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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时代(三)

2016-09-02 22:03 作者:随心所欲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知青时代(三)

作者:唐桂琴

骄阳似火的日,把大地烘烤的滚烫。三十来个人的寝室里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下午出工的哨声又响了,姑娘们懒洋洋地系好鞋带和衣扣。走出寝室到门斗里拿起工具,到外边同男生一起排成两队去大田除草。

走在一点阴凉都没有的田间土路上,一般人都打不起精神头。说是排着两队 其实一点队形都没有。炽热的阳光这时候不知有多么烦人,烈日压得人们头低目垂。知道的是强光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群人走路都睡着了呢。

草绿色的胶底农田鞋,里边焐外边烫。焐烂了的脚指缝走起路来又疼又痒。相互看一下脸 ,黝黑黝黑的,好像被晒冒了油。班里的小吴姐走在最前面,她回头撒摸了一眼,看大家都耷拉个脑袋,便没话找话的大声喊了一嗓子:“告诉你们一个惊人的好消息,昨天晚上黄鼠狼进饲养场了,把兔子咬死了好几只,估计今天晚饭有肉吃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女生有点矜持没大呼小叫的,不过这头和脖颈子可就变换了角度了。几个男生急忙的赶到小吴姐前边。拍着小吴姐的胳膊:“哎、哎、小吴姐这事真的假的呀?吴姐你不是蒙我们吧?”小吴姐看到挡在她前边的鲁胖子,就一边推一边晃地说:“你帮着我扛会儿锄头我就告诉你实话。不然你这哈喇子淌了这么长就回不去了。”鲁胖子笑嘻嘻地从小吴姐手里接过来锄头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小吴姐是个做事认真,不太会开玩笑的人,学习时带头发言,干啥活都抢在前头,那真是吃苦耐劳的排头兵,有这样的人在班里面,班长就省心多了。之所以叫‘小吴姐’,原因是吴姐人厚成,个子敦实,不苗条,就是人们常说的短粗胖的人。

除了一头浓密的长发以外,就看不出青少女的模样。但在班里乃至全连里吴姐年龄最大,她的妹妹也在这个连,当时有二十二岁了,个头好高的,因为个头高,领导都喊她‘大吴’,因为尊重都称大吴的姐姐——小吴姐。不过让人难过的是无论姐俩怎么能干,那几年的上学、招工、选调,都没有姐俩的名字,嗨,这是后话了,咱还说这天的晚饭有没有兔子肉吃吧。

直射的太阳毫不留情的燃烧在天空。没有一片云彩过来干预。风也不知被谁收起。小吴姐这时也感到这天太热了,就弯下腰去把裤腿往上挽了几扣。起身后用手把脖颈子上的汗擦了擦,又把手上的汗液往腋下的衣服上使劲的搓了两下后猛然一回头,像个大领导似的一字一句的说:“我有内部消息,晚上吃兔肉是真的!不过每人能摊上几块肉我绝对不知道,就看我们有没有那个口福了。”

我们这一茬人都知道,刚进七十年代的时候我们的国家还很困难,经济落后物资匮乏。加之动荡的“文革”。一个月我们地区每人每月只有二两食油半斤肉的供应。

农场为了知青和职工生活有一些改善,建了一个饲养场。养了一些猪、羊、兔子。逢年过节的给大家填一点荤腥。牛和马是生产工具,不是专门养着吃肉的。一旦有听到宰杀兔子,或者是牛马受伤无法治疗必须宰杀的事,只要听到有肉吃,知青们就像过年一样兴奋。

这不,就这句有肉吃的话把大家这会都整精神了。于是加快了脚步来到一片玉米地,没谁安排顺序就一字排开了。一人一垄给玉米铲二遍草。只听见锄头在垄上刷、刷地声声作响。

还有人小声的嘀咕着一个人回宿舍取饭盒另一个人去排队。鲁胖子吐一口吐沫在手心上搓了搓,握紧锄把,弓着腰猛劲的往前铲。谁也不想拉后,都心照不宣,今晚有好菜就会早一点收工。六百来人的食堂十个卖饭窗口,一算一个窗口有五六十人排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排在后边啥好吃的也没捞着。那才叫倒霉哪!

