角钱】

红柳村就被捉去六十多人人。到处“捉游民”,老百姓听到国民党匪兵一来,都喊狼来了。在抓丁中造成不少挖目断指等惨剧:樊三疙瘩四十七岁的杨焕子,用水烟揉瞎右眼;西布伦回民马二,用刀砍去四个指头。消极抵抗煞不住傅匪的凶焰,河套人民曾举行多次反抓丁行动。

为了养活这么多的军队,国民党政府苛征暴敛极为残酷。加上县、乡公粮和苛杂,人民所获几被掠夺净尽。很多人都是卖了老婆孩子交公粮,最后哭着离家去逃荒。土地大量荒芜,据国民党绥远省政府建设厅去年统计,全部已耕地仅及全部耕地面积的十分之一,这就是说在傅匪统治下的河套,荒地竟达十分之九。今夏灾荒扩及全套,几年中,饿死老百姓千余人。

国民党为了苟延其反动统治,曾公布了“十杀令”,凡空室清野不跑者,隐蔽“匪”探(诬指人民解放军)者杀;不送情报者杀;稍有反抗不满者杀。今年我军撤离丰镇,国民党政府竟以曾领我救济粮为罪名,一次即杀掉三十八人。国民党匪军侵占绥东后,地主气焰高涨,在大树湾,太阳庙,沙沟桥一带向农民实行倒算,许多农民被割掉耳朵或甚至打死。

河套人民实在不能忍受了。不少地方人民已爆发零星的武装反抗。中国共产党河套地下地方武装,在敌不断“围剿”中,始终坚持阵地,并得到蓬勃发展。

真是老天爷爷杀人不睁眼,麻绳绳偏从细处断。

刘青山当下倒下了,浑身火烧雷打般的难受,一口气没有过来,差点背过气去。老婆李四女,只会傻笑,什么也不知道,一旦疯劲上来,一声长嚎,跑得浑身一丝不挂。

今年刚满十六岁的独生女儿,更是出落的白净秀气,板倸倸的身体,圆盘大脸惹人喜欢。人家的姑娘叫这个花,那个花,她偏偏叫了个红柳花。抄持起这个家。照顾病在炕上父亲,疯疯癫癫的母亲。天灾躲不了,人祸更可怕。

这正是:

大黄风刮起一溜游沙沙,路路上早就把那闪人的坑坑挖。

第四章圈套

大门洞洞的风,旱地里的葱,财主的算盘“善人”的心。

云里的日头洞里的风,蝎子的尾巴财主的心。

一笸箩恶煞【垃圾】一笸箩灰,天下的财主一样样的灰。

骂一声财主好黑的心,吃上红肉屙白粪。【河套民谣】

说起保长张百发,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不像别的财主那么抠门,是有求必应,根本不是山曲里唱的那样。只要讨吃要饭的来到门上,残汤剩饭也会打发一些,特别吩咐老婆把狗栓的紧一些,以免伤人。

走投无路的逃荒者,只要求到张保长,愿意当长工者,头一年全家管饭;愿意租种土地者,除了指定亩数外,还给你指一片荒地,让你开垦,头一二年免租;春季种地时给你借籽种,如果需要牛和工具,不要钱,换人工,一个牛具换八天工。青黄不接的时候,把小米借给你,秋天还小麦。

更让人佩服的是,张家娶媳妇,李家葬父亲,李保长是一把带东好手,打里照外滴水不漏。还有那,那些征税呀,摊派民工修路挖河出差的事,能推就推,能抗就抗。看见穷人,笑容满面,没有一点财主的样子。

这样的地主,天下有几个?可是,话也得说回来,河套不缺粮食,主要缺劳力,管你几顿饭,吃了人家的嘴短,白白地给人家当牛做马,正是:蝎子的尾巴财主的心,烂肠烂肚活吃人。”傅作义的部队打包头已经二天了,连续进行了七次进攻,都被共产党贺龙的解放军击退,护城河里水变成红色的了,双方死的人就像农村垛麦垛一样,堆叠的像小山。

打仗有经验的老兵知道:“老兵怕号,新兵怕炮。”

如果后面有号声,是当官的执法,发起向前冲锋,十有八九要送命。

新兵就不一样了,他不知道底细,大炮一响,魂飞魄散,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

刘云海一伙从河套抓来的新兵,虽然半年多了,除了学习就是跑步。武装训练很少,兵多武器少。枪发到手了不到二个月,实弹射击只训练了一个星期,刚学会往开拉枪栓,上子弹,就被拉到战场上。

河套放羊娃娃,哪里见过这种大世面。不等冲锋就有的哭开了,心跳的像个小兔子,汗流浃背,二条腿不听使唤,随着大部队一窝蜂来到了包头城外。眼看着就要天黑下来,硝烟滚滚,连太阳也被遮挡住了。

第一眼映入刘云海眼里的是那像堆垒麦垛似的死人,还有那血,冒着热气,鲜红鲜红的还在流,已经凝固的黑紫黑紫,结成了块软颤颤的抖动。

前三天,刘云海就感冒了,一直硬扛着,班长不管,排长不问,头痛的就要爆炸。看着那么多的死人,那么多的血,刘云海就像腾云驾雾一般,脚下轻飘飘的,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

当刘云海正在跑步向前时,只听脚下:“噗哧!”一声,踩上一尺多深的血里,脸上被飞溅血糊住了眼睛。

“妈呀,血!”刘云海大叫一声,几乎就要跌倒。

“跟上!”不知是哪个当官的照刘云海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刘云海眼前一黑摔倒在路边,滚在了路壕里。

当刘云海醒过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激烈的枪炮声不再是一阵紧一阵稀,而是和刮大风一样,呼呼的。炮火的闪光把天空都照亮了,呼喊声,军号声连成一片。刘云海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分不清东南西北,又不知道向何处去,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突然,溜过来几个黑影。只听其中的一个说:“逃跑吧,现在谁也看不见咱们!”

“好吧。”有几个人附和着。“逃跑?!”刘云海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可是又一想,人生地不熟往哪儿逃,如果抓住逃兵,会枪毙的。

不行,鱼还有露网的呢,逃出去再说。不容刘云海再胡思乱想,逃生的愿望占领上风。刘云海尾随着那几个人就跑。

那几个人前面跑,刘云海后面紧相随,跑着跑着听不见枪炮声,也看不见炮弹爆炸时的闪光。突然,前面几个人停住了脚,恶狠狠地朝刘云海包抄过来。

只见一个高大个子的年轻人说:“兄弟,你为什么追着我们不放,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什么,放我们一条生路?刘云海越听越不明白,脑袋里像一锅浆糊。

那个年轻人又说:“兄弟,打狐狸是为得要皮,您追我们也是为得领几个赏钱,我们弟兄给您凑上几个,不比那几个赏钱少,可怜可怜我们,放了我们吧,也算您老人家大恩大德。”

听那口气,几乎要跪下来磕头了。刘云海还是一头露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声不吭。

有一个人火冒三丈,破口大骂:“妈的x,实话告诉你小子,爷爷们就是逃兵,抓回去是死,拼了命也是死,弟兄们,动手吧,干掉这个小子!”“大哥,我也想逃跑。看见你们前面跑,我后面追,好逃命。”刘云海说了实话。

“啊呀,你小子也是逃兵,可把我们吓苦了,以为你是追逃兵的。你小子跑得好快呀,把我们跟的寸步不离。”其中的一个人慢吞吞地说。“兄弟,你是哪里的,几期国民兵?”有一个人在问。

“我。。。。。刘云海正要回答。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枪声在他们一群人头顶响起。

“不准动,举起手来!”

随着命令声,十几支手电光齐刷刷地照过来。

这正是:

歪嘴嘴葫芦秋嘴嘴瓜,苦人人偏遭冰雹雹打。

第五章 奇遇

谁知刚刚搞清楚大家都是几个逃兵,大家伙还没有松一口气,互相问个明白,就被十几支手电照住,抓了俘虏。黑暗中谁也看不清楚是谁,刘云海被这伙人用枪指着,举着手,低着头只顾走路。刘云海心里害怕极了,早就听说抓住逃兵就枪毙,今天就是死期!他的泪已经流干了,从被抓壮丁那天起,那一天不流几回泪。

深秋的夜晚,冷风飕飕,像一口大铁锅倒扣过来,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几个逃兵,就像扣在鱼罩里的鱼,再扑腾也是案板上的肉。

从早上紧急集合到现在,还没有吃上一碗热饭。背包里的干粮也吃完了,水壶里的水也见了底。

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吧,谁让自己命不好。就是不能见上父母一面,不知道可怜的弟弟玉海和妹妹现在如何,想到这里,刘云海不由的鼻子发酸。还有,樊三疙瘩的翠翠,她说过。。。。。。,唉,快死的人了,还想这些干什么?

刘云海不把头向后仰了一下,不让发酸鼻子把涕流下来,高举的双手也发麻发困,就要耷拉下来。“报告连长,抓了八个国民党逃兵!”一个年轻的解放军战士向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兵报告。刘云海偷偷地打量了几眼,怎么也看不出眼前这个中年老兵像个当官的。和其他解放军战士一样,破烂的衣服,脸被炮火熏得像黑脸包公,肩头上还露着棉花,可能是挂了彩,发黑的血迹格外醒目。

那个被称作连长的人看也没有看他们,就走过一个文书模样的战士,一一询问他们八个人的年龄姓名住址,并且登记造册。

刘云海一一作了回答,再也站不住了,只觉的天旋地转,身子像一滩泥,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下。

“卫生员!卫生员!”那个叫做连长的人急声大呼。当刘云海醒过来后,是第二天早晨,他躺在一家老乡的炕上,卫生员立即叫来了连长。

下子可把连长看清楚了,四十岁上下,宽眉大眼,黑黝黝的脸上,一副庄稼汉子的模样。一听口音,也是满嘴河套话。

老乡遇到老乡,二眼泪汪汪。

连长没有流,是笑着和刘云海说话。刘云海也没有流,他经过这半年的经风雨见世面,再加上血与火的考验,成熟多了。

“小刘同志,既然我们相遇的一大大【一块】,我们就是弟兄,你不给刮民党卖命,自己求活命,这就是一大进步。家里是给地主放羊的,我们更是阶级兄弟,共产党优待俘虏,我们欢迎你参加解放军,不知道你的意下如何。”连长温和地问道。

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乡连长,和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再看看连队这些当兵的,一个个生龙活虎,虽然吃得是粗粮,穿得破破烂烂,说说笑笑就像一家人一样。可是,经过国民党的反动宣传,自己对人民解放军认识不足,低着头,红着脸,轻轻地摇了摇头,嘴里说道:“我不想参加。”

“唉---”连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家乡的老百姓就是被国民党,地主老财坑害苦了,受他们的反动宣传的害太大了,也难怪,热土难离呀。”

连长沉思了一下,说道:“如果回老家,过几百里国民党的统治区,太危险了。这样吧,先跟这位老乡到他们家乡住几天,他们的家乡解放了,等河套解放了,再回去好吗?”

连长说完,用手指了指身边一个快要五十岁的中年人,他是萨拉旗人,也是被国民党的逃兵,和刘云海一起被俘虏的。只见那个人笑眯眯的正在抽着一袋烟,一听说,连忙爽朗地说:“行了,没有问题。”

临走时,连长让财粮秘书发给每一个人路费,干粮。还给他们每一个人开了介绍信,路条。连长又把自己的二件洗的干干净净的布衣,给了老乡刘云海,再三嘱咐,河套地区快要解放了,解放了再回去,千万不要再被国民党军队抓住,当了炮灰。

走到半道,刘云海突然拍着自己的脑门子。大声叫道:“哎呀我的妈,怎么没有问一问连长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不行,我要回去问问!”

那个带刘云海的中年人说:“算了吧,兄弟。人家的队伍说不定早已开拔了,再说我们已经走了二十多里路了。”

“你们河套娃娃就是老实像个榆木疙瘩,没有见过世面,公开场合连个话语也没有。”

是啊,人家都说咱们河套人瞭不见自己家的烟筒就要哭鼻子,真的不假,那还有那么多话。刘云海心里想着,不由的自己也觉得好笑。

“大---大叔,你叫什么,家住在哪里?”云海却生生地问道。

“早没有问,晚了。这是个秘密,回去告诉你小子。”那个中年人幽默地说。

这正是:

一对对鲤鱼摇头摆尾顺水水流,不知道龙门闸闸在哪里头。

第六章唱山曲儿的三哥哥

还不到家,那个中年男子就放开嗓子,颤悠悠地抖开了爬山调:

“避风湾湾旋风柴,

高飞远落我折回来。。。。。。

唱罢,把手一指说:“小子,你看,那就是我的家。”

刘云海顺着中年汉子的手指的方向,一看。在那土包包后面,依稀可见几户人家,在明媚的阳光下,格外醒目。

这个中年汉子告诉刘云海,他叫薛老三,官名叫薛长河。今年四十八了,属小龙的。是当地有名的二人台唱小生的。

可惜薛长河八字不好,生下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又是个妨娘害老子的命,十二岁父亲得斑疹伤寒去世,第二年娘害黄水臌症去世。留下薛长河一个人孤苦伶仃,没有人收留,眼看就要冻饿而死。

正好在这时,用鼻子吹枚陕西艺人倪丑旦到了托县。在给一家富人家演出时遇到了薛长河,看到这个讨吃小子给人家端茶倒水时,跑的一溜风,人也机灵,父母双亡,在好心人的撺掇下,薛长河到这个临时的二人台草台班子里打杂。

也该是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老家雀,薛长河娘肚子里带来一副好嗓子,没有二年,个子也长的苗条,人模样也秀气,心还特别灵。

二人台唱词听过二遍就会,如果有的演员因为有事不在,他还能临时顶一阵子。不要看年纪小,一点也不怯场,过门套路一点不差,把丝弦压的风雨不露。

一来二去,薛长河成了台柱子,把二人台里的三哥哥演活了。人们不再叫他薛长河,都叫他三哥哥。

二人台爬山调是土生土长在内蒙古西部地区的:“诗经。”它朴实无华,天籁自鸣,平中见奇,真情感人。它是山野草地,田间地头劳动人民心声的自然表露,又是内蒙古西部地区人民的社会历史,时代生活和风土人情的一面镜子。有着悠久的现实性与传统性,伴随生活而来。是劳动人民在社会生活斗争中,用汗水和血泪浇灌出来的花朵。

二人台字字血,声声泪,是劳动人民的生活缩影,又是他们的集体智慧和艺术的结晶。

二人台爬山调唱了多少年,多少代,我也说不清。有一首爬山调歌词里唱道:

“朝朝唱,代代唱,

也不知道唱死了多少老皇上。”

二人台爬山调内容极为丰富,塞外地区的人生百态,,习俗风情,山川树木,鸟兽鱼虫,天文气象等全部纳入歌中。三哥哥脑子活泛,记性好。更可贵的是即兴发挥,有人戏称:“三哥哥调子多,紧唱慢唱一笸箩。”三哥哥自己在唱:“黄河水呀不断流,三哥哥我的曲儿不断头。”

三哥哥有才,唱的家喻户晓。可是,三哥哥的遭遇是:“脱了毛的鹰鹞飞不高,花翎翎喜鹊落在臭水濠。”三哥哥为了躲避抓壮丁,离家出走,东躲西藏,还是被在后套打坐腔时被抓。本来吃开口饭的人不容易,人们把他们叫做:“打玩意的”“唱戏的”,受人歧视,死后不能进祖坟。

为了一口饭,奔波在乡野田间。到处赶庙会,办社火,献艺卖唱,今天给李家祝寿,明天给王家娃娃过满月打坐腔,后天给刘家儿子娶媳妇打喜棚,和叫花子差不多。遇上荒年歉月,衣食无着,苦不堪言。只好背井离乡,乞讨为生。或者打工受苦揽长工,活活的一苗无根草,随风风起飞四处落。

有一年,在河套揽工,期满回老家。走在半道,住在老乡家里。一听说是三哥哥,老乡热情招待。为了答谢房东,吹笛演唱,谁知道触犯一家乡绅,说是冲撞他家的老祖宗的灵魂,让三哥哥树碑招魂。经过给乡绅下跪叩头,点烟赔情,交出来身上的几个血汗钱才放行。

正是叫天天不语,叫地地不灵,求神问卦满脸尘。

听到这里,刘云海长叹一声:“转弯弯炉台转弯弯炕,苦豆根水水熬的黄连连汤。哪你老哥又没有娶女人?”

三哥哥一听说娶没有娶女人,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三哥哥的意中人是他的一位粉丝,爱唱山曲和二人台,更爱看三哥哥演出的二人台。只要三哥哥一演出,看了一场又一场,转了一村又一村。

演戏的无意,看戏的有心。这个粉丝叫爱爱,年满一十七岁,你看她是如何长相:

长腿云彩遮不住天,马鬃鬃遮住毛眼眼。

三哥哥是个楞头青,不知道女娃娃的心。师傅倪丑旦倒是看出了眉目,当面锣对面鼓点破了这层窗户纸。

这正是:

一对对鲤鱼顺水水流,咱二人相好不回头。

第七章 说亲

爱爱喜欢三哥哥真是:白花花开花白花花落,满嘴嘴白牙牙朝住三哥哥笑。一天演出下来,师傅倪丑旦对三哥哥说:“长河,想找媳妇不?”

“甚?”

三哥哥一头雾水,望着师傅。他手搔着凌乱的头发,头摇着像个拨浪鼓。

“师傅不要拿我开心了,谁家女子能看上我,再说,我身无分文。。。。。”三哥哥还要再说下去,被师傅倪丑旦打断了。

“你看爱爱怎么样?”师傅问三哥哥。

“爱爱?,人家是个好姑娘,能够看上我?再说她大她妈能够同意?不行,不行!”

三哥哥在师傅面前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脸涨得通红。

“我看行,爱爱真的看上了你。”师傅肯定地说。“抽个空,我给你跑一跑,问一问。”

三哥哥再也没有泛起第二句话,望着师傅,呆呆地站在那里。

第二天,没有演出,倪丑旦一大清早就来到了爱爱家。正好爱爱的大和妈都没有下地干活,一看见是倪丑旦登门,立刻迎进了家。乡下人虽然是粗人,披星戴月,一个汗点子摔八瓣,可是待客热情,待人真心。把倪丑旦当贵客招待。

爱爱妈烧开了水,熬上了过年自己舍不得喝,招待客人用的川字牌老砖茶。翻滚到茶水滚了几个滚,又用勺子打开浮茶和沫子,放了少许盐,给倪丑旦恭恭敬敬端来。

小小的土炕上,摆好了炕桌。爱爱大把倪丑旦让到当头正面,在一旁陪着客人。

爱爱的父亲,也是走西口来到河套。原来,她家居住在山西河曲县。那时,家乡十年九旱,蝗虫成灾。父亲长得人高马大,是一个扳船汉。母亲身单瘦弱,小巧玲珑,是一个流落村头的孤女。娘只记得自己姓李,别无亲人。说来很有福气,竟然感动“七仙女”下凡,在黄河边上,白白拣来一个讨饭吃的姑娘,成了媳妇。

爱爱大有了自己家,再也不干那扳船汉的随时丧命黄河的营生。夫妻相依为命,租地耕种,穷日子穷过,也很恩爱。可是民国十八年,山西大旱三年,黄河露底,庄稼颗粒无收。人们饥饿难耐,草根吃净,树皮啃光,开始了人吃人。野狗把死尸吃腻歪了,便专拣动不了、还有一口气儿的活人吃,也图尝个新鲜。总是穷家难离难舍呀,无奈只能盼望一个“树挪死,人挪活”吧。

爱爱爹娘把全部的家档收拾了一箩筐,一人拖一根讨饭打狗的枣木棍,这便是最好的防身武器。父母亲带着还在娘胎中的爱爱,离开了四面透风的那一间破旧草房,别井离乡,卷起裤腿,蹚水走过来黄河。

爹娘沿路乞讨,来在河套樊三疙梁落脚。讨百家饭,到处流浪。

在讨饭途中,爱爱母亲觉得阵阵腹痛,下面已经见血,有生产的征兆。父亲寻来一抱干草,在淌老秋水的地堰子上生下了爱爱,取名叫水燕子。

乡亲们看见可怜,刘满仓把她们一家收留了。好在刘满仓的儿子娶媳妇住新房,空下了一间土坷垃小房,让让他们一家人住进去,安下了家。对此,爱爱大和妈千恩万谢。爱爱大和刘满仓一头磕下去,成了结拜兄弟。

河套那个时候,不缺少粮食,就缺劳力。正赶上河套地商争相开挖渠道,经刘满仓介绍,作保。向挖杨家河的掌柜的预先支付了三个月的工钱,拉回来一石黄灿灿的糜米,结束了少吃短喝的日子。

第二年开春,刘满仓老婆又生下了一个第八个小儿子,叫天保。天保大给爱爱家送来红筷子,订下了娃娃亲。

爱爱母亲高兴得心花怒放,笑吟吟地,看着破衣烂衫里包裹着的心肝宝贝女儿,用稀奶、小米汤哺育着婴儿,一口一口把水燕子养长大。

一 一年小,二年大,三年长成俊丫丫。一晃,小燕子已经十七大八岁了。

小满秀长得可爱:端端正正的身子,圆盘大脸,一双弯弯的眉毛,一对滴溜溜的大眼。水汪汪笑咪咪的水燕子,机灵得逗人,好像不知道人世间还有愁苦。

一碗滚烫的茶喝罢,在互相的问讯中,倪师傅说明了来意。

“唉,倪师傅不知道哇,我家水燕子早跟刘满仓家的栓住订下了娃娃亲,一半年刘家就要娶过门。”

“啊呀,我是个外乡人,不知道情况,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啊,对不起!”

倪师傅连忙道歉,站起来就要出门。

“看你说的,自古道:养女百家求,倪师傅是看得起我们,晌午饭吃了再放你走。”

热情好客的爱爱妈强拉硬拽把倪师傅留下,爱爱大也连声说:“吃了饭再走也不迟。”

里间间的门被爱爱推开了:“大,妈,你们不同意,我同意。长河哥我跟定了。”爱爱的话音刚落,爱爱大的一股怒火腾地升起。

“甚,你要悔婚,嫁长河?!”

“死了你那条心吧,你就是烧成了灰,也得嫁天保。”

爱爱大对女儿近来的表现,已经有所耳闻,早就看不过眼,也听不下去了。爹本来是紧靠着墙根,沉闷地抽着旱烟。忽然,听爱爱要嫁给戏子长河,所有的火一下子爆发的更厉害。

虽然家穷,爹的传统封建意识却是浓厚,根深蒂固:自古,儿女亲事,都是爹娘做主;况且,已经与刘家许亲收下了筷子。

铁的凭证,怎能随意变卦!他和刘满仓兄弟结拜这样,使兄弟友情,代代相传。

祖先流传传下来的“规矩”,王八戏子吹鼓手,是下三滥低人一等,死了都不能进坟地。

爱爱的父亲气得像庙里的关羽,妈妈的脸阴的像黑脸周仓。

爱爱大猛然站起身来,未待女儿把话吐出,便“霍”地朝着女儿这边走进。爹来到爱爱跟前,气狠狠地,用发抖的手指,直指着女儿的脑门。爹对亲生爱女斥责着,唾沫星子喷发,急得口齿结巴,愤愤地说道:“再胡说八道,……我,我,我……打断你的,你的……腿!”

说着,就去脱脚上已经穿烂的布鞋,朝爱爱打去。

爱爱妈慌抱住她爹的腿脚,说道:“他大呀,你消消气。爱爱呀,你都不想想,也这么大的人了,从小我们就心疼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啥时候舍得动她一根指头,今天你是咋的了?”

爱爱大还是穿上烂鞋,茅屋外走去,叹了一口长气:“咳!”自责着说道:“都是叫我惯的,如今,埋怨谁呢……”

“水燕呀,虽说咱是穷家小户,可也别不知道礼数。教旁人看不起咱,在背后指戳咱们的脊梁骨。那样,你老子我好受,你妈怎么见人!

你没想想,你是老大,当姐的嘛,得树立一个榜样,后面还有你那两个兄弟跟着学呢。你可得给爹娘掌个脸面,不要叫旁人看笑话!”

爱爱一肚子的苦水和委屈倒不出口来,只有“呜呜咽咽”地哭。

她憋屈,她痛苦,无人可以理解

倪师傅在混乱中趁机出了门,不辞而别。爱爱追出来,对倪师傅说:“这辈子我非长河不嫁!”

这真是:

“沙柳条条乌柳根,舍出脑袋也要和哥哥交。”

第八章洞房失踪

其实,爱爱是一个很孝顺的女儿,最有主见。她最操心、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的老大、老妈。二老含辛茹苦,抚养自己长大成人,很不容易。同时,她也习惯了苦着自己,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的做法。可是,在婚事方面,自己有主见。爱爱压抑着内心的痛苦,早早起来把饭做好,送到地里。又给大妈和两个兄弟各做了好几双实纳底子布鞋。

爱爱把全家人的脏衣服都洗净,晾干。她把家里的一切,收拾得停停当当,随手可取,拿来能用。

在父亲和母亲的提议下,刘满仓也准备尽快娶回爱爱。

不几天,大喜临门。

街坊邻居看热闹的,挤满了爱爱家的小院,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也不少,一派喜气洋洋。

刘家的花轿准时准点抬到爱爱家门口的时候,鼓匠们吹吹打打,

“呜呜哇哇”,一阵喧闹,折腾,爱爱硬是执拗不过,难违父母之命,才被迫由请来的全人二舅妈,拆开她的大长发辫,开脸揪去了黄毛,然后梳洗盘髻上头。又给她穿上嫁衣,遮上了红盖头。

一大群叫花子,呼喊着祝福:“夫妻和美,多子多福……”随后,便爱爱推推拉拉,硬是被女娶妾,架到婆家抬来的那顶花轿里。

在二踢脚的爆响中,花轿上了路。爱爱妈妈的话还是响在她耳边:"孝敬公婆,严守妇道,多干活,少串门。。。。。

爱爱被娶走了,爱爱妈哭成个泪人人。

天保家宾客盈门。

大红的喜字晃的人眼晕。

大红的蜡烛噼啪作响。

爱爱她身坐在轿内,心儿上像压了一块生铁圪塔,被抬出亲娘家的门槛那一刻起,只有悔恨。狠狠心,仰起脸来,不再掉一滴眼泪。爱爱被抬进婆家,下轿。迎亲的丈夫刘天保嘿嘿地憨笑。他俩并排站在一起,相对之下,爱爱能高出刘天保半头。

刘天保的头尖,踮起脚尖才能和爱爱的耳垂相齐。才十六岁的刘天保,长就的一副圆形娃娃脸,他哪像是爱爱的老公,更像一个稚气十足的“小弟弟”。

小时候天保患天花,右只眼有点瞎,看不清东西。左手拿不起来,一直塔拉着。今天娶老婆,裂着大嘴牙子笑个不停。

小时候天保倒是和爱爱见过几面,“姐姐,姐姐”叫得十分甜,有人说:“爱爱是你媳妇。”

天保也不害羞,就要拉爱爱的手手,蜜口口,吓的爱爱逃到了妈妈的背后。从这以后,爱爱苦死苦活不到天保家。

爱爱长大了,知道了娃娃亲这回事,多次提出退婚。爱爱的大和妈碍着和刘满仓夫妇的情面,不好提出。再加上刘满仓家比较殷实,有土地,有牛具,爱爱嫁过去也不会缺吃少穿。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婿丑差一点,人老实。多少有点残疾,还是不误干活,头脑不呆不傻,会背二十四节气,种地误不了事就行。

再说,刘满仓老婆汉子正在壮年,人勤快,也是个帮手。为此,爱爱的大和妈对这桩婚事还是满意的。爱爱顶着红盖头,和小女婿刘天保,拜了拜天地;又拜过高堂,然后是夫妻对拜。

然后,爱爱由刘天保用红绸带牵着,进入洞房。

村上看热闹,闹洞房的孩子们,闺女媳妇和小伙子们,说起俗透顶了的:“令子:”

蛇寻窟子,窟子寻蛇。。。。。

爱爱满腹哀怨,愁肠九转。她紧靠床里,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任凭人们的摆布。

天保把麻糖发放给闹洞房的人们。转眼间,天已经黑了下来,闹洞房的人渐渐散去,只有一些还不过瘾的人在外面听房。

天保姑姑端来了和气饭,交杯酒,看着她们俩吃完了饭,喝过了酒,笑眯眯地离开了。

临走,在天保耳朵边口语了几句。天保妈端来了红枣,花生等让爱爱吃。爱爱头也没有抬。刘天保一身崭新的装束,蹦蹦跳跳,像一个过大年的孩子,欢喜个不够。男人结婚成家,就应该独立。

男人十五夺父志,这是河套人男儿的志向。

刘天保一会儿自己玩耍,一会儿被爹娘媒婆牵着拉着,在屋外忙忙活活,应酬着乡邻和各路宾客们的贺喜祝福。他有点劳累了,俩眼朦朦胧胧,不由得打起了瞌睡,屋外听窗的还在议论着什么,他不由得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不见了爱爱。以为是上房后方便去了,也不在意。又等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爱爱回来,以为是到姑姑房间说话去了。

这时候,一个黑影靠近了窗台,耳朵贴在窗户纸上,听不见动静。然后,用舌尖舔开了一个小孔,往里一望。

天保正好这时醒了,发现有人舔开了窗户纸,走出门大声喊道:

“谁?!”

“我。”

天宝一听,是妈妈的声音。连忙把妈妈让进屋里,妈妈用眼光扫了新房一眼,问道:“你的媳妇呢?”

“是不是去姑姑屋里了。”天宝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姑姑和我同屋,早就睡下了。”

“啊?”

天宝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头,又不好说什么。

“快,找一找。”天宝妈房前屋后找了个遍,连牛羊圈也找过了,连爱爱的影子也没有。

“他大呀,快起来,爱爱不见了!”天宝妈感觉不好,大声呼喊起来。

天宝大起来了,左邻右居也起来了,全村村人也起来了帮助刘天宝找媳妇。闹腾到二日天明也没有找到。

送爱爱的大哥和舅舅也觉得奇怪,说不清道不明,爱爱究竟到哪里去了?竟然急得哭了。

爱爱在新婚之夜不见了!像一阵西北风,不到半天传遍了三村四乡。像一朵阴云笼罩着小村,人们议论纷纷,天还没有黑家家户户就关窗闭户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年轻的姑娘和小媳妇更是风声鹤唳,不敢出门半步。当天夜里,爱爱妈就得到消息,一口气没有上来,差点要了老命。爱爱大气的七窍生烟,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正是:

为人找不下个好女婿,满肚肚冤枉绝肠肠气。

前半夜吃了和气饭,后半夜离了鬼门关。

第九章三月阳春

春节过去三个多月了,还是没有爱爱的消息。夏初,天气变暖,杨柳吐絮,桃红杏白。讲到这里,三哥哥做好了饭。

刘云海急忙接过三哥哥端来的糜米饭,又夹了一块咸菜,急急的拨拉了几口。要求三哥哥说出爱爱的下落。三哥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泪眼汪汪,抛下了一句话:“我也不知道!”

刘云海心里也是酸溜溜的,胡乱吃了几口,把饭碗撩在饭桌上,不再吃了。三哥哥也是没有多吃,就大步流星走出门去。“我给你找一个到过后套的人,给你指路。”

“哎呀,三哥哥啊,才进来家门,屁股还没有坐稳当,板凳都没有暖热。你这是……太麻烦你了。”

三哥哥像是没有听到刘云海的的话,未作应答,大步迈出了自家的门槛,径直朝着村里走去。不一会,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跟在三哥哥身后,来到了三哥哥家。不用寒暄,一会儿都是熟人。这个人叫套小子,在河套生的,过去一年去河套二三回,倒腾牛皮做马鞍子。如今兵荒马乱,很少出去,是去河套的活地图。

这里是解放区,道路两边的野花早早地开了,踩不死车前草绿油油地长出来叶子,一阵风,香气四溢。

刘云海的心情很好,在套小子的指点下,知道了回家的路线。回家的心更大了,好像妈妈就在眼前,向他招手。恨不得长出俩只翅膀,一下子飞回家。

回家的路线有了,可是还要过国民党统治区。尤其是年轻人,一旦被抓住,就被入伍当炮灰。如果是逃兵,危险更大,有被枪毙的危险。

三哥哥的心情更好,土改时分了地,分了房,还分到了二套棉被。

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是土改之后的第一个春天,村庄里、田野中,到处是勃勃的生机,三哥哥脚下生风,扯开了嗓子唱:山丹丹开花红又红,如今咱们翻了身。。。。。

三哥哥找来了村里的工作队,要求刘云海留在这里,等河套解放了再回去。不行的话,在这里落户。工作队的人很好,知道刘云海是穷苦人出身,又是从国民党部队逃跑出来的,非常热情:“天下穷人是一家人,这里就是你的家。”

越是这样,刘云海心里不安,回家的心情越强烈。

三哥哥千留万留,还是没有留住刘云海,只好挥泪告别。

工作组给刘云海开好了路条,刘云海换上了连长送给的土布衣服,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兄弟,现在几月了?”云海海问

“将近十月了吧。”不知道谁在回答。

“问这有什么用呢?”云海自言自语。突然,云海想起来了曼菁疙瘩和酸粥来了,现在正是起蔓菁的季节。

是呀,咱们河套人有一句口头禅:“说书离不开员外,吃饭离不开咸菜。”这制作咸菜的主要原料,就是蔓菁。蔓菁,在过去,是河套人的主要菜种。它不占地,不争肥,好地赖地都可以种。收割小麦后,及时施肥灌水,地皮刚发白,就要及时播种。种蔓菁有讲究,因为是秋菜,赶农时很重要。立秋前必须种下,一过立秋再种,误了农时,产量和品质都不好。更有这么一种说法,上午和下午播种的蔓菁都有区别。种曼菁有三抢:

小麦刚刚成熟,河里来了淌菜水,水期极短,不到一星期。准备种蔓菁的小麦地必须早收割,“麦割花红蛋”不影响产量。麦子如果来不及上场,就把麦子捆好齐齐地码在地边,水一来就淌。这是第一抢淌水。收割了麦子的地,肥力下降,必须补充肥料,首选肥是农家肥。在麦子收割之前,家家户户都把农家肥翻腾了几遍,沤的熟透。小麦一割倒,不分昼夜往麦地里送肥。

收获了蔓菁,妈妈就要开始腌酸菜。

一碗酸粥,一瓶河套老酒;一杯川字牌砖茶;一袋浓浓的呛的人咳嗽的老旱烟叶子。只要你仔细闻闻,这些味道,酸,辣,苦,甜组合在一起,成了地地道道的乡村的味道,河套农村的味道。

这正是:

天上下雨地下流,笑得笑来愁得愁。

第十章弟兄相逢

三月里来桃花花开,顺风风回家腿迈开。

荞麦地里撵起个兔,人在这里心在哪儿。【河套民谣】

告别了三哥哥,刘云海沿着套小子指定的路线,一路小跑,离开了莎拉其。一个上午,赶了大约三十里路。

解放区晴朗的天,艳阳高照,到处是喜气洋洋。

刘云海神清气爽,不用偷偷摸摸地走,路上同行的人,都被他超过了。突然,他看见路旁有一个车马店,他的肚子也开始叫唤,便停住了脚。

刘云海正要推门进去,店门开了,走出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后生招呼自己进家。

“吱”地一声,门开了,这个开门的人,看着刘云海发愣。

刘云海抬起头,一看这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空气就像立刻凝住了一样。人也像被使用了定身法,面对面僵持而立。

二人屏住呼吸,傻愣愣地静呆了足有十来秒钟。

“哥!”

“兄弟!”

未待哥哥刘云海反映过来,弟弟玉海抱住了哥哥大声哭了起来。闻讯出门的女店掌柜秀秀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顿时滚落而下。

一时间,吃饭的,住店都惊动了,纷纷出来。知道了是兄弟俩喜相逢,在兵荒马乱的年月,大家感慨无限。不少同情的人也是两眼也是酸楚楚的,留下了激动的泪水。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他们俩。

还是女掌柜的见识的广,连忙招呼大家回屋。该吃饭的吃饭,该休息的休息,该上路的上路。

朝思暮想,牵肠挂肚,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兄弟俩的,突然在异地相逢,近在咫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是激动,是流泪,是千言万语。

然而一切尽在不言中。相顾无言语,又是无声胜有声。

云海和玉海,毕竟是七尺男儿,硬是把眶中的泪水,吞进肚子里去,手拉着手,在众人的祝贺声中,走进了小店。

晚上,弟兄俩和盖一床被,玉海打开了话匣子。

这个女掌柜秀秀也是苦根苦叶苦花花,苦蔓蔓上结的苦瓜瓜,从小就是补丁裤裤麻绳绳鞋【hai】,站在人家炉仡佬里当奴才。爷爷一头挑着父亲,一头挑着破罗锅,从甘肃来河套,走在半路上,过大沙窝时,奶奶饿死了。掩埋了奶奶,父子二人来到了包头,又到了此地,给人家扛长工。没日没夜干了十二年,秀秀的父亲成了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在穷朋友的帮助下,秀秀的父亲和一个从老家逃难来的十四岁的小芳成了亲,秀秀爹成亲的第三年,生下来秀秀。

秀秀十二岁那年冬天,秀秀爷爷给地主往包头送货时,路上遇到了土匪,被打死了。为了埋葬父亲,秀秀爹借了地主瞎花蛇的阎王债。第二年春天,秀秀妈生孩子时,大出血死了。

秀秀爹背星戴月,给地主瞎花蛇扛了三十年长工,到头来家破人亡。

房无一间,地无一分的秀秀爹,被生活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几乎要走上绝路。在穷哥们的帮助下,还是过不了这个坎。最后一咬牙,把秀秀送到瞎花蛇家里当童养媳,还了阎王债。

秀秀过门后,受尽了公公婆婆的虐待,女婿的打骂。每日起来,没有三顿饱饭,倒有三顿饱打。日久天长,秀秀被折磨的没有一个人样子。一个人推磨,站在磨道里悲悲切切地唱了起来:

十三岁上死了我亲生的娘,就好比七月落了霜。

十四岁童养媳在蝎子家,麻绳绳捆在马鞭鞭打。

麻绳绳捆在马鞭鞭打, 打死打活没有一个人拉。

不知道是瞎花蛇惹下了土匪,还是活该遭报应,秀秀十八岁那年,大年三十晚上,瞎花蛇家被土匪抢了,瞎花蛇为了保财,被土匪活活打死。秀秀丈夫被抓到山上,被土匪熬鹰时惊吓死了,婆婆闻讯后,一根麻绳穿过房梁,上吊死了。

秀秀被一个叫二面换的长工收留了。这正是:

刮起一阵黄风点起一盏灯, 亲兄热弟心连着心。

话话热活人影影亲,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第十一章.披着羊皮的狼

“你什么时候回来这里的?这一走,就是一年半年多。家里得不到你的一点消息,有人说你被打死了,妈妈想你快疯了,我觉得,就像过了十年一样漫长”。

兴奋之余,玉海想眼前,眼睛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忧愁。

云海赶快告诉哥哥,这半年来家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掌柜的张白发,是一个疙顶瓮子二号盆,鬼魅溜眼装好人。看上去慈眉善眼,其实是一个心狠手辣,压榨长工,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霸地主。他是大门洞洞里的风,蝎子的尾巴财主的心,毒辣的呢!白给你吃了几顿饭,让妈妈成了他们家不花钱的长工,一年四季白干活不说,还要……

“还要什么?”哥哥急切地问。

“那个老畜生要妹妹红柳花做二房,”

“什么?!”哥哥急得跳起来,掀翻被子。

“全家不同意。”

“唉。”了一声,哥哥才刚把心放下。

在哥哥和弟弟的记忆中,当地人给掌柜的张白发人们给编了一个顺口溜:“人吃饺子马吃料,没有姑娘不睡觉。怀抱算盘算了个到,敲骨吸髓还要你笑。”“事情没有算完,让我给村公所去送信,他们早就下好套。我一去,就被抓了壮丁,连夜送走。”

“啊呀,大和妈还不清楚,还把狗日的当好人。”

“其实大大早就看出来了,老实人,哑巴吃黄连自己心里明白,苦哇!”

哥哥骂一句:“黑狗财主好黑心,吃上人饭屙白粪。”

弟弟还一语:“财主本是刮地穷,毛草蒿蒿断了根。”

“有件事让我问你,人们都说你被打死了,如何到了这里呢?”

“唉,一言难尽啊。!”

那一年玉海被抓兵后,先在平章乡集训了四十天,部队开拔,到了包头附近驻扎。一天,和连长几个人到这个小店吃炖羊肉。侍候连长几个当官的吃饱喝足,剩下一些肉汤让士兵们喝。突然,吹紧急集合号,人一紧张,谁知道一块小骨头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气也出不来,憋成个紫茄子。

跟着连长跑了几步,一个跟头倒了下去,连长让一个士兵往起扶,又倒了下去,人也成了硬棍。

这个士兵报告说我死了,丢下了我都去了,再也没有回来找我。

“那后来呢?”弟弟云海问道。

“唉,多亏了老板娘秀秀,她看见我是吃东西被咽住憋住了气,倒背着我急跑了二里多路,一直到我把骨头吐出来,换上了气,秀秀被累的吐了血。

说到这里,兄弟俩再也没有睡意,拥着铺盖坐起来。

云海又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哥哥,弟兄俩又抱头大哭。

秀秀一个人睡不着,出来前后左右巡视了一番,正好路过这兄弟俩的窗口,看见他们俩个坐着,就走了进来。

秀秀欲言又止,默默地在地下转来转去。问道:“玉海,你也要和云海会河套?”玉海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脸的愧疚看着秀秀。

还是秀秀是见过大世面,经过风雨。大大方方地对云海说:

“兄弟,我的那个男人也是被抓了兵,没有你们兄弟俩命好,在打四平的第二天就阵亡了,同村村的弟兄和邻居把他火化了,骨灰也捎回来了,我是彻底的绝了念想。回娘家,家里没有了亲人,再说,也没有留下个聘出去的女儿回娘家的理。正好,你哥哥送上了门,我们过在了一起,说好了不打仗的时候,回河套认公婆。想不到,先认了小叔子。”这正是:

只估划桃花开了结果果,谁知道老天爷爷冷雨挄。【kuo】

牵牛牛开花半晌午落,露水夫妻泪水水多。

第十二章落网的鱼

在厨房里,秀秀精心给没有过门的丈夫和小叔子准备干粮。她是一个聪明的人,不能让兄弟一个人回河套,玉海也留不住。即使留住了人,留不住心。她看见四面没有人,一把抱住了玉海,抽抽哒哒哭了起来:“我害怕你不回来,如果那样,我宁肯去死。所以,我一定要等你。。。。。”。

刘玉海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河套到包头,不到千里,可是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保了今天,保不了明天。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是软弱的。

秀秀心泪如雨,心如灌铅一样沉重。可是,她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对刘玉海说道:

“唉,听天由命吧。”

玉海紧紧地抱住秀秀,用尽平生力气,秀秀觉得浑身就要碎了,晕乎乎,轻飘飘。他们在地下滚成一团,拼命抱着,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飞的无影无踪,变成了灰尘……。。

第三天,干粮盘缠全部准备好了。

秀秀把兄弟俩送到了大路边,六目相对无语。

秀秀有些话急欲出口,又怕弟弟听见了。

秀秀咬着红润的双唇,泪扑簌簌地落下了。她又咬住自己的右手的食指,不让悲声出来。

刘玉海心里七上八下,麻烦的就像猫挖一样。仰着头,朝太阳望去,长长地一声“啊------”玉海迈开了双脚朝前赶去,云海紧紧地追。

身后,是放声大哭的秀秀.

