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悲剧说悲剧
《吃着悲剧说悲剧》
文/平安
知道沈万山这个名字，还是在苏州导游小姐那里。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羞愧得脸红。更脸红的还在后头。
前几日，同几个文友，到苏州的周庄，采集周庄的文化。旅游大巴从苏州出发，路途一个多小时，导游小姐的嘴就没有停过。开始，我们都十分感动，认为，这是一个十分负责的导游。
“沈万山是中国第一个走私并偷税的人。”(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导游小姐如是说。
我着实下了一大跳，瞪起眼睛看着身边的文友。
“别急，且听下回分解。”她泰然自若。
“是的，听我继续讲。”导游小姐继续侃侃而谈。（以下是她的讲解台词，与事实是否相符，大家到网上一看便知。）
沈万山是江南首富。朱元璋攻下苏州后，沈万山请朱元璋吃饭。朱元璋要吃猪蹄。当地加工出来的猪蹄是非常硬的。只有用刀把它切开才能吃。皇帝面前是不能动刀和其他利器的，假如当时沈万山拿出来，就可能被当场杀头的。沈万山急中生智，他把猪蹄拿回家，用小火焖，焖得十分酥软，再放到炉子上烤，直烤到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分开的程度。这样，就可以不用刀了。朱元璋失去了第一次杀他的机会。朱元璋还是不死心。在吃饭的时候，朱元璋又问沈万山：“这是什么菜？”如果沈万山说叫猪蹄的话，那就给朱元璋杀他创造了机会。因为猪与朱同音，那不就是说吃了皇帝的脚吗？沈万山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立即说，“这是万山蹄，请皇帝品尝。”
沈万山用他的机智第二次化解了他的危机。后来，万山蹄便成了远近闻名的一道菜。因为苏州的方音把“万山蹄”称“往上提”。这道菜更加被所有人青睐了。
听到这里，大家都笑了。导游嘛，总会把历史说得夸张一些，把风景同某些历史人物挂一挂钩，以便增加景点的神秘感，吸引游客的注意力和游览的兴趣。这就和作家写游记一样。我如是说，文友也释然。
到了周庄，进了风景区，大家便亟不可待地拍照。导游小姐的脸拉得跟胳膊一样长。“你们能不能尊重我的讲解？下午，给你们自由拍照时间。现在全部听我的。”在旅游团里，导游便是总统，人家不让你干的，你偏逆流而行，小心不给你安排住处。
我们驯服着，像个孩子。
“当年，某某领导……”导游小姐是直呼大名的，我在这里就不提名了，只把导游小姐的话学学。当年，他是s.h的市委书记，他来这里视察，听了沈万山有关万山蹄的故事，当即让手下买了一个万山蹄。他的手下说，不行，得买三个，六个，九个。这样的数字才吉祥。我心里暗想：导游小姐能编出神话，却编不出数字的含义。但我很敬佩创造这个数字的商人，他们是很懂得古典文学的，至少，他们知道，文言文里的三六九指多的意思。多多益善啊！越是这样编，商品出售的不是就越多吗？
“他的手下还没来得及去买……”导游小姐继续说。（以下是导游小姐的陈述。）这位领导就接到了电话，说了一个多小时，打完了，这位领导兴高采烈，非常激动地说，“买三个。”因为，他提了，到了高层。
导游小姐又让我们看一座桥，“这座桥叫做往上提桥……”导游小姐要求大家，买完了“往上提”后，必须从这座桥上走三趟，在桥上，必须把手中的“往上提”提三下，这样才灵噢。
说完，她大喊一声：“走，跟我去买往上提！”游人呼啦啦，立即跑过去，，径直冲向卖“往上提”的柜台前，抢起来。导游小姐当即就拿到了二百多元的回扣。她举着回扣，不往衣袋里装，而是把它当做旗子，指挥还没有买的人快去买。我迫于无奈，买了一只。导游小姐看到了，用很不友好的目光瞟了我一眼。大家买完了，导游小姐开始领着大家过“往上提桥”。大家很听话，按着她的说法，抢着往桥上跑，几乎每个人都在桥上提三次“往上提
”。每个人都面带笑容，那笑容很美好，仿佛回到家，一切美好的愿望都实现了一般。
直到这会子，我才弄明白了，导游小姐为什么在车上就给大家洗脑，大讲特讲“往上提”的传说。一股酸楚的味道直涌上眼睛，化作伤心泪。
沈万山，这位江南富商，用勤劳智慧成就美名，用高超的经商本领打通了江南到海外的经商通道，现如今，他的“万山蹄”竟然成了挣回扣的神话，沈大人啊，假如你能听到看到，你的酸楚是不是比我浓？你的泪滴是不是比我多？
回到家，我拿出“往上提”，打开来，七岁的儿子忽然喊到：“妈妈，不是猪蹄，是猪肘子。”
是猪肘子，那猪不大，足有一百斤吧！三口人，一人三口，便成了光盘行动，那些“往上提”到了我们的肠胃里，不知会往哪个“上提”啊！
“妈妈，为什么把猪肘子叫猪蹄啊？”
“叫猪肘子，怎么谐音‘往上提’啊？
”
“妈妈，那我能提吗？”
看着天真的孩子，我不忍心伤害他，就说：“明天，你就能当班长了。”
“真的吗？我能当班长了，我能当班长了……”孩子拍着手，高高兴兴地跑去玩了。
我的头脑里还在想着沈万山的结局。他最终因为“露富”而发配充军到云南，客死他乡。当年，朱元璋认为，“往上提”好吃，非要他的厨娘，沈万山不能给啊！于是，他把厨娘解聘了。厨娘不解：“东家，我做错什么了，您叫我走？”
当朱元璋看到他发配后又一次风生水起时，再一次下决心杀了他。他为了保全家族血脉，让孩子跑去找厨娘。这个时候，厨娘才知道当年，东家为什么赶她走了。
一代名商，最终以悲剧告终。
二百多年过去了，人们把沈万山的“悲剧”吃进了肚里，也包括我一个。与他人不同的是，我吃进了悲剧，还能把悲剧说出来，不知沈万山大人是否能听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