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随笔

“老F去了日照，说一个人坐在海边呆呆地望着远方、让自己空白着，感觉轻松。”

某个午后，某个小城某家咖啡店里，我喝着自带的茶，吃着松饼，上和奶妈聊着日照之行。他问我，是不是在海边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就那样空着自已？我说，傻傻地发呆，脑子里空空的，感觉却是很轻松。于是，晚上，看到了他在空间的这段文字。文字最后，他说，他也期待着能够去海边放空……

一个典型的海边渔民之家，选择入住的原因是网页上的“宁求客来一千次，不求千客来一次”，还有小秦那段朴实的文字。只是找片海放松自己，那么，简单就好。电话联系，一言为定，小秦帮我留了房间，买了返程的车票，约好了接站。走出日照长途车站的时候，夜色笼罩，雨后小城，陌生的街头，灯稀人寥，没有等待的焦虑，当小秦的父亲老秦开着马自达“突突”而来的时候，我却笑了。

这是个忘记自己寻找自己的旅程。空气里越来越浓海的味道，夜色也越来越深越来越静，心里有期待更多的宁静，就这样走进北苗家村。渔家里已经有了几拨各地来的游客，正在享用着海鲜晚餐；潮湿甚至有些霉味的房间，一床一电视，习惯地打开电视却有什么频道，我仍然笑着；简单的晚餐，黄花鱼，梭子蟹，酸辣土豆丝，青岛啤酒，馒头，吃得很满足；慢慢地踱步，沿着空旷的马路向海边走去，偶尔飞过身边的车子，三两来往海边的游人，感觉到了难得的自由。那是城市里压抑了太久的另一个自己。

听到了远处海浪的声音，细细的沙子踩在了脚下，看不到海的样子，却已经在海的怀抱里了。脱了鞋袜，感受着皮肤与沙子的亲密接触，更想着与海水的亲近，匆匆又刻意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向着海水处走去。深夜的海水有些凉，却没有白天的澎湃，轻轻柔柔地包裹着脚抚摸着腿，非常舒服，没带手电，偌大的海就只有自己的感觉是从来没有空，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平静，莫名地有种小小的感动。渐渐，人声、灯光、海浪真切起来了，原来，走下沙滩时候远方的黑森林是延绵起伏的礁石，那些三三两两的人提着赶海工具，收获着海的馈赠呢。自顾自，踩着海水，直到漫过膝盖才站定，闭着眼睛，一片黑黑，一片空白，感觉自己就是那朵浪花，那么渺小又那么无边无际。呆呆傻傻，几个小时，就在海水里流过了。

带着意犹未尽上岸，身后是未眠的海。于是，相约清晨来看海朦胧的容颜。三点入睡，四点半起身，除了眼睛有些累，身体却没有累的感觉，精神很好。凌晨的渔村，还在安静地睡着，晨曦里的海，轻轻地呼吸着。仍然是微凉的水，不一样的是随着潮汐海浪轻拍着近岸的沙滩，三两步便到了水里，没过了膝盖，那片礁石森林了更不知道藏在了多少米深的水下了。早起的人们似乎是打扰了海的美梦，她用一层又一层的海浪表达着情绪，看似温柔，却带着难以抗拒的力量。就那么远远地卷起一层薄薄的浪，带着碎贝壳浒苔甚至水母翻滚而来，飞溅着水滴到身上，然后，潇洒地转头再去，当浪花散去时，那个带着顽皮坏笑的孩子又回来了。如此反复，逗弄着来看早潮的人。而我，迎着海浪而来时转身向岸，在她失落而回的时候追着而去，挑衅地着那个赌气来来回回的海浪。我傻傻地笑着，把自己和海当成了两个孩子。(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天色渐亮，抬眼看到了太阳像个咸蛋黄似地挂在远处海平面的上方，海边人的也越来越多了。沿着海岸线，趟着海水，心，被海浪带空了。一个安静的海湾，停着几只渔船，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站着，眺望，茫茫大海，一线到天边。于是，有了种忘我的快乐。

回渔村的路越来越短。这种感觉来自海，来自路边的果树甚至草丛，我慢慢地走着，慢慢地呼吸，是那种不由自主的惬意和宁静让脚慢下来，让心空下来的。有一点时间，给一个空间，原来，可以有这样一个自己。