刘云海看看天,已经过午,肚子又开始叫唤。究竟走了多少路,也说不清楚。路上的行人稀少,说是国民党军队打了败仗,国民党统治区又开始抓兵,沿路设立了许多关卡,特别是对逃兵,查的更厉害。

通过询问老乡,这里离国民党统治区不到三十里,出了山口子就到了河套的地界。为了保险起见,兄弟俩吃了一气干粮,到老乡家喝了几瓢酸米汤,谢过老乡

便起身告辞,又赶了大约二十里路,天没有黑便找了一个干燥的地方休息了,准备夜里偷偷摸进国民党统治区,到了河套地界,离家就不远了。

月亮缓缓地升起来了,流光泻影。

月亮又像一盏白炽路灯,却投射着如冰水一样的冷光,为他们弟兄俩,照明了道路。

月光如银,照耀着刚刚入睡的世界。

田野里,一片静惬,只闻草虫声声唧啾。远处水坑里,传来一声蛙鸣。接着,引起群蛙齐叫。在静静的月夜里,群蛙敞亮着歌喉,声浪特别清晰,无拘无束地合唱着它们独特的曲调。青蛙们也在求情择偶。

在洁净的月光中,玉海一会儿想老娘,一会儿想秀秀。有许多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和秀秀自由自在的聊聊,又分手了。看样子秀秀临走有许多话儿要说,她究竟要说什么呢?百思不得其解。他想的脑瓜子疼。

倒是云海牵挂少,倒头一睡,便打起了呼噜。

约莫半夜时分,玉海推醒了弟弟,悄声说:“快走吧。”

弟兄俩偷偷地地踏上回家的路程,消失在落黑的夜幕中。

果然如乡亲们说的,路口上远远便看见闪烁的灯光。有俩个站岗的沉默不语,一个低垂着头,“咝咝啦啦”专注地抽吸他的旱烟末子。

一个眼睛贼亮,翘首远望。看样子,这关口真不好过。翻山也绕不过。弟兄俩盼望他们去吃晚饭或者打瞌睡,好过关口。

就像小时候偷瓜那样,弟兄俩偷偷地爬在一块石头后面隐蔽起来。

天上的月亮被游云遮住,天一下子黑了下来,对面看不见人。瞅好了机会,轻轻地靠近了哨卡,一猫腰通过了哨卡。

弟兄俩那个高兴啊,脚下生风刚跑了几步,一抬头:“妈呀!”一声。

只见一队被绑着的人,小的十五六,老得有六十多,正被押着迎面走来。

“快,这还有俩个,别让跑了!”不由分说,围上来了七八个士兵,把他们一起绑了,朝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家走去。这真是:

井里头的蛤蟆往井外头爬,逃过了渔网没有逃过叉。

针关里逃命黄风风刮,人要你活命天偏要杀。

第十三章独眼龙王

百灵灵圈在笼里头,有翅有腿不自由。

凤凰落在大雁群,抖不开翅膀展不开翎。

当云海弟兄俩被捆绑到,一间大屋子里,有一个营长模样的人把他们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把年轻一点,身体好点全部拉出来,站在一边。

刘云海一扭头,看到院子里也有不少年轻的士兵,快站满了院子。屋里走出一个五十多的中年人,看了看他们,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这个男人朝营长点了点头,互相使了个眼色。

营长说话了:“弟兄们,王掌柜的有一段渠需要你们去挖,省得你们去打仗,要好好干,回来有奖励。”

这个王掌柜,是河神王同春柜上的管家。

说完,挥手让他们跟着这个中年人走,去挖大渠。

王同春何许人也?

说起王同春首先说一说走西口。“走西口”,约从明代中期开始,其高潮出现于明末清初,直到清朝末年,前后经历了大约三百年的历史。

“走西口”不仅改变了成千上万“口里人”的命运,而且对于改善塞外人口结构,促进塞内外文化经济的交流和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王同春,字浚川,乳名进财,清咸丰年1851年3月10日生,河北邢台石门村人。幼年家贫,五岁患天花,一目失明,外号瞎进财。七岁读私塾六个月。九岁随他族祖父王成远到塞外河套磴口及西山咀等处,习做鞍鞯鞭辔技术营生,与蒙古人相交易。他不喜欢学习鞍辔技术,反愿从事挖渠浇地一类劳动。1863年,他体力渐强,开始受雇为附近居民挖渠,两三年之后,又到临河,为别人挖渠,悉心水利,很有长进。十八岁时,在万德源商号正式当渠工,并担任了渠头。此后,在改挖老郭渠时,王同春的意见往往胜人一筹,起了主导作用。

1881年王同春因学会蒙语便直接与蒙古人打交道,租得三合庙喇嘛地一段,自行垦耕。

光绪十六年,王同春把原刚目河附近的土地和渠道收买过来,于光绪十八年进一步开挖丰济渠,历经8年完成。他在光绪十七年开挖沙河渠,雇用口内逃来的灾民施工,历时4年完成。义和渠、沙河渠和丰济渠是王同春自己修建的3条干渠。同时,他还和别人投资合作开挖的干渠有2条,刚济渠和新皂火渠。

另外,王同春参与制定修建方案并指导开挖的干渠5条:

永济渠;通济渠;长济渠;塔布渠;杨家河渠。

到光绪三十年,公元1904年,王同春已经拥有干渠5条,支渠270多条,为开渠投资的工银约在1350万两之多,可灌水田7000多顷,熟田余顷。这些渠道,经过历年的修挖和调整,到民国年间,已经成为河套地区的10大干渠。凡是经王同春所开的灌溉渠,进水无不畅通,灌溉自如;凡是他人所开之渠进水不畅者,经他亲临指导或整修,都会畅流无阻。后套地区的黄河水利的强势开发,大大促进了当地农业的蓬勃发展。

1891年到1902年,晋、察、冀、陕等地遭遇大旱,王同春先后4次共调出粮食余石到各省救灾。王同春修建大干渠和支渠的长度加起来就超过了4000公里,所动用土方无法计算。

在当时文化非常闭塞的塞外河套,在没有任何科学仪器设备的情况下,王同春这个只读了几个月私塾的汉子,利用自己的智慧和总结出来的土办法完成如此浩大而艰巨的水利工程,简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于是,人们给王同春起了个绰号,叫“独眼龙王”。

龙王的后代,命运坎坷,三个儿子都被人民政府镇压,不得好死。

这正是:

山曲曲儿好唱口难张,桃花花风吹落地脏。

第十四章河神

王同春为了测量河道,白天竖起一根竿来,挂上一个白水斗子,到处插着,他用目测,哪高哪低,水向怎么流。

晚上他点上七八盏灯笼,人手下的人向四面八方走去,他站在一点往四面八方观测,然后骑上戴着铁链的毛驴,到了一点,钉上木桩作为记号,铁链留下的印迹作为河道。更有人传说:王同春晚上有二十四个小鬼给打灯笼,八个小鬼抬着轿,放出九九八十一条水蛇给踩道,所以对河套地区的水流了如指掌。

平日里一到下雨的时候,越下雨越往外跑,骑上马到处跑,不是瞎跑,他是看水的流向,也叫做“瞅渠,”用他的一支眼睛在瞅,找坡度找水平,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个事情。

经过多年反复观察,王同春得出一个结论:河套平原的特点是,西南高,东北低。

选定渠口位置之前,王同春必亲自沿黄河北岸反复观察,每天天不亮就骑马往黄河岸边走,边走边看,哪里高哪里低,哪里适合渠道转弯,哪里能够做闸,这些都在他脑海中不断地徘徊着。独特的办法是,他勘测渠路时,不像别人爬在地上,两眼向前平视测量,而是将身体仰卧在平地上,头朝顺水方向,脚向引水方向挺直身体,头部向后观察来确定渠路。

在施工时,他晚间在准备开渠的线路上插上一排香火,从远处察看香火的高低,来决定所挖渠道的坡度。在由低处向高处引水时间,加大渠道弯道,利用水流三弯自急的原理,使水产生拥推力量向高处流去。

他所开的八道大渠都是从黄河西南“迎水”,然后向东北流去,弯弯曲曲,一直流向阴山脚下,进入乌加河,继而流入乌梁素海,然后南出西山嘴复入黄河,有进有出,灌排通畅。

王同春还沿乌拉山南麓动工修建了一条长达400余里的退水渠,能够将灌溉剩余之水直接退入乌梁素海复归黄河,堪称百利而无一害。但是,作为一个靠兴修水利发家的封建地主, 王同春也不可避免地具有历史局限性。

当他的势力逐渐发展壮大时,就招兵买马,经常养有家丁数百乃至上千人,盘剥农工的事情时有发生。

为了修建水利工程,王同春一生中命运坎坷,先后数次诉讼,坐牢5次,5次坐牢都是因为开渠惹的祸,牢狱生活竟然长达11年之久。

王同春这个传奇“河神”的悲剧还在于,他无法摆脱生活的年代,尽管势力强大,仍旧受到清政府的盘剥与欺压。

1903年,清政府搞“移民实边”,强令王同春将所属之农田、灌渠交给清朝政府。迫于无奈,他将数十年所开凿的渠道和所置的田产一并交官。

1913年,地理学家张相文前往西北地区考察,途中,他看到河套地区竟然有如此完善的水利系统,非常兴奋,坚持要见见王同春。

张相文听他介绍了50多年来在河套地区治水的种种经历,认为这是中国难得的水利人才。

于是,在张相文回到北京后,立刻把王同春在河套治水所取得的成就,告诉了当时的中国政府农商部总长张謇,建议让总长张謇速请王同春进京,共同商讨开发西北和治理淮河的计划。

王同春去北京和张謇总长见面以后,谈自己治水的好多观点,深受张謇总长的欣赏,就把他聘为农商部的水利顾问。当时正是对淮河治理的一个投入时期,当时北洋政府想治理淮河,王同春就参加治淮委员会,

因为治理淮河的经费是从比利时借来的,来自比利时和美国的水利工程师主张疏浚淮河的关键是要引淮河水进入长江,所以,王同春引淮河水直接入海的方案未被采纳。

王同春在返回巴彦淖尔的途中受到冯玉祥将军邀请,听他讲述有关开发西部的宏大计划。

1925年,冯玉祥的部队开进河套地区,修整道路,疏浚水道,开垦荒地。此时已经74岁的王同春协助冯玉祥将军的部队指导督察水利工程的修建。

1925年6月,王同春因病从黄河水利工地回家休养。

这个月的28日,一代治水的英雄告别人间。

在距巴彦淖尔五原城南5公里的地方,正在重修一座寺庙。这座寺庙就是当年河套地区的人们为了纪念兴修水利而建造的,寺庙的名字稍微显得有点儿拗口:叫四大股庙。

据当地人回忆说,这座名字稍显古怪的庙宇是4个修筑黄河灌渠的人共同出资建造的。

王同春的事迹,被载入《剑桥中华民国史》《清史稿》。

著名作家冰心访问绥远,曾写有《二老财》一文,在文中,冰心称王同春为:“河套民族英雄”。

新中国成立的8年后,1957年,巴彦淖尔磴口三盛公黄河水利枢纽工程动工修建,吸收了王同春与河套人治水的丰富经验。这是迄今为止在河套地区修建的最大水利工程,也是亚洲最大的一首制闸坝工程。

遥远的沧桑岁月,诉说着积淀出厚重精彩的河套文化。那就是,河套人的精神,光照千秋、昭示万代。

这只是前事,如今。

河套麦苗早已出土,黄河水位下降,河口一段,由于淤澄,黄河水流不进来,需要清挖。连年抓壮丁,青壮年劳力没有了。只好花钱求助部队,正好,云海弟兄俩也包括其中,躲过了上战场当炮灰。

这群小伙子们没日没夜大干了五天,挖通了渠,被押着回了营。

这时候,营长接到上级通知,暂时不扩充部队,没有把云海弟兄俩编入队伍,交给了地方保安队。

谁知保安队不缺编,又打发到米仓县警察局,当了民警。

玉海留在了局里打杂差,云海小,让去河湾里给警察局放马。抽空,弟兄俩回来看望了老大老妈还有妹妹红柳花。

谁知道,老大没有在家,去挖杨家河去了。正是:

千思万想老大大,满眼都是泪花花。

挖河工地眊一回,树上的喜鹊叫喳喳。

第十五章杨家河

刘云海和刘玉海穿着警服,来到挖杨家河的工地上。

正在施工的工头,一看是来了俩个警察,连忙过来招呼,点头哈腰地递烟送茶。弟兄俩从来没有受到如此高的礼遇,有点招架不住。当说明了来意,早有人给刘青山送了信,簇拥着来到了兄弟俩前面。

“大!”

兄弟俩几乎同时跪下。刘青山看到二个儿子活蹦乱跳,穿着警察的制服,老泪横流。

在场的人都说,看看人家的儿子,多孝顺。

刘青山收拾了行李,工头叫来了一辆老牛车,让刘青山坐好,破例多给了半年的工钱,刘青山百般推辞,还是扭不过,减半收了。

民国初年,国民党政府无能腐败,军阀涂炭人民,河曲县的可火山村杨老令公的十三代孙杨满山的父亲远出口外数年不归,满山用牛车拉着病重的母亲来到黄河畔打听父亲下落。他的遭遇引起蒲棒儿母女和红柳的同情,大年时节,杨母在弥留之际,嘱托满山要到口外寻找父亲。在蒲棒儿的撮合下,满山和早年丧父的刘马驹、父母双亡的没人疼结为弟兄,相约一起走西口。

杨家弟兄,早就要实现自己开渠修坝的梦想,屡遭天灾人祸,九死而不屈,用十多年时间终于修成浩浩荡荡的杨家河,杨家河渠水至今流淌,浇灌着八百里河套千万顷肥沃的土地。

杨满山领着儿子杨满仓和杨米仓兄弟,光绪末年来后套谋生。

一开始在河套东部蔡家地落户,给一赵姓地主揽长工,兼做豆腐买卖。以后杨氏兄弟长大成人,搬迁到河套西部磴口四坝地方居住。

接着老大杨满仓投到五原王同春沙河渠牛犋上劳动,旋即当了渠工头。老二杨米仓投到磴口协成薛姓地商家卖苦力,不久亦当了长工头。

杨满仓有3个儿子叫茂林、文林和云林,杨米仓有六个儿子,其中比较精干的叫春林,这几个人成为杨家开渠的第二代。

杨春林有两个儿子叫杨义和杨孝,是为杨家的第三代。正是这三代人,演绎了近代民间开挖杨家河不平凡的历史。

1906年王同春身陷牢狱,渠工头杨满仓受王家委托承包沙河渠当了经理。承包后,沙河渠的水利管理工作颇有起色。就在这期间,杨满仓暗中积累了一定的财富。

五年之后,杨氏继包沙河渠,为创修杨家河做进一步的物资准备。此时杨满仓的大儿子杨茂林也以地商身份到临河承包永济渠事务三年。杨茂林富有才干,做事精细,熟悉水利,注重经济效益,《临河县志》评论他“沐雨栉风,统筹全局,开渠口,浚渠道,通渠梢,灌田日增,被誉为永济渠中兴的水利专家”。

杨茂林偕其弟杨春林等三人,周游河套考察地情、水利,至乌拉河畔以东的地方着重审度河流水势,打算和其父、叔共同开挖杨家河。他们之所以要在这里开一新渠,是因为其他地方已开挖了渠道,只有这里是一片空白,而且他们的家住在这一带,在家乡搞建设地利人和。

在协成以北当长工头儿的杨米仓,也在等待时机,跃跃欲试。当时协成至四坝以东的地方都是处女地,遍地野草,一人多高,畜禽粪便盖地一层,土质极为肥沃。

杨米仓说对掌柜的薛成士说:这里地多好啊,只要能淌水就能耕种,但挖一条渠可不容易啊!杨米仓的掌柜薛成士,听到这里,正中下怀,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好,你挂我的名挖渠,我大力支持”。想不到,此次草地对话,为开挖家杨河进行了一次舆论准备。

杨氏兄弟决定开挖杨家河之后,眼前困难一大堆。首先是开渠技术,方案如何制定,大量工程土方如何完成,灌域内的土地关系如何协调,经费如何筹集等等。

好在杨满仓、杨茂林父子早有思想准备,加之他们的丰富治水经验,坚定地迈入他们独家挖渠的艰难历程。

杨家河渠线的确定,杨氏兄弟早于民国四五年前就开始暗中考察和搜集资料,但技术上终觉不足,便请河神王同春前来帮助勘定渠线,并用土办法测量地形。

开挖土方量约在200万立方米上下,为减少开挖量,决定尽量利用旧天然河道,对生工段落开挖拟采用复式浅槽断面,留下旱台,以便将来水力冲刷扩大。

由杨米仓出面,通过薛成士与有关方面协商解决磴口灌域;中东部大部属于杭锦旗户口地和天主教堂的势力范围,由杨春林设法沟通。

故协议规定:渠开成后的教堂租地,准退不准夺,淌水后分30%的过水地给教堂做堂口地。后又和杭锦旗官府约定了租地条款:每浇百亩丈青地算账,收银洋24元。

开渠经费,由负责后勤事务的杨茂林积极运筹。当时杨家早已准备下工程粮糜子一万石,开渠经费不足部分忍痛向各教堂借高利贷,向王同春也借了钱。共得开渠经费银五万两。开渠劳力雇用外地逃来灾民两三千人。

秋天,终于正式开工了,总指挥是杨满仓兄弟俩,杨茂林现场指挥。杨春林负责对外联络,杨氏兄弟分段施工,全家上阵。

施工头一两年一切尚称顺利,但第三年经费困难即已显现,不得不再次向当地地主借钱,借物资,以维持工人工资开支。复与各教堂再次商洽高利贷款。最终杨家做出让步,同意杨家河以东的地大部归教堂。

第四年,想不到地方上竟发生大面积鼠疫,不断死人,人心惶惶,不少耕地荒芜,水费收入无几。此时杨家“工资与债息两亏”,竟至变卖家产、典当家私、“几至破产”,工程也处于半停工状态。工人为逼要工资,常常罢工,成群结队跑到杨家夺饭盆,抢饭碗。

杨茂林力挽狂澜,向蒙古王爷借了一千多匹马,发放给民工。有了“河南侉侉,来时背个衩衩,回时骑个马马,”的佳话。

佳话没有多久,驻扎的黄河边上的部队发现大批马被运过黄河,到了河南,河北等地,怕影响骑兵的马源。再说,那时的马是军用品,严格限制外流。一发现,马匹没收,人关押。部队当官的没收的马匹多了,装备足了后,多余的又卖给了杨茂林。杨茂林又把马匹作为工钱发放给挖河的河南民工。

有的河南民工,马被没收,回不了家,又灰溜溜地来到杨家河工地挖河。当有的人看到自己过去作为工钱的马,又被杨茂林做为工钱给了他,怀疑杨茂林勾结部队当官的,串通好坑害渠工。民工的怒潮被掀起,除了抢饭盆,夺饭碗外,开始抢夺农具,牛羊。甚至把杨家的几个年轻媳妇,拉到了红柳林里“和了泥。”【轮奸】部队和政府出面也无济于事,暂时压一压风头。

不几天,即从杨家传出一股风言,说杨春林因给工人开不了工资,被逼上吊自杀死了。搭起了灵棚,扯起灵幡,下葬了杨春林。

逼迫死了人,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人们才纷纷离开。

据杨云林以后回忆说:其实杨春林并没有死,是要咋唬工人而采取的缓兵之计,不得已而为之采取的“诈死”,半夜逃走,在老家山西河曲隐姓埋名,解放后因为恶霸地主而镇压。

采取了提前折半收水费,许偌土地顶工钱等办法。工地上改善工人生活,施工局面暂时稳定下来,这样施工时间延长一倍多、先后用了十年,至民国十六年才算基本完工。这正是:

满天云彩风摆转,河水长流土地肥油油蛋。

大红果子甜带酸,河套人代代把身翻。

第十六章血泪风雨

杨家河历经十年挖成,是杨氏家族历经艰险,遭遇悲壮的十年。

民国十一年,因施工不利,杨米仓抱病而亡。

次年,总指挥杨满仓因工程压力过大,用脑过度,也暴病而卒,终年56岁。

至民国十五年工程即将竣工之际,实际负责工程总指挥的杨茂林,也“因积劳成疾,忧愁而死”,年仅44岁。

至民国二十一年,杨春林因“劳顿过度,外债紧逼,遂致一病不起”,英年早逝。

随后杨家河的事务就继由老三杨文林接管。当然杨家河工程转入经营管理之后,水费收入逐年增加,情况得到了好转。

回顾杨家为开挖杨家河,在十年之内竟有四位主要成员为之献身,实在可歌可泣,这在民间开发河套灌区史上,也是独一无二极为悲壮的一幕。

杨氏家族父子相传,前仆后继,不惜付出惨重代价开挖杨家河工程,自然是为了发家致富。可是,杨家河是一公益性的水利工程,它对地方、对社会、对后世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经济效益好。因为它的灌溉面积逐年增加。总有效灌溉面积到5000顷上下。该渠的渠系配套逐步改善之后,发展潜力很大,成为河套西部旱涝保收的一块粮食基地。

优越的地里位置,引黄条件均比其他干渠好,杨家河挖成之后,无形中在西部干渠组合上起着枢纽和骨干作用,很快兴建了“引杨济黄”工程,弥补了黄济渠水量的不足,同时又促进了西边乌拉河的开挖。

生态效益远比它的经济效益大得多。开挖杨家河,引进黄河水,绿化了两边土地,就等于有效地在西边沙漠边缘建起一道绿色屏障,保护了河套灌区,其历史功绩应是长远的,巨大的。这一水之功,后人不能忘记。

1926年秋,冯玉祥下令将杨家河灌域西边的部分土地仍划为杭锦旗所有,其余渠两岸土地一律收归官有放垦,由农户购买耕种,并规定只准杨家购置600顷。

杨家河仍归杨家私有自管,对整个渠系的经营管理没甚影响。此后杨家为多占有土地,乃实行分家,致使九个杨家第三代变成了一小群封建地主,地商的身份完全消失,对渠道的管理逐渐废驰。

1939年,改变杨家河的杨家私有权,免去杨泽林,杨米仓的二儿子杨家河的经理职务。

1940年下半年开始,傅作义即迅速制定修复水利计划,尽快恢复农业生产。其中调派军力,对杨家河进行了重点整修,如干渠清淤,修建10多座草闸,竣挖退水渠和在口部修建黄、杨接口工程等。杨家河上建起上面能对过马车,下面能行船的木头桥五座。

1942年,绥远省政府实行新县制,下令将杨家河灌域成立一个新县,杨家河归县水利局管理。同年,经傅作义批准,决定将新成立的县以杨家第一代开渠人杨米仓的名字命名,改称“米仓县”,同时委任杨义为县参议员,解放后土改时,属于恶霸地主被镇压。

杨家的后代死的死,杀的杀,只留下了垫窝窝老九杨旺林。杨老九随了旗,改名叫九杭盖。他在山西医科大学本科毕业,又在傅作义部队调统室任秘书长,后来潜伏在农村落户,虽然家大业大,自己不亲自管,托狗腿子管理。杨老九,花花公子哥一个,每天骑着河套地区平民百姓中的第一辆自行车,看戏打牌下馆子。每到一处,后面跟着上百人看这个铁毛驴跑的有多快,不累也不吃草。有人为了看个仔细,跟随在后面跑二三十里。

穷人春天没有籽种,杨老九吩咐狗腿子给无偿借给,秋天丰收了还,欠产了免;有个头疼脑热,杨老九给扎几针好了;土改工作组一进村,就把房地契,土地农具牲口全部交出来,让穷人分。在土改工作中不知道打死斗死多少恶霸地主,而杨老九被评为开明地主,没有批斗过,逍遥自在过了多半生,文化大革命后期,骑自行车从从城里回村时被汽车压死,连丧葬费都没有。这正是:

三十年河东又河西,功过自有后人批。

二阴阴河头千层层地,说不完的故事讲不清的理。

第十七章巧遇爱爱

河套在枪没有鸣响,炮没有轰隆,和平解放了。

傅作义和平起义的第二天,消息传到了米仓县,大街上风平浪静,商家照常营业,铁匠们的烘炉风箱火苗呼呼作响。

农民们照常种地,学生娃娃上课不误。

原来,共产党地下工作者,早已是钻入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各个部门都有,连警察局和政府都有。

一个晚上功夫,政府部门,警察局,学校,工商业,邮电局等要害部门全部姓了共。新政府宣布:没有血债,出生贫下中农的一般工作人员,要求留下,共同建设新中国。如果想回家种地,发给路费,生活费让回家。对人民有血债的,当官的,出生地主富农的全部办学习班,该判刑的判刑,该杀头杀头,没有问题的教育后放回原地接受改造。

刘云海和刘玉海属于没有问题的,一听说让回家种地,和绝大多数警员一样回家去种地了。从穿上警服到脱下警服,没零没整一年零八个月。在这期间,玉海是打杂的,云海是放马的。就因为这一身警服,弟兄俩俯首低头了多半辈子,儿孙们受牵连几十年。

弟兄俩的选择是对的,留下工作的,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大多数被戴上了历史反革命等帽子,开除公职,下放到农村改造,结果比自己凄惨。

土改工作队进了村,首先是访贫问苦,组建乡村农民协会。在本村培养出干部的配合下,首先了解全村的基本情况,深入到群众中去,访问贫下中农的生产和生活情况,宣传党的土改政策,进行阶级教育,从中发现积极分子,提高他们的阶级觉悟,为组建农民协会做好思想上和组织上的准备。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发动和组织酝酿,通过民主选举成立了乡农民协会,它是改革土地制度的合法执行机关。

然后进行谁养活谁的教育,贫下中农为什么这样穷,挖穷根,进行诉苦教育。一般先由村开始,然后发展成全乡诉苦大会。

通过培养“苦主”,典型引路,由他(她)带头回忆过去受地主的剥削压迫,过着牛马都不如的生活,有的甚至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从而激发阶级仇恨,要求废除地主阶级封建剥削的土地制度,实行土地改革,没收地主的土地、耕畜、农具、多余的粮食及其在农村中多余的房屋。从而使他们消除顾虑,敢于站起来同地主面对面斗争。

很快,根据党的政策每个乡村均以农户为单位,按口、土地、劳动力、生活来源和生活状况综合评定,便能基本上计算出这一户有无剥削还是被剥削,及剥削和受剥削的分量。再召开乡村农民大会、农民代表会,在乡人民政府领导下采取自报公议、民主评定的办法划定成分。土改工作很快掀起了高潮。那时候,贫下中农翻身做了主人,一个个扬眉吐气。

特别是恶霸地主,手里逼迫死人,强男霸女的,只要民愤大,老百姓呼声大,要求枪毙的,工作队长就能在斗争大会上宣布死刑,执行枪决。刘青山家近三年有了牛,还有二十多亩地,没有雇工,没有剥削人民,自产自足,订了个中农成分。

村子里定好了成分,贫下中农分到了土地,牛羊,农具和地主的浮财,革命积极性非常高。

可惜,恶霸地主张白发潜逃,躲过了被枪毙一劫。斗争完地主富农和反革命,开始审查有历史问题的人。

玉海和云海虽然不是地主富农,可是因为当过国民党警察,是审查对象。尤其是玉海,当警察时年满十八岁,是成年人了,审查更严格。

工作队长坐在正面,旁边是一个女工作队员做记录。

“你们开小差时,在路上抢老百姓没有?还有没有其它违法行为?”“谁能证明?”

这个女工作队员一个连珠炮,让兄弟俩应接不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没有。”

云海一时无言回答,他一抬头,眼睛一亮。眼前的工作队队长,多么像把他们俘虏的那个连长呀,他越看越像,脱口而出:

“有”

“他!”

云海手指工作队长。

“我?”

工作队长抬起来了头,仔细打量着云海,用了浑身的劲还是想不起来。

“那个河套老乡,被你们俘虏,你给个我二件衣服。”

“啊呀,是你呀,兄弟。”

工作队长这才想起来了,仔仔细细一端详,正是那个河套老乡。

“对,是这么回事,我作证。”

当云海交代到在当逃兵的时候,遇到了叫薛长河又叫三哥哥时,那个做记录的女工作队员变脸失色,问道:“他还活着?”

玉海:“活着。”

“没有告诉你什么?”

“没有。”

“我就是那个爱爱,反抗父母包办婚姻,半夜逃婚的。”

“你?!”玉海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瞪大了眼睛。这正是:

一锤头砸开铁牢笼,铺开身身自由自在活一回人。

高底子磨平底鞋,【hai,读音】脱离笼笼的鸟儿不回来。

第十八章误入虎穴

审查完玉海弟兄俩,已经晚上十二点多。爱爱习惯性的把手表上了弦,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像一场噩梦浮现在眼前:

那天夜里,趁天保打盹的机会,她临阵逃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她深深地爱着三哥哥,可是也不十分讨厌天保,毕竟是双方父母同意的。天保的父母又有恩于父母,是结拜弟兄。

当爱爱走出的时候,多么希望有人拦住,或者天保出来拉自己一把,生米做成了熟饭。

这样,一辈子平平淡淡,生儿育女也就罢了。爱爱徘徊了好久好久,没有一个人出来。她听说三哥哥他们在邻村村演出,心一恨,拔腿就往邻村跑去。正好三哥哥刚演出结束,正在开自己的茅草房。爱爱一进门,就上炕,扑到了三哥哥怀里。三哥哥吓懵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三哥哥,你要了我吧。”

爱爱的脸贴在了三哥哥的脸上,嘴对着嘴,拼命地亲着。

抱着三哥哥的身子摇晃着,三哥哥还是发着楞。

“三哥哥,告诉你,谁也没有碰过我的身子,连天保也没有碰一指头,我的身子是干净的,是你的。”

爱爱简直就是在祈求爱,三哥哥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像一只发情的公牛,眼睛通红,浑身发抖。

“啊!”的一声大吼,三哥哥扑向爱爱。爱爱软软地倒在地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浑身如火燃烧着,化作了一缕青烟,轻飘飘的身子如醉如痴。

三哥哥发疯似的揪扯着爱爱的衣服,他一妞头,从未关上的门朝外看,有一伙人打着灯笼朝自己的小屋急急走来。

三哥哥猛然醒悟,停止了手,站了起来。

爱爱也站起来,抽出了手,狠狠地朝三哥哥扇了一个耳光。

“呸!,你不是男人。”

爱爱一个人冲出小屋,朝屋后土山跑去。来人很快到了三哥哥的茅屋,是天保的几个哥哥和爱爱的哥哥。他们前后左右,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不见爱爱的踪影。

天保的哥哥厉声问道:“爱爱呢?”

“没有看见?”

“胡说,有人看见朝你这来了!”天保的一个楞头青哥哥举起了手中的棒子,就要打下来,被爱爱的一个哥哥挡住了。

这正是:沙地里萝卜旱地里的瓜,打死也不说拉到的话。

爱爱狠狠地扇了三哥哥一个耳光,“呸!你不是男人。”就一个人拼命朝房后的土山跑去。

爱爱心里凉了,结了冰。彻底的失望了。自己心爱的人原来是一个没有骨气的窝囊废,根本靠不上。爱爱心里愧疚,觉得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天保和他的父母……。爱爱什么都想,又什么也不想,心里乱成一锅粥。

逃出来了,就死也不回头!

爱爱跑得筋疲力尽,大口喘着气,抱着一块大石头嚎。

空旷的山里,夜里的空气潮湿,声音传得很远,这悲惨的嚎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刚刚打劫归来的土匪头子张疤子,带领一队土匪正要进山回老窝,突然,听到了这惨叫声,一个个觉得头皮都发麻。

他勒住马头,让二当家的王如意带二个土匪去看看。

王如意带着二个弟兄循着声音拍马而来,在月色下,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年轻女人在声嘶力竭地嚎叫。俩个小喽罗吓得屁滚尿流,连声呼叫:“女鬼!”“女鬼!”

拍马回头,战战兢兢地向大当家的张疤子报告,其他土匪一听,更是魂飞魄散,就要逃跑。

“慢!”

匪首张疤子一来怕涣散军心,尤其这几天,共产党地方部队腾出手来进行剿匪,已经平了几个山头,自己的队伍也是朝不保夕,不能让什么女鬼吓散了!

自己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不知道和冤魂恶鬼结了仇,何惧这个女鬼。

“跟我上去,看看这个女鬼把爷爷吃了!”说罢,拍马前去,后面一群小喽罗呼啸而去“女鬼!”“女鬼!”一群人咋咋虎虎,虚张声势朝爱爱包抄过来。

爱爱在嚎叫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一切。突然,一群骑着马的人包围了自己,才从痛苦中惊醒过来。

爱爱瞪着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众人。

土匪们围着爱爱转着圈圈。

“哈哈,是个新媳妇,穿着一身红。”

“可能是刚从洞房里逃出来的吧!”

“不跟新郎入洞房,跑出来寻爷爷的吧!”…。。

土匪们七嘴八舌,什么难听话也冒坎出来。

张疤子一个海底捞月,把爱爱拉上了马。

猛加一鞭,呼哨一声,朝山里的土匪窝窜去。这正是:

人家找女婿心花花飞,我找男人游地狱。

第十九狼窝惊魂

爱爱被匪首张疤子拉上马,浑身软成一团,昏昏沉沉迷糊过去。

到了土匪窝,张疤子下了马,爱爱还在马上软软地耷拉着。

一个干头小喽罗过来拍着手说:“妈呀,新媳妇吓死了!”

呼啦,又围过一群土匪看热闹。

“去,去,去,别他妈的找不自在,谁家没有个兄弟姊妹,都给我滚到一边去。”

一个穿戴整齐,二十多岁的土匪二当家的王如意发了话。

把她单独关到一个家,谁动了他,老子枪毙谁!”

爱爱被关到了一个潮湿腐臭的小屋子里。

在小黑屋里,爱爱被关了二天。有几个被抓来的老财主,已经熬鹰四五天。血红的眼睛,走路东倒西歪,被几个小喽罗押到聚义厅前面的空地上,坐着坐着就打起了盹。

匪首张疤子坐在正当中,俩边分别是二当家的和三当家的。其他土匪按照大小座次分别坐好。

只听张疤子一声呼叫:“带新媳妇给山寨摘菜,让这几个老财主尝尝鲜,开开眼。

“带新媳妇摘菜!”

土匪一阵骚动,呼喊声惊天动地。

爱爱被带了出来,她头发蓬乱,眼睛浮肿,脸色蜡黄,已经二天水米未进。走路踉踉跄跄,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

当爱爱站在土匪面前,有多少土匪垂涎欲滴,虽然没有打扮,可是青春的活力还是华光四射,风韵犹存,是沾上了灰尘的牡丹花,只要一阵小风就可以芳香四溢。

爱爱在路上就听小喽罗说大当家的让她摘菜,心里舒了一口气,摘菜嘛是我会的。小喽罗挤眉弄眼,说你摘不了。爱爱还有点不相信。

“新娘子,你叫什么名字?”张疤子问。

“爱爱。”

“爱爱,好名字,好名字。”

张疤子又问道:“会摘菜吗?”

“会。”

爱爱肯定地回答。

“爷爷的菜可是不好摘。”

张疤子皮笑肉不笑地说。

“不好摘也能摘。”

爱爱更加肯定地回答。

“好,你能摘爷爷的菜,不尿裤子,爷爷放你回家。”张疤子说。“当真,真的能放我回家?”爱爱反问了一句。

“爷爷的话就皇帝老子的圣旨,铁板钉钉。”

“带菜来!”

张疤子一声令下:“带菜!”“带菜!”“带菜!”

土匪们欢呼着,嚎叫着,好像有什么好戏看。

一个年纪五十上下的土匪,带来了一个血迹斑斑的布袋,散发着腐臭味,一下子扔向了爱爱。

“打开!”“打开!”“打开!”土匪们齐声呼喊。

爱爱战战兢兢地解开了袋子。

“倒下!”“倒下”“倒下!”土匪们齐声呼喊。

爱爱咬牙闭气把袋子从底子上一提,“菜”七滚八落掉在地上。

爱爱低头一看,妈呀,这些“菜”原来是戴着金耳环的人耳朵,戴着金戒指的人手指,还有几条人胳膊,手腕上带着玉镯。

爱爱在娘家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地听说过土匪让抢来的年轻妇女摘菜,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摘这种菜。那些被抓来的几个大财主,也来看爱爱摘菜,一看壮观场面,早已魂飞魄散,软软地倒在地上。一个小喽罗过来检查。

“一个尿裤了!”

土匪们一阵欢呼。

“二个尿裤子了!”

土匪们又一阵欢呼。

“三个尿裤子了!”

全部尿裤子了!”

突然,土匪无声无息,一百多双眼睛盯着爱爱看。一个小土匪甚至爬下看,爱爱尿裤子了没有。

“报告,没有尿裤子。”

土匪们一个个呆在那里,过去那些摘菜的妇女们,一看见这阵势早已屁滚尿流,有的屙了裤子,被土匪征服了,成了土匪的玩物。

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爱爱颤抖的手抓不住人耳朵,用牙咬住,用手往下拽。土匪们也被震撼了,有的哭出了声。

“住手,别摘了,下山去吧。”

张疤子挥了挥手,头低了下去。

吩咐二当家的和一个小喽罗把爱爱送出山寨。

二当家的走上前来,扶起来爱爱,一步步走出了山门。

爱爱瘫软下来,成了一滩泥。

二当家的把爱爱背在背上,一溜风下了山。又安顿在一家老乡里,给了一些钱走了。。爱爱含着泪,目送二当家的走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正是:

大红公鸡毛腿腿,脱了锁的小鬼离地狱。

第二十章心刀

爱爱从土匪窝里逃生出来,七魂跑了八魂,人完全瘫软了,好像骨头也被抽去了。发着高烧,说着胡话。即使清醒一点,也是俩眼直勾勾的,翻着白眼。

这家老乡姓高,是一对年近七十的孤老夫妻。有一个女儿,坐月子中风得了风湿病,刚过四十就死了。儿子被抓了国民兵,一去无有音踪。

如今,天下掉下来个闺女,喜不自禁。可是,爱爱整天疯疯癫癫,迷迷糊糊,让老俩口愁上眉梢。

好在王如意放下了一些钱,请来了先生。

先生号了脉,对老俩口说:“是惊吓过度,人虚脱失去了真气,需要大补,不然就会瘫痪在床,生命不保。需要一连服七副大补的药。”

王如意的钱,只够抓一副药就花完了。服下药后,爱爱不迷糊了,还是下不了炕,坐不起身。

这天夜里,王如意又来了。

爱爱面对土匪二当家,不知道该说什么。恨不起来,她知道,如果不是二当家的,那天夜里,也许就被土匪糟蹋了,是二当家的一句话救了她。又是二当家的把她安顿在高大爷家,没有暴死荒野,让狼叼狗吃了。

爱爱对王如意爱更谈不上,打小对土匪二字深恶痛绝。可是眼前这个土匪三番五次救自己,是为什么呢?

如果为了自己的身子,那天晚上就可以要了自己。可是,现在没有一点邪心歪意,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爱爱百思不得其解,把三哥哥,天保和王如意三个男人互相比对,对王如意有了好感。比三哥哥讲义气,敢作敢为。比天保高大魁梧,做事有城府。

可是,王如意是一个土匪,随时掉脑袋的土匪,再想到那天的“摘菜”,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王如意酸溜溜的。

“唉,如果不是土匪多么好啊!”爱爱不由得自言自语。

“不是什么?”王如意关切地问。

爱爱自己知道失言,连忙掩饰。说道“是我的不是,没有给高大爷介绍你。

“介绍我?”王如意脸刷地变了色,黑了下来。

“大爷,他是城里的学生,和我相好。那天我们出来玩耍,被苍狼追,我差点被吓死,昏迷了过去,被他背到这里。”

爱爱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是一个学生,她。。。。。她是我的相好。。。。”

王如意支支吾吾,算是把场面应付了过去。

正在抽烟的高大爷,一拍大腿说道:“我还怀疑你们的来历呢?怪不得大夫说爱爱是受了过度惊吓,原来是这么回事,今天晚上让你大娘给你叫一叫魂,保证好。”如意临走时,把身上的钱全部放下,吩咐高大爷把药抓来,爱爱身体全部好了后,自己套车来接。

王如意走后,再无音讯。

爱爱连着吃了七副药后,恢复了元气,可以下地了走动了。十天后可以担水劈柴,把老俩口乐的合不拢嘴。

很快,这里解放了,工作组进了村。当对爱爱进行讯问时,爱爱讲她是逃婚到这里的,把到土匪窝和王如意的事情隐瞒了。

当时破除封建婚姻,解放妇女,爱爱是一个好典型,活生生的例子。立刻被工作组重视,宣传开了。

由于当地妇女干部奇缺,加上爱爱随机应变,嘴巧泼辣,培训了三个月,就学会了不少字,照瓢画葫芦可以做记录,很快提拔为平章乡妇女会干事。

为了彻底剿灭土匪,保障人民生命财产,保卫刚刚建立的新政权,骑兵部队参战。骑兵反映速度快,野战能力强。

红马连和白马连接受了战斗任务,千里驰骋来到了内蒙古西部地区,由东向西,歼灭了一个又一个土匪窝子。土匪歼灭后,把那些匪首,血债累累的惯匪全部枪毙。因为饥寒交迫参加土匪的,严格审查没有罪行的,经过教育,释放回乡劳动教育。

这天晚上,白马连剿灭山上的张疤子时,张疤子负偶顽抗,结果被当场打死。二当家的和一些活下来的土匪做了俘虏,被押在县公安局的监狱里。

为了早点结案,当天晚上就开始审问。

爱爱会做记录,又是难得的当地干部,就被公安局借调到专案组连夜突击审案。

被俘的土匪一个个被提审,凡是当地人能够证明手上没有血债的一般土匪,全部释放。土匪头目和惯匪打入死囚牢,择日开公开审判大会后枪毙。

最后提审的正是二当家的王如意,爱爱一看,不由得鼻子发酸,泪花花直掉。

公安大队长看到爱爱流鼻涕掉眼泪,忙问:

“你怎么了?”“有点感冒,没有关系的。继续审吧。”

爱爱巧妙地掩饰过去了。

二当家的王如意也看到了是爱爱在做记录,眼前一亮。

“你在土匪里任什么职。”公安大队长问。

“写写划划,我是一个学生,放学回家被土匪强迫带到山上。”

“有人证明吗?” “有。”

“谁?”王如意眼睛深情地盯着爱爱。

爱爱如今心里打翻无味瓶,酸甜苦辣一个劲地翻滚着。

作证吧,可以救王如意一死。再说,王如意救过自己的命。正要张嘴,又一想到,自己是个共产党员,党性不容许自己背叛原则。

还有,如果组织上知道自己和王如意的关系,一千张嘴也说不清,道不明。牙一咬,心一横说道:“带下去。”

公安大队长不解,问道:“为什么不审不问?”爱爱咬着嘴唇说道:

“他是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的二当家的王如意。”

“啊!?”二当家的王如意露出了苦涩的难以捉摸的笑。回过头来对爱爱说:“你这个女人呀,心里有一把刀!”

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走向死囚牢。

爱爱心里如刀绞,虽然痛不欲生,还是不露声色。

天长日久,爱爱心里老是隐隐在疼,这把刀直到临死也没有取出来。这正是:

大雁回家不扭头,

有话难言心里把刀刀掫。【zou】

第二十一章碰鼻

正好,有人从莎拉其捎来话,秀秀已经嫁了人,不让玉海来了。玉海失魂落魄好一阵子,有个邻村的姑娘,叫翠翠,很合意全家人的意,玉海也看上了眼,很快就娶过来。

云海在当警察的时候,河湾地有一个姑娘,叫王英,偷偷地爱上了他,她的姑姑嫁到了红柳湾,来姑姑家玩,又遇到了云海,俩个人见了几次面,话也投机,悄悄地好上了。经过姑姑的说合,很快就订了婚约。在当时提倡自由恋爱,婚事简办,也没有大操大办,简简单单办了婚事。

刘青山一年娶过了俩个媳妇,人们都说双喜临门,好日子一定红红火火。

刘云海弟兄俩听说和平村办起来“农业合作社”,就专门跑到河套第一个办理农业合作社傅伟那里去问个究竟。

傅伟告诉他:“可以办理的,手续也不麻烦,到乡公所办事大厅,告知工作人员,你要办农民专业合作社,他们就会来帮助你办。”

云海通过详细的了解到,合作社是按照“民办、民管、民受益”的原则,谋求全体成员的共同利益为宗旨,实行自主经营,民主管理,盈余返还。成员地位平等,加入自愿,退出自由,利益共享,风险共担。

这是一件好事情,一家一户太难了。比如说春天挖沙窝渠,今天挖出来,明天又被风刮满,一家人全部上阵,没明没夜苦干了一个月,还是误了水期,没有及时淌到头水。麦苗枯死了一大半不说,还影响了其他农活。

还有修路,有路的人家不愿意修,没有路的人家一家修不起路。还有修路过张家的地,李家的渠,都无法协调,无法解决。地里的庄稼熟了,割到拉不回来。合作社成立后,农业生产资料购买,农产品销售、加工、运输、贮藏以及与生产经营相关的技术、信息服务都可以统筹安排,增强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好处是多。于是,联络了牲畜,农具,劳力和土地差不多的五户农民准备成立农业生产合作社。

云海凭着一股子热情,好在家里人反对的不多,一大清早就跑到乡里申请成立农业生产合作社。

云海说明了来意,乡长热情地接待了他,让通讯员带他去找具体办事人员。

接待云海的是一个胖胖的人们都叫他“叶主任”,拿出来一张表,让云海填。好在云海中当警察的时候,参加了识字班,学会了几个常用字,扭扭捏捏地把表填完,费了半天的功夫,逼屈出满身大汗。

其实这张表很简单,参加农业合作社的户名,成分,土地亩数,牲口头数,农具几类。

填完表,叶主任问道:“都是中农,再没有其他户参加。”

刘云海连忙回答:“没有。”叶主任告诉云海:“回去吧,等候通知。”

云海回家有半个月了,还是不见通知到来。心急火燎地要再去找叶主任,看什么时候批下来。因为村子里后来申请的几户,头一天申请,第二天批准。更多的是当天申请当天批准。正要出门找叶主任,没想到俩个民兵倒找上门。

“你叫刘云海?”来人问。

“是呀。”刘云海回答。

“乡里决定,让你去参加学习班。“啊!?”

