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思念

昨夜我又梦见了您，您还是那么平静，那么慈祥，您微笑着，用怜爱的眼神看着我。我兴奋地叫您，可“母亲”二字还没叫出口，您一转身就不见了……醒来，只有无边黑暗，沉沉的夜色，窗外呜咽的风声，还有揪心的痛，泪水打湿了枕巾。

去年农历六月初八凌晨四点，您撇下深爱您的儿女，风雨同舟的父亲，任凭我们千呼万唤，肝肠寸断，依然驾鹤而去，一个人孤独地走上黄泉路上。可我，总觉得您没有离开，时常和我们在一起，还没来得及悲伤，您已经离开我们一年了。

母亲，您本不该走的那么早。一直以来，您的身体不算健壮，也算是结实，平时，您忙里忙外，操持家务，感冒了或是有了小病，吃点药就好了。可是这次，您说身体不舒服，无论怎么吃药，无论怎么求医，无论多次住院治疗，无论全家人多么心急如焚，病情却是越来越严重，您瘦得皮包骨头，最后竟卧床不起。眼睁睁看着您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奄奄一息，离我们而去……是可恶的胰腺癌被夺去了您生命，我最亲爱的母亲！从确诊到去世，只有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74岁您就走完了全部生命旅程。您走得那样匆忙，咱们家刚度过穷苦的日子，好日子也刚刚开始，到了该享清福的时候，您还没享受天伦之乐，我们兄妹还没好好报答尽孝……我恨现在的医术落后，恨苍天无情，恨自己无能，无法将您挽留。

母亲，您是一个苦命的人。一九四一年春天，您出生在颍河岸边风景秀丽的小山村，成为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可好景不长，不到三岁，您就失去了父亲。外公是一名手艺很好的烧砖工匠，很多工厂、砖窑请他做师傅，因此常年在外奔波。一次在陕西，过铁路时不幸遇车祸丧生。遗骸几经转折才移回河南老家。从此，您失去了头顶的那一片青天，连记忆都很模糊不喑世事的您，和外婆相依为命，饱受人间冷暖与心酸。外婆是个小脚女人，身体又不好，没有父亲的孩子早成熟，您稚嫩的肩膀过早地担起了家里的重担。不管是挑水还是下地干活儿，不管是推磨还是买煤，您都像一个男孩子一样去做，修白沙水库时，您和大人一道在工地上大干苦干。就这样，经历过战乱，灾荒，也见证了新中国的成立，历尽苦难坎坷，您渐渐长大。

二十岁时，您嫁入冯门和父亲结为连理，共同度过五十四个春秋，在风雨飘摇中为我们筑起了一个温暖的家，含辛茹苦养育了我们兄妹四人，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同时，赡养外婆，给外婆治病，直到外婆去世。

记得小时候日子艰难，为了一家人的衣食住行，柴米油盐，您和父亲省吃俭用，起早贪黑，不分昼夜地干，才勉强支撑着，却坚持供我们兄妹读书，并想方设法变换着花样让我们兄妹吃好。在“红薯饭，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的年代，您把红薯磨碎烙煎饼、团丸子、蒸窝窝头，擀红薯面条；用软柿子和玉米面烙饼或蒸甜糕；用嫩红萝卜叶、榆钱、槐花、枸棒槌做蒸菜 。我们兄妹总吃得津津有味。尽管家里缺少吃的，平时做了好吃的，或是节日的时候，第一碗总是让我们先端给外婆爷爷奶奶。您从没给爷爷奶奶吵过架红过脸。(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包公说：“论吃还是家常饭，论穿还是粗布衣”。我常想起儿时候咱家那辆古老的纺车，想起您纺线到大半夜，想起您织布的情景。那年代，我们穿的衣服鞋子都是您亲手做的，甚至连床上的床单被子也是。白天，您既要去天田间干农活挣工分，回到家又要为我们做饭洗衣服，夜里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油灯下缝衣服，纳鞋底。有时候，为了赶在大雪之前让我们穿上棉鞋，您常常熬通宵。就这样，一年四季我们都穿的暖穿的得体，并且常因做的样式新颖好看得到众人称赞。

我们兄妹成家后，您又忙着为我们带孩子，做家务。我的小女儿出生后，因为工作忙，就由您带着，直到上小学时才回家，您从没说过半句辛劳。孙子、外孙女小时候穿的棉衣，都是您亲手做的。还把种的青菜送给我们吃，没事了就纳鞋垫分给我们，到现在，我还放有几双新的没用完。平时，您不是牵挂着这个，就是惦记着那个。我一直幸福地记得，您包饺子了，做生煎包了，烙野菜饼了，总之，有了好吃的就会打电话让我去吃，走时还大包小包让带，心疼我上班忙，不好好吃饭。媳妇病了您比谁都上心，孙子去远处上学，您悄悄把节省的钱塞到书包里。我们姊妹几个给您和父亲的钱，过年时您当压岁钱分给孙子孙女和外孙，和来家里的小孩子。

对待亲人如此，对待别人您也是个热心肠。记得在您年轻的时候，咱家买了一台缝纫机，村里就有好多人来找您，或缝或补。无论多忙，您总是乐呵呵接受，让他们满意而归。不过，您做这些从没收过分文，还要搭上自家的线。您常说：“人家请咱帮忙，说明看得起咱。”年纪大了您也闲不住，村上谁家生了小孩，找您来做棉衣，您戴着老花镜，做得开开心心。谁家办喜事丧事您会主动去帮忙。每年腊月二十八、二十九那几天，你和父亲总是在门外支起大锅，生着火帮邻居几家蒸焖子（春节餐桌上的一道美味）。您负责笼里蒸的东西，父亲负责添柴烧火。经常累得一天到晚顾不得吃饭，您却乐在其中……也难怪，在您生病期间，探望的人总是人来人往，礼品堆得快成了山。

母亲，您一辈子生活简朴。衣服总是穿了又穿，洗了又洗，破了也舍不得扔掉，一件衣服能穿十来年，一双袜子也是补了又补，饭剩了舍不得倒，下顿热了再吃。就在您病重那段时间，我买了件冰丝带花短袖衫，和柔软舒适的黑色休闲裤给您换上。您用微弱的声音说，整天躺在床上，穿这些好衣服是浪费，在医院时新买的那身衣服还没穿几次。我不说话背转身，不让您看到我掉下的眼泪，您可知我心里有多痛，我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我怕买来的衣服再也没人穿……

可是，我的害怕终将于事无补，您的离开已成冰冷的事实。再也看不到您那亲切的面容，再也听不到您呼唤我乳名，再也吃不到您做的饭菜，女儿叫娘再也无人应声。春天可以再来，花还会再开，母亲啊！您这一去却永远没有返程。

在您周年祭日的今天，我在您的坟前，面对着一堆黄土和土上长得正旺的蒿草，无处话凄凉。只有一阵阵的风在哀嚎，在撕裂着我的心。母亲，世事变迁，生命轮回，也许我们无法逆转，在此，我只许下一个心愿：原来世咱们母女再相逢，我还做您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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