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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的恐惧

2016-10-31 13:41 作者:诗心云卿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几个月前,我父亲听了几个省相继发生水灾的新闻报道以后,就把那些新闻报道特当作一桩重大事情来说,还叫上我们一家人,召开了全家参与的家庭紧急会议,叫我的两个弟媳妇赶紧去买米买盐巴等一应生活必需品。当看见我们都没有当一回事时,他又一个个地去游说,说道是备战备荒,赶紧买,不然就被别人买光了,还特别强调不能忘记了。过了两天,见她们还是无动于衷。他则又急道:“你们没有过过、没有经历过。等到你们过着就知道了。接着,他又叹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们最好还听我一句劝,赶快去买,做好准备,到时候才不会挨饿”

其实关于饥饿的故事,我早已听我的父母不知道不厌其烦地讲过多少遍了,饥饿对于我父母这一辈人来说,可以说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他们讲“在那个粮食统购统销的时期,肚子饿的没有办法,因此什么都吃,能吃不能吃的都吃。吃婆树叶、桑树叶、水衫叶来替代早晚两顿饭。去山上做活计的时候,就采摘山上的野果果吃,不管是长在树枝上的还是长在灌木丛上的,都一把一把的抓了往嘴里送。在我们这里,他们说的野果果有红豆般大的紫色碎米饭果和红色的救兵粮果。说是碎米饭果,可是又酸又涩。而救兵粮果,又酸还尽塞牙齿,据说是因为救了一群饥饿的国民党士兵而得名;还有黄豆大的小黑果,尽卡脖子眼,难以下咽。这些我都吃过。有的人还因为是囫囵吞枣,难消化,所以是吃什么就拉什么。当然在天的时候还吃草根根,有白花叶草,有白毛草。白花叶草,我们叫茅耳甘蔗,而白茅草根,我们都叫它尖刀草,吃起来都有一股回甜味。

她说吃麻栗果还吃的一个个上吐下泻。最让他记忆深刻的是,她和我老舅吃我们这里一种叫皮条子果的,闹的差一点就死了。有的甚至吃腻白土而胀死的。前几天我也问过那个时期的老人,他们说他们还吃过苦楝子叶子。

我父母还说:“在那个时期,甘蔗渣、菜籽杆,稻谷的粗康做成粑粑抵饭吃,一个个吃的拉不出屎来。”

我外婆家所在的村子新里村,有一家母子三个,大儿子在外工作,小儿子没有成年,跟着母亲生活,母亲生病了,做不了活,可是那些伙食团的人就不打饭给她,那个母亲去哀求说,大人生病不打给就算了,孩子还小,就打一点给孩子吧,可是那些铁石心肠的伙食团的打饭人就是无动于衷,根本不给打饭。后来大人生病加上饿,死了,小儿子在家没有人管,大儿子不得已辞去工作回了家。后来,大儿子养大了弟弟,并且在土地下放以后,还给弟弟娶了媳妇成了家,一时间,还成为我们这里的茶余饭后谈论的佳话呢。我母亲讲他的一个小表弟也饿死了,那个小表弟在死前还骂:“怎么会生在这样的穷家。”(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的母亲还说,当时,人家打用一斤萝卜叶子替代二两饭票。她就说,我宁肯要二两饭,也不要那一斤萝卜叶子,可是人家说没有。

我父亲也曾给我们讲过,那个时候,我们村子就出现了一个为了吃老婆那一份饭而杀死老婆的惨案,而有一个被划为右派的老师则饿的去刨死娃娃吃吃死了。

我说,那不是三年自然灾害造成的吗?他们说:虽然当时上边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灾不灾害,他们却不知道。只是在59年的时候,我们这里人人都忙着去大炼钢铁了,因此田里黄了的谷子(稻谷)却没有人收,等想起来收的时候,早已过了秋收的节令,已经进入冬天了,于是满田的黄谷子就被一场从天而降的冰雹打的七零八碎,谷粒落的满田都是,而要种小的时候,也是因为错过了“霜降麦子寒露豆”的节令,所以无论是栽的蚕豆还是种的麦子都长都不起来了。就这样作为秋粮的稻谷没了,而作春粮的蚕豆、小麦也欠收了。

其实无论是种还是收割都得依节令而作,我们这里就有“芒种捞开涵洞”的农谚,意思就是到了芒种节令就可以移栽稻谷秧苗了,而到了至的节令就是“夏至忙忙,点火栽秧”了。我们这里差不多都是雷响田,所以还有一个习俗,在农历五月十三前两三天就得把稻谷秧苗拔好,然后专等农历五月十三这一天,关圣老爷磨大刀时下大好栽秧呢。其实不单单我们这里,我记得有一首采茶歌里也有这样的歌词“四月采茶忙又忙,,插得秧来茶要老,采得茶来秧要黄”。由于气候特点的不同,各地的栽种又有所差异。

其实,那个时候,很大一部分村干部是原来社会上的那些闲散人员,他们根本不懂种庄稼必须依二十四气节而行,按照节令抢收抢栽。

而这些人根本没有领导的能力,根本不懂生产如何管理,也没有相应的种植经验,当然也不可能做到合理安排合理分工了,而一个个却都被推上了干部的位置。因此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来个一窝蜂,比《红楼》里描写的王熙凤管理以前的宁国府还要没有头绪。以我们村子来说一个农会主席解放前是给人家放牛的,一个村长是解放前赶着毛驴闲逛的。可是他们吹牛的功夫可是一流,因此才有了那个时期欺上瞒下的浮夸风的出现。其实任何事情的出现都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

我还依稀记得,土地刚刚下放的那几年,那个在生产队时期的妇女主任家来请我父亲去给她家的房子找漏。

由于这家人在土改的时候分得了胜利果实,房子也是分地主富农的居住,因此就有一种分房子的依赖思想。在几个儿子都相继长大成家,孙子孙女都一大群了,还是没有要盖房子的意思,还是眼巴巴地盼望着再来一次土改,重新再一次分地主富农的房子住,因此土地都下放好几年了,还是住在土改时期分得的房子里,可是由于分的房子年久失修,早也破破旧不堪了,所以一遇到下雨就漏。

因此这家的女主人来请我父亲去给她居住家的房子找漏。当晚上回家的时候,我父亲就讲当时的情景给我们听了。

我父亲说,当他去给这家人找漏,在掀开这家人睡觉处的房顶一看,顿时楞住了。铺上、床单上、被单上,到处爬满了黑褐色的油子虫。其实她的孙子早就出来讲过全家七、八个人都睡一张床的事情了。原来这家人睡的大通铺,就如同东北人的炕一样,但是东北人的炕是为了冬天烧火取暖,而这家人则是把床当成粮仓了,上边睡觉,下边装稻谷。

由于地盘是土的,加上下雨的缘故,所以地面比较潮湿,因此稻谷装在床底下的粮仓里就生虫了。为了方便找漏,不得不就把床上的铺盖卷起来,可是铺盖下更是密密麻麻,当掀开床板一看,油子虫都可以用大碗舀了。

我父亲看到这种情形,就对那个在土改时期当过妇女主任的当家人说“老婶子,你怎么不转换一下,把谷子变成钱装在口袋里。”

她则回答“你三老表,饿怕了,不敢卖啦。”

哎,饥饿的恐惧总是在影响着那个时期走过来的一代中国人,不知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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