全家人惊呆了。“学习班”说的好听,实际就是看守所。

“我犯了什么法?”云海在争辩。

“我们不知道,这是通知,有乡政府的大红公章,你们自己睁大眼睛看看。”可不是吗,血红的公章,晃的人眼晕。

“唉----”刘青山一声长叹。

“去吧,小胳膊扭不过大腿。”

云海自带被褥,白面30斤,糜米20斤,扁担箩筐外加一张老西锹被解押到学习班。学习班在县政府的大礼堂里,已经人满的插不下脚,只好把行李放在紧靠门边的地方。

中午饭已经吃过,学习班的人员全部要去清淤杨家河。杨家河经过一年的淤澄,积下一尺多后的冷阴沙,要靠一担一担挑出去。左边箩筐三锹土,右边箩筐三锹土,加起来就要超过一百多斤,要爬上一丈多高的坡。

这样的活,一干就是五六个小时,中间休息半个小时。

不一会儿,云海的肩膀上肿起来有一拶多高,还得咬牙担。

到了收工的时候,已经肿得发紫。一个上了岁数的老汉对云海说:“小伙子,赶快用自己的尿洗一下肩膀,不然的话会留下残疾。”

云海照老者的话做了,拿自己的尿洗了肩膀,肿消了不少,也不火辣辣地疼了。第二天照旧去清淤。晚上睡觉前,一个小时的读报学习,有的人在听的时候就睡着了,打着呼噜,被看守民兵看见了,一脚踹起来,站在大家面前,低头垂手。如果再不“老实”,拷上民勤背拷,一用劲,斗大的汗珠如雨而下。一声惨叫,人昏迷过去。

人们再也不敢打瞌睡,一个个变得异常老实。

虽然自己来时带来了白面,可是每天都是糜米干饭,就酸蔓菁条子。劳动强度大,人的饭量惊人,一个人每天能吃三斤口粮。

二十天下来,云海倒欠十斤小米,捎回来话,让家里送来口粮。玉海连夜把口粮送来,云海被释放了。

云海回到家,整个人瘦了一圈。刘青山夫妇连忙叫媳妇王英炒鸡蛋,烙油饼给儿子补充营养,解解馋。

在众人吃饭中间,刘青山才告诉云海,是他们犯了“富裕中农抬头风”的错误,才参加学习班的。这个错误,是玉海向叶主任申请农民合作社时,正好全国反击“富裕中年抬头风,”再加上玉海是一个伪警察历史不清白,撞到了抢口上。

幸亏老父亲刘青山认识错误快,把几户孤寡户,没有劳动能力的贫下中农“请”进来,还有一个从酒作坊老的干不动侯老四组合进来,才提前把玉海释放回来。

农业合作社是成立起立了,因为候老四是工人阶级,根子正,就叫做侯老四农业合作社。 听罢父亲一席话,云海也想到,自己脑子一热,惹出来多少麻烦呀!这正是:

长脖颈骆驼细毛绳绳拉,秋糜子偏遭冷雨打。

第二十二章侯老四

天一黑,农村人就关门闭户,早早睡觉。

整整二十天了,一到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云海就想家,想老大和老妈,想自己的农业合作社。最牵肠挂肚的是想媳妇王英,她是个好女人,心灵手巧,吃苦耐劳。特别是孝顺父母是第一位,没有一点脾气。端茶倒水,烧火做饭任劳任怨。把饭做好后,再高一碗,低一碗地送到大人娃娃手里。

对自己更是知冷知热。当自己一回到家,王英眼里装满了泪花花。看着云海狼吞虎咽在吃亲手做的鸡蛋烙油饼时,王英泪花花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来。云海刚一钻进被窝,就被王英紧紧地抱住了。软软地伏在云海胸脯前,嘤嘤地哭起来。

她抚摸着云海的长满老茧的手,厚牛皮一样的肩头,痛哭失声:“你受苦了!”

云海落泪了,他把王英楼在怀里。。。。。。。唉,忘了告诉你,我。。。。。”

王英吞吞吐吐。“你怎么了?”云海关切地问。

“我好像有了。”王英柔声细语。

“有什么了?”云海没头没脑地问。

“有娃娃了,傻冒。”

“啊!我也要当大了。”

云海激动的就要坐起来,被王英一把拉倒,又将温热的嘴唇送过来。

第二天,那个叫候老四的早早地来到云海家,一起下地干活。在干了一上午活后,休息的时候,对云海讲起来自己的过去------

候老四祖籍陕西白水县,祖辈是以酿酒为业。原来姓杜,为了争夺杜康新酒配方,家族内部发生分争,一气之下,再加上兵荒马乱,只身一人来到了塞外河套,改名叫侯老四,开始了新酒的酿造。因为河套地区盛产高粱,豌豆,原料不缺。河套人口众多,又受北方游牧民族影响,好客豪饮,酒的销路大。

最重要的是河套人粗犷憨厚,没有多少花花肠子。

候老四的梦开始在河套实现。

一开始,侯老四在一个小作坊里当伙计,娴熟的配酒技术让掌柜的高看一眼。不久便把酿酒的事情全部托付给了他。

候老四自己带来的酒曲,再和河套的豌豆曲取长补短,经过精心调制,酿出来新的酒。这种酒人喝了后,气血通畅,醉而不倒。细细品尝,香喷喷,甜滋滋,味美可口,侯老四和掌柜的商量,就叫做“河套白酒。”

“河套白酒”很快名扬塞外,侯老四成了名人,今天这个酒坊请,明天那个酒坊叫,每个掌柜的都获利不少。谁知道好景不长,富人心脏。

这家掌柜的心狠手辣,怕其他的酒作坊和自己争夺市场,在把候老四灌醉后,从身上搜去了全部的酒曲,把他赶了出来,正好遇到解放,酒作坊全部收为国有,候老四就到了红柳湾落户。

候老四不在酒厂,可是候老四的配方还在。

河套因黄河而闻名中国,河套白酒因此名扬全国。“河套酒好一是原料好,二是水好。”候老四慢腾腾地说。

“水好?”

云海他们听的入了迷。

“胡说,一样样的水,有什么不同?”

云海刨根问底地。

“河套的水就是不一样。”

“真的?”

“是真的。”这正是:

一堵墙遮不住四面面的风, 再硬的汉子还要有个知心心的人。

第二十三章公主泉

侯老四打开了话匣子:

“早在汉代,河套人就开始酿酒。起源是一个南方子人寻宝到河套,独自留守河套,酿出河套美酒香的传说。

那个时候,长江中游地区非旱即涝,年年天灾不断,严重时颗粒不收。居住在这一代的南方人靠吃草根树皮,野果鱼虾度日,身上靠麻丝树皮蔽体,简直无法生活,人们流离失所,纷纷逃荒,客死他乡

在逃往北方河套地区,却是:无雨土地不大旱,有雨土地不大涝,风调雨顺。真个是:年年五谷丰登,岁岁六畜兴旺。

居住在此地的河套人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为何一南一北,有此天壤之别呢?

南方人经过探察,终于知道了这其中的奥秘。原来,流经河套一带的黄河水中暗藏金马驹一匹,因而河套人凭着金马驹的护佑,独享雷公电母的偏爱,雨大怕淋着金马驹;雨小又怕燥着金马驹。

要抓住金马驹,需要打造纯金的马笼头和纯银的缰绳,南方人倾其所有,打造好了纯金的马笼头和纯银的马缰绳,选派了七七四十九名武艺高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到河套,决心把金马驹牵回南方,投入长江之中,让多灾多难的的长江流域也成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商贾云集的宝地,彻底改变自己多灾多难的命运。

到了黄河畔,武艺最高强的大头领带着金笼头和银缰绳下水,潜入水底,发现金马驹被鱼兵虾将紧紧包围着,没有打一个回合,被鲇鱼大将军咬掉一条胳膊,逃到水面上,被众人救起。

二头领又下了水,交战了没有二个回合,被乌龟丞相挖掉了一只眼,只好败阵而归。

南方人一商议,不能强取,要靠智慧,金马驹迟早要道水面上呼吸空气,一上来就上去抓。果然不出所料,在皓月当空的时候,金马驹浮出水面,候老四的祖先一个猛扑到金马驹跟前,给戴上了金笼头。

金马驹受了惊吓,打着喷鼻,一声长嘶,将候老四的祖先抛到身后,四蹄离地,身后云雾迷蒙,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飞一样地拉着一根长长的缰绳,由南向北而去,最后喘着粗气,卧到乌拉特草原的戈壁上。

南方人见金马驹卧在乌拉特草原的戈壁滩上,紧追不放,直奔戈壁。一个个屏住呼吸,蹑手轻脚,生怕惊走金马驹。金马驹一见此状,又跃身而起,喷烟吐火,霹雳声声,震的南方人头皮发麻,耳朵发聋,眼睛被火烤的看不清东西,只见金马驹拉着长长的缰绳,重新潜入黄河之中,形迹全无,使人无从寻觅。寻找金马驹没有结果,绝大多数南方人被金马驹拖得筋疲力尽,伤痕累累,回南方修养去了,其中只有候老四的祖先一人不肯离去。

候老四的祖先抓不到金马驹,誓不罢休。带伤暗伏在黄河岸边的草丛中,相信金马驹迟早还会跃出黄河。就这样,足足等了九九八十一天,眼睛流出了血,身上的伤口生了蛆。

在第八十一天的黎明时分,金马驹突然跃出水面,向两狼山南的黄河套地奔驰而去。他紧追不舍,沿着缰绳拉过的地方,觅迹寻踪,直到二日天明。看见金马驹正在一口井边饮水,井边不远的石碑上写着“公主泉”三个大字。

候老四的祖先正要靠近金马驹,只见金马驹跳入井里,他紧跟着又下了水,发现金马驹无影无踪,详详细细地一观察,发现此井水南与黄河贯通,北与阴山山泉相连,再尝一尝公主泉的井水,甘甜清冽,是酿酒的上等水,他不走了,取公主泉水酿酒。他酿的酒甘洌醇厚,清香爽净。再加上苦于南方连年灾荒,缺少酿酒原料,下了决心,祖祖辈辈在塞外这块风调雨顺的风水宝地上,一展绝技,河套酒名扬四海。

还有一个传说,是汉代王昭君出塞时,到了河套。那时的河套是荒原茫茫,飞沙走石的荒蛮之地。一行人走的人困马乏,带的水也喝完了。放眼四望,鸟雀不飞,绿草不见。王昭君所骑的是一匹宝马,是吃天河草,饮天河水长大的,因为王母娘娘骑乘时,打了一个喷嚏,王母娘娘受了惊吓,被贬下凡。只见宝马昂头长嘶,随着王昭君往前行。到了一个地方,猛然站住了,俩只前蹄轮换着一阵猛刨,响鼻声声。王昭君会意,下马弯腰,用玉手轻轻地拔下来银簪,挖开了砂石,一股清泉喷涌而出,水流之处,草绿花香,鸟鸣雀叫。

泉水旁边的一块巨石上,出现了“公主泉”三个鲜红的大字。随从们,在泉水旁砌了石头,做成了井。

人们被候老四的故事吸引住了,还要他再讲,云海说道:

“啊呀,原来是你们家的老祖祖也在河套酿酒,那咱们组也开个酒厂,你当厂长好吗?”众人齐声喊道:

“好!”这正是:

沙海海畔芦草草滩,鲜红的酸榴榴惹的哥哥好眼馋。

第二十四章啼笑皆非

众人提议侯老四农业合作开酒坊,一来自己可以好好地过过酒瘾,二来是个赚钱的好路路。

原料不缺,即使差一点,拿高粱和豌豆换酒,可以保证满足供应。

就是厂房,只有三间空房,怕不够用。

候老四哈哈一笑:“不碍事,不碍事,大有大的用处,小有小的好处。”只要不跑风露气,密封一点就好,发酵时要用。”云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就是酒曲,被掌柜的全部搜走了。

候老四微微一笑:“这个嘛,更不用担心。我看到掌柜的要使坏,留了一手,真正的新一代酒曲我藏在了干女儿家,过几天我取回来。”

“啊?”众人一惊。都说是姜还是老的辣,候老四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再也不能低看了,应该叫“侯师傅。”

候老四农业合作社,种地方面刘青山负责,各种农活安排的井井有条,一点也没有耽误农时。

酒作坊由候老四负责,云海给准备原料,流酒需要的工具,那几户没有劳动力的户,每家出一个人,在酒作坊烧火打杂。

这小锅酒,各道工序候老四亲手负责,质量自然错不了,一点也不比大作坊的酒差。人们平常小饮,红白事宴都用候老四的小锅酒,名声鹊起,每天都有盈利。

老太太哄农业合作社的娃娃,工分不少拿。

还有俩个半劳力,合作社的牛羊集中起来,交给他们放。

整个农业合作社人人有活干,个个有事情做,调动起来每一个人的积极性。二年下来,有劳力的人家钱袋子满,没有劳动力的人家裤兜兜满。

家家喜气洋洋,户户吉庆盈门。

候老四农业生产合作社是大杨树上的喜鹊窝,哇哇声一片。

乡里总结经验,陕坝日报报道了消息,前来取经学习的络绎不绝,甚至乡三级干部会现场会也在候老四农业生产合作社开。

每一天流的酒还不够干部们品尝,中午还要杀二只大绵羊招待。女人们更是忙的晕头转向,提茶倒水,烧火做饭,中午忙的连孩子的奶也顾不上吃。

更要命的是误了地里的活,几场大雨,地里的草疯长,连苗也看不见,急得刘青山嘴上起泡,脾气也大了,一跳丈二高,让妇女们下地干活。这下子乡长爱爱不高兴了,专门来做刘青山的工作。

“大叔,我们要舍小家,顾大家。一朵花红不算红,要万朵花一起红。你们组是典型,就能带动全乡工作,仔仔细细地盘算一下,哪头轻那头重?”爱爱的一席话,说得刘青山心悦诚服,要舍小家,顾大家,眼光要远一点。再也不好说什么了。这一年下来,地里欠产,酒房亏损。好在去年底子厚,勉勉强强过了个大年。候老四被河套酒厂请回去了,酒作坊自然关闭。候老四农业合作社和其他农业合作社一样,合并成立一个规模更大的农业合作社。

这正是:绿皮皮小瓜瓜脆铮铮甜,偏遇到连阴雨臭了个绵。

第二十五章最美的笑

云海他们的农业合作社和周围几个农业合作社,合并成一个大社,起名叫沙罗圈农业合作社。社长是从部队里转业下来共产党员张五仁担任,云海在候老四合作社时工作有魄力,又有丰富的农业经验,年轻力壮,被社员们一致推选为副社长。

正社长从小就离开了农村,对农活是俩眼一抹黑,生产上的事情全靠云海安排。沙罗圈农业生产合作社,男女劳力安排的合理,地里的粮食打的多,成了乡里的一面红旗,名声在外。

入了冬,河套地区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可是,天气再冷,也吓唬不住丰收了的庄户人。

二人台小剧团成立起来了,欢快的锣鼓点点敲起来了。人们欢庆解放后,连续几年取得了大丰收,粮食能够喧圆肚皮了。大人和孩子都能够在过大年的时候穿上一身新衣服了!你听脆铮铮的爬山调唱起来了:

网里的鱼儿出了网,宽又活水风摆浪。

云里头打闪千里路上明,受苦人过上了好了好光景。

挺着大肚子的王英正唱在兴头上,突然,一阵肚子疼,不由得“啊哟”“啊哟”“啊哟”连声叫起来。

一个中年妇女一看这架势,连忙说:“可能是要生娃娃了,快,快一点,扶到家里去。”一些楞头青后生还是站在那里,傻乎乎地说笑着。

中年妇女:“去去去,人家生娃娃,你们凑什么热闹,滚远点!”

“走了!”楞头青后生们一哄而散。

当云海从乡里开完会,已经是王英生下娃娃第四天了。

云海是带着笑回来的。

云海是一路小跑着回来的。

回来后没有直接回家,立即召开了社员大会,宣布乡里的会议精神。

“乡亲们呀,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乡长传达了毛主席的话,我们要进入共产主义,成立人民公社啦!”

云海高声向大家宣布毛主席的话:

“人民公社好。”“共产主义”“人民公社”这俩个新名词老乡们谁也没有听说过,不过是毛主席说的,让做的,那肯定是为老百姓谋幸福的。云海看见大伙儿还是不太明白,拿出来报纸给大家念了起来:

单干好比独木桥,走一步来摇三摇。人民公社是金桥,通向天堂路一条。

云海这么一念,人们总算是明白多了,幸福的生活来了,要到天堂去享福去了!

到了散会的时候,不少人都回家了,还有几个没有尽兴的社员围着云海再仔仔细细地讲一讲如何上天堂的事情。

大嫂翠翠乐呵呵地说:

“啊呀呀,还是吆喃【河套方言,罗嗦】上没有个完了,你媳妇前三天就坐下月子了。”

“真的?”云海一听嘣的一声跳下了炕。一边塔拉着鞋,一边急切地问:

“生了个甚?”

“胖小子!”

“啊!我当大大啦。”

声音在小村村的上空绕了好几个弯弯。

“砰!”的一声,门被云海撞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啊呀,我一听这开门声音就知道云海这个冒失鬼回来了,也不能慢一点,大人娃娃怕风!”

云海妈一边抱怨着,一边把一件衣服盖在了娃娃身上。又告诉媳妇王英,头掉过去,免得被冷风吹着。

“娃娃呢,我看看。”云海爬上了炕。

“啊呀,看看小东西会笑了。”云海大声说。

众人围观去一看,小东西果然会笑了。

云海和王英相视一笑,这一笑是会心的一笑,自然真诚和情意绵绵的笑。

云海妈妈的笑,这一笑是慈爱的一笑,包含着多少辛酸和无限的寄托的笑。孩子的笑,这一笑是世界上最美的笑,是那种天真无邪的笑,散发出诱人心魄的笑,如春风细雨,无法抗拒。他这一笑,让所有在场的人都笑,让全世界都在笑。“该叫什么名字呢?”众人纷纷议论。

“我看这小子,解放后咱们翻了身,土改有了地,合作社有了牛,现在人民公社上天堂,尽赶上喜事了,就叫四喜吧!”云海发表完高见,力排众议就叫“四喜”,名字响亮。这真是:

金盏盏花开一盏灯,胸口口烧起火一盆。

第二十六章红柳泪

今年的冬天,天气不太冷,大雪节令过去了,还是没有下一场雪。往年:“大小雪格拉里宰猪杀羊”,今年到了12月初,也不见农村宰猪杀羊,天气不冷,放不住肉。去年,立冬刚过,村子边的二个小海子就封冻,娃娃们就可以在上面滑冰,打陀螺。

也许是老天爷爷也被小村子沸腾的欢乐和喜庆感动了,不忍心把寒冷降给热气腾腾的人们,让他们在暖暖和和中,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享受天堂的幸福。

再有三天,就要给小孙子四喜过满月,高兴的合不拢嘴的刘青山,头俩天就去碾房碾好了黍子糕米,又杀了俩只羊,宰了二百来斤重的猪。玉海劈了小山一样大的一堆木材,准备办事宴用。

玉海妈和大媳妇翠翠,已经蒸好了百十斤面的大馒头。准备好了磨豆腐的黄豆,压长寿面的喜面。

只有云海帮不上忙,一个人在乡里开三级干部会。

把在月子里给四喜送奶【贺礼】的七姑姑八姨姨,还有那三邻四居,村社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不拉全部请到。

已经上了灯,最后一锅馒头正在出笼,屋里的水蒸汽弥漫的看不见人。

“吱!”的一声,门被轻轻地推开。

“谁呀?”

玉海妈柔声细气地问道。

“妈,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玉海妈耳边响起,可是站在对面的人由于天黑再加上水蒸汽弥漫什么也看不清。

“我是红柳花。”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红柳花!?”

玉海妈这下子听明白了,也看清楚了。

是红柳花!

几乎是在同时,红柳花和妈妈拥抱着一起。

“妈!”“花花!”母女抱头痛哭。

听见红柳花回来了,正在开会的刘青山提前赶回来了,父女又是一阵子激动。不一会,玉海和玉海兄弟俩又回来了,大嫂翠翠连忙做饭,做翠翠最爱吃的猪肉豆腐烩酸菜。

村子里开完会的乡亲们,都来看翠翠,叹息翠翠的遭遇,骂烂肚肠的张百发。张百发,是一个面慈心歹毒的人。人们给他编了个顺口溜:“人吃饺子马吃料,没有姑娘不睡觉。天天过大年,夜夜入洞房。”可以说,说尽了鬼话,做尽了坏事。人们背后叫他张白粪,是和狼狗一样吃人饭,屙狗屎的东西。

为了霸占红柳花,设下了圈套,让刘青山一家人去钻。

先是把逃荒来的刘青山一家,安排在自己的羊房里,让刘青山给他家放羊。再免费供给粮食,玉海妈给他家没明没夜给他家当免费的长工。

看到玉海和玉海弟兄长大了,个个是有钢骨,有血性的男子汉,怕不好对付,借国民党抓兵的机会,把玉海抓去了。不久传来了阵亡的消息,除了一颗眼中钉。有勾结女婿国民党营长王琉梓,骗云海送信,又抓了兵。

就这样,张百发看到时机到了,一下子撕掉了脸上的假面具,让狗腿子刘思明来算全家人这三年的人吃的口粮,穿的衣裳。

算盘一响,本和利加在一起,刘青山一辈子也还不起。再加上俩个儿子被抓了兵,老伴大病了一场,借了张百发十个大洋看病,俩项加在一起,成了阎王债。

刘青山被压得腰弯了,头上结起来疙瘩。老伴也唉声叹气,哀求刘思明转告张百发,以后一定还。

刘思明看到这里,说出来一席话,让玉海大给了刘思明狠狠一耳光。

“只要把红柳花嫁到张百发家做小,这笔帐不就消了吗?”

“滚!”

玉海大气的七窍生烟,玉海妈和红柳花抱头痛哭。

红柳花心里早就有了意中人的事情,大和妈都知道,也不反对,也不支持,嘴上也没有说。这正是:千谷穗开花碎纷纷,心里头猫挖乱沌沌。

第二十七章苦爱

红柳花心里早就有了心上人,他叫乔三宝,聪明伶俐,后生长的仪表堂堂,是个好后生。就是家里非常穷困,给大地主杨万里放马,他和红柳花相好有一阵子了。

张百发要娶红柳花做小的消息,像一阵风传遍了红柳湾。狗腿子刘思明虽然被刘青山打了一耳光,回去给主子无法交差,张百发没有怪罪。第二天,刘思明趁刘青山出去放羊不在,厚着脸皮把彩礼送到刘青山家,留下一句话:“八月十五来娶”,一拍屁股溜之大吉。

这天,刘青山病了,红柳花一个人替刘青山去河滩放羊。乔三宝也去河滩放马,遇到了一块,没有奈何唱起来爬山调:

“只估划你和哥哥交到头,不估划半天云里伸下一只手。

只估划你和哥哥长久交, 不估划半路地里鬼打搅。

只估划铁板书上造了个真,不估划水中的月亮闪人人的坑。

只估划你和哥哥结成了亲,不估划你闪下哥哥个一场空。

乔三宝的爬山调情真意切,唱的红柳花愁肠百转。红柳花看看四周没有外人,她的苦衷又有谁知道:

“百灵子笼子百灵子窝,难活不过想哥哥。

二岁岁马驹驹跑河滩,想哥哥想得心烦乱。

半天云云小白鹅鹅喝不上水,你叫妹妹颠颠倒倒咋想你。

一对对喜鹊展翅膀飞,真魂魂要把哥哥你追。”

红柳花掏心窝窝的话,打动了乔三宝的心。他们不会忘记那肝胆相照的过去,更不会忘记甜甜蜜蜜的今天。

小的时候,在河滩放羊,下雨了,乔三宝会用自己的小皮袄顶在头上,让红柳花一起避雨。偷来了青涩的杏子,熟透了的西瓜,乔三宝第一个让红柳花吃,他在一旁傻乎乎地笑着。有谁欺负了红柳花,三宝扑上去和他见个高低,非要把仇报了不可。

如今,三宝长成大小伙子了,红柳花长成大闺女了。他们见了面反而添了许多羞涩,见了面话少了许多,可是不见面又是牵肠挂肚:

眼看见妹妹心里头亲,五月的山丹丹花蒙生生雨雨淋。

真个是水红花开花水里头红。心里头想人不由个人。

傍晚,西边山那边忽然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太阳接云头,大雨不等你放枕头,瓢泼大雨刹那间来临。红柳花的羊群自己围成一个圈,乔三宝的马在原地嘶鸣。他们俩紧跑快躲,还是被雨淋成了落汤鸡。

乔三宝和红柳花一前一后,朝不远处的一个小瓜茅庵跑去。

草原上的雷声,是脱了缰绳的野马。响起了后,轰隆隆一个连响。“咔嚓嚓”的霹雳,震得大地活颤颤地抖动。

远处的老柳树,在霹雳声中,枝落树干倒下,立即喷烟冒火。

红柳花吓得“妈呀!”一声,倒在了地上。乔三宝一扭头,不见了红柳花,立即翻身过去,拉起来一阵猛跑。

俩个人上气不接下气,一起冲进来瓜茅庵。

“嚓---啦--啦!”一阵连环雷声,青白色电光照得小茅庵通明,小窗户抖得哗啦啦,更增加了几分恐怖。

“三宝哥,我-----我----怕。”红柳花浑身发抖,嘴唇发紫,抖颤的话语不清楚。

乔三宝一把将红柳花拉在怀里,用温热的胸膛给红柳花取暖。

红柳花羞怯怯地说:“三宝哥,你?”双手不自主地推着,朝小茅屋门边退着 “来吧,我不会吃了你。”一边说着一边把红柳花搂在怀里。红柳花听见三宝的心“突突突”地跳动着……这正是:

甜不过的冰糖香不过的个蜜,最亲的那个就是三哥哥你。

今天是八月初十,再有五天就要成为人家的人了。

乔三宝一声长叹:“大青山高来乌拉山低,山高路远再也瞭不见你。”

红柳花哀声戚戚:“小妹妹死了变成个鹰, 站在高山上瞭亲亲。”

“什么,你要死?”三宝一个鹞子翻身坐起来,大声说:

“你不能死!”

“那该咋办?”红柳花眼泪汪汪问道。“我们一起去南梁外,挖甘草。”

第二天,雨过天晴,乔三宝和红柳花双双失去踪影。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人们说道了几天,也就平息了。倒是刘青山夫妇愁白了头,人也老了许多,话也少了许多。

听说共产党的部队要打过来,张百发忙着转移财产,也顾不了红柳花的事情。

那三宝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妈妈急切地问道。

“没有,我们到了梁外,回到了他舅舅家,三宝参加了解放军,转业后,到了杭盖乡当了武装部长,现在正忙着呢,过几天就要来看望你们。”

“唉,只要你们平安就好。”刘青山颤抖着嘴唇说。这真是:

脱了毛的黄嘴嘴鸡鸡变成个龙,响雷闪电在半空中飞。

第二十八章天堂的感觉,真好

在全体村民大会上,云海宣读着印着红字的中央文件,毛主席的话:“人民公社好。”

“我们的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在极短的一个月时间,要重新改组为人民公社。实行一大:大规模;二公:公有制。

“毛主席考虑到当时以大搞兴修水利为特点的农业生产建设的发展需要,觉得需要办大社。1958年3月,中共中央政治局成都会议通过了《关于把小型的农业合作社适当地合并为大社的意见》。意见指出:“为了适应农业生产和文化革命的需要,在有条件的地方,把小型的农业合作社有计划地适当地合并为大型的合作社,叫人民公社。

“所谓大,就是将原来一二百户的合作社合并成四五千户以至一二万户的人民公社。所谓公,一切财产上交公社,多者不退,少者不补,在全公社范围内统一核算,统一分配,实行部分的供给制。”

“强调要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发扬敢想敢说敢作的创造精神。会后,在全国各条战线上,迅速掀起“大跃进”高潮。。。。。。。

“啊呀呀,是毛主席说的,这全国统一呀,咱们就成了国家的人了,吃啥供给啥,光棍汉给不给供给老婆呀?”老光棍侯来财满脸红光,唾沫星子四射,俩眼巴巴地望着云海说。

云海妈随手拿起了一个苕子,朝侯来财打来:“你小子是想媳妇想疯了吧,别做白日梦了,不要耽误了云海说道!”

“我就是问一问吗?你个死老----老---婆子,管得宽。”候来财嘟囔着乖乖地坐在炕沿上。

“哈---哈---哈!”

笑声穿过了社房的破窗户,朝旷野传去。这个笑话在小村绕了好几个弯,一星期后,才消失掉。

人民公社成立那天,火烧桥锣鼓喧天,口号震天响,大麻雷,二踢脚,响成了呼呼的风。

云海领着全体社员,一人手里高举着三角彩旗,上面写着标语口号,社里有八个炮手,谁知道,别的社比自己社的炮手还多,又临时增加了二个。“人民公社万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四面八方的社员们,都是一路呼喊着口号,一路小跑来庆祝火烧桥人民公社成立。大会会场设火烧桥的老戏台上,在会场一圈插满了红旗,还有标语。主席台上,一摞摞的,全是群众的“决心书”、“申请书”,都是争先恐后要求入社的。当时,大概有一万多人来开会,黑压压的一片围着主席台。中午十二时整,火烧桥人民公社第一任党委书记爱爱社正式宣布:“火烧桥人民公社成立!”顿时,人群像炸开了锅一般,喊口号的、鼓掌的,锣鼓齐鸣,鞭炮声音震天。

火烧桥人民公社由附近的27个合作社,9000多户人家组成,共三万多人。为了便于管理,根据“中央有啥咱有啥”的想法,在“大社”里设了“农业部”、“商业部”、“财经部”、“公安部”、“林牧渔业部”、“工业交通部”、“军事国防部”、“文化部”等机构,以后又叫做人民公社八大员。

那时候成立“人民公社”是跟人家苏联学的。把“巴黎公社”改为“公社”。

人民公社的第一件事办大食堂,解决人民的吃饭问题。在办大食堂前,社员把家里喂得鸡猪牛羊马兔子全部入了社;社员家里的粮食蔬菜锅碗瓢盆也全部交给了食堂,社员在食堂吃饭不要钱,跑步进人了:“共产主义”。

原来一家一户喂的猪牛羊马兔和鸡,现在集中在一起,喂不好,出了毛病就宰杀,所以大食堂是天天有肉吃。

侯来财一伙人,有时候嫌本生产队食堂的饭菜不合口味,串其他生产队吃共产主义饭,一生产队吃好的,其他生产队的来吃,云海他们生产队还要欢迎,有时候来吃共产主义饭的人多了,砸了锅不够吃,还要本社社员发扬“共产主义精神”,饿着肚子,口中喊:“欢迎!”,脸上带着笑容。

天堂的感觉真好,吃饭不要钱,衣服免费穿,生病免费看。

干活更不累,上工一窝蜂,嘻嘻哈哈,快快乐乐,干多干少一个样,干与不干都一般。

这不是笑话,俩个饲养员给一百多头牛饮水,你提一水桶,我也提一桶。第一个饲养员提了三桶水因为有事情走了,第二个饲养员也提了三桶水不干了,共产主义,人人平等,干活也讲究绝对平均。牛渴的快要疯了,把饮水槽用角掀翻。下午,这个带头闹事的牛,就进了汤锅。这真是:

灯草棍棍戴凉帽儿,好活一阵是一阵儿。

第二十九章吃草还犯罪

河套人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好逸恶劳,白吃饭的人。靠双手吃饭的人,是受人尊敬的人。

侯来财一伙吃共产主义饭的人好景不长。

上级有了决定,禁止串村子吃饭。这些人,吃完了本大队,跨公社去吃,根本不劳动,成了盲流。村社干部头疼,社员意见纷纷。这一禁止,又灰溜溜地各回各生产队。

大批杀猪宰羊,不到二个月,猪圈里没有猪,羊圈里没有羊,鸡全部得瘟疫死了,粮仓见了底,大食堂给社员的生活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这个:“人民公社是金桥,通向天堂路一条。”的路更艰难了。

生产队的大食堂饭菜油水少了,干饭少了,各种菜多了。可是有一条,只准你默默地吞糠咽菜,不许你乱说。尤其是上级来检查,还要装点门面,多少吃一点好的,连社员的肚皮底底也打不起来。人家一走,苦菜糊糊一大锅,再喧肚皮。

放卫星,粮食堆到白云间。

火烧桥人民公社墙上的一副漫画,在太阳下,一个老农民坐在粮食堆上,和天空的白云相连,老农民正在得意洋洋地烟嘴对着太阳吸烟,漫画题目是:粮食堆到白云间,就着太阳吸袋烟。

粮食真的打下那么多了吗?其实不是,全是放卫星放的。

旗里召开三级干部会议,让大队生产队干部报产量。你如果如实报,就是保守思想,其他干部斗你的保守思想,连觉也不让睡,你如果多报超过了最高产量的生产队,就可以休息。会务秘书处宣布你放了卫星,报纸和广播报道你的典型,还要得奖,甚至官位高升。就是毛主席说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

云海已经放了二次卫星了,说良心话,这不是自己愿意的。刘青山一直教育儿女们,要有骨气,有钢骨。“男人没钢,不如一把粗糠。”

做人要诚实守信,不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光明磊落。谁知道,现在逼迫着你说瞎话。本来生产队亩产二百六十多斤,非要你报五百斤,产量过黄河。云海一开始不报,旗里的干部和公社干部几个人轮流着做思想工作。俩天俩夜下来,云海实在熬不住了,报了亩产五百斤,可是落后了,人家有的生产队过了长江,亩产上了千金。

旗里和公社干部还要给云海上紧箍咒,搞车轮战,吓得云海连饭也吃不下。就在这时,蛮会人民公社一个生产队放了个特大的卫星:一亩高粱打了1万斤!

这是一颗爆炸的卫星,一亩地高粱亩产量上了十万斤。这是特大喜讯,三级干部会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红喜报在前,三级干部在后,沿着陕坝大街游行一圈,市民们拥到了大街上看热闹,不少的市民还加入了游行的队伍,一起给毛主席报喜。

旗里和公社立即开现场会,生产队把其它地里的高粱穗子全部拉到一块地里让干部们参观。

前来开现场会的大小干部个个心知肚明,谁也不说什么,万分虔诚地看着这颗一亩产十万斤高粱的卫星。

食堂里的粮食不够吃,有的社员在入食堂的时候,没有把粮食全部交出去,偷偷地藏在起来。现在食堂吃不饱,半夜里里偷着烧火做饭。不料早已被队干部发现,每个生产队都派民兵巡逻了哨,发现谁家的烟筒半夜冒烟,突击搜查。发现后,一粒也不留。

民兵们发现翠翠家夜里烟筒冒烟,于是就冲进去屋里搜粮食,把炕都刨塌了,盆盆罐罐扔了一地。几个人把锅弄了个底朝天,然后拿起镢头就砸,翠翠尖叫着扑了上去,用身子护着锅,脸上弄得全是黑。民兵连长问哪里来的粮食?翠翠说她从娘家带来的。

民兵连长说:“放你娘的屁,樊三疙梁的人都快饿死了,还有粮给你!给我好好搜,搜出来人人有份!小院一时人声鼎沸,角角落落都是人,一家人的心悬在嗓子眼上。人们把地都翻起来了,瓶瓶罐罐砸了个粉碎。

第二天,玉海被带到大队去批判,翠翠像一堵墙似的堵在丈夫前面。翠翠满脸漆黑,披头散发,身上被民兵抹着锅底黑,玉海脖子上挂着“坏分子刘云海”,两眼闪着泪光,样子很可怜。

翠翠说:“那一把黄豆是自己从娘家偷来的,与云海无关,要批斗就批斗俺吧!”

民兵连长说:“既然这样就把两个人都一起批斗吧!”

翠翠婆婆哭着爬了过来说:“你们不能批斗我的媳妇,她怀着小孩啊!”

一帮人哪里顾得了这些,将玉海夫妇双双押到主席台,身后传来云海妈歇斯底里的哭叫声。

别看这些人,他们也是饿的眼睛发绿,少气无力。一说起吃的,眼睛喷火,口号声震耳欲聋。

“打倒伪警察坏分子刘玉海!”

“破坏人民公社没有好下场!”

连日的游街批斗,翠翠倒在了主席台上,裤管里流出了殷红的鲜血。玉海狂叫一声,劈手给了押他的人两拳,把妻子抱在怀里。翠翠脸白如纸,像团面条瘫在哪里。一帮人慌了手脚,赶快抬她去卫生所………

夜里偷着煮饭的贫下中农第二天教育,大会上检讨。地主富农或者是有历史问题的人,就是敌我矛盾,开斗争大会,挎黑纸牌子游街示众,性质严重,闹不好,交公社专政队,活活剥一层皮。大食堂的饭是按人头打饭的。河套人都知道:人有大小,嘴没有大小这个理。孩子多的人家,大人娃娃互相匀对着,还能吃个小半饱饱。像侯来财光棍一人,同样的分量就不行了,连底也打不起来。有一天,侯来财实在饿的发了疯,跑到集体地里的苜蓿地里扯着苜蓿就吃,被社员们发现了,大队对他进行批斗教育。大会上,侯来财喊起来口号:“毛主席万岁,我侯来财吃草还犯罪!”这一下子真的犯了罪,被公社专政队收押,办了三十天学习班,差点丢了命,再也不敢乱说乱动了。

这真是:大会会开来小会会整,能飞的鹞子也要活拔你一根翎。

第三十章阳婆下面晒肚肚

好不容易,火烧桥人民公社大食堂坚持到1962年底,宣布解散。

红柳湾生产队的食堂也是关门大吉。

经过玉海家私自藏粮食,批斗时嫂嫂翠翠小产,差一点搭上一条命。云海就想撩挑子不干生产队长,正好上级提出以阶级斗争为纲,政治挂帅。生产队长一职要求是中国共产党党员,最起码也是贫下中农,有历史问题和其他成分自觉下台。云海一将二就顺坡下驴,辞官一身轻。

同年,上级要求大炼钢铁。乡村和城市机关单位,也开始土法炼钢。

红柳村把办食堂时,家家户户偷偷留下的铁锅,舀水铜瓢,菜刀,甚至剪衣服的的剪子都交到到炼铁厂,砸碎炼铁。不管炼铁成功与否,一出炉就敲锣打鼓到公社,给毛主席报喜。成熟的庄稼,烂在地里无人收割。

人民公社的八大员:宣传员,卫生员,记工员,文化员,炊事员,购销员,管理员等脱产人员,摇身一变成了:宣传委员,会计,民办教师,大队看电话人员,保管员。

看起来八大员官儿不大,帽儿不高,可是最让一般社员眼热心爱的工作。

首先是这些人不用到庄稼地背太阳,工分还是最高的。

分配这些职位,学问可是大多了,处理不好,上下不讨好,丢官弃职,影响三亲五朋。

生产大队的书记是土皇帝,首先要考虑到子女,爱人,兄弟姊妹。能封官要全部封到。考虑完大队干部的皇亲国戚,才轮到生产队的干部的子女,亲属。好在这八大员职位多,大小干部都能照顾到,落一个皆大欢喜。

到庄稼地里干活的人减少了一半,形成了自留地里打冲锋,集体地里磨洋工。你说,能打下粮食吗!

人民公社大食堂大多数已经揭不开锅,解散了,人们的共产主义梦破灭了。现在开始一家一户自己开炉灶。

沉住气的社员,从草堆里,地下刨出埋藏下的铁锅,菜刀,勺子等。大多数的社员重新置买锅碗瓢盆,犹如雪上加霜。

云海一家,在办大食堂时,云海是社长,必须做带头,他家的锅碗瓢盆都交到了生产队大食堂。现在,食堂一解散,抓了瞎。

幸亏云海妈有主见,偷偷地埋下了俩口五梢锅,一些瓶瓶罐罐,一把菜刀,俩家人可以凑合着用。

生产队的粮食全部交了备战粮,吃粮靠返销。供应每人每天四两玉米面。人们为了活命,掏挖完了苦菜,掏挖灰灰菜,羊辣辣等充饥;到了冬天,把裨谷子,玉米脱粒后的芯子加工成无粮面分给社员充饥。还有的社员剥榆树皮捣烂吃,挖老鼠洞,找可以吃的。。。。。该吃的全吃了,不该吃的也吃了。

那几年,来河套讨吃要饭的真多,尤其是甘肃,安徽等地,听他们传言饿死了人,还有人吃人的事情,云海妈一看见这些人,多少匀出一口半碗,就怕他们提起人吃人的事情。

到了公元1963年秋天,云海的大儿子四喜已经是虚七岁了,该进学校上学了。四喜背着妈妈亲手做的新书包,满怀着全家人的希望去东渠学校报到。

一年级的教室是一座土房房,土泥台台是桌子,土泥墩墩是板凳,黑板是几块木头板子钉的,涂的灰不溜秋。四喜后来多次做好人好事,把家里的锅底灰让妈妈刮下来,兑水水染黑板。

就是这样的一座学校,是四喜心里的天堂。

9月1日入学的时候,天气还是比较热的,四喜坐在泥墩墩上,爬在泥台台上读书,浑身上下凉盈盈的,说不出的惬意。

随着天气转冷,尤其是入了冬,四喜身上穿着妈妈千补万连的厚厚而臃肿的棉衣棉裤,脚上穿着父亲手工编织的一筷子厚的纯绵羊毛袜子,头上戴着里外发烧的山羊皮帽子,屁股下坐着羊毛毡片子,依然冻得脸色乌青,上下牙打颤,只觉得那时候的冬天特别冷!

学校执行一放学的作息时间,老师学生中午不回家。午间休息半个小时,工勤老奶奶烧开一锅水,我们可以随便喝。条件好一点的学生,来学校时带一把焦糊小米锅巴,泡在茶缸里吃。

四喜也有好吃的,是父亲偷着在红柳林里开了五分荒地,只能种黄萝卜。妈妈秋天偷偷地挖回来,凉干了,上学时是四喜的美味佳肴,高级的营养品。

四喜的书包里只有语文和数学二本书,作业本是开学时买花四分钱买一张大白纸,自己装订二个本子。还是不够用,家里的旧年画钉成了本子。正面写完,背面写。

四喜和小伙伴们着队唱着歌上学,放学,没有家庭作业,回家后便可以挎上箩筐出发,夏天掏苦菜,冬天拾粪。干完活就可以满村村的乱窜乱飞,到处荡漾着我们快乐的笑声,虽然当时很贫苦,但他们很快乐。

四喜的书包可以挂在脖子上参加赛跑,因为它不重,不到半斤!

四喜肚子里没有食,教室里冰冷,浑身上下瑟瑟发抖,有的同学开始跺脚取暖,还是不顶用。

郭有文老师有办法,叫全班集体到太阳底下晒肚肚。自己把自己的烂衣服撩起来,让太阳晒肚皮。这果然是个好办法,不一会,肚子里热起来,浑身暖和。

四喜佛看到了身边的一个同学,薄薄的肚皮下绿绿的肠子在蠕动,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让老师好好一顿训。这真是:

黄河水呀不断流,后浪推着前浪走。

第三十一章四不清干部

人们刚刚缓过一口气,1963年至1966年,农村四清运动开始了。

一开始的“清账目、清仓库、清工分、清财物”发展到带浓厚政治色彩的“清经济、清政治、清思想、清组织”

运动的重点是整所谓的“党内走资派”,致使不少干部受到不应有的打击。火烧桥党委书记爱爱为首四清工作组,在一个秋雨绵绵的下午,全面进驻了红柳湾村大队,爱爱和盟里的一名干部包了云海他们生产队。

当天下午,工作队水没有喝一口,饭没有吃一碗,新上任的共产党员转业军人张五仁就扯开了嗓子喊:“全体社员开会了,一个也不能少!”