好大的一片玉米地,说是一节地,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一节地是什么计量单位,只记得一人一垄要足足铲一个下午才铲到头。

绿油油的玉米苗快有二尺高了。今年的水好,站在地里看这一片绿色的玉米已经封垄。齐刷刷的绿色在微风中摆动着叶片互相拉扯。像小猫打架,又像小孩子上课间操。那种画面的美丽只有农民才有体会,还有那种幸福的激动。你真的不知道长势好的庄稼有多招人喜欢。

班长不时地停下锄头直起身来,我随着班长的眼神望去。道南的一片早土豆地已长成了深绿色,一些强壮的土豆秧上已有星星点点的小白花偷偷地开了。

几只蝴蝶上下翻飞的追逐着。平常多半是小吴姐打头,今天鲁胖子可没给她这个机会。远远地把大家落在后头,绰号‘麻杆’的也不示弱紧随着鲁胖子。

我当然是最后的一个,我有个改不掉的毛病,一看到草离苗近一点,我就不敢下锄头铲,怕误伤了苗我就用手把苗跟前的草薅去。

一旦伤了苗我就啊的一声,总有人提醒我说,都有伤苗的时候,下回不许叫了!我总是说知道了,可就是老也改不了,因此只要铲地我就落后。

几个男青年把鞋脱下来,两只鞋用鞋带连着別在裤腰带上,光着脚铲地既省鞋也凉快。有人唱起了《朝霞映在阳澄湖上》,麻杆不乐意了,“谁唱的,这么热还唱朝霞呐, 能不能唱穿林海跨原呐,整点凉快的。”

鲁胖子这时已快铲到地头了,回头看看一个班的人全被他落下了。特别骄傲的挥动着锄头使劲的喊:“同志们!冲啊!胜利的曙光就在前头!攻下了凤凰山,大洋会有的,兔子肉会有的!”砰!一使劲把裤腰带一下撑折了!里边的红裤衩立刻当了家。

这把大家笑的肚子疼,肠子疼,眼泪哗哗地流。我笑的站不住了,一下坐到地上,把苞米苗压倒了好几棵。

肉香的动力还是蛮大的,还没到夕阳下山的时候,在大家帮我铲了最后的一段后,就把今天的这块玉米地干干净净的侍弄完了。

人若高兴精神爽,大家一边疯着闹着一边把工具收拾干净。我捡一块小石块把锄头擦干净,把鞋里的脏土磕得干净。掸一掸袖头上的干土,再用袖头在脸上擦了几下,准备回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好像有一只鸡!”大家不约而同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年轻人眼神好,离这很远有一个呕粪池。真的有一只母鸡在那扑棱扑棱地挣扎着。一伙人都朝着那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议论 。

这个农场只有十几户农场的职工(国营职工)在这里居住。家家养的鸡鸭鹅狗都是散养的。人家少、庄稼多,草棵里的虫子就多。谁知这只鸡是是贪吃后自己溜边迷路了,还是狗撵的,反正是惨了。知青的觉悟是很高的,我们都是大公无私的战士。也不管这只母鸡是自杀还是它杀,无论是公共财产还是百姓的财产,我们都有责任保护。

只见班长快步地走到粪坑跟前。一看那只鸡的腿和肚皮都陷在粪池里,就剩鸡头和翅膀浮在上面了。班长探着身子拿着除把想用锄头勾回母鸡,哎呀呀!就差那么一点点 够不着啊!鲁胖子一看班长够不到啊。忙喊;“快!大李子,麻杆!麻杆你来!就你个头高,胳膊腿长。快来发挥你的优势。决不让人民群众的财产受到损失!”麻杆回了一声;“这危险我来上!”挽起袖子立马就接过够母鸡的锄头,弯着腰去够。锄头几次碰到鸡,就是勾不回来。

要说那个沤粪池吧!一般都是半池子的大粪,上边压了一层黑土。经过一两个月的雨水浸泡温度不断上升后发酵后,就满满的一池子了。即便是发酵满池子了,黑土依然在上面,像一床黑色的被子一样盖在上面。没有在农村长时间劳动过的人,真的看不出那是个“陷阱。”

麻杆一只手握着锄头把晃晃悠悠的好一会,就是使不上劲。担心他站不稳也掉进粪池去,鲁胖子扯着麻杆的裤腰带,我和陈荣拽着他的左胳膊。再说那只母鸡,已被黏黏的大粪糊住了。