简单的渔家早餐，吃得很满足。再次踱回海边，游人如梭，沙滩上，近海里，全是攒动的人头；大功率的拖拉机往海里拖着浮桥，然后，浮桥上排着长队的穿着救生衣的游人等待着快艇往来太公岛；防拦网内，人们鱼儿似的在海里游泳，尽情地欢笑嬉闹，撒欢顽皮；……那是一张张兴奋的脸，因为与海的亲密，因为这片自由的天地。我微笑着，提着鞋子，看着海水里进进出出的脚，感受着细沙在趾缝里的滑落，心里的平静让我欣赏着大海，而海，让我的心更加的平静和满足。耳边传来轻轻的弦乐声，抬头寻找，一顶帐篷，一位身笼纱衣的女子正在弹奏古筝，丝弦声在海浪声里轻轻缈缈，此刻，在我的耳里却如此清晰。踩着悠扬的古筝曲向浴月广场走去，帐篷不远处，鹅卵石在沙滩上排出了“孔鲁阙”三个字，我片刻的凝望，继续脚步，直到，站在海岸边的木栈道上，当海滩上海水里的人成了一个一个的小黑点的时候，我才看着那顶帐篷那个模糊了的身影发呆。这是第三次海边行。

午后小憩，第四次回到海边。像是海绵吸了水一样，海边的人多了，海也不再安静了。多多是见了海就兴奋的，终于，我的心也动了起来了。也许，是多多的缘故吧，每次，她在的时候我都会特别地安心特别地开心。我像个孩子似地，踢着海水，撒欢着跑前跑后，撩起海水泼向ZJ，却反被她泼湿了衣裳头发。一会安静一会嘻闹，直到，天色渐晚，海的颜色慢慢变深。走上五层高的观海台，眺望着这片海域，视野因为高度由近及远，如此广阔又如此博大，不由地闭上眼睛，想像自就是那条遨游跳跃的鱼儿，自由无拘；或是那朵浪花，肆意又绽放回归母亲怀抱。睁开眼睛，从海天一色回到那移动的一个个小人，这么真切的生活又回来了。于是，心，也由刚才的兴奋回归了平静，再由遐思回来眼前。

依旧是海鲜晚餐，就着二锅头，吃得很满足，喝着很有滋味。渔家小院满满的全是食客，等着聊着，更期待着退潮后的海边。第五次走回旭日广场。海水已经退了一些，海水里嬉戏的人虽有不舍却也不得不上岸了，远处的礁石只是刚刚露出了个头，海滩上的人还陆陆续续地赶来，浴月广场上架了两块大屏幕，露天KTV的人们面对大海尽情欢唱，随着音乐伴着海浪，海滩上好些人翩翩起舞，这是另一幅海边黄昏景象，是水泥森林的城市看不到的悠然和那份闲适。渐渐，越来越暗的海滩有了点点光束，那是等待赶海的人的手电迫不及待地亮起了。海水还在退着，像是贪玩的孩子不肯回家，一步一回头地走着。

开始有人防拦网的边缘徘徊了，海水还在胸口处，慢慢地，边游边淌向礁石方面聚去的多了，终于，有第一束灯光出现在礁石上了。海滩上再次喧闹了起来，等待的人们终于忍不住了，或独着摸着漂在水面的浮子游泳向前，或结伴搀扶着同伴在水里摸索向前。好动好玩的心性出来了，可是，两个小朋友在身边的顾虑还是让我慢慢等待着退潮。站在水里，海浪已经也已经累了，没有了力量，轻轻地漾着，慢慢退却。从小腿肚到脚踝，感觉不到时间却能够感觉到速度。礁石越来越近，黑色的线条越来越长，隔着海水那边的灯束越来越多，随着身影上下时明时暗。

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了，让两个小朋友继续等待退潮，我和木白兄相扶走进了水里。没到大腿的水里，灯光下，那么透明，能够看到脚丫，看到暗石，甚至，看到了横行的蟹子，急急地用手中的网去围捕，木白兄探下腰用手去抓，可是，两个站在水里摇晃的人哪及得上水里横行的梭子蟹呢，眼看着它在眼前跑来跑去地逗着我们然后扬长而去。这时候，又传来其他赶海人的呼声，“好大的螃蟹啊！”，刚下水的这场热身让我们更期待前面的礁石了，后来，才知道，两个小朋友也是在这声音里不管不顾地下海的。