又怕社员因为下雨不来开会,又冒着雨一家一户通知:

“紧急会议,一个人也不能少,否则扣工分!再办学习班。”

农民嘛,“吃分穿分指分过,死了还靠分打落。【埋葬】一天挣不了十分工,再因为开会扣十分工,这个帐三岁娃娃也会算。

学习班可就免了吧,自己带的是白面口粮,交一元钱的学费,吃的是高粱米干饭,玉米面窝窝,每天十二个小时给公社学校盖房,修路。还有干不完的干部们的私活,干了一天,连水也不给喝一口。不管白天黑夜,被民兵武装押着,连大小便又要喊报告,晚上还要政治学习,表现不好再参加下一期学习,性质严重的上交了旗里的看守所。

有的民兵,把殴打辱骂玩弄学习班成员当成趣事,不少人是敢怒不敢言。

最要命的是参加了学习班,被村民们另眼相看,弄不好把你推到地主富农反革命和坏分子一边,永世不得翻身。

在全体社员大会上,爱爱一脸严肃,神情庄重,一字一句地念起来中央红头文件:

“中国社会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尖锐的阶级斗争情况,资本主义势力和封建势力正在对党猖狂进攻,要求重新组织革命的阶级队伍,把反革命气焰压下去。

“毛泽东说,如果不抓阶级斗争,少则几年、十几年,多则几十年,就不可避免地要出现全国性的反革命复辟,马列主义的党就一定会变成修正主义的党,变成法西斯党,整个中国就要改变颜色了……”

“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开大会讲,开党代会讲,开全会讲,开一次会就讲,使我们对这个问题,有一条比较清醒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路线,反修防修、防止和平演变,让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永远飘扬。”

爱爱的报告,人们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让每一个社员感到脊背也是冷森森的。

云海在一个人低头细细一想,是啊,有道理。

日子刚刚有了转机,社员们可以开点荒地补充口粮,名正言顺地有了自留地,部分村社还有饲料地,虽然现在不能说吃好,瓜菜半年粮还是可以喧饱肚皮。

如果反革命复辟那不是又要受二遍苦,遭二茬罪吗?

社员们的思想觉悟很快提高了,斗志高昂。

首先在小队黑板报上,社房的墙壁上,家家户户的墙上,几天工夫,写满了巨型标语:“以阶级斗争为纲”!“清经济,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四不清干部”这个词灌满了社员们的耳朵。这真是:

晴天响雷头皮皮麻,看不见雨点点眼睛睛花。

第三十二章忆苦思甜

四清运动在红柳村刚一开始,群众说起来四清工作是非常重要,非要搞不可。可是,一提到和村社干部划清界限,揭发批判,就不配合。

工作队和群众的对立情绪比较严重,不少群众是发动不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向干部提意见。

爱一家一户进行了发动。到了侯来财家,家徒四壁,和解放前差不多。

爱爱说:“这次“四清”运动,就像老百姓像土改时斗地主一样,这是第二次土改。

“从农业合作化开始,在农村逐步形成了一股恶势力,少数基层干部逐渐蜕变为农村新的恶霸,欺压百姓,“四清”运动就要揭露出来的他们的恶行,他们中有的比旧社会的地主、恶霸还要坏。”

“对呀!”侯来财突然想起了,自己饿的不行,集体地里扯了几把生苜蓿吃,批斗了不说,还送到公社专政队,吃得那个苦,受得那个罪,现在想起来咬牙切齿。

“我说,云海现在不当社长,他当社长那会儿………”

“对呀!”爱爱一拍大腿说。

“这就是进步,你要好好地挖掘一下,刘云海过去有没有政治方面,历史方面的问题,还有经济上,生活上的问题,想好了来向我汇报,旧社会刘云海参加过反动道会门啦,伪保长啦,特别是伪警察啦!”

说到伪警察,爱爱故意加重了语气,停顿了一下。

侯来财也不是糊涂蛋,经过爱爱这么一点拨,当下明白了。谁不知道刘青山的二个儿子解放前都当过伪警察。

当时就对爱爱说:“刘云海解放前当过伪警察,那个牛劲,才十七,还是十八,我仔细算一算。他属马,我属羊,对,是虚岁十七那年。”

“十七呀十八都不要紧,关键是他当过,伪警察鱼肉老百姓,解放后混入革命队伍又为非作歹,这可不是一般的问题呀,老侯!你想想看,关系到贫下中农的权把子被阶级敌人所掌握。”

爱爱非常清楚底细,侯来财三代贫农,根红苗正。

揭发刘云海有功,在当天晚上,在爱爱的提议下,侯来财当选为红柳村贫下中农协会小组长,进了生产队的领导班子。

为了启发更多农民阶级觉悟,在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发挥作用,在社员中开展忆苦思甜活动。

忆旧社会的苦,思新社会的甜。首先在经常开会的俱乐部里,临时支起一口锈迹斑斑的做豆腐的大锅,把糠啦,麦麸,苦菜等烂菜叶子等熬成一大锅糊糊,只要能够走动的,全部参加。

熬好后,由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亿苦,可是社员不忆旧社会的苦,而是忆“大跃进”以来受到的种种苦难。忆完苦后,一人一大碗,谁吃的多,谁对旧社会的苦记住的多,对新社会越热爱。

老年人还行,年轻人和娃娃就不一样了,勉强吃几口,就要偷偷地吐出来,还不能让别人看见。

为了做好准备,工作队员事先要教社员如何忆苦思甜,反复教。可是他们一旦上台,说着说着就联系到“大跃进”,干部如何打他们,家里人是怎么饿坏的,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

轮到侯来财忆苦思甜,一上台,首先来了一个臭骂:“他妈那个X,旧社会!台下的人们哈哈一笑,被爱爱严厉的目光镇压下去了。

“刘云海,旧社会当伪警察为非作歹,现在掌了权,又欺负他爷爷我……。。

人们一下子懵住了,刘云海去年就不当社长了,与人家有什么屁事情?

爱爱在台上问:“刘云海呢?上台来认罪!”

“前半个月就去挖二黄河去了。”年过七旬的刘青山颤巍巍地说到。

爱爱下面的的一席话让红柳村的人,让红柳村的人茅塞打开。这真是:

嘴上好比蜜钵钵,心里就像辣角角。

第三十三章人造黄河

公社党委书记工作队长爱爱一听说刘云海去挖二黄河,脸色马上由阴转晴,对刘青山说:“大叔呀,云海去挖二黄河,受苦受累,家里的事情就不要影响他在工地上的情绪,再说,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个别人瞎咋呼罢了,我们工作组不追究。只要云海在工地上表现好,立了大功,将功补过呀!”

侯来财在会上揭发刘云海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云海的耳朵里。刘云海晚上收工睡不着,前思后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没有呀!

老父亲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从小就教育自己,饿死不揪别人的一个葱叶子,穷困死也贪污别人一文钱。

不要说没有人看见,头上三尺有神灵,时刻看着你呢!

土改时,自己家是中农,也没有分地主一分地,也没有要一分钱的浮财。农业生产合作社时,没有多占过一分钱的便宜,侯来财等孤寡和光棍汉没有农具,土地荒废的人家,哪个合作社都不要,是自己把他们吸收进来,过了几天好日子。人民公社成立时,自己也是积极主动,问心无愧,没有多吃一口饭………

“唉------”

云海一声长叹,想起来刚来工地的情形。

天刚蒙蒙亮,“他二叔,走了!”一声吆喝,几个身穿白茬皮袄的年轻人,身上背着花棉被,被子中间横捆着扁担,穿过扁担的俩头绑着红柳箩筐的年轻人,早已等在村口。

他们气沉丹田,冲着后来的年轻人大声吆喝,“相跟上,走哇!”。

二十几个精壮的大汉走出各自家门,清一色千层底儿的棉鞋,头上戴着里外发热的纯狗皮帽或者是俩耳朵全部放下的狐皮帽,最次的也是羊羔羔皮帽帽。大裆黑棉裤扎着大红裤带,大偏襟棉袄下面露出红裤带的俩个头儿,他们狠狠嘬两口烟叶子,然后麻利地把烟锅儿在鞋底上一磕,“走!”朝村口望了俩眼,踏着地上的冰渣儿。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苍茫的晓色中……

开挖二黄河水一项规模宏大新水利工程,最宽的开口处五十多米,深度二米,火烧桥人民公社长度近二十里,云海他们大队有50米工程。

开挖二黄河也不例外,全靠人海战术,所有的青壮年都开赴工地参加会战。 “人住在骡马圈,吃的黑馒头。

先前来到民工,还能找到个住处,云海他们是后上来的民工,工地附近连骡马圈也没有了,就近找一个地势高一点地方,开挖一个长方形坑,上面用红柳蒿草盖上,人就住进里面的:“地窨子”。十冬腊月还好,一到春夏刮风下雨,泥泞潮湿蚊虫肆虐。

“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太劳累了,由不得云海胡思乱想,沉沉地睡过去了。总长230公里的内蒙古河套灌区总干渠工程,俗称二黄河。

那种战天斗地的豪迈气慨与英勇精神,令人心潮澎湃,荡气回肠。可以说,开挖二黄河是河套人的长征。那种伟大的新长征精神也已成为世代河套人民乃至中华民族的一笔巨大而宝贵的精神财富。河套平原得益于黄河水的浇灌,所以自古就有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说法。

河套平原得不到黄河水的浇灌,受干旱少雨的气候影响,这里早已变成了大漠荒原,哪里还能成为祖国的塞北粮仓。因此,也有人这样说:水利兴,河套兴;水利亡,河套亡。河套平原上水利工程的修建源于清朝末期,当时,一批有识之士在清廷垦荒政策的鼓励下纷纷来到河套地区,利用河套平原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大力开挖渠道,垦荒种植,获利颇丰。到民国末期,河套大地上已开挖了直接从黄河上开口引水的十余条大干渠,灌溉土地面积360多万亩。

虽然河套平原的水利兴起促使了河套地区的经济繁荣,但由于河套地区的所有渠道都是直接从黄河上开口,靠自流引水来浇灌土地,没有调水闸门等水工设施,不能控制水量,所以,各渠道的引水常常受到黄河水流大小变动的影响。黄河来水量少时,许多渠道难以进水,常常造成旱灾;黄河来水量大时,洪水又常常会漫过渠道淹没良田而形成洪涝灾害。此外,由于黄河行河主流常常迁徙不定,各渠道引水口常因此而淤积报废,故需年年组织大批强壮劳力去捞挖引水口,土方量动辄数百万立方米,这已成为了河套人民的一大负担和苦差。

1957年国家投资3亿多元在河套地区兴建黄河三盛公水利枢纽工程、总干渠水利枢纽工程等大型基建项目,从而将河套灌区的多口自流引水体系全面彻底地改造成为一首制有坝引水体系。

1958年11月15日,二黄河渠道土方工程开始了施工。二黄河宽有五十米,需要土方工程1977万立方米。这些土方都是由几万民工一锹一铲地挖出来,再一筐一担地肩担背扛出来的。

在三年经济困难时期,广大人民群众以一种愚公移山的精神,与天争,与地斗,硬是出色地完成了总干渠工程的庞大施工任务,可谓是谱响了一曲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千古绝唱!

各旗县民工要按照团、营、连、排、班等军事化组织形式去分工作战,施工中开展了工具改革和劳动竞赛等活动。

刘云海分配到红柳村一营一连一排,都是二十出头的棒小伙子,带工的公社副书记,知道云海领导有方,有能力,就任命云海为副排长,正排长由红柳村民兵连长担任。

一开拔到工地,发现冻层达1米多厚,所以总干渠的土方工程中有一半左右的土方量是冻土方。没有雷管炸药,人工用镐、钎等工具刨挖。谁知道,一稿下去一个白点点。从一早晨干到中午十二点,只挖开一个小坑坑。

云海忽然想起一个办法,让下午上工地的时候,每一个人拾一抱枯草烂树枝。

下午上工的时候,一个排三十六个人,一人一抱,就是一大堆。

云海让人们把材火填入上午挖出的坑里,点着了。

十冬腊月,在滴水成冰的季节,忽然有人在工地上点火,周围的民工都跑来烤火。

公社指挥部总指挥赵黑子立马来到了现场,抓搞破坏带头烤火的民工。

全副武装的公安人员,拘捕了刘云海,驱散了烤火的民工,把刘云海带到了总指挥部。云海到了总指挥部,极力辩白:

“我们是为了工程进度快,不是烤火!”

云海的辩白,引起了一个正在绘图的一个工程师重视,他问道:“你有甚又快又省力的冻土挖法?”

“我是想到冬天埋死人阴阳破土的办法……。

什么工地上说什么埋死人呀,阴阳什么,就是破坏!”

人称包公赵黑子的总指挥,当下就要开批斗以后的现场批判会,被那个工程师拦住了。

那个工程师细细地听了刘云海的想法,紧紧握住了云海的手说:“我看行!”那个工程师又把云海的想法心平气和地告诉了赵总指挥。

总指挥说:“那就试试看吧。”天黑了,工地上静悄悄的。云海和那个工程师来到工地上,那些材火还在,一下午进展不大,只是扩大了坑坑。他们俩个把材火点着,再撒上一层土,再覆盖上一层材火,离开了。

第二天,云海和那个工程师约定,早早来到工地,那些被烟熏火烤冻土,消融了不少,吩咐几个小伙子下去把消融的土挖出来,好家伙,比三十六个人俩天干的土方还多。

云海又提议,将冻土层下的湿土方先挖出来,再用镐、钎等工具将悬空的冻土层打下背出。

此法极大地提高了冻土层的挖掘效率,后被人们送了一个形象而生动的名称叫“黑虎掏心法。”

云海为工地开挖动土想出来了好办法,立了大功,全面推广,加快了工程进度,总指挥赵黑子奖励了云海一个一斤二两面的个黑面馒头。这真是:

大白鹅鹅花脖颈,庄户人家的娃娃火一样的心。

第三十四章泣鬼神

上面的冻土方一般挖到l米深左右,便挖出了地下水。泥水方是人工最难挖的土方。当时工地上的抽水泵很少,远不能满足抽水的需要。

云海他们站在泥水中,用锹将水下的泥水捞出来,再放入边走边漏的箩筐中担出去,因此效率极低,人日均挖出量还不到两立方米。而泥水方量就占总干渠总土方量的三分之一。工地上还没有水裤,也没有橡胶水鞋,人们赤腿站在水中作业。

现在是在隆冬季节,人站在带有冰茬的寒水中,许多人因此而落下了关节炎、腰腿疼等毛病,有的人甚至因冰冻过头了而丧失了生育能力。

早晨出来时,把冰冻的那一段干完,地下水往外冒,全靠“叠坑子”。这个坑挖开,把那个坑里的水放过来。干活的人没有雨靴,每天人泡在阴冷的冰水里,再加上活累,一完工,再壮实的小伙子,也要活剥一层皮。

除了正常的干活,经常举行早战役,晚突击,不是说神话,有的民工在一边担土一边睡觉,摔在了水坑里还不清醒。”

二锹就装满一箩筐,重量有几十斤,俩箩筐土重量超过百斤,还要爬上一百多米高的坡,三四个人一组倒着往上担,一天马不停蹄干十七八个小时。

工程的劳动强度是超过了人的极限的,人性在这里扭曲。高音喇叭每天数次公布工程进度,有特殊的力大无穷:“标兵”,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带工领导就要求其他民工向他看齐,延长工作时间,加大监管力度,甚至采取批斗等措施。一天干下来灰头土脸,不如传说中的牛头马面。

热火朝天的工地上,民工们相互协作、相互学习、相互竞赛等方式去完成劳动任务的。红柳村和樊三疙梁村展开了劳动竞赛,云海他们每次都能获胜。工地上大喇叭表扬了红柳村,云海他们非常高兴,一定要保持先进。樊三疙梁的年轻人不服气,憋足了一股劲,下决心要在下次竞赛中力争超过。

为了赶进度,激励人们的干劲,隔上一段儿时间,各工地就要举办一次放卫星活动,在放卫星期间,各公社的党员干部带头大干苦干,白天黑夜连轴转,不休息。

在活动中,有的民工一天一夜竟能担运泥土20多方。

想想当时的情景,在隆冬的荒郊野外,苍茫大地上沿着一条线笼起了一堆又一堆篝火,点亮了一盏又一盏明灯,成千上万的人鼓足了干劲,担着一筐又一筐沉重的泥土在其中来回穿梭,奔流不息,其场面是何等的壮观!

真可以说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

每天早上天一亮人们便赶到工地干起了活,天黑看不见了才收工回家。冬天因天短夜长还常常要挑灯夜战到很晚才休息。

在后来人们都养成了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就是临收工时,每人再在自己的箩筐中装上最实最满的一担泥土,再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其担到渠堤上去,最后才回工棚去吃饭休息,此担土被人戏称为英雄担。

繁重艰苦的劳动中,人们吃得也极为简单,一天只有中午、晚上两顿饭,早饭没有。每顿饭不是几个硬梆梆的窝窝头,就是用糜米或稻褙子米加上些土豆、白菜叶熬成的一盆菜粥,人们几乎都吃不饱,每天基本上是在半饥饿的状态中去干活的,尽管如此,但人们的干劲仍然极大。

只有放卫星时,人们也可饱吃上一顿纯小米做的干饭。

河套灌区全新的一首制有坝引水体系的建立,从根本上解决了困扰河套灌区多年的防洪、抗旱问题,从而使得河套农业、河套经济从此走上了一条稳步发展的大道。总干渠工程竣工运行后,除了担负着河套灌区18条大小干渠的引水、配水任务外,还起到分洪防洪的巨大作用。

二黄河给河套人民所带来的利益巨大的,河套人的精神力量则更是无法估量。

有人说开挖二黄河是新时代的新长征精神。

云海在挖二黄河时累下来疝气,风湿性腰腿痛。这正是:

响了一个硬雷打了一个闪, 雨水水流不过泪蛋蛋。

第三十五章绝招

云海他们没零没整干了二个半月,离过大年还有二十天,从工地上轮换回来了!你看看他们这帮小伙子,一个个脱了人形。

头发虽然都是刚刚理过,一个个枯黄发焦,脸色憔悴。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看上去也有四五十。有的小伙子腰腿痛厉害的,腰都直不起来,弓着腿,走路像喝醉了一样踉踉跄跄。

衣服早已烂的丝丝缕缕,裸肩露肉。泥水和汗水的印痕斑斑驳驳,根本看不出原来布料的颜色。那白茬子皮袄也是满身开花,露出了团团羊毛,一疙瘩一疙瘩的向外翻着。

腊月的天,冰天雪地,滴水成冰,人呼出来的气很快就在眉毛,眼睫毛,皮帽子的帽檐上结了霜。

铺盖卷上油污闪亮,老远就可以闻到廋臭的味道,只有那箩筐扁担使用坏了压断了,在声声叹息中扔了。

可是他们是一群活灵灵的人,眼睛闪闪发亮,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一路路小跑跑。

是啊,多少天了,在那个浑身僵痛,饥肠辘辘中,做一个梦还是甜甜的。

回家了,见到了父母,见到了孩子,更是见到了娃娃他妈,“哈,哈,哈……。。”多少人多少次在梦中笑醒。

如今,我们真的回来了!

云海放开了嗓子,亮亮地抖出来几句爬山调:

“黑頂頂的头发白各凌凌的牙,想亲亲想得眼睛花。

想你想你真想你,叠窖子扛起个大铁锤。”

当云海唱到这里,把个三娃娃羞得满脸通红,笑着扑上去就要打云海,被云海巧妙地躲过了。

是啊,一上午把冻方干完了,人们稍微休息了一会。到了挖水方,需要叠窖子了,三娃娃靠在一个大冻土块上,迷糊着了,梦见了老婆香香朝他袅袅地走来,他一把抱住。。。。

“嘟----嘟----嘟----”云海吹响了开始干活的哨子。

“三娃娃,快醒醒,叠窖子啦!”不知道谁大声喊道。

“啊?!”三娃娃从甜蜜的梦中惊醒,扛起了大铁锤跳下了工地。

“梦梦想媳妇了吧!”在人们的哄笑中,三娃娃羞羞答答把大铁锤扛到了工地上面的放工具处。

云海一些人来到了村口,天已经大黑。

出来迎接的不是自己的家人,而是荣升了大队贫下中农协会主任的候来财和一伙民兵,打着手电走来了。

侯来财歪着脑袋打量一下这些从挖二黄河归来的人们,看着他们一个个土头土脸,破破烂烂,就像叫花子一样,嘴角上露出了卑视的目光,连个招呼也不打,直冲冲朝他们走过来。

“刘云海,工作组叫你。”

侯来财狗仗人势,冷冰冰地抛过来一句话。

“什么,工作组?”

刘云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楞楞地问道。

“等我回家后放下东西,我再去找工作组。”刘云海没有好气地回答。

“不行!一分钟也不行,工作组早已在大队等你了。”侯来财说完一挥手,几个民兵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把刘云海推推搡搡地架到了大队俱乐部,临时的审讯室。

“我犯了什么法,不让我回家?!”刘云海大声地呼喊着,抗争着。

审讯室里生着头号大火炉,炉火通红,连炉子的外壳也烧的发了红。刘云海被民办架着在火炉旁边烤,不一会浑身冒汗,烂皮袄,破棉衣都脱了下来,只剩下贴身的衣裳。

这贴身的衣服也发出了焦糊的气味,云海也耐不过热,脱了下来,只留下裤衩遮羞。

刘云海经过这么一烤,晕晕乎乎,肚里的火就要把五脏六腑烧焦。

“妈呀!”一声惨叫,云海昏了过去。

“热情招待”过后,开始“冷静思考”。

刘云海又被架出去,在外面靠墙一丝不挂地站着。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白毛风比刀子还厉害。

原来,这是侯来财在爱爱的暗示下,发明的一种对付“四不清干部”和地主富农反革命和坏分子的“绝招”-----热情招待和冷静思考。

那些人在这种绝招下,用不了几个来回,都交代了“罪行”,连旗里的四清总团也很赞赏他们的做法。

“热情招待”和“冷静思考”,就一个来回,刘云海彻底的垮了下来,迷迷糊糊地说道:“我全交代,”就昏迷过去了。

侯来财喜滋滋地跑到里间的屋子里,向工作队长爱爱报告:“拿下来了。”

爱爱一挥手,不冷不热地说:“下去吧。”

“啪!”的一声,刘云海被二个民兵架着,被重重地摔在学校教室冰冷的水泥地上。半天缓不上这一口气,耳朵嗡嗡地轰鸣着,不知道是冷还是热,浑身一会儿犹如被千万条火舌舔着,一会儿又像调入万丈深的冰窟窿。

“啊!”的一声,才把心中的火和冰释放出一部分,稍微好受了一点点。刘云海慢慢地睁开眼,发现身边围着不少的人。有几个现任的生产队长,大队会计,还有大队党支部书记张五仁。

这几个月,云海他们在挖二黄河,村子里开展了“四清”工作,凡是有问题的干部都要“上楼”交代问题。

特别让刘云海不明白的,有几个“四类分子”也和他们关在一起。

教室门突然被打开,走进来俩个民兵喝到:“地主分子卢毅,出来交代问题。”

靠着墙角的卢毅,正在发着高烧,说着胡话,爬了几次都没有起来,被民兵架着走了。

原来,地主分子卢毅,解放前当过傅作义部队的警卫连长,怀疑私自藏有手枪,已经“热情招待”俩次了。

“地主分子卢毅,你要老实交代,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把藏手枪的地方说出来,将功折罪,不然的话。。。。。”侯来财加重语气,又把卢毅往通红的火炉边推。

“别。。。。。别。。。。。我交代,在我父亲的坟里。”

卢毅奄奄一息,用尽了力气回答。

“好哇。”坐在里屋里的爱爱听到了手枪藏在卢毅他父亲的坟墓里,怕夜长梦多,失去了立功的机会,就要连夜去起枪。

有一个民兵说:“卢毅他父亲的坟墓在沙窝里,没有路,只好步走。”

来财说:“你脑袋里进水了吧,生产队有的是马,拉几匹来,咱们骑马去。一行人骑着马,把卢毅双手捆住,直奔卢毅他父亲的坟墓。

不一会儿,到了墓地,人们七手八脚把墓打开,老人戴的眼镜,手上的金戒指等不知道被谁抢走了。把干骨头抛洒了一地,骷颅头咕噜噜地打转,棺材也底朝天,没有找到手枪。

“手枪呢?”

侯来财一行人围着卢毅,凶神恶煞般地逼问。

“我。。。。。我胡说呢。”

“王八蛋!”爱爱破口大骂,让侯来财把卢毅栓在马鞍子后,照马屁股踢了一脚。

马受了惊,飞奔起来,卢毅被马拉倒了,在秋天没有犁过的玉米地里,玉米茬像锋利的尖刀,马后,留下了黑紫色的血迹。这真是:

铜勺勺放在铁锅里, 磨不完你也要活剥一层皮。

第三十六章绝算

王英听说云海就要被轮换回来,估计天黑就要回来,早早地做好了猪肉烩酸菜。可是怎么也等不到人回来,连续出外瞭了好几回。

屋里点上了灯,四喜在做作业,心里想着父亲马上就要回来了,可以看到自己又得了百分,心里美滋滋的。

正在这时,三娃娃像一阵风,刮进了四喜家。

“云海嫂子,云海哥被工作组叫到了大队学校,说是有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过来告诉你们一声。”

三娃娃说罢,头也不回,急急忙忙回家看老婆娃娃去了。

王英一听,知道工作组叫人事情不妙,十有八九不是好事情。到隔壁告诉了公公刘青山一声,拉着儿子四喜的手直奔大队学校。

谁知道,爱爱和侯来财一行人去挖卢毅家的坟,工作组当家的不在。通过看学校老工勤知道,刘云海被关在“上楼”干部和四类分子那个教室里不让回去。 究竟是因为什么,谁也不知道。

王英知道多说也没有用处,只好回家把饭菜热好,又拿了一床新棉被正准备给云海送去,公公婆婆和大哥玉海嫂子翠翠也来了,一家子急得团团转,谁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眼前最重要的是,把饭送进去,把被子送进去,不要让人受罪。

一家人急匆匆来到了大队学校,“上楼”的四不清干部在下楼之前,是不允许与家属见面,以免串供。

碍着刘青山的老脸,下夜的工勤老汉在千难万难后,答应给刘云海送去饭菜和棉被。但是有一条,家人一律退后,不要给他招惹麻烦。

第二天,大队工作组召开全大队社员大会,爱爱宣布,卢毅抵抗四清运动,畏罪自杀,召开批判大会,永世不得翻身,再踏上一万只脚。

刘云海等五名四不清干部正式“上楼”,接受审查。

开完批判会,卢毅家里的人,给卢毅卷了一块芦苇席子,草草掩埋了。

刘云海被审查后,与家里隔断消息。

在红柳湾一队,爱爱发动社员揭发刘云海的罪行。

政治上,是国民党伪警察,有人作证,一直是个放马的,手上没有血债,也没有参加过什么坏道门和组织,很快过了关。

思想上,没有人揭发有落后反动的言语,过了关。

组织上,以前担任过生产队长,已经有二年不干了,也过了关。

经济上,没有人揭发有贪污和多吃多占,会场上好一阵子沉默。

突然,侯来财跳了起来,眼睛色迷迷地看着昏暗的煤油灯下做针线的妇女,显示出来了一幅当官的派头,拿腔做调地说:

“刘云海人咱们暂时还是说不出有贪污和多吃多占,可是他们家的鸡每年把生产队麦子刨的不少,人不贪污,鸡糟害队里的不能不算。”

“哈---哈----哈----”人们哄笑着,不知道是谁在说:“管天管地,你还要管住公鸡刨地。”

爱爱一脸严肃,一字一板地说:“就是要管一管,鸡是人管理的,你管理不当,糟害了集体的庄稼,根源是鸡还是人?大家伙好好想一想。刘云海家的鸡刨了集体的小麦,肥了他们家的鸡,生产队的粮食少收了,责任还能往鸡身上推吗?”

“段绵山在不在,你这个小队会计给算一算,一只鸡刨半分地,十只鸡半亩。半亩地打多少斤小麦?”

“报告队长,我们队一亩小麦单产360斤,半亩是180斤。”段棉山战战兢兢地回答。

“好!”

“180斤小麦能种多少小麦?”

“六亩。”

“一亩380斤,六亩多少斤?”爱爱步步紧逼。

“2280斤。”

“折合多少钱?”

“交公粮每斤一毛五分钱。。。。。”

爱爱怒发冲冠狠狠地说:

“别算了,刘云海交公粮了吗?没有!他肥的是自己,受害的是集体,按自由市场价算,一斤小麦一元钱,就是2280元。”

“刘云海家里的来了没有?”爱爱大声地喝道。

“来了,来了。”王英连忙答应,一个人站立起来。

“服不服?”

爱爱软中有硬。

“什么,服什么。。。。。?”

王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服!”

一个声音在会场上炸响。人们回头一看,是刘青山老汉,抖着花白的胡子大声应答。

“好!把帐记好了,全部退赔。”

“只要你们把人放了,明天就退赔。”

“不能呀,那是你和我妈妈的棺材钱和生活费呀!”

王英哭喊着。

“姩人人呀,救命要紧。”

刘青山老泪横流。

第二天,刘青山拿出来压箱底,积攒了一辈子的一千五百元,又把鸡,猪,羊全部卖了,还是不够,差一百元,翠翠从娘家借了一百元凑足了2280元,交到了生产队现金保管哪里,开了收据,交到工作组爱爱手里,才答应放人。这真是:

粉眉黛眼笑嘻嘻,善眉善眼吃人哩。

第三十七章烙印

全家人一起来到了小学校去接云海,谁知道云海已经发着高烧,躺倒在地,处于昏迷状态。

玉海背起来哥哥,四喜在身后抱着父亲的俩只脚,全家人簇拥着,一路的小跑,进了屋,把云海放在了热炕上。

四喜端来了开水,吹了几口,又试着喝了一口,冷热正好。王英接过来水碗,给云海喝,谁知云海只蠕动了几下布满燎泡的嘴唇,只喝进一点点,又全部流了出来。

“快,快去请大夫。”刘青山吩咐玉海到火烧桥医院请大夫。

云海妈妈把鸡蛋打开了小孔,把蛋清流下来半碗,和人了红糖,然后搅拌在一起,摊在二只手上,在云海的头上,胸脯,大腿处沾啊沾,一会儿,温度降下了许多。

王英又用热水为丈夫全身熏蒸,擦洗。

四喜跑前跑后,抱材火,舀热水。。。。。。。

不一会儿,玉海回来了,大夫没有请到。

“老大夫有历史问题,靠边站了,不能出诊。年轻的大夫病人多,顾不上。再说,一听说不是贫下中农,都躲在一边,不肯出诊,老大夫赵杰给开了点药,让千万按时间服用。”

“什么,看病还要分贫下中农?!”

刘青山老泪纵横。

“唉,听天由命吧。娃娃,就看你的命大命小啦!”

云海妈妈泣不成声。和老伴哭着出去了。

“兄弟媳妇,有什么事情,让四喜来找我们。”

哥哥玉海和翠翠说完,也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夜幕降临了,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王英抱着云海的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四喜和二个弟弟一个妹妹守在周围。

“云海呀,你不能丢下我们母子走呀,现在就四个娃娃,我又有了,你不能丢下我们呀!

“我们娘母六个,不能没有你呀!

“我知道你是个硬骨头,是个汉子,你要睁开眼看看我们呀!

“你知道不,四喜考试得了一百分,翻身也念上一年级,会认不少字呢。

“你张开嘴,把药喝下去!”

王英几乎是在给云海下命令。

王英把药咬碎,自己含着,嘴对着云海的嘴把药送到了嘴边,云海还是吃不下,流了出来。

这时,大哥玉海的话响在耳边:“千万按时服用!”

“千万按时服用!”

“千万按时服用!”

王英一咬牙,对儿子说:

“四喜,咱们把你爸爸的嘴扳开,把药喂下去!”

“嗯。”

四喜答应着。

王英和四喜一起用劲,把云海的嘴扳开。王英仔细一看,云海的舌头上有一个大血泡,占据了整个嘴的空间。

“四喜,快去针线笸箩里把妈妈的针拿来,我把血泡放了。”

四喜答应一声,麻利地找来了针。

王英把云海舌头上的大血泡挑破了,紫黑色的血流出来了。

王英再把药咬碎,对着云海的嘴唇送下,云海咽了下去。

“四喜,快把锅里的拌汤端来,我给你爸爸喂下去。”

一碗温热的白面拌汤在王英的嘴对着云海嘴,慢慢地喂了下了肚,云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云海的身体慢慢地复原了,刘青山的病沉重了。这天,一家人望着刘青山,一个个泪流满面。

刘青山说道“你们不要难过了,这条路谁也躲不过。有几句话我要告诉你们,老老实实做人,凭双手凭本事吃饭,不要向云海那样爱出风头,差点丢了命。唉,你四大爷,是个举手国民党员,活活被人家打死。你们做人要本分,什么也不参加。。。。。”

时隔不久,刘青山驾鹤西游,享年七十二岁。这真是:

南窑窑倒炕月亮照,风吹柴门睡不着觉。

第三十八章红色风暴

“四清运动”,1963年冬开始,由于把各种不同性质的问题都当作阶级斗争对待,结果农村干部问题也未得到真正的解决。打击对象主要是‘地、富、反、坏’,所以对农村干部的震动不大。

毛泽东严厉地指出:农村的四清运动是打了一个“败仗”,不能急忙收兵,要搞4——5年。他还第一次提出,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四清’工作大兵团作战、扎根串连等作法。

在1966年的6月,文化大革命开始,这次运动的主要目的是要整那些所谓的“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毛泽东的我的一张大字报“炮打司令部”像一颗原子弹一样震撼了全国,它惊动了各级地方官员,也惊醒了全国人民。

这张大字报明确地指出前阶段运动的大方向错了;指出,是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为了保护自已而转移了斗争方向。是在毛泽东的号召下,群众起来‘造反’的,即造‘走资派的反’,于是出现了‘造反派’。

红柳村也有了造反派,成立了“毛泽东思想”司令部,候来财任司令,一黑夜,将生产大队党支部书记张五仁的权夺了过来,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也靠边站。

可惜侯来财不是共产党员,斗大的字不认识一口袋。夺下了天下,做不了皇位,气得骂祖先,抱怨祖先没有做好事,坟地没有冒一股黑烟,当了个副职,一肚子牢骚。不过,坐了“红柳村贫下中农协会”第一把交椅,可以出一口肚里的鸟气。

红柳村学着其他村社的样子,开始破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破到年轻妇女们的发卡,花红柳绿的全部被摘下来,当面烧毁,踩烂,再踏上几脚显示威风。

红柳村成了红色的海洋,云海他们停下来手里的农活,从来回一百多里的山上,掏挖回来红土,然后稀泽开,动用学校的老师,几天的时间,在房前屋后涂写上了满墙大标语。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将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成群结伙的年轻人不参加劳动,工分一个不少挣,开始破四旧。云海家养了好几十年的鸽子,可不是为了吃它的肉。云海妈妈有说道:“鸽子四两肉,吃了祖祖辈辈还不够。”

养鸽子就是为了鸽子在屋檐下叽叽咕咕增加生气。可是造反派说是四旧,爬上了鸽子窝,一个鸽子也没有逃脱厄运,个个身首异处,斑斑血迹流满了窗台。

云海妈吓傻了,呆呆地站着,等到造反派们扬长而去,看不见影子了,才闭上了眼睛,口念阿弥陀佛。

高跟鞋被削成了平底鞋;烫卷发的女人,会被红卫兵揪起来,飞剪几下子变成“红军头。”大衣上的双排扣,不扣的一排装饰扣哗啦一下全部剪去。

本来少的可怜的【说岳全传】【三国演义】【欧阳海之歌】等书籍全部被烧毁。贫下中农,家家户户屋顶上飘着红旗。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房上,爬着白旗。

人们的穿衣也是讲究“革命”的,年轻人穿上一身黄的确良仿军衣,头上戴个黄色的军帽,别个红五星,牛气的不得了。

很快,造反司令部要求每个人都要戴毛主席像章,没有像章戴毛主席语录牌。没有那么多像章,造反司令部从火烧桥买回来了几块白铁皮,每个生产队抽调了十多个人,到司令部制造像章。先剪一个二寸长,半寸宽的铁皮,铁皮涂上红油漆,用黄油漆写上毛主席语录,焊上个别针。

云海他们不分昼夜制造像章语录牌,还是不够用,只能发给部分贫下中农。造反司令部着了急,生怕落在别的生产队后面,又把全大队的木匠召集起来,赶制了七天七夜做好了木头像章和语录牌。

样子是这样的:先用木头做个书那么大的个相框,镶嵌上玻璃和毛主席像。

做好后,发给了所有的社员戴在胸前,劳动时也不放下,一不注意,磕碰坏了就犯了大罪。贫下中农写检查挖思想根源,在大会上做检查。如果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就罪上加罪,戴大纸帽子,挎黑牌子游街批斗。如果遇上武斗造反派,打你个半死。

四喜已经念初中一年级,爱写稿子,发表在了县报上,给寄来了一个塑料语录牌,戴在了胸前,让多少大人娃娃眼热。

四喜走到哪里,都有人围着看。

人们的思想觉悟空前高涨,最明显的是经过“破四旧和立四新”,结婚变得非常简单,不讲排场。

四后生今天结婚,几辆自行车一杆红旗就把新娘子娶回。

结婚仪式很简朴,在新郎、新娘向毛主席鞠躬致敬以后,才是向父母鞠躬致敬。

主持人是小队会计段绵山,你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新郎和新娘背毛主席语录。要求新郎背上句,新娘背下句。

新郎:“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

新娘:“不是。。。。不是。。。。不是炒菜。。。”一副结结巴巴,头上冒出来了汗。

众人起哄:“新娘背错了,罚!罚!”

“罚亲新郎一口。”在众人的推推搡搡下,新娘扭扭捏捏地亲了新郎一口,才开始自由活动,要喜糖吃。

糖实在太少了,没有办法,新郎官把喜糖抛向空中。

你就看吧,本来还装得老老实实,其实却眼巴巴的盼着喜糖的青年小伙子大姑娘们,一下子就炸翻了窝,连蹦带跳,得意洋洋地抢喜糖。夺到手的还向别人炫耀手中的“战利品”。

还有的老汉干脆就趴到地上。

小毛孩子钻裤裆见缝插针,跌倒爬起浑身土眉浑眼。

有的人手被踩着了都不喊痛。

看热闹的小媳妇和老太太们,双手紧紧地掐住自己的腰,不小心笑叉了气。这真是:

大青山高来乌拉山低,新时代结婚有新理。

第三十九章鏖战

一夜之间,红卫兵司令部如雨后春笋,遍地林立,司令多如牛毛。

乡村里,到处是造反的声音。只要你袖子戴一个红卫兵袖章,三岁的顽童,就可以让村子里的四类分子低头下跪,戴高纸帽子,挂黑纸牌子。如果四类分子稍微有一点不满,一声呼叫,就会开全村甚至全公社的批斗会,让你坐土飞机,凤凰背翅膀。

火烧桥“破四旧、立四新”的红卫兵,正式成立了毛泽东思想总司令部。同学们都在忙于外出串联,机关干部忙着写大字报,揭发本单位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公社书记,社长全被夺了权,成了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大会批判,小会斗争,还是下不了楼,关押在黑当权派学习班里劳动改造,方便造反派随时揪斗。

造反派大字报揭露:1951年入党,从小反抗买卖婚姻,根红苗正的公社女党委书记爱爱,1963年10月期间,怕蒋介石反攻大陆,吓得把火烧桥政府从桥东搬到桥西,罪该万死,踏上了一万只脚。

爱爱在一次批斗会上,坐“土飞机”时脚一脚踏空,摔折了腰,成了残废人,爬着走路,造反派不放心,配专人监视。

所谓的“土飞机”,是造反派的一大发明。

批斗会快完时,让走资派跪在高台上,上面再放一个高桌子,桌子上再放凳子,这叫上楼。

被批斗人员爬上最高处,脖子里栓一根长长的绳子。

造反司令一声令下,小喽罗用力一拉,从高处摔下来,年轻力壮的,连滚带爬,趁势跳下,摔个轻伤;年老体弱,手脚不麻利的,摔个半死。

从上往下摔,满身灰尘,叽里咕噜,土头土脸,这就叫做“坐土飞机。”

最低的是三层楼,高的有五层楼。

现场摔死的也有,火烧桥一次批斗会上,一个叫乔四满“反动富农”坐土飞机时,当场没有了知觉,造反司令宣布:“装死狗,抵抗运动,示众半日,”才让家里把人拉走。

“凤凰背翅”是被批斗人员脖子上挂着十几斤重的黑牌子,俩只胳膊向后向上背着,弯腰至90度,在太阳底下晒,大会场上陪斗,不一会儿,头上的黄豆大的汗点如雨而下,人晕晕乎乎,摇摇晃晃站不住,如果栽到在地,就会遭到一顿暴打。

火烧桥公社社长,副党委书记李大贵,在批斗会上,一个同村的老贫农手指着他说:“娃娃,你当了干部忘了本哇!难道你就不记得的了,十冬腊月,你小子刚十岁就给地主张三茂放牛,没有鞋穿,冻得流黄水,牛一屙下粪,你就去用脚去踩牛取暖。。。。。”老贫农说的泪流满面,李大贵社长难受的泣不成声,在场的学生,社员也有不少流泪。

四喜他们学校,只要一开批判大会,就停止上课,全校师生全部参加,进行思想教育。听着老贫农的哭诉,看着李大贵的难受的样子,四喜心里想,这次检查深刻,能够下楼了,参加工作了。

这时,已经结合在造反司令部,一位语文老师,要求发言批斗:“李大贵,你用眼泪软化革命群众,一颗眼泪就是一颗子弹,颗颗子弹射向革命群众,用心良苦,毒辣无比!”

“打倒李大贵!”“坏分子李大贵罪该万死!”

批斗大会上口号声如暴风骤雨,一阵比一阵紧。

工作队长当场宣布:“李大贵用眼泪软化革命群众,抵触文化大革命,戴上了坏分子帽子,和地主富农站在一起批斗。”

新成立的火烧桥革命委员会,向毛主席报了喜后全面开展工作。中学的校长靠边站了。大字不识一口袋的贫下中农代表管理学校当了校长,学校全部停了课,到生产队学工学农。

时隔不久,东方红造反派有了气候,夺了毛泽东思想造反派的权,毛泽东思想造反派成了保皇派,俩派斗争影响到千家万户。

老婆汉子二派,白天吵晚上斗,闹离婚也不见怪。

樊三疙梁的二后生是毛泽东思想造反派,老婆秀秀是东方红造反派。二人睡到了半夜,二后生看见娃娃已经睡熟,钻进秀秀的被窝里想亲热。

秀秀想趁机把二后生转变过来,说道:“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东方红正确,不要执迷不悟,保皇派没有好下场。”

二后生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路线问题没有调和的余地。你要心明眼亮,认准方向不会错,牛鬼蛇神死路一条。”

“保皇派没有好下场!”

“牛鬼蛇神死路一条!”