鸡自己也不会配合,可能也是累熊了。无论怎么拽它,它连叫都不叫一声。嗨,急死人了。

麻杆说:“拽住我,最后再努力够一把。”嘴里还念着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出万难,去争取胜利。”只见他把胳膊伸出去勾、勾,有人喊了一声 “就差一点了,”他可好,一着急一脚猛然踩进了粪池。说时迟那时快, 嗖!的一下,把他扯回来了。多亏我们好几个人事先一直扯着他。不然可惨了,麻杆说不定真的壮烈了。麻杆一个仰面叉把身后的人砸倒好几个。知青啊就是知青,都这时候了,麻杆还问“鸡呢?”这回鸡倒是捞出来了,可是麻杆的一只胶鞋陷进粪池去了。

咋办呢?那鞋还捞吗?鲁胖子问。小吴姐说一定要捞出来,说毛主席说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鲁胖子又回了一句:“回去晚了还有好菜吗。”小顾捂着鼻子说:“要斗私批修。”先是班长拿着锄头在粪池里一通地翻找。粪池经这一搅和更臭了,直呛得人不敢喘气。一个人顶不住了再换一个人捞,一把锄头不行就再加两把锄头捞,捞鞋真的比捞鸡还艰难。我的妈呀!臭气熏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啊!

还是小吴姐年龄大,比较有经验。深思熟虑后说到;“算了、算了,你的脚出来时鞋科是冲上的。脚出来后,鞋里就灌满了粪,这越捅鞋就越往下沉,没准已经沉到底了,不能再捞了。班长问了问麻杆,又问了问大家,都说不好找了,放弃吧。

可怜的麻杆就穿着一只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鞋没了,麻杆的脚和裤腿还沾满了粪便,还有那只母鸡被粪包裹的,翅膀都无法张开了。那时的知青心可齐了,谁也不肯先回去,都留下了陪着麻杆。小吴姐提着那只惹祸的母鸡,我们还的找水把鸡把人洗洗干净啊。

要说这个农场的周围,树也绿草也青,种庄稼是旱涝保收。近处就是没有河,好在不远处有一个水泡子,我们几个先前没有机会伸手捞鸡的青年,这会也得好好表现啊,我和小顾给鸡洗澡,她们帮麻杆洗裤子。

夕阳照在我们回去的路上把影子拉的长长的,人懒懒散散的走着,影子却连成一片。十几户职工的草房上炊烟以希,可饭菜的香味还是一阵阵的飘来。

好像听到有女人在“咕咕咕”地叫着,这是我们北方人呼唤家鸡的习惯。人没在意鸡留心啦,我们怀里才洗净的母鸡听音儿后就扑楞一下子跳到了地上,冲着那女人栽栽愣愣的跑了过去。

女人看到自己的‘水洗鸡’后,对着鸡一顿唠叨:“你这是咋整地呀,你咋造地水了吧唧的,还指着你下蛋哪,你绕哪嘚瑟啥呀,我还以为你让人宰了吃肉了呢,你这个败家的母鸡。”女人唠叨了一通,也不知那鸡听懂了没有,反正是吓坏了。可不是母鸡下蛋后趾高气扬的鸡小姐了。这时它低着头,撅着尾巴,扑楞开翅膀一溜小跑地钻进鸡群里。

等我们回到宿舍拿着饭盒再到食堂时,看到食堂的服务员都已经吃完了晚饭。饭厅内仅有的几张饭桌都擦拭的干干净净。看我们十几个人一起走进了食堂,让炊事员感到很惊讶。瞪大了眼睛连珠炮似的问道:“这是咋回事?你们咋才来?今天兔子肉炖土豆,你们不知道啊,排饭的人来的可早了,食堂就早早地开饭了,你看你看,还以为没人打饭了,剩一点好菜我们就打扫了。没办法,还剩半盆豆腐汤你们就将就吃吧。”

鲁胖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失望的无精打采,头都耷拉到裤裆里了。麻杆就一只鞋了,他个子大脚就大,想借一双鞋穿都困难,晚饭他没有来,也不知道明天出工时能不能借到一双鞋。我的手无论乍洗都觉得胶黏骚臭,闻到菜味都恶心的要吐。听到炊事员说没菜了,我就借坡下驴,谎说中午还有剩饭就不用买了。若不然会有人批判你是资产阶级娇小姐。

我的妈呀!那满手的大粪哪!四十几年了一直忘不了。还有那没吃到嘴的兔子肉老是想象着有多么多么地香。

2014.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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