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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父亲的手

2016-09-28 21:22 作者:鱼石散人886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牵着父亲的手

文/鱼石散人

前几天,我陪着老父亲去医院拆线,不巧,给他做眼部胬肉切除手术的彭医师,因为喜添贵子,请假忙着去做“三朝酒”了。我只好请他的学生(应该是医学院的实习生吧)帮忙拆线,这位实习生穿着白大褂,看起来还蛮像那么回事。但我还是有些犹豫,担心他拆不了线,毕竟他还只是个实习生嘛。父亲看出了我的意思,笑笑说:“没事的,我相信他!”。随即,父亲被请进了手术室,我在外面的长椅上坐下,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没过几分钟,实习生从手术室里出来了,他充满歉意地对我说:“不好意思,我看了一下,还是觉得没有把握。要不,你还是明天再来吧,让我老师来拆线,那样更保险些。”奇怪,听了他的话后,我反而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轻松,心里平静了许多。我走进手术室,看见父亲还躺在手术台上,我告诉他今天恐怕拆不了了,我们还是明天来吧。父亲面露不悦之色,说了一大堆理由,什么坐车晕车呀,又要浪费车票钱呀,已经点了麻药呀,总之是一百个不情愿。没办法,我只得从实习生那里要来了彭医师的电话号码,看看他有什么办法。我一通电话过去,说明了原委,彭医师倒也蛮爽快,表示马上给我解决。果然,不大一会儿,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医生来帮我父亲拆线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老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一边用毛巾擦拭双手,一边微笑着对我说:“好啦”,末了,还补上一句:“今天可没有收你的钱哟”。我连声道谢,感觉这医生真不错。此时,父亲右眼上蒙着纱布,从手术室里踉踉跄跄地,摸索着走了出来,我赶紧跑上前去,牵着父亲的手。我感觉得出来,老医生很惊讶,我自己也很惊讶,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牵着父亲的手!

医院距离我的家有一段路程,回家要穿过好几个路口,车多人多,就是正常人也颇有些费事。我担心父亲走不稳,一路牵着他的手,就像小时候,他牵着我的手一样。父亲还是有些不习惯,自嘲似地说:“人老了,做什么都不行了,你看,我现在连走路都走不好了”,我赶紧宽慰他:“过几天就好啦”,父亲这才释然。

今天,我第一次牵着父亲的手,也是第一次去感知父亲平淡而平凡的一生。父亲的手,很廋,很粗糙,厚厚的老茧,暴跳的青筋,虽不美观,但很温暖。父亲的手,拨开了岁月的暗帘,让我想起了往昔生活的点点滴滴。

父亲是个极要强的人,沉默而坚定,这也许与他的人生际遇有关。他九岁就死了父亲,讨过饭,打过短工,日子过得十分艰辛。后来随他母亲,也就是我的奶奶,改嫁到了桥头。继父是个老光棍,家里除了土改时分得的几间老屋,就什么也没有了。因为穷,再加上还有个弟弟,父亲的继父到了三十多岁还没有娶上媳妇。父亲在桥头生活了十几年,读到了初中毕业,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深造了,因为继父不愿意再供他了。父亲尽管很不情愿,但也没法子,只得回家务农。其实,我父亲人很聪明,书念得好,成绩在班里是很不错的,他过去的同学大都端上了铁饭碗,现在拿着退休金,过着安逸的生活。每当说起这些,父亲的眼圈总是潮潮的,声音有些哽咽,连连摇头,总是怪自己命苦。又过了几年,父亲成了家,继父看到家里又添丁加口了,心里很不高兴,整日里指桑骂槐。父亲是何等聪明之人,当然听得出继父的意思。于是,他断然决定回老家去住。(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父亲忘不了,五十多年前的那个早晨,天阴沉沉的,父亲挑着一担箩筐,一头是被子,一头是日常用具,母亲则挎着一个花布旧包裹,里面是几样换洗的衣服。他们沿着羊角岭弯弯曲曲的小道,来到了阔别十多年的故乡。回到故乡,满目凄凉。举目望去,三间土坯房的瓦楞上 ,几丛芦草在秋风中簌簌发抖,发出“呜呜”的叫声。父亲默默地放下行李,打扫屋子,安顿行李,借来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具,随着温暖的炊烟升起,我的父母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虽然简陋,但很踏实。

不久,一声嘹亮的哭声,向世界宣告我的降生。新生命的来临,给这个贫寒的家庭,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和希冀,父亲特地给我取了“新生”这个名字。不久,父亲被聘到红星小学教书,每月工资十八元,这在当时已经算高工资了。因为后来我又有了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家庭的负担越来越重了,不得已,父亲只好辞去了教职。父亲用他那双勤劳有力的手,扛木头,拖石灰,运沙子,烧砖瓦,硬是建起了一栋五进的新房。为了多挣工分,他农活样样能干,还做了生产队的会计,到了年底,家里居然不会倒欠,还有进钱。每当节来临,父亲总要请裁缝师傅给我们做新衣服,还自己做糖古,炮南花根,写春联。那时候,我觉得父亲的手真是不简单,能干活,能做糕点,还能写字算数,太了不起啦。

父亲对我们要求非常严格,关心我们的成长。他总是鼓励我们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这也许是因为自己的遗憾,需要我们去弥补吧。我们也很懂事,放学回家,挑水,牵牛,剁猪草,做作业,从来如此,已成习惯,这都得益于父亲的严格要求。每当看到我们得了“三好学生”的奖状,父亲总是喜滋滋地拿来米汤,端来凳子,然后踩在上面,用手将奖状,端端正正地贴在厅堂金榜柱旁边的木板上,那时,父亲的那双手,是多么的厚实有力啊。记得有一天的早晨,我正在灶下烧火,母亲在忙着炒菜,父亲从外边回来,一屁股坐在烧火凳上,对着我直伸大拇指,夸我考上了安福高中重点班,给他争了气。父亲的言语间,是满满的骄傲和自豪。后来我考取了师范,报到那天,父亲一直送我到火车站,临别时,还反复叮嘱我,路上要小心,在学校要好好读书,不要撩人犯事。

工作已经三十多年了,父亲也日渐衰老了。望着父亲那花白的头发,有些浑浊双眼,和他那双曾经为我们创造幸福生活的干瘪无力的手,我忽然感到了一阵钻心的心痛和内疚。我为父亲的日渐老去而心痛,为自己过去没有时间好好陪伴父亲而感到内疚。我牵着父亲的手,紧紧地牵着,生怕一撒手,就再也抓不着了。忽然,我的心里生出一种恐惧来,仿佛看到了自己乘着一叶扁舟,在茫茫的大海上孤单前行。

(作者:刘新生,笔名:鱼石散人,江西安福人,中学高级教师,吉安市作家协会会员,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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