在辩论中,谁也没有了亲热的兴趣,秀秀一脚把二后生踹下了地,二后生一把把秀秀拉出了被窝。

小两口大打出手,吓的娃娃嚎啕大哭,第二天,大队开好了离婚证明………。 派性斗争更加激烈,生产队的大会小会上,甚至走在街上,互相不认识,观点不对就开始辩论交锋。生产队的社员去锄地,观点不对,丢下锄头去辩论,生产队长也不敢说,怕戴上打击革命群众积极性的帽子,麦苗被草吃了。

云海一家人什么派也不参加,什么会也不参加,成了香饽饽,今天毛泽东思想造反派来劝说入伙,明天东方红司令部派人宣传他们是最革命的。

一家人不得安宁,还要人传过话来,什么也不参加,就是不革命,不革命就是反革命,这个罪过可就大了。没有办法,全家人自由选择。

云海妈老太太一个,参加毛泽东思想造反派,因为他们已经是大势已去,没有多少会议,比较清净。其他人参加了东方红司令部,全家人都戴上了红卫兵袖章。向外说,家里是俩派,实际家里是一派,没有辩论,温馨和睦。

这真是:

亮晶晶的冰滩上刮来一股沙,枯树树上住的是那个黑老哇。

第四十章 四喜见到了毛主席

1966年,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四喜他们学校,也是轰轰烈烈的开展了文化大革命运动。文化课不上了,天天唱:“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歌曲;上课读人民日报社论,红旗杂志评论员文章,照着报纸写大字报。

有好几次,四喜他们半夜里睡得正香甜,突然被老师叫醒,敲锣打鼓,放着麻雷,呼喊着口号,到街道,到农村,传达毛主席的最新最高指示,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人又累又饿,几乎要在回学校的路上睡过去。好在老师同学人多,说说笑笑中,减少了许多的疲劳。

国庆节刚刚过去,有一天夜晚,学校领导召集贫下中农出身的学生开秘密会议,会议门口有站岗的学生,非常庄重神秘。不让有历史问题的中年家庭出身学生和地主富农家庭出身的学生参加。

四喜家中农出身,他的父亲因为参加过国民党伪警察,有历史问题,也不让参加。

第二天,四喜他们才知道,贫下中农出身的学生和党员老师要去北京串联。报纸上已经报道,毛主席第七次接见了红卫兵,他们要去北京见毛主席。

党员老师和贫下中农出身的学生前脚刚走,四喜他们中农出身的学生和不是党员的老师决定:

出发!去北京串联,见毛主席。

云海听四喜说,要去北京串联,见毛主席,这是天大的喜事。四喜才刚初中二年级,还是一个毛头小子,又有许许多多的不放心。

可是,再想回来,孩子去见毛主席,是见真龙天子呀,祖辈上也没有过的事情。北京,中国的首都,不是说随随便便就可以去的,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祖坟上冒青烟的事情。有老师带领着,有同学陪伴着,不会有什么大事情的。

云海和王英一商量,都同意四喜去串联,见毛主席。

虽然说吃饭不要钱,坐车不要钱,住店不要钱。可是出几千里远的门,穷家富路,还是卖了羊,七凑八凑了三十五元钱。

妈妈王英把路上临时花的,破成了毛票票,整钱缝到了兜肚里面。云海去火烧桥粮食局换来了四十斤全国粮票,也单独缝在一边。

幸好,学校公章还在会计手中,写了如下证明:“兹有我校老师学生二十五人,去串联,特此证明。”然后盖上了火一样红的学校公章出发了。

在毛主席像前宣了誓,老师们决定,比贫下中农出身的学生还要革命,背铺盖长征,步走去北京见毛主席。

每一个学生背一个铺盖卷,虽说不太重,都是十四五的孩子呀。

还没有走十里路,有的女同学就走不动了;有的同学铺盖散开了抱着走。正在为难之际,不一会从火烧桥方向开来了一辆大卡车。

同学们站在路中间,用学校校旗和红卫兵红旗交叉一拦,汽车乖乖的停下来。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我们去北京串联,把我们送到临河火车站。”老师也和汽车司机交涉。

汽车司机二话没说让四喜他们上了大卡车,顺利地到了临河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后才知道,由于火车晚点,第二天凌晨才会有车。

那一夜,四喜在火车站候车室唱歌唱到半夜;候车室的地被他们打扫了七八遍;还在站台上第一次看到了货车,数过一辆货车最多挂三十四级车皮。

天不亮,去北京方向的客车到了临河火车站。那时串联的学生老师不用买车票,全部免费。吃饭到接待站,也是全部免费,上车时在学校证明上附一个签证就行。在睡梦中的四喜他们被老师叫醒,迷迷糊糊的上了火车。

老师再三交代:“上车后不要乱跑,下车走在一起。”

一上来火车,同学们早已把老师的话也丢到脑后,完全被新鲜感占据了。坐了一天一夜多火车才到了北京,火车一停,四喜他们蜂拥而下。

站台上到处都是接站的,专门接串联的学生,一说是串联的学生,二话不说,拉着就上车。

四喜他们九个学生,被北京军事学院红卫兵接待站的人员,十分热情拉上了大卡车。另外十六个学生和老师,被另外一辆车拉走。事后才知到,他们是被北京纺织学院红卫兵接待站的拉走了。

一到红卫兵接待站就开饭,全部是大米做的,雪白雪白真香啊,河套娃娃是第一次吃!

饭后,接待员给四喜他们发了免费乘车的胸牌和进入军事学院的通行证。晚上在大礼堂举行联欢会,让四喜他们出节目,四喜他们高兴的答应了。

当四喜他们在颐和园玩够了回到军事学院时,被一张大海报惊呆了:“今天晚上有内蒙古红卫兵蒙语独唱。。。。。”

一看就是误会了,我们别说唱蒙语歌曲,连蒙古语也没有一个人会说,怎么能骗人!骗首都北京的人。只好找到接待员说明情况,接待员还以为我们谦虚。

晚上文艺晚会来的人真多啊,礼堂过道也有人。当报幕员宣布内蒙古红卫兵蒙古语独唱时,掌声雷鸣。

四喜他们九个同学只好上了台,表演小合唱。报幕员看到这种情况,婉转的向观众宣布:“由于独唱同学有事,由内蒙古红卫兵小合唱。”怎么唱的,唱的什么歌,四喜脑袋一片空白,不记得了,只记得掌声不断。唉,天大的玩笑。

1966年11月26日这一天,毛泽东身穿绿色军装,头戴绿色军帽,在北京西郊飞机场接见来自全国各地的群众和红卫兵。

见毛主席的头一天半夜,四喜他们就起来集合。接待员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二颗熟鸡蛋,二颗苹果,五只香蕉。深情地对我们说:“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给你们的。”四喜他们热泪盈眶,谁也舍不得吃。坐汽车走了一会儿,四喜他们又下车步走了一会儿才来到西郊飞机场。当四喜他们来到指定地点时,西郊飞机场上黑压压的坐满了红卫兵。

红卫兵从凌晨三点一直等到下午三四点时,很多红卫兵都昏昏欲睡。四喜他们因为是内蒙古的,按少数民族待遇,坐在前五排。

四喜他们正在打盹的时候,不知谁一声大喊:毛主席来了!四喜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毛主席的敞篷车从前驶来,车上站着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四喜大呼叫起来:毛主席来了!毛主席来啦!

毛主席满面红光,神采奕奕。那边毛主席万岁的欢呼声高,他转身向哪里挥手。口中高呼:“红卫兵万岁!”四喜他们由于坐在前排,看得最清晰,四喜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此刻,“东方红”的音乐在上空响起,毛主席乘坐的吉普车越来越近了,队伍立刻混乱起来,红卫兵都站了起来,往前涌,睡梦中的红卫兵被惊醒了,挣扎着站起来。四喜挥动着手中的红宝书,拼命地喊:毛主席万岁!任凭热泪长流。

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外地女同学,抱着四喜欢呼跳跃,当时都激动的是同一个心情,抱着跳,过后,四喜想起来,一个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羞得四喜满脸通红。

那时,四喜才虚十四岁。

这真是:

焦红的阳婆婆蓝各茵茵的天,

笑脸脸流泪大点点。

第四十一章见闻

一九六七年是文化大革命的第二年,是文化大革命批斗走资派最残酷的一年,是造反派最疯狂的一年。四喜所在的学校基本上停止了上文化课,学生下到生产队,宣传最高指示。

这一年秋季来得特别早,九月份寒流就不断袭来,朔风阵阵寒气凛人,十月份严霜已经开始。被揪出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被武装关押红锦旗第二中学办学习班,在这里接受群众批斗监督改造。

学生的伙食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学习班的伙食更差。这里有男有女,年龄有老有少。大多数人面容消瘦,头发斑白,而且很长,很凌乱,满脸胡茬子看样子已有几个月没修饰了。

四喜在一次打饭的时候,看见他们吃的的饭菜,像给猪狗吃的一样,玉米面窝头硬的能打死人,说是白菜汤,其实只能算开水煮白菜。虽然这样,他们大多数很乐观,出操整齐,唱歌洪亮,还有说有笑。

四喜怎么也不明白,他们都成了囚犯,整天个乐呵个什么,说不定什么时候被揪斗,打个半死!

文化大革命的武器: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造反派拿起笔做刀枪。夺了权的东方红造反派成立了:火烧桥成立联合革命委员会,全公社一片红。贫下中农夺取政权,一个字不认识的老贫农成了中学的校管会的主要领导,坐了第一把交椅。

红柳村有一个瞎子,叫薛子奎,靠吹唢呐维持生活,他有一个鼓匠班子。破四旧后,鼓匠营生不能干了,当下没有了吃饭的路路,只好住在生产队的社房里,成了“五保对象。”

煮饭的时候,没有柴火,到牛圈里拾牛粪。虽然眼睛看不见,拾到的牛粪都

是干的,生产队长有点奇怪,问道:

“你眼睛看不见,怎么拾到的全是干牛粪?”

薛子奎回答道:

“自从到了社房住下,天天听你们念毛主席语录,心明眼亮了。就能知道干牛粪在哪里。”

在场的社员和工作组听了,也觉得奇怪,问道:

“真的?”

薛子奎答道:

“一点不假,不信,我还可以清理牛圈里的粪。”

说着,就担起箩筐,到牛圈里自己担出一担牛粪。

学习了毛主席语录,瞎子心明眼亮一时间成了佳话。薛子奎成了学习毛主席语录的标兵,到处做讲演,做报告,一时间成了红人人。

薛子奎到处做学习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报告会,一来讲到哪里,哪里有好吃好喝好招待,二来政治地位火箭式的提高。越讲越神奇,越将越离谱,越讲越成了“神。”

不但参加公社毛主席语录讲用会,还参加了杭锦旗,巴达盟毛主席语录讲用会。随着,旗革命委员会成立,瞎子鼓匠薛子奎成了革命委员会副主任,旗委副书记。旗委决定:发动全旗人民给薛子奎配婚,一时间成了全旗三十万人口的重要话题。

本村村的未嫁的姑娘,一听村社干部劝说要嫁给薛子奎,都向躲瘟疫一样逃跑了。因为村社干部带着上面领导的任务,像没有头的苍蝇,粘在姑娘们的屁股后面不放。条件是给办农村人朝思暮想到城市户口,另外根据情况安排工作。

骗了别人,骗不了本村村的未嫁姑娘们。薛子奎有残疾不说,那些话全是假的,天天到牛圈拾粪,牛圈里哪里有干牛粪,牛圈的里里外外一清二楚,根本不是学毛主席语录眼睛看见的。

最后,有一个甘肃逃难到红柳村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村社干部的诱惑下,又分配了一套新房,与旗委副书记,旗革命委员会副主任薛子奎配了婚,村社干部完成了任务,来了一个皆大欢喜。

早请示和晚汇报是一种对毛主席“表忠心”的祝颂礼仪,例行程序,人们几乎到了疯狂的程度。

每天早晨,全家男女老少,包括病人,只要能坐起来,都要手拿毛主席语录本,面向毛主席像,向毛泽东请示一天该怎么生活,怎么做事;晚上再汇报一天做了什么,做得怎样,有什么问题。

具体做法是,全体参与者都站在毛主席像前,站成一个方阵,鞠躬行礼,手握红宝书举过头顶三呼:“敬祝伟大的领袖、伟大的导师、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敬祝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我们的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

云海家也不例外,因为房子紧靠路旁,生怕红卫兵看见,表忠心不够认真,惹出什么麻烦。

首先云海把门打开,全家人站在一起,手举毛主席语录,恭恭敬敬声音洪亮:“伟大领袖毛主席。。。。。。

连屋檐下的麻雀大大地吓一跳,扑楞楞地飞了。

为了表示忠心,做好人好事。红柳村里的一伙年轻人,半夜不睡觉,把生产队刚盖好的猪圈拆了重盖,扩大了圈舍面积。第二天生产队长发现猪圈被人翻盖,由于天黑看不清,歪歪斜斜,可是还是不能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作为无名英雄向公社汇报,成了典型事例,大小会议上表扬,事迹被还报纸刊登,被广播站报道。到了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压塌了猪圈。幸亏一上冻,猪病死的病死,没有死的杀了给社员分肉吃,不然损失就大了。

把毛泽东的一段语录,谱写成歌曲叫“语录歌”,人们早请示晚汇报后必须唱。大小会前后要唱,劳动时更要唱。

毛主席语录小红本本,成了宝贝。谁得到了,比娶上老婆还要高兴。

这种宣扬个人崇拜的形式主义做法,形同宗教形式,与马克思列宁主义毫无共同之处。

在1971年林彪自我爆炸后,“语录歌”、“语录操”才被摒弃。早请示和晚汇报也消失了。

“忠字舞”于“文化大革命”初期兴起,是对毛泽东个人崇拜的一种形式主义做法。

这种舞,边唱边手舞足蹈,以表达对毛泽东的“忠心”,人们称之为“忠字舞”。跳“忠字舞”时,每人手捧《毛主席语录》,胸配毛主席像章,边跳边唱当时最流行《心中的红太阳》、《万寿无疆》、《万岁!万万岁》等歌颂毛泽东的歌曲,人人都得会跳。有个说法是“跳好跳不好是水平问题,跳不跳是对毛主席忠不忠的立场问题。”

一时间全国上下、大江南北,不分老幼、男女,少则几十人、多则成千上万聚集在一起,会跳的、不会跳的,会唱的、不会唱的,一起甩动手臂,引吭“高歌”(很多人是在乱哼哼):“雪山升起……起……红太阳,翻身农奴把歌唱……”,伴随着“歌声”,“舞者”有向上的、向下的、朝左的、朝右的,往前的、往后的、弯腰的、挺肚的。

亲身经历这个时代的人,到现在一听到那个时代的歌曲,还是浮想联翩。

火烧桥供销社有一个姓贺职工,正在打扫家,通知去跳忠字舞,他说:“我一会儿去跳。”来人告诉他一会儿人家跳完了。这个姓贺职工又说:“完了不怕,一会儿我和我老婆跳,补上。”

当时造反派头头说姓贺的职工是对毛主席的亵渎。结果被戴上了“现行反革命”帽子,游街批斗,头上戴着了高纸帽子,胸前挂着黑纸牌子,连三岁娃娃也要骂他二句。

忠字舞,是“文化大革命”时一种狂热地表示对毛泽东忠心、忠诚的一种集体舞蹈,流行时间约在1966-1968年间。中共“九大”以后,渐趋衰微。

背诵,《愚公移山》、《为人民服务》和《纪念白求恩》等老三篇,成了全国人民重要任务。不但要熟练,还要领会。学习毛选积极分子讲用会议,自上而下开起来。

要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学用结合,急用先学,立竿见影,在“用”字上狠下功夫。

当年你要办事?就要“精通”毛主席的语录,“运用并背诵”毛主席的语录。不然的话你就不能办你要办的事。

四喜的钢笔坏了,需要买一支新的。

下面是一供销社一个售货员和四喜的一段对话,堪称经典。

四喜:“关心群众生活---给我拿支钢笔。”

售货员:“为人民服务---你买哪一种?”

四喜:“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多拿几支让我挑挑。”

售货员:“反对自由主义---不让挑,买哪支拿哪支。”

四喜:“我们的责任是向人民负责---你就多拿几种让我挑挑吧。”

售货员:“在路线问题上没有调和的余地---说不挑就是不能挑。”

这仅仅是平常生活中的笑话。

红柳村一社的一位老贫农,学习了毛选,不用粮食只用食盐就把猪喂成了王,毛重有四五百斤,方圆几十的地方村社干部,社员群众前来来取经,开现场会,把这家人家的猪圈围的水泄不通,村子里的一口井水不够喝,发动社员到临村挑水来满足需要。

可是本社社员都知道,这个老贫农房后五亩多玉米,几乎被他们家喂猪偷完了。虽然人人心知肚明,不敢挑明,人家是旗里的学习毛泽东思想的典型。这真是:

窗子烂了不要糊,

夜里留门风关住。

第四十二章惊天大案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红柳村路边的老柳树的树干上,用报纸上的题标:毛主席万岁,和打倒刘邓陶,经过剪接对接,组成了一幅反动标语:

打倒毛OO!

红柳村发生了十二级政治地震,警车呼啸,警察遍布每家每户,进行侦查。特别调查组一行四十多人进驻了红柳村。

红柳村的四类分子成了重点调查对象,不分白天黑夜进行审问,能够用到刑法都用到了,上楼“坐土飞机”,“凤凰背翅”,”“热情对待冷静思考”等办法都不新鲜了。公安局有了最新的,科学的审讯办法,还是没有找出犯罪嫌疑人。

有几个重点嫌疑对象,已经快不行了,奄奄一息。

审讯工作没有结果,犯罪嫌疑人没有踪影,红柳村成了谈反标色变的程度;连三岁的娃娃,八十岁的老头也要过堂,交代近期的活动,交往的人,一天二十四小时要有人证明。

谁也没有料到,同样的做法,同样的地点,同内容的反标三天后又出现了!

这下子惊动了巴达盟军事管制委员会司令员余红军,亲自批示:严抓快打,迅速破案,回击反革命的挑战。

派遣了强大的公安力量驻扎在红柳村。

四类分子又到了风口浪尖上,彻夜审查;又历史问题的排队过滤。云海弟兄俩也成了嫌疑对象,在大队里办学习班,不分昼夜在审查,连家人也不让见,隔离起来。

专案办公室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在哀哀地哭泣。

工作队长走过来,一本正经地说:“姑娘,你来干什么,有什么委屈讲出来,工作组会给你作主的。”

这个女人哭得更厉害了,抱着头从办公室哭着跑出去了。

工作队长对这个女子进行了简要了解,这个女人叫牛粉花,二十九岁了还没有成家,有的说是因为家里是地主成分,影响了成家。也有的说是这个女子是个高中毕业生,眼高手低,错过了最佳的婚期,成了剩女。

不管怎么说,在河套地区三十岁左右的姑娘很罕见,物稀为贵嘛,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工作队长立即召开了驻队工作组紧急会议,全面详细地了解了牛粉花的情况,责令大队妇女主任做牛粉花的工作。

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在如此强大的运动中写反标.

一时间谁也说不清,红柳村的天塌了下来!

正在这时,牛粉花又披头散发朝大队部走来,工作队长点头示意,让妇女队长把牛粉花迎住,到另外一间小办公室去。

妇女主任把牛粉花迎在了小办公室,让了坐。牛粉花哭着不坐,要找工作队长。妇女主任把工作队长请到了小办公室,牛粉花哭的更厉害了,二个肩膀在上下抽动。

工作队长耐心地开导你粉花,和蔼地说:“别怕,闺女,是谁欺负了你,包括工作组的人员,说出来,我会为你作主的。”

“不。。。。不是。。。是,是。。。。。”

牛粉花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喝一口水,缓口气,有什么大胆说出来,相信组织,相信工作队。”

在小学校的另外一个教室里,讯问正在进行。这里被讯问的都是有历史问题的人员。

刘云海和刘玉海当然也在其中,因为这哥弟俩参加过伪警察,四喜根据历史事实,多次在会议上据理力争,父亲和大爹都参加过傅作义的和平起义,属于起义人员,可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审查批判首当其冲。

这不,因为红柳村出现了反标,他们又被叫到大队部讯问。

只见,最近参加全盟贫下中农代先代会的侯来财神气活现,一屁股坐在了主审位置,把桌子拍的噼啪响:

“刘云海,我知道你小子对社会不满,四清赔了钱,文革挨了斗,仇恨报复,反标一定是你写的!

“说不说,说出来宽大处理,不说,嘿嘿。。。。。”

侯来财从腰里解开了真狗皮鞭子,鞭子的梢上牢牢地拴着一个金钱,挥舞着呼呼响,就要从云海身上抽去。“住手!”一个公安人员架住了侯来财的胳膊,真皮的狗皮鞭子没有落在云海的身上。

“老侯啊,不能随便动私刑。”

这真是:

料面洋烟本是害,

坏了心的豺狼是出奇的坏。

第四十三章酸涩的黑枣

“我---我---知道反标是谁写的。”

牛粉花一句话,如一声霹雳,把红柳村的天拨得云开雾散。四类分子可以回家喝口热水,有历史问题的人可以温热河套二锅头开怀畅饮了。

“是谁写的?快说呀。”

工作组长布满血丝的眼睛发出了明亮的光彩,惊喜的心情无法抑制,几乎要蹦起来。由于身份的不同,角色的不同,加上多年的公安工作的冷漠和威严,表现出来少有的冷静。

“他。。。。。。他是。。。。唉。。。。

牛粉花又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最后放声大哭。

牛粉花的嚎啕大哭,惊动了其他办公室里的工作队员,都纷纷前来看个究竟。

牛粉花的哭声也惊动了侯来财,红头胀脸地跑了进来,气势汹汹地问道:“是谁欺负了你,爷爷我饶不了他!”

一看见侯来财到来,牛粉花咬牙切齿地说:

“反动标语是侯来财写的。”

“是我写的,粉花,我要和你们站在一个阶级立场,这也是我对你表示的一片忠心呀!”

侯来财洋洋得意地说道,故意把头抬的老高老高。

反标是侯来财写的,红柳村的人谁也不相信,工作组的人也有怀疑。不可能呀,侯来财三代贫农,是大队贫下中农协会的主任,又是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的积极分子,最近还参加了全盟的讲用会。

有人说,是地主分子牛满仓的美人计,用女儿拉拢腐蚀甚至陷害革命干部,要开批斗大会,严厉打击。

工作组长老公安局长却不这样简单地认为,对反标的全过程进行了详细的了解。他没有把侯来财当场逮捕,而是一杯热茶,一盒好烟,“推心置腹”地拉起了家常。

“老侯呀,我就不相信是你写的,你为什么要写发动标语呢,有什么苦衷说出来,组织上是会帮助的。你是三代贫农,又是大队的贫下中农协会的主任,学习毛主席著作标兵,有心里话掏出来,我给你做主!”

“老局长呀,我是想有一个家呀,娶一个女人过日子。我知道自己长得次糙,年纪大了,四十出头。贫下中农家的女子根本看不上我。只有牛粉花她看上了我,谁知道我父亲托人去说,老地主说什么我们不是一个阶级配不上我。我想,那不容易,我要和你们站在一个阶级,我就要表现表现,想到了写反标。”

老局长心平气和,关切地问道:“你咋知道牛粉花看上了你?”

侯来财满怀深情地说:

“那天,红柳村开学毛泽东思想讲用会,我做完报告,坐在了人群中,正在煤油灯下纳鞋底的牛粉花,用麻绳子打了我一下,她朝我笑的好。。。。好看呀,你说,她如果没有看上我,会对我那么笑吗?我这辈子,只听见女人的骂,没有一个女人朝我笑,粉花就是看上了我。”

“哎呀,我看也有点意思。”

老局长微微一笑。

“那你托谁去说的媒?”

“四队的王桂花,老媒婆了,说一个成一个。”

侯来财完全沉浸在娶老婆的渴望中,仿佛花轿进门,鼓乐喧天,鞭炮齐鸣,正要伸手去粉花的红盖头。。。。。

“老侯!”

老公安局长语气显然有点严厉。

“说一说你是怎么写的反标。”

“这个嘛,唉。。。。。”

侯来财吞吞吐吐,有点不好意思。

“也是怪我不识字,不会写字,只好把报纸上的大黑字剪下来,又对接起来。。。。。。”

“第一次剪了几块,什么报纸?”

老局长不紧不慢地问。

“二块,前一块是内蒙报,后一块是巴盟报。”

侯来财洋洋得意地回答。

“那第二次你是怎么写的反标?”

老局长顺藤摸瓜。

“第二次也是和第一次一样,不过是剪了三块。是三块,因为剪错了,又剪了一块对起来的。”

侯来财来了个竹筒倒豆子,见底清。

“是这二张吗?”老局长打开了抽屉,拿出了装在档案袋里面的那二张从树干上揭下来的反标,递给了侯来财说道:“仔细地看看一看,是不是这二张。”

侯来财大致地一看,说:“没有错,没有错,就是这俩张。”

“老侯呀,你要再仔细仔细地看看,不要错了。”老局长又一次说。

“一点也没有错,接口的地方还糊住了毛主席的像。”

侯来财斩钉截铁地说。

老局长把反标接口处照着太阳处一看,果然,毛主席的像被浆糊粘住了。

真相大白,老局长把在一旁边记录员做好的记录递到侯来财手里,问道:

“再有没有说的了,全部是事实吗?”

“全部是事实,没有出入。”

侯来财满口答应。

“不会签字,按上个手印吧。”老局长冷冷地说。

“再抽一支烟吧。”老局长给侯来财点燃了一支烟。

“把手伸出来。”老局长命令侯来!”

“卡嚓!”手铐戴到了侯来财手上。

你们真的抓我呀。。。。。”侯来财泣不成声。尿流了一裤子。三天后,杭锦旗召开审判大会,宣布惊天大案已经破获,侯来财死刑,执行枪决。河套人把挨枪子美其名曰吃黑枣。对侯来财吃黑枣的事情人们议论纷纷,大多数说罪有应得,不过因为单相思送命不值得,这颗黑枣有点酸涩的感觉。

这真是:头对着枪口脖子对着刀,

舍上老命还是摸不着一根根毛。

第四十四章温馨之家

云海已经是六个光头和尚到家,二枝花开放。玉海只有二个和尚,身边没有女儿。在刘青山在世时,云海就把二女儿仙珍过继给了玉海,玉海把仙珍当掌上明珠,十分疼爱,在那个苦菜半年粮的大集体年代,仙珍有福气,免受了许多的苦。

云海家就不一样了,六个光头和尚,光吃的就是一个大问题。而且是一个比一个大俩岁,正是应了那句“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话。

生产队分得那点口粮根本不够吃半年,四喜和几个拿动掏苦菜铲铲的几个弟妹,一放学,分头出动,各奔东西,去掏苦菜。不能在一个地方,因为一个地方不够大部队掏挖,不如分散作战,掏挖的多。

鲜嫩的人吃,老的苦菜和根根喂猪。苦菜的吃法就多了,在这个九口之家被发扬的淋漓尽致。

首先是把苦菜拿开水烫个透,再凉水浸泡一下,挤进苦水,拿上滚烫的胡麻油在辣子上,凉拌着吃,奇香无比。把苦菜开水烫过,腌制酸苦菜就饭,那又是另一番滋味。玉米糊糊熬苦菜,高粱窝窝蒸苦菜,苦菜酸稀粥,一吸溜就是几碗。

四喜特别喜欢乡村的味道,一个时代是一个味道,总让他咀嚼不透,品尝不够。

大集体时代的河套乡村味道,就是一碗酸粥,一瓶河套老酒;一杯川字牌砖茶;一袋浓浓的呛的人咳嗽的老旱烟叶子。只要你仔细闻闻,这些味道,酸,辣,苦,甜组合在一起,成了地地道道的乡村的味道。最难忘的,是那一碗酸粥的味道。

说起大集体时代,那一碗酸粥,养育了千千万万的河套人。那酸酸粥中透着甜,透着生活的乐趣。酸饭是内蒙古西部区民间特别喜食的家常便饭,味酸开胃、清凉下火。按照生产工艺的不同,制作酸饭的原料主要是糜子和黄米,以糜子为佳。

河套地区的酸粥,相传是山西河曲人走西口到河套的开始流传的。

山西河曲人吃酸粥还有一个故事:北宋年间,辽兵经常入侵。一次,老百姓正在淘米准备做饭,忽有辽兵来袭,老少丢下尚泡在水中的糜米尽皆出逃。几天后兵退还家,发现浸泡在水中的糜米已经发酵变酸,想丢掉又舍不得,将就煮熟,权且充饥。出人意料的是,做出的酸米饭精气凝聚、黄亮坚韧、异香袭人、酸爽可口,色、香、味俱全,人们顿时愁容化作笑颜。从此后,酸米饭便载入了河曲传统饮食文化的史册,世代相传,延续至今。

“酸米饭”是河曲独有的,河套人喜欢的。酸米饭可分为酸粥、酸捞饭、酸稀饭三种做法。酸捞饭和酸稀饭,通常在夏天吃,酸粥则是一年四季断不了的一口早饭。

酸粥上面可以抹辣椒,芝麻酱,紅腌菜等。

爬山调里唱:“山药酸粥辣角角红,你是哥哥的心尖尖上的人”。“喝酸米汤口不渴,想妹妹想的心难活”。

煮好的酸粥酸得纯正,酸得地道,河套人对它情有独钟自不必说,外乡人品尝后也是赞赏不绝。

酸捞饭的副产品——酸米汤尤其值得一提,用笊篱捞过煮熟的酸米饭后剩下的汤,堪称酸米饭之精华。从中医养生学的角度讲,酸米汤具有益气、养阳、润燥、清热、解毒、防暑的特殊功效。

河套姑娘皮肤水嫩,这和长年累月吃酸米饭喝酸米汤有着密切的关系。吃酸米饭有两样好处,一是非常耐渴,早上吃酸粥,在田里干半天的活,也不会觉得渴。炎炎夏日喝一碗酸米汤特别过瘾,尤其在夏天割小麦时候,什么饮料也比不过这酸米汤。

每天一早上,酸粥的味道弥漫整个村庄。只要天气一转暖,大多数的男人们不愿意坐在自己的炕头吃这碗酸粥,而是端出来和邻居们一边叨啦一边吃。看看谁家的酸菜有味道,谁家的辣子辣。说说笑笑中,推推让让中,一大碗酸粥进了肚。

知道是什么人的规定,河套农村吃酸粥是一人一个碗。大人的碗是特别的“大老碗”,是平常的碗容积的三四倍,一碗饭就可以打饱嗝。

王英做酸粥特别有讲究,第一次做酸粥,向别人舀一点酸浆作为引子。如果没有,需要自己用少许食用醋加温开水,在陶瓷罐浆米一二天,有点酸味了再做粥,然后把浆米汤倒出一小碗,其余全部倒入锅里,锅开了把米汤舀入陶瓷罐,加入米,再加入那提前舀出的浆米汤,放在热一点的地方发酵。

煮酸粥,一要火慢,大了容易糊底。二要勤搅动,朝一个方向。三要水量适中,多了太软,少了发硬。妈妈做出的酸粥软颤颤,黄晶晶,有味道,四喜特别爱吃,乡亲们也夸奖王英的酸粥味道好。

“酸米饭”给家乡人心里刻上了印记,家乡人无论走到哪里,不经意间就会想起它,有一种情愫就会弥漫开来;“酸米饭”情结,其实是一种思乡情结。是的,只要乡村还在,乡村的味道就永远不会消失!

为了全家人九张嘴,云海使出来浑身招数,半夜去离家三四里的沙窝里,西河湾开荒地,有时候一干到通宵。

开荒地,一要挖掉红柳沙蒿,平整好还要一锹一锹翻过,打好地堰子,挖好淌水渠。开一亩荒地,要费一个月的时间。

白天还不能耽误生产队的农活,稍微出工不出力,生产队长就要指责扣工分。生荒地只能偷偷摸摸种三年,头一年什么也不长,只能种黄萝卜,不费地。

第二年种点黄豆绿豆养地,第三年才能种小麦和玉米之类。不到三年,工作组和生产队割资本主义尾巴,全部充了公。

过去的开荒地被割尾巴就剩下几根毛毛,云海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再开荒不止,前前后后有几十亩。`王英更是云海的铁帮手。

一年四季喂母猪,下下了猪儿子卖了补贴家里开销,为了保证老母猪膘情好,产子成活率高,坚持一年三季喂鲜菜,天刚蒙蒙亮,就到露水冰凉地里掏猪菜,到腰间被恶露打湿,种下了病根。就这样,还是入不敷出,云海瞅机争取生产队让出外搞副业的名额,到工地上盖房,扣土坯,挖大渠,修路做桥。每天平均挣二元多钱,还要给生产队交一元二角副业款,剩下的补贴家用。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校停课了,云海急得愁白了头。四喜勉强读完了初中。

这真是:半天掉下一把铡草刀,

割的身上没有几根根毛。

第四十五章将军梦

岁月如梭,转眼间,四喜已经年满十八岁了。在孩童时候,父亲闲暇时,常常给孩子们讲《说岳全传》和《杨家将演义》。书中的岳飞,杨家将是四喜学习的榜样。

迷恋古代英雄,勾起四喜许多心事。那古战场上,岳飞精忠报国,千里驰骋,保卫祖国;杨家将金沙滩浴血奋战,犹如昨日,让四喜感叹,崇拜。常常一个人垂首挽袖,抱怨生不逢时,如果自己在那个时代,一定要当兵吃粮,保家卫国,成为一个将军。

1974年10月,内蒙古步兵学校要在学校招兵,条件是应届初中毕业生。

当时,初等教育,仍延续文革时中央号召的“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中学学制为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四喜刚好上初二,很幸运,属于应届毕业生,具备入伍条件。

面对部队来校招兵,四喜心里一阵激动,首先报了名。

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也抱着很大的希望,因为四喜个子有1。7米,体重也有70公斤。更重要的是,四喜已经有几篇豆腐块稿件在地方报纸上发表,老师专门给部队的同志做了推荐,旗武装部的乌尔图部长还专门召见了四喜。

就要实现自己的绿色的梦,四喜激动的哭了。四喜要当兵了的消息,长上了翅膀传遍了校园内外。

马上就要开始体检,内蒙古步兵学校招兵和普通新兵一起进行。

文化大革命已经七八年了,学校很乱,学生上课几乎都是在玩,没有谁在真正学习文化知识。

辽宁知青张铁生考大学交白卷;北京小学生黄帅反潮流的思潮;还有河南驻马店地区唐河县一位小学生“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会ABC,照样能当接班人”的诗句风靡一时,仍波及影响着全国教育。

校园操场围墙上,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各种大字报,依稀可见。中学生毕业后成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所以,中学生入伍,既算是参加工作,又算是军龄。在学校,四喜接受接兵干部目测,非常满意,确定四喜参加体检。

体检以后,四喜焦急地等待,内心阵阵期盼,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四喜悄悄地问主检大夫,主检大夫给伸出来了一个大拇指,意思是好棒,没有问题。

据说,学校竞争入伍的学生非常多,大概有关系的才会被推荐、录取。学校学生的这种竞争,不是学业的竞争,而是社会关系的竞争。说到底,是在选择好的出路。就像如今大学生择业一样,要想找个好工作,非常难。四喜没有当干部的亲属,更没有特别的关系,只是有一点,会写一点“豆腐块”,体格检查没有问题,接兵的和武装部领导看上了。

云海和王英自然十分高兴,让孩子到部队上锻炼锻炼,尤其到内蒙古步兵学校,毕业了就是军官。

只有奶奶暗暗垂泪,在她老人家的心目中,当兵是苦事情,是万不得已的事。

云海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欲言而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盼到了发入伍通知书的日子,四喜早早到公社武装部,公社的武装干事说:

“四喜,回去吧,你没有被批准。”

“什么?,我没有被批准?”四喜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总以为是听错了,还是在做梦。

“是的,你没有被批准,是因为政治审查被打下去了。”

“啊?!”

四喜内心惆怅,又有一股莫名其妙地酸楚。

“政治审查!”

“政治审。。。。。。。。

如雷震响在四喜耳鼓膜。

原来,前几天,接兵的和武装部人员,到四喜家住的红柳湾村调查,大队老支书说:“四喜的父母是好社员,遵纪守法,就是四喜的父亲解放前当过二年伪警察。”

“什么,当过国民党伪警察?”

记录人员把记录递给了大队书记手里,让他签字,按下了了手印。在那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伪警察属于公安管制人员,和阶级敌人差不多,这是个严重的政治问题,四喜当兵的梦彻底的破灭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政治影响到四喜今后入团没有希望,入党更是没有门,提拔干部更是黄粱梦,一辈子白丁一个。

四喜的将军梦破灭了!在学校刻苦学习,没有书,四喜有办法。

与书结缘,是一种极好的养生之道。亘古自今,以书为友者多能长寿。唐代的白居易老夫子活到80多岁,临终还握书不舍。陆游老夫子更有意思,晚年挥毫抒怀,高寿八十有五。近代的冰心老人,更是我们的榜样。

四喜爱读书,可命运不济。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可偏偏落地农家。八岁念书,十岁就会读书。可咱农村家贫困,妈妈从鸡屁股里抠出块二八毛的学费和五分钱一张白纸订一个新本本外,闲钱是没有一分。

眼看着别的同学花花绿绿的小人书,拿到学校看,四喜没钱买,可他有办法。下课了,只要有的同学看小人书,四喜蹭过去看,看不花钱的书,一样过瘾。特别是冬天,肚里没有油水,又吃不饱,透骨的冷,同学们挤在一起,一来蹭的看了书,二来暖和,一举两得。

还有独门绝招,四喜可以申报世界吉尼斯纪录。过大年,四喜到处捡响过麻雷【爆竹】残体。麻雷大多是用废旧书报卷成的,响过的残体,慢慢的剥开,就可以看了其中的内容。虽然不成章节,可内容繁杂,毒草和香花并存,可谓饱了眼福,解了燃眉之急,日久天长,收益不少。剥开的一大堆烂纸,还可以烧火,妈妈也不反对。家里的生活慢慢的提高,也能买一俩本书,和同学换着看。这样一来二去,中国古典名著,当代流行小说看了个遍。

“书自心灵深处香,月从蜂峦缺处明。”四喜与书结缘,看春华秋实,交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神话太空,唐宋乐舞,历史典籍都尽收眼底。四喜细细的品味,越品越醇。他听历史脉搏的跳跃,他嚼人生苦乐的缘由。虽不能悬壶济世,但他不是一个庸人。

这真是:牵魂魂的本是一苗苗灵芝草,采不来呀够不着。

第四十六章妈妈走了

农历八月,阳光仍然酷热,陕坝街上到处灰蒙蒙的。

在匆匆忙忙的人群中,四喜漫无目的的地走着。大脑里轰响着大夫口里冷冰冰的三个字:

“做手术!”

母亲对儿女的爱,绵绵不绝,却从不求回报,她时时刻刻牵挂着我们。

母亲对儿女的情感,比山高比海深。这绵长的爱意,无尽的牵挂难道真的要失去吗?四喜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说不出口。

四喜甚至想,在人群中出现一个神仙,拿自己的生命和母亲对半分,或者全部换给母也心甘情愿。或许感动上苍,有了救命的灵芝,妈妈康复了。在燥热的风中,大脑里沸腾着挥之不去的幻想和最诚挚的祝福。

不能没有母亲,弟兄六个,最小的六弟才四岁,五弟六岁……一个比一个大二岁。四喜今年虚岁二十,最大的妹妹十八,家里还有体弱多病的七十多岁的奶奶,四十刚出头的父亲……

四喜简直不敢往下想。

此时,四喜的妈妈王英正躺在杭锦后旗医院的病床上,她那样憔悴,那样无助,四喜的心就隐隐作痛。看着母亲被疾病折磨得痛苦不堪,看着二十多天前还能做饭的母亲,在短短的时间里,因为阿咪巴细菌痢疾病的日益严重,已经卧床不起了,心如刀割。

四喜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天天往医院跑,只能天天带着新的希望守在母亲的身边,只能天天寄望于医生,只能天天盼望着奇迹的出现。谁知,医生发现母亲大肠穿孔,急需手术治疗。

二个月前,母亲忽然上吐下泻,小村的土大夫说是暑热感冒,治疗了一个星期不见效果。又到了公社的卫生院治疗,还不见好转才转到旗医院。刚到旗医院,还能下地。那时1970年,文化大革命后期,医院里的年轻的大夫忙着造反夺权,年级大的老大夫大都有历史问题靠边站,有时候一天也看不到大夫的影子。

那天,母亲突然把她的头轻轻地垂了下来,双眼紧紧地闭着。四喜大声地叫她,她像是听不见一样,没有一丝回应。

妈妈仿佛是睡着了,双目紧闭,她是那样的安静,那样的娴雅。

四喜双手颤抖着,想用力摇醒她,声嘶力竭的喊:“大夫,大夫。”

大夫来了,经过抢救,母亲醒过来了。年轻的大夫没有办法,又把靠边站的老大夫“请”来,经过会诊得出结果:大肠穿孔结合性腹膜炎,需要做手术。老大夫摇了摇头走了,顿时,四喜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仿佛这时已然来到了世界末日。

四喜的思想在片刻间便停顿了,轻轻地摇了摇母亲,母亲惨淡的一笑:“没有什么,你们别担心,我会好的。”说完,已经有气无力,慢慢地闭上眼睛休息。

四喜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握着妈妈的手,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来说:“妈妈,你要挺住啊!”

那一刻,无边无际的恐惧,无边无际的黑暗涌向了四喜,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的。他半跪在妈妈的面前,孤独无助地呼唤着她。在泪眼朦胧中,恍惚间,就像回到了童年,雷雨交加的晚上,四喜和小伙伴玩耍没有回来。

狂风暴雨,雷电霹雳,让四喜害怕得怎么也找不着回家的路,是妈妈,顶着风雨,步履艰难地寻我,狂风把她吹倒了,而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在雨中呼唤着四喜的名字,直到找到,妈妈浑身发抖,一个踉跄,几乎摔倒,一把抱住四喜……

永远忘不了是妈妈,哪怕是一小块玉米面窝头,也要留给儿女们,她喝菜汤时也带着笑。可现在,一直与我们相依为命的母亲就会永远听不见孩子们的呼唤;再也没有了承欢膝下的机会;多么害怕,上天会夺走亲爱的母亲。

四喜找到了老大夫,他告诉四喜:“太迟了,手术的希望不太大,不过只有这最后一个治疗办法。”

做手术需要输血,医院没有血库,只有请乡亲们来救命。感谢乡亲们,知道母亲做手术急需要输血,有三十多位,立即骑自行车赶了四十多里路来到旗医院献血,其中一个十八九岁姑娘,叫管兰也来了。

旗武装部一个政委,得到了信息,让二十多名解放军战士来献血,让在现场的云海和孩子们感动的放声大哭,让孩子们给救命的亲人们下跪致谢,被人们拦住了。

血源有了保证,晚上开始给妈妈做手术,当打开腹腔,大肠穿孔多处。手术后第三天,王英走完了她三十七岁的路程,带着千千万万的遗憾和不放心离开了四喜他们。

四喜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生命中最最重要的那个人,有妈妈,才有幸福的家。母亲在,四喜兄妹他们才会坚强,才会有依靠,才会拥有亲情的幸福。

四喜想念母亲,正向爬山调里唱的:“放下个枕头仰面面睡,长长流下俩道剜心心的泪。”

母亲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勤劳朴实是本分,宽厚待人是根本,为这个九口之家耗尽了心血。让孩子们学好文化多读书,孝敬老人走正路。

母亲都在为了这个家而毫无怨言地操劳,而她,却从没想到过要儿女报答。 母亲的善良,母亲的胸怀,会像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照亮着孩子的心灵,照亮着孩子们前进的路;又像潺潺小溪,川流不息,时刻流淌在孩子们的生命中。四喜胡思乱想,口中絮絮叨叨,几乎要精神崩溃:

上苍啊,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珍惜每一个和母亲相处的机会,我愿意为母亲做任何我可以做得到的事情,我愿意宠着母亲,就当母亲是孩子一般,让她的每一天都是高兴的。”

四喜夜不能寐,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妈妈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却不能为她分担痛苦,四喜的心中充满了疼惜和愧疚。

妈妈安息吧!

把我心中无尽的祝愿,无尽的爱,无尽的温暖,悉数送给地下的你。四喜看看窗外,已经是天已经大亮,赶快起床,帮助年迈的奶奶做饭。

这真是:

杨家河的树来大阴山的水,

功德慈颜流传几辈辈。

第四十七章盲牛瞎马

桃花粉了,杏花红了,沙枣花飘香了,四喜没有去欣赏,整个大脑里,就是妈妈的影子。

在八个孩子中,妈妈最疼爱四喜。四喜去中学住校读书的时候,妈妈把葱和腌猪肉炒成了酱,装好了让四喜拿到学校就饭吃。

星期六放了学,妈妈早早就准备好可口饭菜,一进门,四喜就放开肚子吃个饱。

如今妈妈不在了,家里只有七十多岁的奶奶,四十出头的父亲,五个弟弟,最小的六弟刘文双才不到二周岁,五弟刘文武四岁,四弟六岁,一个比一个大二岁。四喜才十九岁,大妹妹十七岁。

一家人悲悲惨惨,锅冰灶冷。

云海强忍悲痛,咬着牙担起了家庭重担。他没有在孩子们面前流泪,有时候还会装出一副笑脸,问孩子们的学习情况。自己买回来了衣服剪裁书,照葫芦画瓢,给孩子们做衣服,即当爹又当妈。

七十多岁的奶奶,起早贪黑为这九口之家做饭,还要看护没有成年的几个弟弟,难为她老人家了。

四喜看着白发飘飘的奶奶,脸阴的像锅底的父亲,哭哭啼啼不懂事的弟弟,悲痛欲绝,可是又不能流露出来,怕引起奶奶和父亲的伤心。

有好几次四喜在睡梦中偷偷地哭泣,连枕头都哭湿了。

已经进入了五月,这天是星期天,四喜失眠了。

远处传来了深一声,浅一声的蛤蟆叫。

童年时的四喜,非常害怕蛤蟆。一是蛤蟆的长相丑陋,灰不溜秋,满身疙瘩,让人看了后非常恶心;二是蛤蟆鸣叫,总是在夜静人深的时候,声音洪亮还有点古古怪怪的,不由的联想起那些鬼怪的故事,更加胆战心寒。奶奶一听见蛤蟆的叫声,就会说:“地气通了,会响雷下雨了。”听见蛤蟆叫,就联想到电闪雷鸣的暴风骤雨,浑身起鸡皮疙瘩。

四喜长大进入了小学,通过老师的讲解和自己在书中的学习,才知道蛤蟆是人类的朋友,主要靠吃苍蝇蚊子生活。对蛤蟆的厌恶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可还是不愿意多看蛤蟆一眼,更不敢抓蛤蟆,只好远而敬之。

四喜家的附近有二个天然的海子,每年开春是蛤蟆的地狱,却是孩子们的欢乐的天堂。一起捉鱼,捉蝌蚪玩。一些调皮的男孩子,选一支长长的柳木棍子,把一头削尖,对准水里的蛤蟆猛地扎下去,被刺中的蛤蟆在木棍上四爪不住地扑腾,伤口鲜血直流,追我们害怕蛤蟆的男孩子和女孩子。

这种游戏,在家长和老师的干预下很快停止了。

那个较小一个海子,每年夏天,水面上长着翠绿翠绿的芦苇,漂浮着一大团一大团水红花,一到中午,一些大人、小孩子们在海子里洗澡,不时传来一阵阵戏水的欢腾声。

傍晚,风凉丝丝的,海边钓鱼的人点着几卷扎紧成一团的麦草,那麦草团上漫飘的清烟委婉地薰走了讨厌的蚊子。

在芦苇叶下面,偶尔传出几声蛤蟆“呱、呱、呱”的叫声,还有公蛤蟆那“棍刮、棍刮、棍刮”的雄壮的求偶声。不过,由于岸上有人声,蛤蟆有点怕人,只是几只胆大的在叫。

远方的野地里,传来了几声蛤蟆的叫声,海子边的蛤蟆也会发出几声回应,还会听到蛤蟆从芦苇丛中猛地扎到水里,发出“扑通”的一声。慢慢地,在清清凉凉的晚风中,蛤蟆的鸣叫便开始喧闹起来。

四喜再也睡不着了,一个人偷偷地爬起来,走出了院子,来到了海子旁边。

先是听到远处的水面上,传来几声蛤蟆紧一声慢一声的叫声,然后就听到海子里的各个角落里都有了回应。开始时有些七零八落,不一会儿,便四处响应了,叫得此起彼落。

再过了一会儿,野地里的蛤蟆叫声与海子里的蛤蟆叫声连成一片,大的,小的,雄壮的,老弱的,都叫唤起来,如同奏响一支交响曲。刚开始,似乎觉得它们是在乱糟糟地叫。仔细听去,原来却也是有序的。就像搞接力赛一样,这边的蛤蟆声刚停,那边的又响起来,再一路传递过去。下一轮回,则是先听到远方的蛤蟆叫声,再由远而近,逐渐传递到了离家不远的海子里。

听它们那依次传来的叫声,真的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沸沸扬扬的表演一直延续下去,接力賽一直到午夜才罢休。

四喜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海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还有半年才能够高中毕业,决定退学帮助父亲分担这千斤重担。这真是“主意打定人难劝,糠窝窝越嚼越难咽。”

四喜主意已定,浑身轻松。

月亮已从云堆里钻出来,亮晃晃地挂在中天上,地上有些亮晶晶的,原来,是草地上结露珠了。地上有些湿,有些凉人。只是那蛙声还在不紧不慢地叫着,这个夜深的时刻,正是它们晚会的最高潮,这个世界依旧热闹,不管劳累一天的人们睡觉了没有,这里是蛤蟆的天地。

犹如盲牛瞎马的四喜不由得想起河套人有一句农谚:“听见蛤蟆叫,还不种豌豆。”

在这皎洁的月色下,听着蛤蟆的声声叫唤,四喜完全明白这句农谚的含义,蛤蟆每年叫,豌豆每年照旧种。这也许就是生活,不遇到什么不幸,怎么难,咱老百姓的日子还得照旧过。

四喜一转身,看到身后一个黑影。

“谁?!”