搀扶着，探着可以踩实的礁石，顾不上海水突然深没的凉意，也顾不上石头划破皮肤的刺痛，终于攀上了礁石。黑黑的全是海瓜子的岩石，潮湿，带着海的味道。礁石那边，海浪一阵阵拍打，层层白浪；而这边，风平浪静，浒苔轻轻地飘着，一层厚厚地被子笼着海底世界。先前上到礁石的人正低着猫着腰在石缝里搜寻，螃蟹扇贝被掏了出来；还有人轻轻地拨着浒苔在水里慢慢地寻找，手起手落，一只只海星落入桶里。先是沙蟹，小小的，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然后是岩蟹，安然地躲在石缝里，看得到摸得到，却就是掏不来；跟着渔民的脚步在海水里逗转，听着“这里好多海星啊，好大啊”，却就是一只也看不到；湿滑的礁石上，听得到石头呼吸，听得到蟹子聊天，听得到贝壳欢唱。我跪着，顾不上疼，专注地看着每道岩缝，一只鲜艳的海星，紫色的背，橙黄色的肚子，在那汪水里舒张着，来不及想什么，伸手就去抓，那么巴掌大的海星牢牢地吸着岩石，使劲抠了下来，硬硬地一颗星星落在手里，兴奋地送到两个小朋友面前，开心地咧着嘴傻笑。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只有快乐，简单的快乐，没有走远，就在这几米见方的礁石上下。我甚至想就这么躺在礁石上，安静地看黑黑的夜，黑黑的海。直到，广场上的歌声变成了呼喊，“同志们，涨潮啦”，第一次听到以为是开玩笑，当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明显地感觉到海水的涨起，不知不觉，已经从膝盖处没到了大腿处，想起身边的小朋友，有了些许的慌张和焦急，故作镇定地招呼着往海岸走去。涨潮的速度如此之快，海岸线看上去也越来越远了，已经顾不上去观察来时的路，只想着直线最快地回到海滩上。灯光已经看不到水底了，只能靠脚去探着深浅，海浪，加上心里的些许着急和害怕，脚步更加摇晃了，努力地扶着两个小朋友，而礁石上的收获这时候也成了另一种负担。海水已经没到了腰际，终于抓到了防拦网的绳子，语气终于平缓了些，却依旧不敢松懈，搀扶着，直到踩到松软的沙子，心里才终于叹了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虽然，还在后怕地跳着。

已经是深夜了，广场上的KTV也在收拾打烊了，礁石上还有一些人在往回赶，只看到一束束灯光下和海水里的一个个黑点，海水已经淹没了礁石，而夜色又吞没了这片海域。广场的路灯下，终于看清了彼此的狼狈，ZJ的腿上破了两处，流着血；多多几乎是湿了大半身，裙子裹着脚迈不开步子；我终于感觉到了痛，左脚血肉模糊，竟是伤得最重的一个，却不敢作声；木白兄总算是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玩得如此尽兴忘我，却仍然有些遗憾，“早知道湿得如此彻底，就随着第一拨上礁石的人一起去了”。就这样，与海拥抱，带着海的馈赠，带着快乐与海的痕迹，离开了这片海域。

睡到自然醒。拉开窗帘，阳光洒在了渔家的四合院里。脚上的伤口处已经有了炎症，黏黏的脓水粘连了脚趾，龇着牙裹上了创口贴，然后，颠着脚去逛海鲜市场。市场里叫得出名的叫不上名的海产品再次让我感叹大海的丰盛，鱼虾蟹贝，甚至，还有鲨鱼，琳琅满目。阳光下的海边小城，有些灼人的阳光，带着咸味的海风，蓝天白云，而我们，也终将离开。

一个小插曲，渔家午餐的时候，木白兄买了瓶二锅头给我的脚消炎，两个小朋友撇开头不愿意看，我傻傻地对着她们笑，四个人聊着，分散着我的注意力。后来，木白兄说，当时他的心里远没有表现的那么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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