不由得大声惊叫。

这真是:

伤心的泪蛋蛋能盖起一座庙,

好比那杨家河决口子刮了三道桥。

第四十八章厚重的山

四喜不由得大声叫道:“谁?!”“我。”云海答应道。

“大,是你呀。不睡觉出来干什么,后半夜天也凉了,小心感冒。”四喜回答。

“我看见你一个人来到了海边,有点不放心,随后就跟来了。”云海不紧不慢地说道。

“大,您多心了,我没有什么,出来散散心。”四喜回答。

“那我就放心了,早点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去学校。”云海还是不紧不慢。

“大,您慢走,我有点事。。。。情。。。需要和你商议。”四喜嘴角蠕动,有点结结巴巴。

云海一听,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四喜。

“我。。。。。我。。。。。不想念书了!”四喜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口。

“不行!”

刚才说话还是不紧不慢的云海,如今暴跳如雷。四喜知道,父亲的话是铁板上的钉,就是一个唾沫星也要砸下一个坑。

不行!二个字如霹雳,把四喜击倒了,他呆呆坐在了海边。四喜知道,如果不念书,父亲会和自己拼命,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文化大革命期间,二弟三弟和四弟没有书念,父亲和母亲急红了眼,分别学了擀毡匠和木匠手艺。

幸亏是“修正主义科技文化回潮”,杭锦后旗第三中学,开始招收了初高中学生,几个弟妹能够上学的全部上学。

四喜正好上了高中,一开始有百十个学生,学校天天学工学农,到生产队挖大渠,撇玉米,自己挖土坯盖学校,文化课上的少,不少家长让孩子退学。四喜他们二个高中班,只留下了二十四个个学生,合成了一个班。

如果现在退学,父亲这一关过不了,天堂的母亲也不会答应。

想到这里,四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四喜鼻子发酸,泪水唰啦啦地流个不停。就在这个海边,有多少美好的记忆。

儿时,四喜家靠近小海子居住,钓鱼不用人教,眼睛看见的多了,自然就会钓鱼了。海子边的孩子,七八岁就是钓鱼的老手。

鱼钩不用花一分钱,妈妈的缝衣服针就是最理想的鱼钩。把煤油灯点燃了,缝衣针在灯头的火苗上烧红了,用老虎钳子一弯就成了。不过,最好向偏转一些,钓住了鱼不容易脱钩。线是母亲做纳鞋底的麻绳子,二根结在一起,就足够了。浮标更容易做,折一段妈妈缝锅盖的高粱秆秆,往俩边拴好鱼钩,中间把线拴好,鱼竿随便找一根长一点的柳木棍子或葵花秆子就行。鱼饵嘛,那就更容易了。到地里辦一棒青玉米就行,大板瓜子【鲫鱼】和红眼鱼最爱吃。如果没有,捉几个蚂蚱也行。

坐在海边,像模像样。海子边坐满了钓鱼的孩子,不管谁钓到了鱼,都要欢呼跳跃,钓到大一点的鱼,前来围观的小伙伴更多,更骄傲的像个大公鸡。那时候鱼真多,用不了三五分钟,浮标一头高一头低,或者不停的摆动,你千万不要心急往上摔钩,这是鱼在试探或者正在咬钩。如果一拉,鱼跑了。等一头猛地往下一沉,再摔钩,十有八九会钓住鱼。

钓鱼主要是玩,住在海边的人家一般不会吃一二两重小鱼的,大多剁碎喂鸡喂猪。我们实在吵着要吃,妈妈挑肥的红眼鱼,开了肚去了肠子内脏,撒上盐,用泥包好在炉坑里烧上吃,那种滋味鲜美无比,淡淡的咸味中夹着香,最外面烧的干干的,一咬软圪劲软圪劲的,让人回味无穷。

四喜和父亲他们一起钓鱼那才带劲,才有趣。大人们钓鱼一般不让孩子跟着,主要是怕贪玩误了学习。我把作业做完,家里的活干完,经过妈妈的批准,才能跟着父亲去钓鱼。

父亲他们钓鱼不用鱼竿,找一根十多米长的小拇指粗细的麻绳,一头拴上小碗大小的一块石头,一头拴在一寸多粗的木棍上。鱼钩是用自行车断了的旧辐条,磨尖弯成的。我看见父亲为了磨尖自行车辐条,一会儿在菜瓮上压的大石头上磨,一会儿在磨刀石上磨,最后用钢锉磨。有一天睡在半夜我醒来了,看见父亲还在磨鱼钩。

有了鱼钩万事齐备只欠鱼饵,这鱼饵可不是什么贵重的饵料,是小蛤蟆儿子。好难找啊!父亲他们在地里干活时,腰里专门别一个装小蛤蟆的布袋袋,一发现蛤蟆儿子,如获至宝装在布袋袋里。

太阳落山了,生产队收工了,四喜和父亲来到了小海子边。按三尺远近拴好一个鱼钩,一共拴六个。每一个鱼钩上挂一个小蛤蟆儿子,把有木棍的一头用劲擦入海底,有石头的一头父亲握在手中,用力一甩,落在了四五米深的海水里。在海子边上做一个暗号,第二天一清早来起钩。六只钩最少钓住二条大鲶鱼,每条三四斤。从水里往出拉鱼可得万分小心,鱼拼命往里游,把手中的绳子往长放;鱼没有挣扎的力气了,再轻轻地往外拉,反复好几次,鱼彻底没有劲了,慢慢的拉出来就不会脱钩。

奶奶是这样收拾鲶鱼的,把炉坑里的草木灰挖出来,使劲擦鲶鱼身上的粘液,反复擦好几遍,直到鲶鱼身上黑皮发黄才洗净开膛去肠肚。中午,不等进门,鱼香满院,一人一大碗鱼块,雪白雪白的肉,吃到嘴里有劲道,还滑溜。鱼汤里的油被辣椒染的红红的,真让人看不够。泡上一碗黄米饭,一吸溜不知不觉下了肚。肚子里热乎乎的,口渴的厉害。这时大人们让我们喝凉水,因为吃了鱼不坏肚。这样打牙祭的机会不多,大多数是父亲抽空来到三道桥镇,和铁木社的职工私下换个锄头片子,镰刀之类。有一次还换回一张刨锄,挺好使唤的。

卖鱼也没有人买,也不敢卖,怕“割资本主义尾巴”。在美好的回忆中,鱼肉的香味仿佛还在口中,四喜不由的口水满腮。

还有一个人,需要打个招呼。四喜想起来那个人,有点脸发烧,可是又说不出什么来。

这真是:

绿皮皮小瓜脆铮铮甜,

生生死死结下解不开的缘。

四十九章无悔

红柳地里的花,开了一茬,又谢了一茬,流年也在这花开花谢中逍遥流淌。岁月的印记,犹如村头老柳树的年轮,掩盖不住时间的侵蚀,浸润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爱恨情愁悲欢离合成了生命里不可缺少的养分,留下了了每一个温馨的记忆,枝繁叶茂。

风风雨雨中,四喜变成了一个不说爱语,不懂浪漫的人。

着实委屈了她,多少年过后,她说:

这样的浪漫,她欣赏;这样的情怀,她看懂。

因为爱,所以懂得。因为懂得,所以幸福。这种幸福,在默默的无语中,在淡淡的一杯温开水中。

这也许缘分的注定,阴差阳错,酝酿了一场爱的花雨。

那个人叫兰英,今年二十岁了。

四喜和兰英从小相识,是在一个生产大队里,四喜是六队,兰英家七队。可俩家住在在一个自然村子里,相距不到300米。

鸡犬之声相闻,儿童从小没有往来。

因为我们家贫困,弟兄姊妹八个,六个弟兄,四喜是老大。农村有句格言:“找牛找马,不找老大。”

加上四喜从小性格内向不爱多说话,书呆子一个,对小姑娘更不看一眼。妈妈担心地说:“四喜(我的乳名)将来找对象是个愁事。”

妈妈由于操劳过度,住进了旗医院,急需输血。那时,旗医院没有血库。乡亲们闻讯后,来了三十多人验血。其中就有兰英。

兰英她才十九岁,二英话没有说,和乡亲们骑着自行车,从农村到县医院,整整四十多华里,二个多小时就到了。来到了医院后,水也没有来得及喝一口,饭也没有吃,挽起了胳膊就验血,结果血型符合,抽了血。乡亲们回家后,兰英没有回去,又陪四喜母亲俩天床,说了两天话。

妈妈病故以后,关兰每天来四喜家,帮助已经七十多岁的奶奶做饭和料理家务。那时四喜还在高中读书,还有半年就要毕业。

在那段时间里,四喜和关兰天天见面谁都不说什么,默默无言相视一笑,更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婚姻应该是实实在在的关心呵护,而不是含情脉脉的耳鬓厮磨。四喜还没有搞清楚“爱”究竟是啥玩意的时候,在父亲和舅舅的主持下,高中一毕业,四喜和关兰就早早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礼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庄严而神圣的,应该是穿着洁白的婚纱,接受众人最诚挚的祝福,然后托着爱人的手,走上红地毯,互相不离不弃。

可是,那时时兴骑自行车娶亲,娶上后绕村子一圈就回来了。这样的婚礼,是简单的,可在当时人们眼里是隆重的。

本村找成对象的不多,是一件新鲜事。

五个弟弟,一个妹妹在念书。全家九口人的饭全靠关兰和奶奶做好。吃完饭收拾完碗筷还没有喘一口气,生产队队长就放开破嗓子喊社员上工。

因为四喜母亲叫王瑞英,兰英名字叫关瑞英,为了尊敬死去的婆婆,也为了顺口,人们都开始叫她关兰。关兰还要给全家人衣服鞋帽缝缝洗洗,可真难为了。关兰一向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而得名。她愿意这样无怨无悔地跟着四喜吃苦,四喜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安慰她,体贴她。四喜爱写一些诗歌散文新闻通讯之类,在内蒙古日报,巴彦淖尔报,华北民兵,花雨,当代诗歌,文艺演唱等报刊上发表了不少。可那时没有稿费,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妻子还是什么也不说。

四喜认定的事,她默许,时时支持。剥夺了四喜的爱好比打还难受,这一点关兰心里最明白。

她选择了从夫,夫为先,成全丈夫的的事业,也是关兰的心愿。

皇天不负有心人。1972年,由于在报刊发表了不少作品,引起旗文化馆的注意,正好内蒙古军区在二郎山搞民兵军事演习,需要搞大型图片展览,文化馆领导黄积录推荐四喜到了旗武装部制作展览。在全区展览评比中,获得第一。四喜被留在巴彦淖尔军分区搞文字工作,在办理参军手续政治审查时,因父亲云海参加过国民党警察这一历史问题而搁浅,回来当教师。

四喜在学校里,关兰在家里的负担更重了。不安分的我又做了一件傻事,和学校越玉柱老师主办了苦菜花诗社,刊印了《苦菜花》油印月刊,又把多少时间耽误了,家里近三十亩承包地,靠妻子一人忙。连续办了十余年,发行56期。

在办苦菜花诗社期间,内蒙古日报渠成荫,巴彦淖尔文联杨若飞,贾成荫,杭锦后旗文联李广文,王富林等领导十分关心和支持。在内蒙古日报,巴彦淖尔报,花雨,塞上草,发表了特别报道,诗歌专版,几乎每一期的诗歌都会被内蒙古广播电台,巴彦淖尔广播电台,杭后广播电台的自办文艺节目采用。四喜连续多年被评为内蒙,巴盟,杭锦后旗文艺创作和新闻报道优秀通讯员。出席了各级的文代会和新闻报道会。

搞文艺创作和新闻报道费力不说,四喜钱也投资进去不少,可兰英啥也不说。她看见四喜的作品在报刊上发表,在收音机里播出,在家里的小喇叭里播出,(1960到1990年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小喇叭)笑得比四喜还甜。

一个家,由夫妻孩子与父母共同组成的,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这才是一个温暖的家。

这一天,突然,关兰病了上吐下泻,急坏了奶奶,托人到学校通知四喜。

这真是:

转弯弯炉台转弯弯炕,

忌风炉灶把人呛。

第五十章 河套六虎

四喜一听来人说,关兰病了,正好快放学了,把学生安顿好,把学校的事务匆匆安排妥当了,又把生产大队的赤脚医生老中医刘和叫上,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四喜一进门,只见妻子关兰脸色蜡黄,软趴趴的一副让人可怜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啊呀呀,没有什么大病,连放学也不等,一会半会也要不了命,你这个人呀,唉没有经见过个大事。”

关兰嘴上的劲头还是有的,噼里啪啦一阵,说的四喜只有“嘿嘿哈哈”的应付,再加上赤脚医生刘和在跟前,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赤脚医生刘和会打圆场,他说:“不是个大事?你们不要小看这上吐下泻,好汉还禁不住三泡屎,何况是。。。。。。。”

“是什么呀?”四喜问。

“我再号号脉。”赤脚医生刘和说。

“是有喜了。”赤脚医生戈力生肯定地说。

“啊,关兰有喜了!”四喜自言自语,不知道是高兴过度,还是身边有外人,眼睛里泪花花在打转转。

这真是:“红莲豆豆开花一串串红,喜事连双添口又进人。”在老中医刘和给关兰配制药的功夫,关兰已经把腌制好的咸菜捞了满满一大盘。只见红红的辣椒,翠绿的萝卜条,金黄的胡萝卜条,玉白色的蔓菁条。看着鲜艳,闻着喷香。

这就是河套硬一盘。

河套硬一盘不光是农家爱吃,连做官的也口馋。应了那一句话:“一盘咸菜一瓶酒,六六大顺好朋友。”

四喜从酒厨里拿出来河套二锅头,和老中医刘和慢慢喝起来。

喝过了三杯,老中医刘和怕影响工作,又忙着出诊去了。

关兰服过了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四喜洗手做饭。

河套川戏言:“没有三下俩下,不敢到临河陕坝;你刨闹的再欢,不如西贝拐弯。”河套地区历史悠久,藏龙卧虎,人杰地灵。

河套人所说的“刨闹”就是就是指干事情,有名气。

西贝真名叫贾成荫,人们又叫二哥;拐弯真名叫李光文,人们为了叫得顺流,就叫拐弯。就是这两个人,合作创作的六个二人台节目搬上了中央电视台,大小三十多个新编剧目搬上了地方舞台,成了河套人骄傲,河套人的一对活宝贝。

这不,今天晚上中央台又要演出《二板头进城》, 这个戏专门描写县农机局的供销科长常克农,吃农卡农的故事,深受广大人民群众欢迎。

关兰一觉醒来,四喜已经把饭做好。关兰服过了药,再加上好好地休息了一下午,精神好多了。

吃过饭,关兰洗了一把脸,《二板头进城》正好开始。

在悠扬的二人台乐曲中,二板头上场了,口中数着快板:

“二板头我手提油葫芦,

越思越想越气粗。

进城去买喷油头,

气坏我二板头。

常克农这只吃人的虎,

吃了肉还要啃骨头。

社员有苦没出诉。。。。。。

看着画面上的二板头,四喜想起来了自己眼跟前的事情。如今政策是放宽多了,有的地方开始包工不包产,下地再也不用听生产队队长那个公鸡嗓子叫鸣,可以自己安排农活。还有的地方包工包产,超产部分归社员。

可是刚一开始,涉及到到农民利益的部门,大多数被一些文化大革命时期上来的干部把守着,处处卡农害农。

掌握柴油的叫“油老虎”;供销社管化肥的叫“肥老虎”;水利段管淌水的叫“水老虎”;管农电的叫“电老虎”;农村信用社管给社员贷款的叫“财老虎”;甜菜收购站管理人员叫“糖老虎”。

这六虎挡道,老农民寸步难行。每一只老虎都得罪不起,都要张开大嘴吃人。

生产队淌青苗,卖甜菜,卖化肥前,先要杀羊备酒,送到有关部门,稍微怠慢一些,化肥撒在地里被关了闸;卖甜菜多扣杂;买化肥没有货。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社员办红白事宴,晚上宴请客人的到齐了,饭吃到一半,拉闸停电,赶快骑着摩托送酒送烟赔不是。

还有,还有,还有更多的,四喜胡思乱想,心不在焉。

“看电视呀,你想什么呢?看常克农老婆艾香银用胡萝卜汤汤炸糕了。”

关兰一边给四喜介绍剧情一边说。

听着妻子的话语,四喜感慨万千。

“怪不得人们给现在的干部们编的顺口溜:

骑着摩托捎着羊,

村村都有外母娘。

天天过大年,

夜夜入洞房。”

“咋啦?你也想过那种生活?”关兰反唇相讥。

“不。。。。不敢。。。”四喜话还没有说完。

“哗!”停电了。

这真是:

正想说几句知心心话,

冷雨浇了暴风风刮。

第五十一 心灯

不知道是输电线路不行,还是谁家得罪了电老虎,输电站在紧要关头拉闸停电。四喜和关兰正在欣赏二人台电视剧小剧的时候,窗外轰隆隆一阵雷声,青白的电光闪过,暴风雨来了。

屋里屋外一片漆黑,四喜和关兰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找火柴,偏偏不知道放在哪儿了,找蜡烛,用完没有来得及买。只好摸黑,上炕睡觉。

四喜将关兰揽在怀里,关兰在熟悉的怀抱里,在熟悉的味道中,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深深地呼吸着醉人的味道。他们彼此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呼吸加快了,心跳加速了,时间停止了。。。。。。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住雷息,电灯又亮了,眼前一片光明,人也精神了许多,再接着看电视连续剧吧,电视节目已经全部演完了。

关兰一个人睡去了,四喜开始失眠了。

四喜想到,有灯的夜晚多好。对那句:“别吹灭心灵之灯”的警句更有了深刻的感悟。

哲人告诉我们,人人应该有一盏心灵之灯。看得见的,是明亮双眼;看不见的,是一团“圣火”,燃烧在心灵之房,照亮人生道路。

夫妻就应该互相点亮心灵之灯,在心灵之灯的照耀下,不会迷失方向,陷入迷茫。只有爱才能点亮对方的心灵之灯。

爱,是灯油;爱,是助燃剂。如果心灵之灯熄灭了并不可怕,还可以重新点燃。一旦重新点燃,必定会光芒四射。

让我们把心灵之灯拨的亮亮的。

大集体这盏灯还能够点多久呢?

大集体这盏灯,曾几何时,在社员心里是那么美丽,那么明亮,那么圣洁。为了这盏灯,有的人流血牺牲。可是现在,当家的想方设法向社员巧立名目,各种摊派多如牛毛,合并症一起叫“三提五统”。

三提五统"是指在农村的三项村提留(公积金、公益金、管理费)和五项乡镇统筹(教育附加、计划生育费、民兵训练费、民政优抚费、民办交通费)等五个部分。

社员还要负担农业税、特产税、屠宰税等,公社有专门机构征收。且不说挖渠修路,农田基本建设正常的摊派,学校是今天盖,后天拆,外后天再盖。土房房变成了腰线砖房,又盖成了一砖到顶,房还没有干透,哗啦推到重盖成楼。楼房还没有交工,上级一声令下,为了集中教育资源,合班并校,学生进城里读书。不少家长跟着孩子跑,到城里租房买房陪读。

这陪读大军,给城里和农村带来了多么大的影响呀!

公社书记就是土皇帝,大队书记就是诸侯。大会大吃,小会小吃,没有借口打平火吃。有人形容个别干部:“喝酒一公斤不醉,打麻将通宵不累,工作啥也不会。”

吃喝成风,办事没有原则。

老百姓有一句顺口溜:“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筷子一举,可以可以。”年轻人参军,结婚开介绍,盖新房上梁等平凡小事,都要请大小队领导喝酒,不然的话,啥事情也办不成。

最有意思是有一个管文教工作的乡干部,一个公社,三十二所中小学,一日去一个学校检查工作,大吃大喝一天,一个月还是轮不过来,实在不行,安排上下午。酒场接着酒场,喝出来了胃出血,住了大医院,差点搭上性命一条。

过后的一次酒场上,这个公社干部挺有文采,自己编了一首打油诗:

“喝坏党风喝坏胃,

喝的老婆不跟睡。

白天工作打瞌睡,

晚上退赔【喝酒多了,吐酒】活受罪!”

社员的积极性受到了伤害,在集体地里磨洋工,自留地里打冲锋。

还有一部分社员,在“大麻袋,小口袋,谁不偷谁带害【吃亏】”的影响下,腰里藏个小口袋,把半成熟的庄稼偷回家喂猪羊。

生产队增加了看庄稼的人员,还是收效甚微。

生产队这灯盏还能够点多久?不要看公社和大队衙门大小干部黑压压一群,其实是人浮于事,一件实事也干不成,就是那些“面子工程”,也大多数是豆腐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看来这大集体,人民公社,辉煌红火,也只是残灯一盏。表面上的繁花似锦,也许就是回光返照吧。

“不可能,不可能。”四喜自言自语。

“是什么不可能呀?快睡觉吧。”关兰说完,又翻身去睡。

“。。。。。。人民公社是金桥,通向天堂路一条。”四喜耳边响起了在小学课堂上,同学们齐声朗诵课文的声音。

四喜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真是:

想亲亲想的泪蛋蛋抛,好比秋风横扫树叶叶落。

第五十二章 天塌地陷

河套平原,被誉为撑起中国脊梁的绿洲。“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是国家的产粮大区,人民安居乐业,得天独厚的黄河水,让河套平原成为了塞外江南瓜果鱼米之乡。

人们过惯了四平八稳,风平浪静的日子。因为这里农业旱涝保丰收,只要有一把子力气,愿意出大力气,就能够活命,过上吃穿不愁的平凡日子。

这几天,人们在背地里纷纷议论着同一个话题:

大集体要倒塌了。

“什么,大集体要倒塌了?”年过七旬的云海十二个不相信,还告诫孩子们不要跟着人们瞎说。根据自己的经验和坎坎坷坷的经历,让孩子们不要成了出头鸟,平白无故挨枪打。谁想说什么,做什么,咱们一边看着去。

他老人家把全家人召集在一起,把自己多年的经验,慢条斯理地讲述起来:

“内蒙古刚解放时候,我正在米仓县国民党警察局当二级警士,参加了傅作义的和平起义,共产党一军管,没有政治问题的可以回家,也欢迎参加县公安大队,结果响应号召回了家,文化大革命后期给起义人员平凡时,巴盟公安大队名册上没有名字,没有平了反。。。。。

“单干时,带头搞合作社,成了富裕中年抬头风的典型,坐了学习班;

“1957年反右时候,因为一句:黄河里倒米汤,戏王八,差点打成了右派;

“文化大革命因为当过国民党警察,又差点送了命。。。。。。”

“娃娃们,这也不知道搞什么运动,共产党的江山铁底铜帮,大集体跨不了,还是共产党的天下!不要瞎说,跟着人们胡闹。不要意气用事,为一个朋友沙里澄金,丢一个朋友火里烙冰,不要和乡亲们扯破脸。”

向父亲那样保持中间,温和派还是不少。

“大集体早就该垮台了!”

这部分人不多,可是他们在农村最为活跃,嘴头子上敢说,能够鼓起风掀起浪。

“人家安徽有的地方早就开始包产到户,大集体名存实亡。”

“报纸上,杂志上也有报道,就咱们这里还是死水一池。”

更有甚者,在背地里开始酝酿着如何分地。这部分人,年轻人居多。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一些刚刚摘掉帽子的地主富农子女,也许是遗传吧,热爱土地,发家致富基因作怪,狂热的忘记了父辈们是如何受专政,做人下人的了。

那些祖祖辈辈三代贫农,农村部分共产党员,生产队干部,听到“大集体就要垮台了”的消息时,如晴天霹雳,怎么也不相信,认为是阶级敌人的新动向。

还有个别的老贫农,随身带着铁镐等农具,谁刨生产队几十年的社房墙根,就和谁拼命,高声喊道:

“大集体的天变不了!”

清晨,四喜轻轻推开了门,骑着自行车去学校。明媚的阳光,洒满了大地,布谷鸟的叫声清脆悦耳;和煦的春风迎面扑来,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昨日的不快,被风吹得干干净净。

对于大集体是不是倒塌,怎么个倒塌法还是说不清道不明。

一来没有中央的红头文件,二来县里和公社也没有开会,说过这件事。乡亲们问来,四喜只是微微一笑,照实回答。

四喜从心里盼望大集体倒塌,现在大集体的体制,已经不适应农村飞速发展的形势。农村改革改制是必然的。想到这里,四喜仿佛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吸到了新鲜空气,心情好爽,好美,真的好开心。

国家加大惠农政策,难怪有的农民的心都沸腾了,心血开始涌动了。

中国农村的改革改制就不合理,错了就要改。

错了就要改!

这一天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如天塌地陷!

吃分【社员劳动挣工分】穿分指分过,死了还靠分打落。【埋葬】大集体垮台了,社员没有地方去挣工分。不但土地要分到户,大集体的农具,牲口,饲料,籽种也要分到户。

社员们赖以为家的社房,多少年开会的俱乐部也要分。

向大集体开第一刀的,就是拆社房和俱乐部。

不要生产队长通知,不知道是谁一声呼叫:“社员们,都去拆社房和俱乐部!”人们如潮水般涌来。年轻人提着铁锹,扛着铁镐,年老的和老婆娃娃前来看热闹,人们说着,笑着,还有的眉头皱着,哭丧着脸。

到了社房和俱乐部跟前,人们都愣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毕竟是几十年的感情了,这里是大集体的心脏,社员们的活动中心,是集体化的象征,真的就要夷为平地吗?

周围拆社房俱乐部生产队多的是,人民公社成立时,将红柳村改为了红旗村,现在,红旗村已经落后了,拖了公社体制改革的后腿。

“拆!”

生产队长一声令下。

年轻的的社员们,按照生产队长的吩咐,各司其职,先刨去屋顶的泥皮,依次拆掉耙子,椽子和坨檩。

“刨墙根!”

生产队长又下了命令。

他从年轻人中选拔出来八个精干腿脚灵利,集中力量刨西面的山墙,其他人远离看墙的动静。

不到十分钟,墙根掏空,人们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轰隆!”一声,倒了。

其他三堵墙不用挖墙根,人多力气大“一二”人们齐声呼喊,还没有喊出“三”,已经轰然倒地,应了那句:“墙倒众人推。”的话。四喜和关兰也来看热闹,正好是星期天。这种拆房的危险活,生产队长是不让四喜参加的。也许是巧合,红旗村大小人口二百三十八人,拆下来二百三十八根椽子,一人分一根,那些准备拿铁镐和刨大集体墙根的拼命的个别老贫农,老党员在懵懵懂懂中,也跟着其他的拆了社房和俱乐部的房顶,一人分到一根椽子,糊里糊涂地扛了回来。可是,到了分牲口,分土地的时候,人们都从朦胧中醒来,一场风暴在酝酿中。

这真是:大雨下在十里沙,狗尾巴巴草草也要开花花。

第五十三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生产队的社房和俱乐部都拆了,有的人家需要土坷垃碴猪圈垒羊圈,百十人你争我夺,多半天的功夫,夷为平地。连泥皮,烂麦草也有人要,几乎要挖地三尺,幸亏天黑了,家家收兵,回到自己温暖的家里。

人们没有去温柔乡去重温大集体的旧梦,而是家家灯火通明,议论着土地怎么分,牲口这么分。

遭罪的是那些个哑巴牲口,生产队倒塌了,社房夷为平地,饲养员也个自回家,没有人饮水喂草料了。

牛在圈里“哞哞”地叫着。

马在棚里嘶鸣着,喷着鼻,打着转转…….

半夜功夫,不知道是有人放了出来,还是自己冲出来,都跑到打麦场上,大嚼起来。

哑巴牲口们吃饱了,又撒着欢跑到小海子边去喝水。它们几乎是有生以来,最为自由快乐的日子。

自古道:“土地是庄稼人的立根之本,牲口是命根子,是家的一分子。”云海的屋子里,四喜和媳妇关兰正在忙碌着,烧茶倒水。玉海一家子也来到兄弟家,看看在分地和牲口上有什么主意,不要吃了亏。

玉海盘腿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浓烈的烟雾让从来不抽烟的四喜感到鼻孔里痒痒的,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嚏喷。

“兄弟呀,我在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人的议论,这次土地包产到户是十年不变,还有的说是三十年不变,这可不是小事情,影响的到孩子们的饭碗,今后的生存。”

玉海慢条斯理地说过,望着弟弟云海。因为在这个大家庭里,弟弟云海比较有主见,遇到事情能够处理好。

“是啊,这几天我也琢磨来着,多方打听,到大队开会,上面要求尽快把土地放下去,公社干部也包村到户,怎么包地,分牲口农具,没有具体的文件和办法,问题自己解决。”

云海说完话,一家子都没有说话,静得连四喜看书翻书页的声音都能听见。

“啊呀呀,我看四喜在学校里,能够看到报纸,听到消息,地怎么个包法,牲口农具怎么个分法,说一说,咱们心里有个道道,到时不要喝了抢坡水吃了亏。

大妈翠翠一席话,提醒了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四喜身上。

说实在的,对大集体如此快的土崩瓦解,四喜还是没有缓过劲来,有天塌地陷的感觉。

如果在过去,谁敢说一声大集体要倒塌,立马就被戴上反革命坏分子的帽子,游街批斗下监狱。

几天的功夫,大集体的核心建筑社房和俱乐部在河套大地上消失。

四喜在长辈面前,把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大集体的土地,农具牲口在限定的期限内包下去,不少地方有的社员因为包地和分牲口农具发生矛盾的地方,有的社员因为不满拉绳的作弊,砍断了米绳,有的社员搅局,开不成包地会的,听说被公社司法干部和派出所抓到了看守所拘留七天,严重的…..”

“啊呀呀,因为包地被抓,这是怎么了?”众人有的不解。

“这就是这次土地承包的重要性,上面是下了大决心,就像过去历次运动一样,有政策,有部署的。”

四喜还要讲一些听到其他生产队怎么个分发,门外响起了生产队长的喊声

“到我家开会了,家里主事的全部到会,准备分地和牲口了!”

云海他们一家子全部来到生产队长家开会。

还有的人望着平坦坦的俱乐部发呆。

毕竟是几十年开会文艺活动的地方啊!

这真是:

瞪眼眼看得房倒屋塌人走掉,

苦喃喃唱了一句爬山调。

第五十四章 小诸葛搅糊糊

“开会啦!到我家开会啦!”生产队长瞎鸡换颤抖着公鸡嗓子,像一面破锣,在宁静小村夜晚,格外刺耳,又不和谐。

各家各户当家主事的自然少不了,不是当家的也来凑热闹。人们从家里涌出来,老老少少黑压压的一群,生产队长家里家外都有。来的迟一些的社员,因为炕上已经坐满了人,地下的板凳也满了客,只好在屋里的地下站着,成了“老秋的谷草”立矗着。

外号小诸葛老计头旱烟叶子冒出的烟刺鼻又浓烈,熏得周围的人直咳嗽,几个小媳妇连打带闹假意要把他赶出会场。

会场上人声鼎沸,喧闹不停。

瞎鸡换其实眼睛不瞎,甚至比平常人还要明亮着呢。

听人说,瞎鸡换因为娘难产,分娩时头大,眼睛被挤得小了,视力一点不差,据人们说,瞎鸡换站在社房的房顶上,能够看到四五里外的玉米地里,哪块地里的草没有锄净草,让你去打倒工,如果你不相信,他会笑眯眯地和你一起来到地里,没有锄净的地方指给你看,让你心服口服。

瞎鸡换经过千难万难从娘肚子里生出来,口青鼻紫,没有了气息,接生婆有办法,让鸡换他大捉来了一只红毛大公鸡,让公鸡的头含在鸡换的嘴里,使劲拍打公鸡,公鸡吓得大声叫唤,把这一口气唤进来鸡换肺里,又吐了出来。

“哇,哇,哇。。。。。”

瞎鸡换的哭声震荡在小村,接生婆的名声是屋子里吹喇叭名声在外。是红毛大公鸡救了瞎鸡换一条命,“鸡换”的名就叫开了。

瞎鸡换手里拿着个小本本,走在电灯底下,使劲地挥了一下,他清了清尖细的嗓子:“我看人来的差不多了,现在咱们开会。”

人们的嬉笑声,喧闹声立即停止了

“咱们闲话少说,书归正传。”这就是瞎鸡换当生产队长几十年惯用的开场白。

“现在咱们根据上级精神,要在年前把土地,牲口分下去。我们已经落在其他生产队的后边了,怎么个分,上面没有具体的本本把,一切靠民主,民主民主就是老少爷们自己做主。有一条需要说道清楚,分地的必须是户籍在本村的。提前说明一下,咱们村恢复旧名字,还叫红柳村,小队叫沙罗圈,以后不要叫错了,还要记住啊, 啊,公社改成了镇。”

对于公社大队和小队改名字,那不关村民多大的事,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

“那就分吧,小和尚领馒头,一人一份。”不知道是谁冒出来一句话,惹得社员们一阵笑声。

笑声过后,小诸葛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

“没有那么容易呀,小和尚分馒头好分,这个户籍在本村分地是对的。有一些人户籍在生产队,人到外地居住,你说给不给分,分了地谁种,雇人当地主,现在地主富农刚摘帽子,再重新出现新地主,国家没有政策。还有的现在在单位里上班的人,不错户籍在本村,可是他们吃皇粮,分了地成了双份,这不是墓圪堆上加土。。。。。

小诸葛的话没有说完,会场上立即响起了反驳声:

“按现在实有户口分!”

四喜一看,原来是在供销社工作的,粮食局上班的,公社亦农亦干的人员,占了多数,在底下嚷嚷。

“凡是挣工资的都不能给分地!”

“都给分!”

“不给分!”

俩种意见的人几乎要打了起来,炕上地下闹的乌烟瘴气。

尤其在平常,这些上班吃皇粮的人,大都是公社大队干部的子女,有关系,有硬门槛的人,才能够干上,属于皇亲国戚的农村新贵。自然在乡亲们面前扬眉吐气,好多同龄农村受苦的人就有点看不惯,甚至不服气

“都不要吵了,都不要吵了!”瞎鸡换喊破了嗓子也不顶用。

一看挂钟,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自己的话谁也不听,气得脸色铁青,手里的本本在发抖。

“啪”

瞎鸡换将本本摔在地上,大声吼了一声:

“散会!”

有人抱怨说,这个会被小诸葛搅了“糊糊”,没有开成,地也没有分下去。

这真是:

头对着枪口脖子对着刀,

舍上生死也要把真理找。

第五十五章 地比命还重

四喜忙乱的不知所措,土地放不下去,眼看就要备耕。更重要的是自己是代课教师,虽然是农村户口,挣得是公社统筹款,一个月34元人民币。

在社员们眼里,是吃皇粮的,比起生产队一个工分毛二八分简直就是天上和地下,怪不得在分地会上人们提起,不给在学校,供销社,粮食局,公社上班的人分土地也有几分道理。

好在这一批吃皇粮的人,户口全部在农村,当时最盛行的“亦工亦农”“亦商亦农”和“依农代干”。

不但旗县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副总理陈永贵也是“亦工亦农”,小老百姓就多的去了。

这批人挣的是人民币,口粮是生产队里分。城里人的粮油副食等供应一点也没有。生产队好一点,分标准口粮粗粮380斤,不好的生产队280斤。多一半是玉米和高粱,只有100斤小麦。

每年分口粮时,是这批人的年关。

生产队队长和一些社员,红红眼睛就要第血,让这些人交清全家人的口粮款!你想一想,一大家子八九十来口,口粮款每人平均四十多元,如果交不起,七扣八扣,再求爷爷告奶奶,低三下四,宽限几天,凑够口粮款。

四喜的妻子兰英更是急得嘴上起燎泡,一些挣皇粮的人没有办法,为了全家人的口粮丢掉工作,回生产队当社员,可以分到以工带粮,口粮款可以长支。

哪怕自己跑断腿,借钱还口粮款,也不让四喜辞职。

人民公社大集体,糠菜半年粮,山药蛋也成了主粮。秋风凉草木枯,正是起挖山药蛋的季节。生产队派社员前面起挖,把山药蛋堆得像小山似的。起挖完一块地后,村子上至七八十岁的老爷爷老奶奶,下至五六岁的娃娃全部出动,到地里拾山药蛋。说是拾,实际上是挖。

四喜和兰英当然也不会落在别人后头,有的人用小铁铲,循着挖过的山药蛋窝子,一窝子一窝子找,这样挖省力,挖出来的山药蛋完整,速度慢,可是数量少。四喜在前面用锄,沿着挖过的山药蛋窝子刨,不一会满头大汗,可拾到的山药蛋多,容易挖烂。

生产队收获完山药蛋后,按人口分,按以工带粮分,如果还没有分完,再按户分。这样三分二分,我们家的院子里的山药蛋也变成了一座小山。

兰英把山药蛋细细的分成四等。头等的山药蛋是光滑无破损,无虫眼的,大一点的凉晒七八天后入菜窖,是准备今年冬天明年春天食用的;中等有虫眼,呲牙孬容易坏的,装在袋子里,准备现吃;不大不小和鸡蛋差不多的,光溜溜的,单独装在一个袋子里,准备烧着吃;小的像纽扣,还有的被风吹成了墨绿色的山药蛋是猪的饲料。山药蛋的吃法五花八门,煮粥做饭离不了。虽然米少,多放入山药蛋,面葫芦,黄萝卜,一煮一大锅,味道鲜美不说,主要是喧肚皮,能放开肚皮吃个打饱嗝。炒菜烩菜不管油肉多少,放入山药蛋一样可口入味。如果能够吃上一顿猪肉烩菜山药蛋粉条子,那是过年的佳肴。四喜和兰英的四个孩子,不大不小,正好应了庄户人那句:“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吃的多消化快。三四碗山药蛋和面葫芦汤汤下了肚,还望着锅底,还要吃二三个玉米面窝窝头垫底。尤其在寒冷的冬夜,生产队每天开会开到十一点多,散会后小子和姑娘们还要排练文艺节目,一直折腾到十二点多。肚子里的那点汤汤水水早已摇筛光了,饿的前面的肚皮贴到后脊梁。四喜早已睡下,兰英还在煤油灯下做鞋。看见孩子一进门,兰英的头朝火炉子边一点微微一笑,孩子早已会意。扑到火炉子跟前,刨出已经烧得焦黄山药蛋,连吹带打,打后的烧山药蛋更面更沙。有时候连皮也剥不净,狼吞虎咽,几个热乎乎的烧山药蛋下了肚,连梦也是甜的,是热的,那种慈爱,那种亲情,是无法用文字描述的。可是现在,人家不给分土地,这一家子该怎么办呀!这时候,玉海来到了儿子四喜家,一进门还没有坐好,水也没有喝一口,看着这一家子六口人,第一句话:“孩子啊,土地比命重要呀!

这真是:

阳婆婆一落兔钻山,没有土地咋样把家安。

第五十六章 茫茫上访路

四喜让父亲坐好,兰英连忙沏茶倒水,在一旁忙乱去了。

父亲玉海说道:“说一千道一万,小诸葛他们也有一定的道理,你们这批人,挣的是国家的钱,吃的是生产队的粮,户口还在农村,农业社倒塌了,没有土地,这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呀,大人还好说,娃娃可还是小呀,饿肚子的滋味刚刚过去。。。。”

说着说着,父亲玉海眼睛发红,用手摸着睡在炕上的几个孙子的头,声音有点哽咽。

“还是去旗里或者巴盟看看上面的政策,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好歹这是一大批人。”四喜语气沉重地对父亲说道。

“唉,上告也罢,上访也罢,这个名声是摊上了。”四喜不情愿地说道。

“只有如此了!”父亲玉海说罢,离开了四喜家。

过去,常见一些上访人员,讲她在去上访的曲折经历。在这个过程中,尤其令她感慨万端的是上访之难竟难于上青天。她说,难就难在上访路上有人查有人堵,只要你说是去北京上访,汽车司机不敢拉你,火车乘务员请你下车。改名换姓更换装束,成为一个地下工作者。

好不容易到了北京国务院信访局,家乡住京的公安便衣和干部正在大门口、登记处,大厅、甚至楼梯厕所里……等着你呢,一旦你上访的身份暴露,那不管三七二十一,父母官们就会采取措施把你带走;即使你冲破重重阻力排队领了登记表,填上了该填的内容,真正有人接待你,还是推诿扯皮,一脚踢回地方。“哎,冤死不告状!”

过去,四喜没有经历过上访,看着那些上访人员有点不理解,为了那么一口气闹得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值得吗?再说,中国人讲究和为贵,忍为先,老祖宗的那光荣传统哪去了,于是感叹几声:“这是怎么了!”

每逢重大节日或者北京召开什么主要会议,便见重要交通道口警察增多,凡是进京方向的车辆都要盘查登记一番,没有身份证的就要被扣下,当然,如果是上访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有一年,政府部门甚至还专门下发了不准上访的红头文件。平时张贴在墙上、电线杆上的宣传标语也有“不准越级上访”。总之,对待“上访”的态度也是如临大敌,高度警戒。视“上访者”为“刁民”“刺头”“麻烦制造者”的地方官员大有人在。还听说爱上访的人被二十四小时有专人监控,公安人员不离左右,我时不时在大脑里转不过这个弯:“值得吗?”四喜决定,去旗里信访办看看,再到巴盟信访办看看。在灯下,四喜铺开了纸,提笔写到

“尊敬的旗盟领导:我们是亦给亦农的农村学校教师因为土地问题………. 我们大都是杭锦后旗教师进修学校毕业,或者高中毕业拿到了教育学和心理学毕业证,是合格的教师。。。。。。

第二天一清早,四喜来到旗委信访办,信访办门前静坐的比交流会的人还多。一说是分土地问题,工作人员不接待,说是土地权力下放到生产队,自己解决,持续了二天,尝到了孤寂的滋味,没有人接待焦急的心情,烦躁的眼睛冒火,嘴角起泡。旗信访办说执行上面的政策,把责任一脚踢到了生产队,又一脚踢到上面,离我们远远的了。生产队指望不上,只好找到巴盟信访办。第三天,四喜坐车来到巴盟信访办,一看傻眼了,这里上访的人更多。好在把告状信收下了,工作人员告诉四喜,就:“近日内答复。”晚春的话题,中午天气闷热,坐在信访办门前的四喜舌干口燥,差一点心脏病发作。在昏昏沉沉中,四喜在附近破天荒开了一个房间,午休了二个小时,缓过来劲,等候答复。

四喜想到,这么多的上访人员中,也可能有极少数的“无事生非”“无理取闹”者。他们的上访行为也可能给一些机关和官员制造了一些麻烦。绝大多数的上访者是由于问题得不到合理的解决(或者是根本就没有解决)才不得已踏上了上访之路的。他们的上访行为没有违背我们国家的法律,相反还应该得到宪法的保护。他们之所以上访,说明他们还相信这个社会还有说理的地方,还有伸张正义的部门!说明他们对我们伟大的党还心存热爱之心!可怕的是我们某些地方官员在解决这些矛盾和问题时的不作为,不公正、不及时、不负责任甚至是故意推诿扯皮,徇私枉法、冷漠无情……

孔子曾经劝统治者不要“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各级地方政府,也不要“防民上访甚于防川”!因为我们是人民的政府,官员是人民的“公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我党的宗旨!为老百姓排忧解难、调节纠纷、化解矛盾,主持正义、秉持公正……是我们“公仆”分内之事,这才是解决百姓上访的根本之道。想到这里,四喜浑身轻松了许多,快步来到了巴盟信访办。是反映土地承包问题的,全部集中到一个会议大厅,坐不下的,到门口和窗外听答复。还是那么几个字:“土地问题下放到生产队,上面没有具体规定,就地解决。”“哗!”一瓢冷水从头浇到脚,四喜身上冰冷冰冷的。

这真是:

南房房倒炕没有炉灶,睡在半夜猫头鹰叫。

第五十七章 争夺台帐

四喜一不敢声张自己这三天上访的事情,二不敢到其他“亦工亦农”人员家去串门子,防止被别人误以为搞串联,影响村社正常工作,弄不好头上扣上一个反革命或者是坏分子帽子,自己这一辈子完蛋了,影响到儿孙们几辈子的前途。

今天是星期天,一大清早,四喜一个人在家里,想着心事。

世界上的事情是难以预料啊,他想起来下放到自己生产队的一个老右派。河套的大漠孤烟,是可以入诗入画的。苍莽的荒沙,雄沉的号角,在今天的我们只能意会。

大漠孤烟是一种悲壮的美,在那种霜雪映铁甲,西风鸣胡笛的悲凉场景下,有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值得我们回味。人到了华发如霜、消瘦如菊的垂暮之年,更会重温大漠孤烟的梦,因为那个梦让自己心疼得流泪,联想现在的世态炎凉,缺少了多少人间的真爱。可是,厉风透骨只能使人扭头回避,不会让人弯腰。人无论缺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缺少风骨,缺少人的气节。

生产队这位老右派就是见证。因为在反右斗争中,他说了几句老实话,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了我们生产队,我把他们家的遭遇写成了打油诗:

他身上有块补丁,他的心上也有块补丁

补丁多了,补丁压着补丁

他从不因补丁而失去自尊,沉稳的他穿过岁月

只是在心上,补几块补丁,他更希望,人生,没有补丁

四喜家生长在乌兰布和沙漠边,从小和沙漠打交道,家乡的名字叫沙罗圈。见惯了黄沙茫茫,遮天蔽日的沙尘暴。在沙尘暴肆虐的日子里,照样去上学,父母照样去种地,牛羊照样去沙窝里吃草。梦之所以会让人刻骨铭心,就因为它只是梦,没有梦的生命,是可悲的;但是,沉溺在梦中不愿醒来,生命是可怜的。我们没有理由去说教别人不去做梦,更不能强迫自己不要做梦。有理想,有一个奋斗的目标,有一个追求。

大漠是有灵魂的,大漠是有情感的,它更有灵动和神韵。她温柔的时候像水,由你撩拨。即使你在她身上打一百另八个滚也不会发怒。她会把甜甜的沙奶奶让你品尝;她会把沙竹让你编筐;她会把沙漠人参苁蓉献给你……可她一旦发起怒来让人敬畏,可是你掌握了她的脾性就不觉得可怕,“知性者好同居嘛”!

我们离不开水,有了水才能生存。沙漠上虽然水源奇缺,人类文明并没有与这里隔绝。喜欢沙漠,就像喜欢自己一样!四喜不由地想起来生产队东沙窝里的那些个地,都是“沙盖楼,插根筷子都发芽”的好地呀,将来会到水的手呢?

“砰!”

四喜家的门被撞开了,进来的是史福福和刘吴西几个“亦工亦农”人员,拉着四喜的手就走。史福福一进门就说:“走,咱们抢台帐去!”这真是:

“铜勺勺放在铁锅里,捞稠的就要手举起。”

第五十八章 绞尽心机

当四喜被史福福和刘吴西几个强拉硬拽到了村西头独自一座院落,原来这是史福福父母亲原来的老宅。

史福福父母随着福福进了城,临时开了个小卖部。史福福夫妻二人在外贸上班,他们夫妻二人,加上父母和孩子,全家十口人,全部是农村户口,在承包集体土地时同样不给分,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四喜一看,公社管理水利的仲大山和农电局的沈文平早来了。他们俩一看见四喜进门,就一把拉住四喜的手说:“快讲讲,上面是怎么讲的,政策的大方向是什么?”

四喜还是不露声色,装着糊涂,反问道:“什么怎么回事?,我不明白。”史福福沉不住气了,暴跳如雷,直指着四喜的鼻子:“不要装什么正经了,你小子去告御状连村里三岁娃娃都知道,上面的情况是怎么样,你应该知道,还装什么楞头青,耍笑弟兄们。”

“啊呀,我当是什么事情呢,是去探听风声,与咱们不利呀,还是土地承包发生的问题就地解决,生产队自己决定,社员当家作主。”

四喜一五一十讲了自己三天的所见所闻,史福福一听,急得骂娘,就要去拼命,自己主张分地。

“不行呀,兄弟,土地承包首先要把生产队的土地台帐搞到手,这本土地台帐,是1965年全国土地调查建立起来的,也叫“65报表”,连荒滩坟地渠壕道路,房屋柴草茅草屋都有记载,是巴盟水利局干部技术人员下来半年多,才丈量勘测好的。”

姜还是老的辣,在农电局上班当主任的沈文平一席话,说得大家哑口无言,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朝沈文平看去。

“我们只有把台帐搞到手,怎么分地,分什么地咱们就占主动权。给咱们分,顺坡下驴,皆大欢喜,不给我们分地,台帐不出世,一会半会地也放不下去,我们再想办法。”

“好呀,咱们现在就去把台帐抢来,看那些龟孙子敢不给他爷爷我分地!”史福福一步抢出来门,就要去抢台帐。

“慢着,你这样冒冒失失去小诸葛家抢台帐,你一进门就被看出来,不但抢不着台帐,还要坏大事的。”

沈文平几句话,说的史福福哑口无言。

四喜把史福福拉到了炕上,几个人商量着对策。

小诸葛究竟是那路神仙,为什么这么多的人把他看得那么重要,有什么心计。分地会被搅了糊糊,一个生产队近二百九十一口人的地放不下去,还得从头说起。小诸葛老家在天津,父亲是建筑工人,全国掀起支援边疆,到内蒙古集宁支边,后来到了包头,包头的屋子没有温暖,又被下放到红柳村当农民,一干就是好几个年头。

因为是从大城市来的,也有文化,脑子自然灵活。

1963年,三年自然灾害,小诸葛正年轻时,偷偷外出倒腾小买卖,手里有了几个钱,日子自然宽裕一些。有一天深夜,从火车站领回一个年轻的小媳妇,那时候农村住房是一盘大坑,全家老少晚上睡在一个炕上,年轻小媳妇自然也和他们睡在一起。

半夜,小诸葛媳妇起来方便,发现和自己相隔的小媳妇竟然睡在自己的丈夫身。

小诸葛媳妇“腾”的一下子火气爆发,但是一看,这个年轻媳妇衣服没有宽衣解带,她强忍火气,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着看好戏,一夜没有睡觉,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第二天,小诸葛媳妇还是醋意加敌意,不理自己的丈夫。

小诸葛偷偷地把妻子拉到一边,让问问这个年轻的小媳妇愿意不愿意在这里安家,把小媳妇介绍给已经三十出头的大舅子。

原来,这个年轻的小媳妇是甘肃民勤县人,丈夫已经故去了,也没有孩子,坐火车逃荒来到了头道桥火车站,兜里没有钱,又渴又饿几乎要昏迷了,求好心人收留她。看到这种情况,小诸葛二话没说,从背包里摸出一个糠菜饼子递给她,年轻小媳妇吃过后感恩的目光望着他,糊里糊涂地跟着小诸葛回到了家。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感动得妻子差点咬掉小诸葛的耳朵,笑脸比蜜还甜,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哥哥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媳妇,由于家里贫穷,又老实巴交,爸爸妈妈因为哥哥的婚事快哭瞎眼,愁白了头。

现在,天上掉下个媳妇,口里念阿弥陀佛。

岳父母知道后感激的眼泪都流下来了,直夸女婿小诸葛是个“好好”。小媳妇见大舅子老实巴交,是个过日子的人,也爽快地同意了婚事。是杂交品种优势还是大舅子媳妇勤奋持家,家里里里外外滴水不漏,二个儿子全部考上了名牌大学,让村里的羡慕了好一阵子,这是后话。这就是小诸葛,表面看上去一团和气,嘻嘻哈哈,心里头做事,谁也不敢小看,一来二去取得了社员的信任,再加上有文化,担任了生产队的会计,生产队的土地台帐就在他的手里。还是沈文平出了个高招,以农电局的名义发个文件,为设计农田提灌工程的需要,全面普查土地面积,让小诸葛交出台帐时候,史福福去抢。一切安排就绪,只欠东风。突然,玉海推门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镇里下来了干部,还有公社治安委员,强治分地。” “啊!”众人楞在了那里。这真是:

只估划空中鹞子活捉一条鱼, 不料想哗啦啦响起了一声雷。

第五十九章 一石三鸟

四喜他们一伙随着父亲玉海刚踏进瞎鸡换的大门,就觉得气氛不对。瞎鸡换家里坐满了人,公社治安保卫主任何青山正襟危坐在炕桌前面,腰里扎着乌黑的手枪,提包鼓鼓的,拉链拉开的半边,可以看到明晃晃的不锈钢手铐,冷漠的俩眼,放射出让人透骨的冷光。

胆小的人躲开了,坐在了墙角。

四喜一看这阵势,知道是冲自己来的,说不定会开到啥时候,公社治安保卫主任站起来宣布:“刘四喜破坏土地承包,开除公职,宣布逮捕。”

想到这里,四喜不由得汗流浃背,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玉海心里也清楚,今天儿子这关是难以闯过去的了,眼圈湿润了。

瞎鸡换主持会议,一开场,就来了个下马威:“社员们呀,眼看就要春耕了,咱们队的地还是没有分下去,这是政治任务,上面说了,今天无论如何要放下去。可是咱们队里有的人,破坏分地这个政治任务,有文化的人,跑到上面告状,你告毬的什么状,才跑到了巴盟,人家王什么。。。。。。什么宝通十二岁告御状,有。。。。。有。。。本事告到中南海才是小子,你小子再去告呀,爷爷们家里等着!”

开会的人们把眼光齐刷刷投向四喜,像一百多把钢刀扎进心里,浑身冒火,正要发作,父亲玉海投来了严厉的目光,摇了摇头,指示不要发作!

四喜心里涌出了一句话:

“冲动是魔鬼。”

看着四喜没有发作,瞎鸡换心中沾沾自喜,今天如果把四喜办了,刘家的势力占生产队三分之一,不好分地,也放不下去。

搅屎棍子小诸葛脑子里安上轴承,见风使舵,看今天的阵势,不敢炸毛。

其余的三分之一是小姓杂户,不成气候,墙头上的芦苇随风倒。

这一十三鸟的计划大功告成,分地这个政治任务就可以顺利完成。

“大伙注意了,现在书归正传,不要让一泡牛粪坏了满锅汤,讨论如何分地。”看看没有人发言,瞎鸡换亮了亮嗓门,大声说起来:“按上面的规定,户口在本村。。。。。。

瞎鸡换怎么讲,讲什么,四喜一句也听不进去,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爷爷他们那一辈人,千里逃荒来到了河套,天下穷人一家人,穷人帮助穷人,穷人依靠穷人,硬是用一根扁担,二只箩筐,开挖了河套拾到大渠,繁荣了河套,有诗为证:

厚重的泥土打垒土墙/围成小院四四方方/三十六眼窗窗一安上,爬山调唱到月亮上。绵羊皮袄九个弯弯,自己种的烟叶子能抽出汗。喝酒,论斤,吃肉,轮盘。人厚重,话也沉:生下儿女往大长,有血有肉腰不弯。 一辈子不做噩梦,天大的“隔 ”, 一句话能解,笑一笑算完。

现在的人们是怎么样了,今天批评,明天斗争,动不动实行什么无产阶级专政。一个个睡觉还睁着半只眼睛,好端端的乡亲们,变成了陌路人甚至仇人。

唉,即在矮檐站,就得低下头。“对了,分地的章程大家没有意见,就是咱们生产队的红字铁契,全体通过。由生产队会计小戈宣布。”小诸葛站了起来,抱着生产队的台帐,宣布生产队的圣旨:“红字铁契。”

“1.凡是我生产队户口的人员,都能够参加分地;

2.按生产队的规矩,户从东往西,地也是才东往西。。。。。

小诸葛的话还没有讲完,史福福沉不住气了,“不行,东面都是好地,你们倒是会打小算盘,其他人都是傻子!”史福福一边说着,一边朝小诸葛走来,谁也没有想到,史福福一把抢过去台帐,大声呼喊:“不公平,谁也分不成地!” “哗啦!”在抢夺台帐时,撕碎了几页。“史福福撕毁台帐了!”不知道谁在呼喊。 瞎鸡换朝公社治安保卫主任何青山一使眼色,何青山走了过去,眼疾手快,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明晃晃亮晶晶手铐戴到了史福福的双手上。人们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何青山宣布:“史福福撕毁台帐,破坏分地,当场逮捕!”一个电话过去,不一会儿,派出所的警车呼啸而来,史福福被立即移交到旗小城子看守所里关押。 瞎鸡换宣布:“分地会议,一刻也不能够停止,大家继续讨论。”

这真是:

二岁岁马驹驹跑河滩,冰坡坡滑到腿摔断。

第六十章 东西之争

瞎鸡换心如明镜,他知道土地从东往西分可以,人口按住户位置从东往西分就说不下去了。

东面是沙窝地,没有盐碱,土质好,应了河套的那句俗语:“种地就种沙盖楼,娶老婆就娶一篓油。”沙盖楼地上面是一尺左右的沙子,下面是保肥保水的红胶泥,种什么都可以保丰收。

娶来一篓油老婆,身体素质好,是个好劳力,母壮儿肥,生下娃娃也是好身体,好养活。

只有靠抓阄,人们多年的老办法,听天由命,好坏无怨,可是,自己不能够挑明,闹不好适得其反。由于政治原因,人们脑袋里还是东为上,你看看生产队叫东方红,卫东,东升,人的名字更是叫做向东 ,悍东,敬东。社员们口里唱的是:“东方红,太阳升。。。。。”;生产队墙上的标语是:“东风压倒西风。

因为口语,犯了大忌,戴上了反革命帽子的人大有人在。

那是在每年撩沙渠的时候,咱们沙罗圈红柳地,一听这名字,就会和沙联系在一起。我们的村子,紧靠沙窝,地里没有盐碱,大多数地是肥的流油的“沙盖楼”,生产条件好。可是,因为这沙子,让人们吃尽了苦头。尤其每年的撩沙渠,动用大量劳力。

5月1日前,生产队的毛渠和斗渠早早的洗挖好了,只剩下紧靠沙窝的二三百米长的斗渠。冬天和春天的大风吹刮,渠壕被沙淹埋。那时,5月10日左右轮红柳地生产队淌水,庄户人都知道,小麦是胎里富庄稼,讲究淌黄芽水,淌得越早,产量越高。为此,生产队长急红了眼。只要一刮风,瞎鸡换停下队里所有的农活,集中全部劳动力撩沙渠。

不管男女老少,一人一段沙渠,顺风撩沙。如果风大一点,会刮出十多米,省力不少。撩沙的人们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全然不觉的累。还有的社员即兴编出号子:“好……-呼啦啦……!”喊风,随声附和的人也不少,呼喊声压倒了风声,场面极为壮观。远处看,铁锹上下飞舞,沙尘高低滚动,再加上人们的呼喊,是一副人定胜天绝美的图画。如果风一停,人们个个像泄气的皮球。再互相看看,每个人浑身上下全是土,就像刚刚从土里爬出来似的。鼻子里,嘴里,耳朵里一挖一疙瘩沙子,人们相视一笑,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再开始撩。

为了及早撩出沙子,早点给小麦淌上头水,生产队长绞尽脑汁。对,吃一顿饭鼓劲。吃什么好呢,少油没肉,聪明的会计想出来了吃法,吃拉面。生产队里有的是做拉面的高手,随叫随到。生产队里菜地里的韭菜正鲜嫩,菜的问题解了,生产队有的是油。撩了一上午的社员,肚里的菜汤汤,玉米面糊糊早已化成了汗水,饿得火烧火燎,一听说中午给吃拉面,哈喇子也要流了下来。炊事员铲来了十几斤韭菜,摘洗干净切成寸断。二斤油醒面,三斤油炝韭菜,不到厨房,在院里就香气扑鼻。

问题就出在这顿拉面上,每碗拉面足有三两生面做成,有一个社员吃了七碗拉面,下午没有出工,急的瞎鸡换骂娘,以后把这顿撩沙饭改在了挖好了渠后吃。撩沙渠工程大,有时候请中学老师学生来帮忙,一次有一个叫罗大佑的老师,看到刮大西风,领着学生拼命撩,兴致之处,说了一句:“西风压倒了东风。”一句话,右派变成了现行反革命,成了双料子,批斗时挂俩个牌子,把腰都压弯了。现在用自己的嘴说出来不保险,别看小诸葛嘻嘻哈哈,是个抓小辫子的行家,不能够露出破绽。坐在墙角的父亲玉海抽着闷烟,他提议抓阄,受到大多数人的拥护。瞎鸡换借坡下驴:“抓阄最好,一致通过。”另外还补充了以下几条:“从明天早晨八点半开始,凡是咽了气的老人,放炮娶走的姑娘一律不给分地。”

“好!”大家拍手通过。“薛老三的地给不给分,大家决定。”

“分!”“不给分!”会场上又形成了俩派。

这真是:

半前晌吃了碗晌午饭,走不能够走了站不能够站。

第六十一章 孝子薛三

说起薛三的地该不该分,还真个是个问题。薛三来到红柳地生产队有十年之久,岳父是宁夏人,被抓了国民兵,来到了河套,与牧羊女香香结了婚。婚后生下一男一女,谁知道男孩子是个白痴,就知道吃饭,不知道干活。女孩子金莲倒是聪明伶俐,秀气大方。

刚解放那年,岳父得了伤寒死了,岳母带着一双儿女又嫁了一个放羊老汉。没有过活几年,放羊老汉也老了,干不动活了,正好女孩子长大了,嫁给了正在当兵的外地人薛三。薛三转业后,为了照顾这一家七老八少的一大家人,七口人,四个姓,有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薛三不当一回事,毅然辞去了工作,来到了红柳村。反正都是熟人,薛三没有政治上的问题,有二年,薛三还担任过生产队的生产队长。这个家有薛三照顾老人,生产队少了许多的麻烦,把薛三接纳了。薛三和和其他社员一样下地挣工分,养家糊口。户口不户口的也没有人追问,就不当一回事。薛三把俩位老人养老送终,大妻哥病死埋葬,落了个好口碑:“孝子薛三。”

自古道世事难料,大集体一黑夜倒塌了,土地要承包到户,说是三十年不动,户口在千里外的老家,妻子和三个孩子眼看就要没有土地,失去生活来源,这能够不急吗?说起生产队,队干部走马灯换了一茬又一茬,唯独瞎鸡换没有换掉,一来是共产党员,贫农成分;二来是人缘好,会来事。瞎鸡换俩条廋腿跑的欢,中腿虽然长一点,被小媳妇们戏称:“驴公子。”可是有个度,愿者上钩,没有惹起多大麻烦。一些不愿意和瞎鸡换相好的小媳妇,最多的是失去了轻松又挣工分多的农活,例假来了不给请假,是不会发生的问题的。对薛三的户口问题更是睁着一只眼睛,闭着另一只眼睛。更有可图的是薛三射击准确,有一杆火药枪,大集体时代打个野兔呀,狐狸呀,野鸡呀不受限制,还欢迎人们猎杀,以减少对庄稼地危害。如果有一天薛三打得猎物多了,白给瞎鸡换一只野鸡俩个野兔,全家人能够饱餐一顿,自然就手下留情,给点好处。

如今在分地问题上瞎鸡换还是做不了主,倒插门女婿不多,不能够说是没有,再出一个薛三该怎么办,所以把薛三的问题摆在了桌面上,让社员们讨论。薛三说:男人都是金子。投资婚姻,金子会闪闪发光。消费婚姻,金子会冰消雪溶。婚姻是理财,投资比消费好,只有这样,家里才会深深地印下坚强的男人脚印.每个男人都有顽强拼搏的精神,这是男人的本性。

薛三本着男人活着就应该承担自己的职责,面对挑战不退缩。男人是天,男人是厚重的山。对于土地问题上不退缩,因为来河套多年,老家已经把他们的户口消了,不给分地薛三有着河套男儿大风吹不跨的意志,有着被雷雨击不倒的信念。对生活,不斤斤计较.对于幸福,不乞求,这就是比金子还贵重的河套男人。男人是金,是家庭的顶梁柱。家里有了男人,才是一个完美的家,温暖的家。可是现在,哪里也不给分承包地,全家六口人的生活呀,一黑夜,孝子薛三愁白老头。

社员们还没有把薛三的问题讨论出个结果,发生了俩种意见,正在打吵吵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史福福母亲惊吓过度,昏迷不醒,住到了医院,史福福的父亲要来红柳地村上吊的消息,整个红柳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炸了营的溃败之兵。

这真是:打渔划划钓鱼的钩,迫得鲤鱼猛回头。

第六十二章 磨楞消刺

自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瞎鸡换没有念过几天书,可是戏文知道的不少,一个人能够唱多半场山西梆子《空城计》,一个人唱罢诸葛亮,再唱司马昭,脸儿不红气儿不喘。兴头来了,再唱一曲《大刘柳》。人生病了去医院,人来上吊给挽绳子,踢倒凳子。十个人有九个怕死,一个不怕死的是胆小鬼。

说曹操,曹操就到。史福福的父亲不等进门,就嚎啕大哭,说红柳地的村民们没有良心,没有情意,人走茶冷,欺负的不让老邻居活。众人们连忙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史福福父亲让到了炕里,瞎鸡换装聋作哑:“我们谁也没有看清楚,福福就把台帐抢去,不要被我拦住,就要撕个稀巴烂,你也清楚,这个台帐的重要性,是关乎全村村人性命。何主任给福福戴手铐,也没有通过村里任何人,再说砍断米绳,打人闹事的影响分地,逮捕不止福福一个人,认识上去,土地放下去了,估计人就能够回来。”瞎鸡换一席话,说的史福福父亲停止了哭。再看看撕破的台帐,自己知道理亏,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是啊,老邻老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亲的像一家人,谁知道福福这娃娃胆子也太大了一些,不过说回来,多少受点苦,长点记性,改一改炮筒子炸药性子,今后也好做人,免得让别人当枪手使唤。

瞎鸡换句迷魂汤,把史福福父亲说的频频点头称是。“那么婶子的病怎么样了?”有的人在问。“没有大的毛病,惊吓过度,一时昏迷,大夫说打一针,休息一下就会好的。”“好了,继续开会,老史对土地情况熟悉,结合到分地小组,你们看好不好?”

“好!”人们的回答是干脆的。因为史家独孤一户,既不能够偏向刘姓大户,又不能够亏了杂姓小户。以老史为主的分地小组成立起来了,他们有小诸葛,刘玉海,段峨山,祁补天和瞎鸡换。另外有俩个拉米绳的,专门服务,不参加分地会议。俩个检查的,俩个算账的。

土地全部丈量完成后和台帐相对,基本上没有出入,台帐上的准确性大,个别地块因为挖渠修路占地有出入,详细丈量做了记录,不到半天,就完成了任务。这薛三的问题又摆在了桌面上,史福福父亲说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薛三是个孝子,养活,安葬三个老人,不容易呀,再说在生产队待了十多年,还担任过生产队长,户不户是一句话,尽快迁来就是。”分地小组表示同意,下不为例。

薛三听了,感动热泪盈眶,打电报让老家开来户口。再说史福福,被派出所警车鸣着警笛,一溜烟拉到陕坝关押犯人的小城子里,丢到了犯人堆里不管了,也没有人审理。长期被关押的犯人们,浮躁暴厉,一看见新犯人手就痒痒,围上来你一拳我一脚取乐。还有那么一俩个,摸着福福的白胖胖的脸蛋儿取乐子:“脸蛋儿绵绵的,屁股蛋也软活,晚上挨我睡,保证你开荤。。。。。”

一直在外贸工作的福福,工作好,受人尊敬,如今落在了虎狼窝,大声哭喊,不见一个看守民警前来。因为这里习以为常,根本不当一回事,再说这些个刺头,棱角尖尖的人们,在看守所经过三俩天的拔刺磨棱角,就变得软溜溜圆滑滑,做梦也不敢“胡作非为”了。在看守所里,整个夜晚史福福哭哭啼啼不敢睡觉,一人站在墙角直到二日天明。正好派出所打来电话,红柳村分地问题解决,史福福批评教育后释放,再犯二罪归一。福福的妻子和妈妈来接,给看守所长下来保证,家里也要加强教育,再不犯法。在一阵阵的哭声中,福福随着家人离开了看守所,回了家。土地由父亲一个人去分。

红柳地土地承包到户工作如火消雪,眼看着就要结束,突然一个叫二套后生气喘吁吁跑来说:“文宝来死了,不能够分地。”“什么,宝来死了,他才多大啊,不到三十。”人们有点惋惜,又无可奈何,哎呀,总算是解脱了!也有人这样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后面再讲。

这真是:

怀抱上冰块冷凉房睡,

又冻又饿泪点点飞。

第六十三章苦根 苦蔓 苦瓜瓜

为什么宝来死了有人叹息,也有人说是解脱呢?说起来话长。宝来的父亲是一个被国民党抓兵走的,家里的父母亲连惊带病,双双去世。

同村村的国民兵一个个在战场上临阵脱逃,回到了村里务农。消息传到宝来父亲耳朵里,由不得大哭一场,回家吧,没有人收留,也没有地耕种,给人家当长工,又怕再次被抓兵,死了逃跑的心。在解放军打四平的时候,被抓了俘虏,经过教育,又是房屋无有一间,土地没有半分的贫苦农民,高高兴兴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获得了新生。没有二年,绥远和平起义,仗也没有打了,部队整编,复原到红柳村落户,在村委会的帮助下,娶了一个祁姓女子成了家。虽然有盖着大红公章解放军转业证书,可是一个老国民兵,村支部书记说:“你们这些人员呀,当了十年兵,打了八年解放军,起义混了个转业证,回来地方摆摆功。

宝来父亲没有摆多少功,倒是大小打了十多年仗,出生入死,枪林弹雨,把功名利禄看得十分清淡。有工作不干,没有文化便扭。在生产队看渠口,护林。家里的事情马大哈,都能够放得下,不分白天黑夜泡在集体,责任心非常强。

这就苦了妻子了,全家人重担一个人承担。生了头胎没有成活,二胎又是女孩,三胎生下宝来,是个男孩,可是浑身发紫,嘴唇颜色像墨,好不容易养活到会走,经过大夫检查,是先天性心脏病,活不到三十的。

有了总比没有好,老俩口千辛万苦总算把宝来拉扯到二十岁,又双双先后去世,宝来跟着姐姐姐夫过。在一个初冬上午十点多,四喜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突然宝来神秘兮兮地走进办公室,手上鲜血斑斑。

“你怎么不小心,把手割破了,来我给你包一包。”四喜漫不经心地说。

“不是,四舅,我把自己捅了一刀。”宝来说的时候十分痛苦,平常乌黑的脸变得蜡黄。我知道,我这个四舅是村按辈份叫的,其实没有一点直系亲戚关系。

宝来把身上烂皮袄撩起来,露出了伤口。伤口在胸脯下面,大约有一寸多宽,被烂棉花,塑料纸堵住了,周围还是往出涌血。

四喜一看,估计伤口不浅。连忙问道:“你是用什么刀捅的?”

“就是这把。”宝来拿出来一把自己用割小麦镰刀改的专门剥死羊死狗皮,卖个块二八角花花。

今天早晨,看见渠壕里有一只死狗去剥皮,和他一起同行另外一个小伙伴也看见了,宝来跑着去抢,结果被地里的高粱茬绊倒,手里的刀子扎到肚里有三寸多深。

“啊!”

四喜尖叫起来,

“赶快去医院处理,会出。。。。。”说了半句话四喜不敢说下去,怕宝来坚持不住倒下去。

“走!

我送你去医院。”四喜说完吩咐生产队里的一个中学的同学,去通知宝来的姐姐和姐夫。

到了公社卫生院,一看情况,简单处理一下,让宝来转院去做手术。不一会,宝来姐姐和姐夫也到了,坐车到了旗医院。

由于失血过多,宝来很快就休克,不省人事,再加上是先天性心脏病,大夫不敢给做手术,打了止血针,带了药回来等死。

不知道是宝来罪没有受够,还是命大,肚子鼓得像一口锅,胀得水米不进,只好又送到公社卫生院。外科大夫束手无策,看着宝来喊的可怜,宝来姐姐和姐夫求大夫破腹开肚,取出肚里的血块和液体,哪怕下不来手术台也心甘情愿。宝来更是苦苦哀求:“大夫呀,你就是一刀子割死我,也要谢谢你。”在这种情况下,在简陋手术台上,给宝来破腹,取出来一大盆血块和液体。幸亏刀尖划破肝尖,没有感染,缝了俩针。

人们都认为,宝来下不来手术台,准备办后事。谁知道三天后醒来,五天下地,一个星期就出了院。“苦人人的命真大呀,一般的人早就感染死了。”一时间成为了佳话。

二个多月过后,到了春节,宝来提着俩瓶罐头来看望四喜老师,把四喜老师感动的连忙让到当头正面,好酒好菜招待。

因为这是四喜老师这辈子第一次,春节送礼的人是宝来。

宝来死了,这是宝来受伤的第三年。

“是几点死的?”瞎鸡换问二套。

“我听说是下午二点多死的。”二套回答

“告诉宝来姐姐姐夫,宝来的地照旧分,因为过了中午十二点,不过,要用宝来的地把宝来安葬好,不然的话,地还是要抽的。”

分地小组没有异议,社员也没有二话,全村红红火火把宝来安葬了。

抓阄开始了,社员们个个摩拳擦掌,有的把手洗了好几遍。四喜因为分地上访,本来是要受到惩罚,结果被福福代罚,撞到了枪口上,心里十分内疚,自己不准备抓阄,把任务交给妻子兰英。兰英自然不负厚望,在二百八十一个蛋蛋里抓到了1号。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后面专门叙述。

这真是:

山坡坡上流水山底下响,

好事情会让亲亲你遇上。

第六十四章 梨花雨纷纷

初春天气,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满树的梨花白如雪,微风吹过,梨花飘然而下,簌簌如同仙女散花,纯白色的花瓣不带丝毫杂质,冰清玉洁。新雨足,染就一池春绿。

如今的河套以梨花而闻名,梨花纷纷细雨中,河套老窖带雨浓。几杯老窖下肚,惹得四喜引起几多思绪,踏着梨花白雪浮想联翩.河套苹果梨系北方寒温带地区名贵果品之一,河套各地均有种植,种植历史30多年,因其外形有麻点,果形又不规则,被称“丑梨”。苹果梨品质好,长势旺,平均单果重250克,最大果重850克,果皮呈黄绿色,肉质细嫩清脆,果汁含量多,糖分高。苹果梨营养价值较高,还具有燥湿健脾、软化血管、和胃止呕止泻、消炎止咳等保健功效。苹果梨特耐贮存,在普通菜窖无伤害的果实可放至翌年五、六月份。贮后风味更佳。在引进苹果梨之前,河套的当家果树是桃树李子树和杏树。1970年前后来河套安家落户,村村社社房前屋后,小果园有了零星种植,四喜的自家果园苹果梨当了家。不知是那个人心血来潮,看到了苹果梨的经济效益高,易在河套成活,喊出来了:“万亩果园”的号召。

不少农户跟着跑,把好端端的农田改造苹果梨果园。真个是遍地梨花香,果园蜂蝶忙。在公路俩边,果园连着果园。如果你是初来乍到,不知底细,还以为到了花果“川”,米粮川变成花果川,农民变果农,领导带领农民致富有方,农民一定能抱个金娃娃,这个梦想会变成事实吗?四喜要尝尝怀抱抱金娃娃的滋味,动员妻子少种植一些葵花和玉米,种个十亩苹果梨。“什么,不种植庄稼栽果树,有点不靠谱吧。”妻子兰英也害怕管理不过来,抓了芝麻,丢了西瓜,因小失大。

四喜拗不过妻子,把扩大苹果梨面积的计划泡了汤,就干饭吃了。前一二年,苹果梨能够买个好价钱,把四喜眼馋的,看着别的果农数票票,眼睛冒火。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话一点儿也不掺假。

苹果梨从种植到挂果需要四五年时间,前一二年果树之间的空隙里还可以种一些瓜菜有点收入。三四年后,果树舒枝展叶生长旺盛,树下什么也不能种植了,果农没有收入,全盼着五年后挂果,好抱个金娃娃。苹果梨果挂果了,农民的金娃娃没影了!万亩果园一起挂果,产大于求。原来一市斤苹果梨七八毛钱,现在成了七八分钱,最后一分钱也没有人要。喂羊,羊都吃腻了,看见了苹果梨躲着走。再加上管理不到位,病虫害严重,品质下降,没有经济效益,农民纷纷刨倒果树改种庄稼。上面的一句话,许多农民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农业税,水费,大小队摊派,盖学校集资等一点不少,瞎折腾的元气大伤。可“政绩”有了,官运亨通。

四喜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把地里的活全部由兰英负责,种植安排看周围的老邻居怎么种植,防止互相影响,发生不必要的损失。几年的种植,尤其是苹果梨的惨重教训,四喜学乖了许多,当一个好老师,当不了一个好种田能手。

这几年重产出轻投入,土地肥力下降,苹果梨连年挂果较少,果农投入减少,特别是有机肥严重不足。四喜的小果园也是同样的情况,拉来了一大车羊粪,施入树下,才改变了情况,挂果的多,个儿大。又引进了夏苹果,黄太平,早酥梨。四喜想到,如果走公司加农户的模式,产前签订技术服务和收购合同,产中提供技术服务,产后组织销售。合理调整,实行区域栽植,增加果农收人。增加农家肥,扩种绿肥,同时修枝、蔬果、病虫害防治都跟上去了,河套苹果梨的品牌开始唱响,果农的日子好过了。

要顺应自然,不仅在天时,还要地利和人的努力。主观臆断瞎折腾,受伤害的还是老农民。土地承包到户,社员自主权有了,道路宽阔了,可是问题也来了!薄膜和化肥大量使用,造成了严重白色污染,土地施肥量大大增加,肥力频频下降,薄膜造成二次污染,土壤板结,透水性下降。

更严重的是滥施农药,大量昆虫死亡,乌鸦,喜鹊,麻雀,野鸡等失去了食物,为了生存,改吃作物小苗,瓜果果实,和人展开了争夺大战,有的地方持续二个多月,让人触目惊心!

这真是:

梨花雨纷纷,百姓泪淋淋。

第六十五章 逍遥胜过活神仙

在乡亲们的眼里,四喜老师是一个关心同学,有爱心,有上进心的人。四喜从来不害怕他人品说。只要自己堂堂正正做人,平平安安生活,就是一个快快乐乐的神仙。妻子兰英说,不要希望别人把自己看得过高,高了,容易产生虚荣心。更不要自己拼命爬高,回头一看,居高不临下,空中楼阁。这俩口子高不可喜,低不可恼。恰如其分的时候,又太少了!有时候又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做了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

那一口古老的柳树根井,盛装着四喜和兰英童年的记忆,井台上留下他们成长的足迹。是他们的生命里的情结,时时从心底涌起。井里汩汩冒出的清泉,圈圈水纹荡漾开来,涟漪了多少心事和年少时欢快的笑声。河套的地理环境特别,是黄河故道南迁,留下了丰富的地下水资源。过去的每一个村子,都有井,可打井它是一门学问,选址至关重要。红柳地的不能选,打出来的水盐碱含量太大,发苦发涩。只能选长马莲花的地方,干旱时马莲生长非常茂盛的地方,打井最好。因为马莲根深叶茂,吸收水分最多,最怕盐碱,所以在马莲生长的地方打井成功率最高,其次是茂密的菅草滩,这里打出来水最甜。

打井是村子里的头等大事,家家户户总动员。不用砖瓦,也不用石头,只用老柳树根。每户把多年挖出来的老柳树根全部贡献出来还不够,还要组织青壮年去挖,准备挖井的地方,堆叠的山一样高柳树根富富有余,才开始挖井。那天,村里请来了经验丰富的挖井老师傅做总指挥,二十几个小伙子摩拳擦掌准备整装待发。四喜把自己家的柳树根全部贡献给了村里,还有几个杨树根也用小板车拉了去,结果怎么样呢,被拒绝了,而且不让靠近,为什么,谁也说不清,有的说,杨树根不耐沤,这只是借口,更多的说法是:塞北人说起来宋代杨家将非常敬畏,男人小便站着时不准朝南,与杨子相关的都犯忌,怕引起了麻烦。

开挖前,木匠师傅做好了井涵。井涵是用新鲜柳木做成的,一般厚八寸,八个角。根据准备挖的深度计算好尺寸,做好备用,木料好开铆墝环环相扣,一旦阖上,就无法分开。一般井四层井涵,如果木料充足,八层的也有,四喜放学后,主动给木匠师傅打下手。

德高望重的刘思源一声令下,开挖就不能停息,二十几个小伙子轮流挖。河套地下水位高,挖了不到二米就出水,如果是渗水,继续挖。如果是泉水,一股一股往上冒,指挥挖井的老师傅早准备好了打麦时抬麦草一丈多长的抬杆,顺着泉眼几个小伙子要用大力气往下擦,边擦边摇,一会儿堵住了泉眼,继续开挖。啥时候深度够了,摆好井涵,开始用老柳树根圈井,一层压一层,层层相扣,根据树根的形状互相咬合。做好一层,填埋一层土,一直到井口。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来到了,把抬杆往出拔。“哗!”一尺多高的泉水往上冒,人们欢呼起来,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不亚于娶媳妇。打井一般在早春,地下水位低,人们把剩余的柳树根全堆在一起点燃,红红的火,乐呵呵的人,上了年纪的老者把准备好的白酒递到了打井师傅和打井工人的手中,围着熊熊大火说啊,笑啊......

井是村庄的心脏,井代表着家乡的呼唤,最早扎根此处落脚的祖先们,他们开挖出一口井,让我们走西口的后代几百年后仍然留在这里,出门远在千里之外的城市里的河套儿女,时时怀念故乡的柳树井。在井边,河套人盖起来了小茅屋。小茅屋里河套儿子娶回来了新媳妇,河套娃子“哇哇”坠地,河套人生生息息,谱写了一曲悲壮的歌。

四喜经常想起柳树根老井,不会忘记柳树根老井。四喜两口子祈求高,不是高官,不是高薪,更不是高楼大厦。是高尚的人品,是高风亮节。可在一些世俗人的眼里,是大傻冒一个,被时代淘汰的掉的。他们牢记着父亲玉海的话:“不要爱盗贼吃肉,要牢记盗贼挨刀。”“别人的东西哪怕是一分钱也不能够眼热。”在学校,学生们印复习资料,剩下了几张白纸,不够一人一张,四喜也让学习委员裁开分发给学生,这样做有点迂腐,但是学生看见杨树一种教育。四喜的学生有不少当官的,贪腐的没有。

四喜和兰英看电视,重庆市民得知文强执行死刑,放鞭炮庆祝,老百姓的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是爱憎分明的。唐太宗:“老百姓是水,江山是舟。”的道理是深刻的,可我们的一些领导却忘的干干净净。虽然文强痛哭流涕认罪伏诛,可这也是一个社会的悲剧。文强是从最基层一步一步拼命干上来的,功劳是有的。可从老百姓的守护神变成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从个人角度无法寻找出原因的,无法做出解释说明,必须寻找深刻的社会原因。首先是官本位思想,“官大一品压死人”做了官,就高高在上,有许多特权。君不知,大就大在脱离了生养自己的土地,脱离了老百姓。耳朵里听高调,眼睛里看花草,忠言逆耳早已抛到九霄云外。离开了老百姓,你的心里还能有谁?那些黑的,黄的,发紫的……趁虚而入,你能防得了今天,防得了明天,却防得不了后天,不腐败才怪呢!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句戏词包含着千真万确的做官和做人的道理。古时候,诸葛亮高看了马谡一回,马谡丢了街亭,掉了脑袋。究其原因,太高看自己了。不管别人高看自己也好,低看自己也好,关键要自己看准自己,人要有自知之明。高不忘百姓,低不忘四邻,和和睦睦生活,活出自信来。四喜无限感慨,兰英递给一杯茶,突然,门外传来了小孙子的喊声:“爷爷奶奶,人和麻雀雀打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四喜要问个究竟,兰英也要探个明白。

这真是:

怀抱算盘算两了个到,

到了挨枪子时候才把后悔的滴蛋蛋抛。

第六十六章 人鸟鏖战

小孙孙报警声声,把逍遥自在胜过活神仙的四喜老俩口吓得机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连忙下炕穿鞋,出门观看。

小孙孙看到爷爷奶奶出来了,连忙用小手手一指,隔壁张奶奶一手拿着棍子,气喘吁吁追赶着小菜园里的麻雀,嘴里“吾哈哈------”地叫着。

谁知道这些小精灵们一点也不害怕,全然不顾棍子的威力是要他们的小命的。“吾哈哈----”对它们不受欢迎的信号。

想想四喜小的时候,一背上书包,脚一迈出大门,就放开喉咙唱 :

太阳当头照,

花儿对我笑。。。。。

为什么,我不告诉你,猜猜看?小时候那么幼稚,常常一个人问小鸟。

四喜在农村长大,直到八岁时,那是1958年,成立了人民公社。家里的大人们觉得四喜应该上学了,妈妈便亲手为他缝制了一个花布书包,把他送进了离家五里多的二道桥东渠初级小学。

一年级的教室是一座土房房,土泥台台是桌子,土泥墩墩是板凳,黑板是几块木头板子钉的,涂的灰不溜秋。四喜后来多次做好人好事,把家里的锅底灰让妈妈刮下来,兑水水染黑板。

就是这样的一座学校,是孩子们里的天堂。9月1日入学的时候,天气还是比较热的,坐在泥墩墩上,爬在泥台台上读书,浑身上下凉盈盈的,说不出的惬意。 随着天气转冷,尤其是入了冬,四喜身上穿着妈妈千补万连的厚厚而臃肿的棉衣棉裤,脚上穿着父亲手工编织的一筷子厚的纯绵羊毛袜子,头上戴着里外发烧的山羊皮帽子,屁股下坐着羊毛毡片子,依然冻得脸色乌青,上下牙打颤,只觉得那时候的冬天特别冷1学校执行一放学的作息时间,老师学生中午不回家。午间休息半个小时,工勤老奶奶烧开一锅水,学生们可以随便喝。条件好一点的学生,来学校时带一把焦糊小米锅巴,泡在茶缸里吃。

书包里只有语文和数学二本书,作业本是开学时买花四分钱买一张大白纸,自己装订二个本子。如果不够用,家里的旧年画也可以钉本子。正面写完,背面写。排着队唱着歌上学,放学,没有家庭作业,回家后便可以挎上箩筐出发,夏天掏苦菜,冬天拾粪。干完活就可以满村村的乱窜乱飞,到处荡漾着我们快乐的笑声,虽然当时很贫苦,但我们很快乐。书包可以挂在脖子上参加赛跑,因为它不重,不到半斤!看看小孙孙的书包,虽然是二年级,四喜替他背着,压得肩膀疼!

四喜从回忆中醒来,又不免又多了几分感慨:现在的孩子们,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学前教育,不少的学生戴着厚厚的眼镜,当他们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聆听着利用现代教育设备,教师们精彩细致的讲解,为何脸上失却了本该有的天真而快乐的笑容呢,让大人们多了许多的无奈呢?看看现在:如今社会进入了高度文明,电脑时代,人和鸟的关系也发生了根本的改变。种子时就拌农药,出来苗打农药防虫,除草,一直到收获。就连田埂渠壕荒草滩,也喷洒除草剂,光溜溜的一个,寸草不长。害虫益虫一勺端,靠吃昆虫的鸟类为了生存,该吃农作物嫩苗,果实生存。

人的智慧是无穷无尽,各种武器不断更新换代。一开始,地里插草人人,设响铃驱赶,鸟儿时间长了习以为常,不害怕了。人们又用爆竹炸,敲脸盆追赶,鸟儿们又习以为常了,不害怕了。人们又开始放毒药,撒化学驱赶药剂。鸟儿们又习以为常,学会了分辨毒药的本事。人们又有新办法,架起了天罗地网,全部把植物包围起来,连蚂蚱又飞不进去。。。。。。。。

这样的人和鸟的战斗一直持续二个多月,最后的胜败是谁呢?四喜摇头,兰英叹息。四喜想起自己和麻雀,喜鹊的争斗过程,欣然命笔,写下打油诗一首:

老伴手持瓢,

浇水知多少。

爷爷重栽苗,

汗滴如雨浇。

孙儿手儿巧,

给苗戴套套。

七彩满地耀,

全家拍手笑。四喜不觉的身体困倦,靠着椅子,在明媚的阳光下南柯一梦,一觉醒来,自觉妙趣横生,说道给老伴听,老伴听后,半天无语,惊奇得长大的嘴无法合住,是什么梦,让兰英这个天塌下来也不眨眼的马大哈合不住嘴,我细细到来。

这真是:

白鹅鹅飞走了沙沟沟桥,

黑脸脸包青天也难断分晓。

第六十七章翩翩少年

四喜梦醒之后,又后悔起来,真是没有当官的命,还没有给冤魂们断案,过过当官的“瘾”,尝尝呼衙役喊奴仆的滋味,梦就完了。

如果科技发达了,发明了续梦机,倾家荡产,卖了茅草房也要购买一台,把好梦做下去,人人都能够完成了心愿,个个都能够达到目的。

那么,买官卖官的没有了,贪污腐化的不见了,平民百姓扬眉吐气了,整个是天下太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自然没有了大男剩女,找对象不需要楼房汽车,就没有蜗居和裸婚这俩个词语了。

“哈 哈 哈哈。。。。。。。”四喜一阵子高兴地几乎找不到北了,忘记了姓名。

和兰英一说,俩个老家伙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回忆起来少年偷秋的故事。

河套的秋天,晴空明净,田野炫彩。

到处是极致的火红:红色的番茄,红色的辣椒,红色的枸杞;到处是成熟的金黄:黄色的玉米,黄色的葵花,黄色的河套蜜瓜。只要望上一眼,或者呼吸一口气,秋天的火红,秋天的成熟让你陶醉,秋天的气息会沁入你的心脾。

秋天来了,小伙伴们欢呼雀跃:可以偷了!生产队里的豌豆角发白,有了豆豆了。剥开豆角,碧绿的豆粒水甜水甜。吃到嘴里慢慢细嚼,甜丝丝的还有一股青草香味。四喜和兰英几个个小伙伴趁午后或傍晚看庄稼的老头回家吃饭的空档时,壮起胆子,溜到事先踩好的点儿,选点有讲究,“点儿”选择在靠渠壕和长芦草高的地块,既不容易让人发现,又可以顺渠壕迅速撤离。先把二个衣兜摘满了,如果发现没有人,赶快填肚子。刚开始,豆角顾不上剥开,连皮一起吃。选嫩一点的,虽然有点苦涩,味道还是满不错的。

缀在枝头的果子是最让人眼馋的,也是小伙伴下手的对象。生产队里果园里的桃红了,杏黄了,李子泛出霜。这时,看果园的老汉看的最紧,连饭也不回家吃。我们就学电影里的打鬼子的战法“声东击西”。小伙伴分成二组,一组跳进果园故意让看果园的老汉看见,摇树喊叫,气得老汉连鞋也顾不上穿就追。等追远了,兰英她们偷果子的一组,一个人拿一根葵花杆子或者长一点的柳木杆子,钻进果园,瞅准个最大,色泽最亮,距离最近的果子,猛打一气,其余的小伙伴在树下捡.绝不贪多,因为看果园的老汉很快发现了孩子们的阴谋,连喊带骂的追过来,孩子们撒腿就跑,跑的离果园一里多了,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心扑通扑通乱跳。小伙伴瓜分战利品时才发现,没有偷到几个,路上跑的快,丢了不少,一人只能分到一二个。我们不灰心丧气,总结经验,再重新设计新的作战方案.......

至于偷生产队西瓜,西红柿,蔓菁更是家常便饭。偶尔也会失手,被抓住。看秋人不会严厉责罚我们,大不了挨几句骂,警告我们不要偷了,再抓住打断退。可是临走时,还要送我们几个桃子,一个小瓜。运气好的,看瓜老汉让你饱吃一顿。孩子们的天性是贪吃和调皮,对于他们来说,吃到肚里才是真的。丰收的秋天,也丰收了孩子们的胃口。我们小的时候不是天生爱偷,实在是太饿了。如今瓜果蔬菜,名目繁多,可是今天这个菜农药超标,明天那个致癌。不吃吧肚子闹别扭,吃吧心里不放心。最好是难得糊涂。

这真是:

山药蛋皮皮盖脑包,悠风风吹散野火火烧。

第六十八章 最后的一点纯净水

“叮铃铃。。。。。。”平常很少响的固定电话响起来了,四喜很奇怪,为什么不打手机,原来是俩个老鬼只管说道梦里的事情,回味金色的童年,被幸福和酸涩耽误了,手机没有电还不知道。

相视一笑,烟散雾消。

电话是她二姨打来的。

“大姐呀,你看电视了没有呀,蕊蕊的奶粉出了问题,我说让她妈妈喂自己的奶,对孩子好,你看看,我说说,为了什么身体,又破腹产,啊呀呀,我的蕊蕊呀,命苦呀。。。。。

电话里她二姨絮絮叨叨,哭哭啼啼让人听不清楚说什么。

兰英一把抢过电话:“喂,我问你,蕊蕊有什么不舒服和不良反应也没有?现在最重要的是看看孩子的反应,停止喂奶粉,最好改喂鲜牛奶。”

兰英倒像是一个女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临阵不乱阵脚。

“大姐姐呀,蕊蕊刚吃不长肉,娃娃黄皮皮的,眼睛也是呆呆的。”

“赶快送去医院检查,不要忘记了维权,我马上坐飞机赶过去。”

“那我大姐夫怎么办,家里没有人照顾。”

“他呀,老娃娃一个,没有什么事情,自己会做饭,饿不死的。”

在她们姐妹通话的时候,四喜已经把兰英的身份证和人民币准备好了,又跟机场售票处预订机票。

送走了兰英,四喜一个人陷入了迷茫,这是怎么了!

很快,女儿们一个个打来了电话,问我们吃没有吃那个品牌的奶粉,如果有存货全部扔掉,不要心疼钱。

当我告诉她们,我们现在主食是五谷杂粮,菜蔬是自己小菜园种的,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当女儿听说我们这里自来水是今年从山上引来的山泉水,结束了过去的喝地表渗出的苦涩水的历史,听了比四喜还高兴。大女儿特地从外地买回来了干菊花,让我们二老品尝,改善给我们的“三高”。二女儿买了铁观音,苦丁茶。三女儿又给置办了精美的茶具。

是啊,多少年又多少代,河套人喝得都是地表渗出的苦涩的水。据测算,有害物质超标几十倍。为此,儿女们多次让父母亲离开老家,到城里居住。四喜和老伴又不愿拖累他们,再说,也没有七老八十,所以,一拖再拖。如今,政府关心咱老百姓,把山上的泉水引进了家门,这是天大的好事呀!

滚烫的开水倒入放好菊花的玻璃杯,朵朵菊花在水中舒展开花瓣,轻盈地舞蹈。由于水质好,清澈透亮,更显示出菊花的晶莹柔润。慢慢地,一杯水变成了淡黄色。捧着菊花茶杯,四喜和老伴心里暖暖的。阵阵清香,透出秋天成熟的色彩。甘甜的茶水中,饱含着儿女们的深情。爱菊花,四喜也在花盆中养过菊花。每到深秋,菊花开了。黄灿灿的花朵丝丝花瓣向四面舒展,渐渐的下垂。耀眼的鲜黄,让你大饱眼福。泥房茅屋里,连空气也溢满了淡淡的清香,平添了几分优雅。虽然不是诗兴大发,也能哼上几句。

据考证,这采菊花很有讲究。花苞未放的,不采。带露水的,不采。采回来的每一朵菊花都要精挑细选。放在锅里蒸,然后再晾晒干后装入布袋。泡一杯菊花茶,细细品味,烦躁的心得到了平静。朵朵菊花暖心扉,千里亲情一脉通。愿普天下的人们,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金金黄黄,福福贵贵,暖暖和和。现在的人们,喝着纯洁的自来水。最后的一滴纯净水就要没有了!这不是骇人听闻!!! 有根有据!!!全世界都在施用农药化肥,每天有多少吨可能是个天文数字,一天污染多少水,可能又没有准确数字。还有工厂废水,大气污染,工业污染,人为的破坏。地下水污染超标,黄河,长江,淮河等水污染亮起来黄灯。。。。。。最后一点纯净水的消失,还会远吗?我们是在慢性自杀,自己毁灭自己。四喜不能够稳坐沙发,电脑上种菜养鱼,他敲起来键盘,写下了:最后的一点纯净水在哪里?几个鲜红鲜红的大字,占据整个屏幕。一首心曲,从口里涌出:

别不在乎

骇人听闻的话儿

窗外桃红柳绿

献心里的爱

花儿永远鲜艳

果儿永远挂在枝头

铭刻的爱在骨头里

一杯白开水

胜过

琼浆玉液

可是这白开水

就要没有了

把青丝飘摇成白梅

生命的永恒

在延续中轮回

花儿变成了肥泥

是为了下一辈

我们要从自己做起

珍爱自然就是珍爱自己

不要让

花儿上少了蜂鸣和蝶飞

四喜朗读完诗歌,感到了浑身轻松,把水龙头关好,电灯泡全部换成了节能的。快步走到窗口前,突然发现远处火光闪闪,浓烟滚滚。

“方更新家的房子着火了!”有人大声呼喊。

四喜跳出家门,随时提了一个水桶去邻居家去救火,不知道火势如何,如何扑灭下章在讲。这真是:

只估划松树柏树常年年青,

谁知道,雷劈电打火烧身。

第六十九章 惹祸的开河鱼

四喜手提水桶流星大步跑到了放更新家,消防队也赶到了,人们七手八脚忙乱半天,火被全部扑灭,只是烧了一个草园子,人和房屋没有受损失。

起火原因是,方更新抓回来几条开河鱼,炖的吃太少,不值得。扔了,又舍不得。只好让孩子们烧的吃。

孩子们在屋外的空地上烧起一堆火,谁也没有想到,刮起了大西风,火星子把草园子点燃了。

四喜跑过去一看,那几条半生不熟的开河鱼,一个个黑不溜秋,不到二两重。真是太不值得了,因小失大。

四喜不由得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开河鱼。

河套的开河鱼,以其肉肥味鲜美而闻名。现在每当人们说起开河鱼时,四喜心里总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不说,又有一点不快的感觉,思前想后,还是一吐为快。

四喜的家乡名字叫沙罗圈,熟悉河套地形地貌的人都知道,有沙窝,就有自然小海子,有海子,自然有鱼。四喜家的周围,有大小两个海子,也有大小两个沙窝。听老一辈人说,这海子,是被风刮出来的。过去,河套地区人稀地荒,植被裸露,河套又是黄河水淤积而成,“远澄红泥近澄沙。”沙积土容易被风刮成深坑,形成了海子。沙土堆积在一起,形成了沙漠。风刮不走红泥土,海子周围大多是红泥地,而红泥地长性最好,有后劲。走西口来河套的贫苦农民,常常落户在沙窝窝。有沙窝窝就有海子,喝水的问题解决了,再揽工受苦求生存。解放前,杨家河经常决口。有时候,半年六个月打不住口子,泛滥的河水全部流进这两个海子,海子的面积越来越大,储水量越来越多,最深的地方,有七八米。数九隆冬冰冻三尺,深水处的“亮子”,一点儿也冻不住,腾腾地冒着热气,大鱼和老鳖来呼吸,有时候跳到冰面上,成了人的贡品。

有一年腊月,村子里死了一个老人,第二天出殡。头一天晚上准备让三道桥的鼓匠来给红火,挂灵叫夜。那天,正好是四喜爷爷给带东,上了灯还是不见鼓匠来,迎祭羊的人也快冻僵了。没有办法,派人骑马到三道桥催鼓匠。催鼓匠的人很快就回来了:“鼓匠下午就动身来了!”这就奇怪了,四喜爷爷骑马亲自去接。谁知,那天下着鹅毛大雪,鼓匠一行五个人,因为大雪盖住了亮子的孔,全部落入了冰窟窿里,一个也没有生还,让村子里的人感叹了好久。还有一次,已经是办人民公社那会儿,四喜念一年级,小麦正要淌二水,杨家河决口了,哗哗的河水直泻海子里。公社和大小队的干部带领社员日夜在堵决口。我们因为洪水断了去学校的路,外大队的社员也来支援,人山人海,既热闹又新奇。生产队还让四喜他们给打决口的社员送饭送水。公社书记亲自蹲在缺口跟前指挥。

晚上,公社书记又到海子边视察,在蒙蒙的夜色下,有一个大笸箩挡住了路,公社书记怒喝:“那个生产队的,吃完饭连大笸箩也不往回拿,明天查一查。”话还没有落音,大笸箩不慌不忙摇摇摆摆地爬进海子了,人们趁月光看清了,原来是个大乌龟。记得每年开河淌头水小麦时,大队的老书记就要组织社员抓一次鱼。那时,不让随便往海子里放水。可老支书有办法,让看渠口的人去开会,让别人把渠口夜里打开,天刚蒙蒙亮,关了闸。一冬天闷在海子里的大鲤鱼趁机抢上水,拼命游向渠口,可渠口又让芭子挡住,鱼全部集中在渠里,一关闸,困在了浅水滩,人们伸手可捉。四喜也是捉鱼的好手,主要经验是一手卡死大鱼的俩腮盖,托着鱼身慢慢来,如果一着急,手忙脚乱,往往被鱼逃去。

太阳出来,把捉到的鱼一溜儿摆开。不用人通知,全大队一百多户社员都来了,不用秤分,由老书记亲自用手指。三俩口人的户,拿五六斤重一条。五六口人的户,拿俩条。八九十来口人的户,拿三条。剩下的,参加捉鱼的每人奖励一条。这一天,社员们都吃到了开河鱼,自然欢欢喜喜,多少年习以为常,没有人去公社告状。每当人们谈及此事,都念老支书的好。

邻居叫史文兵,给生产队放羊。有一年放假,四喜作为小羊倌,和史文兵一起放羊。到了海边,史文兵发现一条三四十斤重的大粘鱼困在了浅水滩,便去捉。只见他骑在鱼背上,用放羊铲击打鱼的头。鱼一受痛和惊吓,猛一发力,冲出了浅水滩,把史文兵带到了深水处,鱼逃走了,却把史文兵扔在深水里。幸亏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会一点水,几个狗刨刨浮到了海子边,没有发生意外。在史文兵骑在鱼身上时,鱼从口里吐出来了一条三四斤重的鲤鱼,还会呼吸。

现在,还是那个海子,鱼少的可怜,也没有大的。乌龟已经绝了种,那二三十斤重的大粘鱼更没有了影踪。为什么,我也一会半时说不清,大概与环境污染有密切的关系吧。开河鱼有,可全部是一二两大的小鲫鱼。味道大不如前,一股沤泥味,肉少刺多,吃开河鱼的习惯,也荡然无存。四喜告辞了方更新,正准备回家休息,有人快步流星走来,说道上面要改造棚户区,拆迁四喜他们居住的棚户区,不由得喜出望外,哼起来爬山调小曲,惹得男女老少哈哈大笑,老神经! 不知道如何改造棚户区,拆迁工作进展如何,下次再讲。

这真是:

唱新曲曲不能够忘了旧,陈年老酒最上头。

第七十章 房奴的开心曲

真正的房奴,不是现代人,老辈辈比比皆是,新一代层出不穷,只不过“房奴”这个词现代红了,热了,被人们用在口头上,出现在电视和电脑等媒体上。

这不,四喜口里省,身上省,烟不抽,酒不喝,麻将不打,借口不会,让人编成了顺口溜:“十个男人九个赌,一个不赌是二百五。”

二百五也好,一百八也行,反正是省吃俭用,手里积攒了四万多元,求爷爷告奶奶,托人把老伴兰英的养老保险给交了,每月还能够领600多元。老刘心里托了底,如果走在了兰英前面,也可以放心地闭上眼睛。在四喜的记忆里,听见最多的是农村盖房打夯的歌声。

蔚蓝如梦的天空,被晚霞染成了一片玫瑰色。在生产队劳累了一天的后生疙蛋们,不用谁请谁叫,都早早地来到了盖房工地,参加农村盖房的最重要,也是第一道工序:打石夯,砸压坚实的房基础。河套人祖祖辈辈留下来老规矩,因为农村都是土房房,讲究娶媳妇必须盖新房。儿子快要到结婚年龄的父母亲们,经过千辛万苦,吞糠咽菜,也要早早地把新房盖好,迎娶儿媳妇进门。

农村的房子十分的简陋,根基不放石头,更谈不上放砖,地形干燥的土房住个二三十年,地形潮湿又有盐碱的土房,十年八年房子就要倒塌,打倒重盖。到了大集体时代,盖房子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生产队长给你批二车麦草,自己在自留地里压上二三分土坷垃就行了。至于檩条,椽子之类,生产队会按最低价卖给你,也不用交现钱,年底分红时扣下。打石夯需要八个人一起抬,有一个专门喊夯的。喊夯由一个有艺术细胞,脑子灵活,嘴皮子又来的快的人担任。

四喜就是抬夯的好手,专门把杆,防止方向偏离,是个费心费力的苦差事。喊夯的人是总指挥,打夯打得好坏,前进后退全靠他指挥。打夯要求“三平压二角双工,”三次平行打后,再压二次之间的中心。根基四周为了更坚实,比其他地方多打二遍。喊夯最好的是村里的三哥哥,他演过二人台,嗓子好,调子高。

喊夯歌是有套路的。首先是起套调:“唉——,”是长长的一声。“众位乡亲们请起来,快把那小时砵砵抬起来呀!”这时,抬石夯的八个小伙子一起用劲,双手把石夯托在胸前,口中齐呼“好好嗨哟!”然后举过头顶,随着喊声,石夯按节奏落地。喊夯的人还要时时提醒:“小石砵砵本是石磙磙,谁不用劲谁受痛呀。”让抬夯的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谁不用劲容易偏夯受伤。等抬夯的人心齐了,劲拧在一起来了,喊夯的人喊的节奏加快了:

“唉,要说山咱就说山,咱们背靠大阴山。

宁夏有个贺兰山,

你看那边走来个老仲三……

“好好嗨哟!”

抬夯的人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时喊夯的人再长喊一声:“唉——,众位乡亲们听我言,”声调一慢,抬夯的人要长长的呼喊:“好——好——嗨嗂——”手将石夯轻轻地放在地下,小息一会儿。不倒三五分钟,随着喊夯的人:“唉——”一声叫板,新的一轮打夯紧张地开始了。

这时也正是喊夯的人卖弄本事的时候,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喊夯歌随编随唱,有紧有慢。在哄笑声中,抬夯的人也不累了,来了精神。这喊夯的人,把天上的,地下的,远的,近的,传说的,现实的串联在一起,又要押韵上口编成歌,实在了不起。我常想,如果把喊夯歌整理出来,也是咱河套的艺术瑰宝。喊夯声甜甜酸酸,苦苦辣辣,八个小伙子齐声呼喊,再加上农村田野空旷,早晨傍晚空气潮湿,声音传的更远更洪亮。可以传到十里八乡,自然吸引不少人。还有的人专门来看来听,黑压压的一片。

观众越多,喊夯的越来劲,小伙子们越卖劲。说不定那一个姑娘小媳妇正注意自己呢。小伙子们在打夯时,衣服脱的只剩二股巾背心,胳膊,胸前的疙疙瘩瘩的肌肉显示出青春的活力,身体的壮实你说能不吸引姑娘们的目光吗?

特别红火的是那些孩子,跑前窜后,打打闹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天大黑。这时,房地基已经打好,该收工了。如果父亲打夯,儿子自然也是小客人,理直气壮地来个肚皮滚瓜溜圆。日子苦,人们不觉得。一家有事,全村帮忙,形成了习惯。我在农村的三四十年间,村子里的房子翻盖了三茬,谁也没有要过一分工钱。特别是孤寡五保户,乡亲们更是照料无微不至,房子漏雨了有人给抹上泥,生了病有人送医院。水有人担,柴米有人管。人人见面乐乐呵呵,天大的过节,一笑就完。如今,四喜已经花甲,搬到了街上,买了一个百十平米的腰线砖坯房,将就着住也还凑合。现在的农村盖房是一砖到顶,已经没有打夯这道工序。四喜每当有人告诉他说村子里又有邻居盖了新房,就想起那喊夯的声音,总觉得打夯的歌萦绕在他的耳朵边。听说马上要改造棚户区,四喜的腰线砖土坯房也要拆迁,哪能够不喜出望外,逢友便讲。

谁知道,开发商一来,对房屋进行了评估,四喜的眉头挽上一颗疙瘩,平常乐呵呵的脸也耷拉了下来。究竟有多大麻烦,让快乐神仙如此呢?下章再见。

这真是:

唱曲曲本是心中的爱,遇上麻烦大了口口上唱不出来。

第七十一章 蜗居,乐在其中

开发商一来,居民们众星捧月,前拥后呼,看工作人员评估房价。科技的进步,让四喜大开眼界。丈量房屋大小,不用米绳和皮尺,用激光。听工作人员讲,误差是十万分之一,头发丝的白发之一。

这个谁也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房屋面积大小激光尺子说了算,没有一户人家发生争议。

评估完发榜时居民们傻了眼。砖木结构的房屋,连房带院300平米左右,评估二十万上下;土木结构的腰线房,连房带院500平米左右,评估十万元以下。

这下子就像热油锅里掉进了冷凉水,噼里啪啦,暴撒四溢。

砖房的人家,勉强能够回迁一套百十平米的楼房,土木结构的人家,连半套楼房还卖不起。

开发商解释说,农村乡镇,土地不值钱,院里的空地每平方米40元。

双方经过三次谈判,互不妥协,宣布开发流产。

后来,四喜才知道,开发商根本没有开发棚户区的诚意,不如开发可耕地和空地利润大。

后来,把已经六十多年的大戏台拆了,加上了前面的广场,拆了一小部分居民房就搞定了。

四喜的楼房梦破灭了,想起来在农村的时候,蜗居的土房房,也是其乐融融,有滋有味。

路旁的茅屋是我的第二座房子。

第一座房子是我结婚时父亲给盖的,不到十平方米的土坷垃房房,一进门就上炕,炕连着炉炤,地下放着水缸,摆着酸菜瓮,米面袋子。也许是新婚,就像爬山调里唱的那样:

“新修的溪子种白菜,

红火不在人多待。”

二弟结婚前,兰英有了孩子,全家就搬了出来,自己盖了紧靠路边的房子。为了盖这座房子,四喜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大脱了几层皮,才知道父辈们是怎样为了儿女,盖房创业的艰难。首先是选址,费心又费力。四喜看中的这块房地基是在六社和七社的交界处,原来还种过庄稼,新修了路,荒废了。

四喜虽然不是种地的行家,但对土质和长性是熟悉的。一尺多厚的沙子下面,有二三尺厚的红泥,是长性最好的“沙盖楼”。河套人说得好:“娶老婆就娶一娄油,种地就种沙盖楼。”那时,社员盖房,不用审批,更没有房产证,社长说了算。四喜是六社的人,和社长一说,把社委会的领导一请,三瓶河套二锅头搞定。又和七社的社长说好,人情领了,默默地点了头。就在四喜开挖地基时,七社的社员知道了,上来阻拦。四喜只好停工,再找七社的社长和社委会的头头脑脑,夜半邀请到家里,来个“酒杯一端,政策放宽。”

七社社委会召开社员大会,决定让四喜秋后交八百斤玉米,顶社里的损失。有人劝四喜,算了吧,八百斤玉米,二个半人多口粮。那时,社里每人每年的口粮是三百六十斤。四喜一咬牙,盖!这一亩多地,除去房屋,猪舍鸡窝,柴草圈,还剩五六分地,可以开辟一个果园,值。眼前困难,咱能忍。再说,秋后算账,“光棍跳过墙,暂管一时忙。”既然通过了社员大会,四喜放心了,准备在学校放暑假时盖房,不能因为自己盖房,影响给学生上课。房地基上全部种上了最新的夏胡麻品种。大豆,夏胡麻大豆长势喜人,这一下子惹下了麻烦,七社的有的社员要反悔。四喜知道后,提前开工。连夜在自留地地里挖好了土坷垃,不等干透,就上墙。为了坚固,又拆了一个烂凉房干湿坷垃夹混着垒墙。没明没夜,苦干了一个多月,脱了几层皮,五十多平米的房子总算盖起来了,一进一开,孩子们住外屋,四喜和兰英住里屋。虽然平米不大,属于“蜗居”还是在村里是一流的,让人眼馋的。

新房搞定,不需要什么装修。农村讲究:“里三外二。”就是家里抹过三遍泥,屋外的墙上抹过二遍泥就可以入住。四喜一家住进了新房,自然喜气洋洋。猪羊鸡窝和柴草圈也盖好了,猪哼羊叫鸡跳墙,又是一个“三畜兴旺。”

小院按既定方针办,开辟了一个半亩大的果园,后套的桃李杏三个当家的品种最先安了家。后来还引进了苹果梨,早熟梨,富士红苹果。春天,小院里桃花红梨花白,房后杨柳吐翠,湿润着眼球;夏天,果树下瓜菜碧绿,蜂飞蝶舞陶醉着眼球;秋天,黄灿灿的梨,红里透黄的苹果梨,红彤彤的大富士渲染着眼球。每当过路的人朝我的小院边走过,羡慕的眼光望上几眼,四喜和兰英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甜甜的回味无穷。黄昏,劳累了一天的小夫妻,回到家里,坐在屋檐下,听听收音机,看看硕果累累的果园,听听唧唧咋咋的麻雀鸣叫,看着娃娃们一个个放学回家。房子是遮风避雨之所,更是安心之处。有了房子,不管是好是赖,就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四喜看到了开发商的广告,还要开发第二期,第三期,心里又有了渴望!四喜的渴望能够实现吗?。

这真是:

一更二更连三更,山曲曲唱到大天明。

第七十二章 佳话一字师

棚户区改造工程还要继续,不管是镜中的花朵,还是水中的月亮,总是有了一点点希望。

四喜又开始在网上种菜养鱼,闲暇时还写了一首打油诗发表在网上:

鞋话

他很年轻

穿着草鞋长征

土改进村

热炕头上一蹲

和老百姓是一家人

如今

他进了城

皮鞋光亮的照人影

下乡一回

警车鸣笛前呼后拥

还嫌泥路上有土腥。

这首打油诗在网上发布不到一天,引起了热议。一个网友说:土改时期的干部,连四清时期的干部大都不在世或者退休,不会鸣警笛,嫌弃土腥。是啊,四喜绞尽脑汁,忽然想到那句烈士名句“砍头不要紧,自有后来人。”

灵机一动,改了几字。如今,他的后来人进了城。这样一改,网友纷纷转载,点击率猛增加,差一点成了网络红人。水有源,树有根,四喜不是那种凭空无据,说三道四的人。

事情是有原因的,不知道什么重要人物要通过小镇,从几十里的市里到小镇,沿途估计通过的道路两旁,涂彩色的屋顶,墙面,连农村的猪羊圈只要在路两旁都要搬迁,柴草葵花杆子全部清理,烧掉,搞得人们筋疲力尽。有诗为证:

小镇当街标语横,

杂物砂砾一扫清.

公务人员汗水急,

原为过长瞎折腾.

四喜边写边吟,把河套白酒喝了个三四两,一声长啸,直惊的树上的麻雀唧唧喳喳了半天,让老伴兰英一阵埋怨:“这个二半吊子,疯啦!”【二半吊子,河套土语,二百五,疯子】

不知道四喜醉酒后还会出什么洋相,且听下回分解。

这真是:庄稼人的日子碎刀刀削,冰雹子打来冷雨雨浇不知道四喜醉酒后还会出什么洋相,且听下回分解。

这真是:

庄稼人的日子碎刀刀削,冰雹子打来冷雨雨浇。

苦中作乐无根草,不如一颗铜臭蒿。

第七十三章 揭秘面子

四喜兴致来时,一醉方休。仔细反思自己,感情一时的冲动,说出来许多的胡言乱语,有碍脸面,一个人反反复复检讨自己,再也不要言多语失,被人埋怨,没有好果子吃。

我们中国人是最究竟面子的。面子,是时时刻刻要的。自古道:

“脸面”是衡量一个国家,地方,甚至一个人的最起码,最基本,最要紧的。然而,我们有的时候,为了脸面,完全不顾及最基本的东西,不切合实际的“面子”,结果呢,起了反的作用,为了面子,不顾及里子,损伤了原气,动了根本,甚至全盘皆输。

四喜认为,做明白人,不是不问世事,有面子还要顾及里子,这是一种生活方式。

为了生存,我们在夹缝里苦苦寻觅,总找理想的世外桃源,抛却世俗,问风问雨不问人,一味追求清净,是一种境界。可是那种境界是水中的月,镜子中的花,可以装门面的,其实一点儿实用价值也没有。

面子是一种文化,最具中国味的文化。面子儒教的思想,自古以来被多少人推崇,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出现在我们视野里的许多古代的牌坊,英雄豪杰的庙堂,就是这些人为地方上有了名人,有了面子,说起来让人脸上有光兴高采烈。

那些文人,名人,有知识,不出名,不做官。终身在乡村为农民,或遁迹江湖,或居于岩穴,或隐匿于深山老林,以打猎砍柴为生,这些人如今已经少见,可以用麟毛凤角来形容。可是,他们的背后,也是为了引起更多的人注意,有更优厚的面子。

只有清风明月,闲取一瓢浊酒,看梨花开笑桃花落;暮春时节,花树下清风阵阵,明月朗朗。四喜从来不赞成这种旁观客,为了自己的面子落一个文人雅士的美名。君不知,这样的文人雅士,偏安一偶,忘记了自己的社会责任,忘记了老百姓的疾苦,有了面子,心又能安吗?中国文人好酒,有酒才有灵感;中国武士好酒,有酒才有魄力;中国工人好酒,有酒才有豪气;中国农民好酒,有酒才有力气。

可如今科学发达,中国酒文化被发挥的淋漓尽致。从刚改革开放时:“酒杯一端,政策放宽。”到如今:红灯区里醉梦游。“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布衣得暖胜丝绵,长也可穿,短也可穿。”

“一箪食,一壶浆,不改其乐。”这又是一种怎样的心境?四喜每当读到这些文字,心里就很神往。俗人也好,高雅之人也罢,只是一种梦境。

人家三套五套买房炒房,晚上睡觉只需要三尺床;换了奥迪骑宝马,可他们闯红灯一样负责任。老百姓只要活得舒心,活得自在,夜里不做噩梦就行。一把世界看淡,把金钱看淡,真正做一回明白人,有面子的人。

个别腐败分子,居高官,摄高位,为了面子,搜刮民脂民膏,可是到头来有什么结果呢?落一个骂名遗臭万年,又何苦呢?为了面子,要顾及里子,这就是四喜语录,他的座右铭。

我们为了面子,就要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让别人刮目相看。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走下去,就能缩短我们与梦想的距离,实现梦想。当梦想实现的那一天,回头看时,我们走过的路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遥远,那么艰难。古人说过:“不怕慢,就怕站。”开始前进了,就别想着后退。梦想离我们并不是那么遥远。看看那些一心一意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奋斗的人们,他们披荆斩棘奋勇向前,哪怕是前进了一小步也是值得骄傲的,因为无数的一小步积累起来可能就是一个伟大的成功。

滴水石穿贵在持久,集沙成丘贵在深厚。金字塔是由每一块石头累积而成的,一块石头是简单的,而千千万块石头垒起的金字塔却是宏伟而永恒的,奇迹靠我们自己创造。相信:“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千万不要推脱时间还早,自己忙于这事那事,抽不出时间为梦想打拼,这是借口。今天有这样的借口,明天就会有那样的借口,数不完的借口扼杀我们的梦想,只会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远!暮然醒悟,习惯养成了自然,梦想被搁浅,偶尔想起,已经麻木不仁!

时机一到,就能牢牢地抓住,并实现梦想。可殊不知,机会总偏爱有准备的人,一味的等待,不仅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还在不断消磨我们的斗志。机会重要,但它并不是等来的,而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为梦想早日启程,俗话说:“笨鸟先飞”就是这个道理。早一时为梦想启程,你就多一个成功的机会。启程梦想,我们不用去等,不用去找,现在就是最好的时间。不要有丝毫的犹豫。也许你正忙于一件很重要的事,也许别总借口明天更合适,现在就启程,梦想离我们越来越近,总有一天你会发发现成功就在眼前!

扬起启程前进的帆布吧,我们风雨无阻;起航吧,我们胜利在望。四喜一个人疯疯癫癫对着前面的瓜果蔬菜喋喋不休地演讲,完全忘记自己已经退休,走下了讲台。这真是:

五彩的凤凰梧桐树上卧,金翅鲤鱼跳龙门在干沙滩滩上落。

第七十四章 味道

人常说:你活得怎么样,有没有滋味?这个滋味就是讲的是味道。对于河套的味道,四喜深有体会:

酸粥的味道最深刻,在童年的记忆力不容易抹去。四喜特别喜欢乡村的味道,一个时代是一个味道,它总让我咀嚼不透,品尝不够。

大集体时代的河套乡村味道,就是一碗酸粥,一瓶河套老酒;一杯川字牌砖茶;一袋浓浓的呛的人咳嗽的老旱烟叶子。只要你仔细闻闻,这些味道,酸,辣,苦,甜组合在一起,成了地地道道的乡村的味道。

最难忘的,是那一碗酸粥的味道。说起大集体时代,那一碗酸粥,养育了千千万万的河套人。那酸酸粥中透着甜,透着生活的乐趣。酸饭是内蒙古西部区民间特别喜食的家常便饭,味酸开胃、清凉下火。制作酸饭的原料主要是糜子和黄米,以糜子为佳。

河套地区的酸粥,相传是山西河曲人走西口到河套的开始流传的。

山西河曲人吃酸粥还有一个故事:北宋年间,辽兵经常入侵。一次,老百姓正在淘米准备做饭,忽有辽兵来袭,老少丢下尚泡在水中的糜米尽皆出逃。几天后兵退还家,发现浸泡在水中的糜米已经发酵变酸,想丢掉又舍不得,将就煮熟,权且充饥。出人意料的是,做出的酸米饭精气凝聚、黄亮坚韧、异香袭人、酸爽可口,色、香、味俱全,人们顿时愁容化作笑颜。从此后,酸米饭便载入了河曲传统饮食文化的史册,世代相传,延续至今。

“酸米饭”是河曲独有的,河套人喜欢的。酸米饭可分为酸粥、酸捞饭、酸稀饭三种做法。酸捞饭和酸稀饭,通常在夏天吃,酸粥则是一年四季断不了的一口早,酸粥上面可以抹辣椒,芝麻酱,紅腌菜等。

爬山调里唱:“山药酸粥辣角角红,你是哥哥的心尖尖上的人”。“喝酸米汤口不渴,想妹妹想的心难活”。

煮好的酸粥酸得纯正,酸得地道,河套人对它情有独钟自不必说,外乡人品尝后也是赞赏不绝。

酸捞饭的副产品——酸米汤尤其值得一提,用笊篱捞过煮熟的酸米饭后剩下的汤,堪称酸米饭之精华。从中医养生学的角度讲,酸米汤具有益气、养阳、润燥、清热、解毒、防暑的特殊功效。河套姑娘皮肤水嫩,这和长年累月吃酸米饭喝酸米汤有着密切的关系吃酸米饭有两样好处,一是非常耐渴,早上吃酸粥,在田里干半天的活,也不会觉得渴。炎炎夏日喝一碗酸米汤特别过瘾,尤其在夏天割小麦时候,什么饮料也比不过这酸米汤。

每天一早上,酸粥的味道弥漫整个村庄。只要天气一转暖,大多数的男人们不愿意坐在自己的炕头吃这碗酸粥,端出来和邻居们一边叨啦一边吃。看看谁家的酸菜有味道,谁家的辣子辣。说说笑笑中,推推让让中,一大碗酸粥进了肚。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规定,河套农村吃酸粥是一人一个碗。大人的碗是特别的“大老碗”,是平常的碗容积的三四倍,一碗饭就可以打饱嗝。

做酸粥特别有讲究,四喜告诉你,以免失传。第一次做酸粥,向别人舀一点酸浆作为引子。如果没有,需要自己用少许食用醋加温开水,在陶瓷罐浆米一二天,有点酸味了再做粥,然后把浆米汤倒出一小碗,其余全部倒入锅里,锅开了把米汤舀入陶瓷罐,加入米,再加入那提前舀出的浆米汤,放在热一点的地方发酵。

不要轻视煮酸粥的技术,一要火慢,大了容易糊底。二要勤搅动,朝一个方向。三要水量适中,多了太软,少了发硬。这样做出的酸粥软颤颤,黄晶晶,有味道。

酸米饭”给家乡人心里刻上了印记,家乡人无论走到哪里,不经意间就会想起它,有一种情愫就会弥漫开来;“酸米饭”情结,其实是一种思乡情结。是的,只要乡村还在,乡村的味道就永远不会消失四喜忘不了酸粥的味道,忘不了家乡的味道,更忘不了故乡泥土的清香,人情的醇厚,妈妈的味道!

四喜正在自我陶醉时,这时候有人说话了:“刘老师,有一群五十多岁的人在三道桥到处打听你了!”

“五十多岁?

“一群??

四喜一时间闹蒙了,想不起来是什么人,正要出门看看,啊呀呀黑压压的一群人走进了小院。

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急急忙忙地找四喜,且听下回分解。好吗?

这真是:

六月的西瓜鲜又红,

偏偏又遇露水水甜死个人。

第七十五章 老叟童心笑世解魔咒

四喜一看来到小院里这群人,男男女女不下二十个。

“刘老师!”

“刘老师!”

一口一个叫的四喜心里甜,说老实话,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人这样叫了。让四喜激动的热泪盈眶。

不用介绍,一眼就看出,这是刘老师的一年级的学生,也是刘老师第一次站在讲台上,第一批学生。

回家让座后,互相问讯冷暖,学生给老师放下了礼物,邀请到旗里比较高档的一个酒店聚会。

这是一伙年龄在50岁左右的半大老头和老太太的聚会。 他们都是小学的同学,特地请来了小学的班主任老师,我作为班主任老师,荣幸地参加了同学聚会。他们中的许多人,从小学毕业到现在30多年间,有的是第一次见面。好多人为了此次聚会,做了精心的准备。2011年2月19日中午12点,主持人宣布,同学聚会现在开始。童心在在这里萌发,不少同学过去在农村同一个村子居住,从小玩尿泥到小学毕业;他们在一起复习、玩耍,其情其景,恍如昨日。

老班长张桂香,对宴会精心准备,跑腿二小子赵二平前前后后招呼的十分周到。大家酒喝得不少,能喝酒的都基本都喝到位了。

在桔黄色的灯光下,一张张不太年青的脸庞绽开舒坦的笑纹,虽然酒精在胸中挥发,笑意写在每个人的心中,但岁月的痕迹却非常明显,女同学们脸上的褐斑难以掩饰,男同学的头发也逐渐稀疏。但大家珍惜这样的美好时光,因为它定格在青涩、懵懂的童年岁月里,充满着时光积聚起来的温暖和回忆。我看过许多写老同学聚会的散文和小说,这些作品里,老同学聚会被描绘成相互攀比的平台,比谁的位子高、比谁的车子好、比谁的经济条件富裕等等。在《蜗居》这部作品里,同学聚会开始比谁带的二奶年青、漂亮,真是让人酸溜溜的。

我们这个班级没有沾染上这种世俗风气,因为他们是小学的同学,完全回忆的儿童时代的纯洁和天真。 他们中,沈殿文当了医生,越玉柱做了教师、张二怀商人,史翠英是剃头一把刀,有了名气。还有的在耕耘着土地,杨俊林读完大学成了市水利干部。还有敖风珍,鲁富青王永国,白好运,张进忠。段峻岭,段庆林,杨家翔,仲为善,曾银鱼几个同学没有联系上,让人好一阵遗憾。

他们上有公婆,下有儿女,还有一些就要抱上孙子或外孙子了!

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同学叫郝富成,学习成绩差,作业黑大篇,同学们都叫他“黑面烙饼,”现在是一个知名面粉厂在乌海的代理,专管白面烙饼。由于事业顺利,人也精神,成了同学中的明星。

班花吴秀芬和沈双枝,虽然年近五十,还保持着风采。

人生就这样,分离是经常的,相聚是短暂的,当我们逐步进入中年,在社会的应酬、在家庭的负担逐渐加大,我们当年指点江山的激情被日常的琐事所替代,渴望聚合倾诉成为一种奢侈,我们的同学的社会地位也发生着一些改变,但同学之间的那种真情是存在的。

机灵富有哲理的刘俊生同学,在同学聚会结束时是这样讲的:“人的一生,事业只有开始,没有结束,我们要不断努力,我们继承老一辈,儿孙接过我们的!”他的话,获得了同学们的热烈掌声。

是啊,同学是一个团体,曾在一起聚合,形成的情谊是可以经得住岁月的考验的,社会地位的差别是一定的,生活境遇也各不同,关键在于每个人的心理。生活的美好来自真情的,同学之间更加具备这种真情,我珍惜同学之间的友谊,我也不会用世俗的眼光去破坏这种美好。 有人说,少年是一朵花,青年是一首诗,壮年是一部小说,中年是一篇散文,老年是一套哲学。人生中,笑中有泪。看着那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可谓物是人非。刹那芳华,红颜弹指老.人生如梦,醒时万事空,真叫人感慨万千!

当同学们问起来刘老师现在干什么?

刘老师如实回答:“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红柳梦》。”很快,这件事成了老师同学的共同话题,如何解读梦中的魔咒,如何破解魔咒,高谈论调,各有千秋,不一会儿就成了个“百家争鸣”的局面。如何解读,如何破解,这个话题留给读者老师们去评论吧,老刘在这里拜托了,有高招,来信告诉,请您斧正。

网友评述:

越玉柱 与其说《红柳梦》是一部纪实小说,倒不如说它是一本河套人文历史读本。【内蒙古著名作作家,评论家】

老残 作家就是要担负起社会责任 看了刘文忠的《红柳梦》,浑身出了汗,作家就是要担负起社会责任!【著名作家,评论家】

张公 全篇描述了河套地区的百年历史,歌颂了河套人民可歌可泣的创业家。【评论家,编辑】

3dsimida我带着笔下三师(蔡伦、袁天罡、鉴真),四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五国(中原、高句丽、百济、新罗、扶桑)来访,希望《红柳梦》火起来。辛苦了,码字的作者,多谢了。

西风驼铃 你好! 我是逐浪网的编辑:西风驼铃,看了你的作品,觉得你的文笔不错,作品很有潜力,想邀请你到逐浪网发展,推荐!

木鱼声声 最喜欢农村题材的文字,尤其像您的穿插着厚重历史的农村题材的小说更好,现只看了两章,小木鱼学习了!抽空再细细品读,送花祝贺,希望早一日看到她的影视版本。还望刘老师百忙中回访俺的《那只鸡蛋》给以指点和更正!

今思雨 看老师的书,让我看到了乡村遥远的东西,让我想起很多。【著名网络作家】

联系地址:内蒙古乌海海勃湾幸福新村南区19-6-102刘文忠 电话】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878463/

刘文忠长篇小说《红柳梦》的评论 (共 8 条)

  • 紫色的云
  • 鲁振中
  • 襄阳游子
  • 歪才(卢凤山)
  • 心静如水
  • 醉雨轩
  • 雨袂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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