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中三日》系列之八：关于肃雍堂
八、关于肃雍堂
卢宅可看的地方实在太多。
因为刚刚下过一阵急雨，导游小姐提醒我们注意观察仪门内的天井。她指着天井内卵石铺就的地面和一小片极浅的水汪说，卢宅初建的时候，排水系统及设施是动了一番心思的，在经过整体规划设计并得到验证后才付诸施工的，所以无论下再大的雨都能保证整个卢宅水不过脚面。导游小姐又指着东西厢房的廊子说，这些廊子四通八连，可以通往卢宅内所有厅堂楼馆，晴天晒不到，雨天淋不着，无论晴雨宅内来往都不会丝毫受阻。
忽然想起游览拙政园时导游小伙特意提到的拙政园内四通八连的廊子，并且也讲到了其“晴天晒不到，雨天淋不着”保障主人和宾客晴雨天不误游览的功用。拙政园始建于明正德初年（16世纪初），比卢宅晚了至少五十年，而且文征明就是拙政园的主要设计建造者之一，考虑到文征明曾来卢宅寓居做客的经历，说不定正是文征明在卢宅得到灵感将卢宅的廊子移花接木到拙政园来的，而且在移花接木的过程中又将廊子脱胎换骨使之升华为拙政园不可或缺的独特风景。
肃雍堂是全宅的主厅，有前后两厅，以穿堂将前后两厅联结成一体。按照最初的设计，前厅原是歇山屋顶，后改为两厦悬山顶，只是室内木构架仍保留歇山转角做法，斗拱式样也很华丽，这就使得肃雍堂成为“特别的那一个”。肃雍堂的主人做出这样的更改当然是为了逃避“逾制”之罪而采取的补救措施，按照明制，品官住宅是不准用歇山顶的。
明制不准品官住宅使用歇山顶，但没有规定不许使用风火山墙。卢宅内的建筑不管重檐、单檐，也不管硬山顶、悬山顶还是卷棚顶，都使用了突出了浙江民居风格的风火山墙、高耸的垂脊和起翘多变的屋面，整个建筑群刚柔并济风格鲜明。(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眼看到肃雍堂高高的风火墙，我问导游小姐：“这风火墙可是从徽派建筑的马头墙借鉴来的吗？”
不想导游小姐的话匣子给我这不经意的一问打开了。导游小姐说，东阳民居的风火墙不是借鉴了徽派的马头墙，相反，徽派的马头墙是从东阳输入的。这当然有传统和文化的原因在里面。古代徽州处“吴头楚尾”的边缘地带，山高林密，地形多变，开发也相对晚。后来经历三次大规模移民潮，徽州一下涌入了大量的北方外来户，人多地少的矛盾一下突出出来，出外经商便成了谋生发展的必然之路。那些发了财的徽州商人为荣宗光祖、炫耀乡里将挣来的银子多用来建筑豪华的住宅并对豪宅进行精致的装修，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颇具地方色彩的徽派建筑。而与徽州相去不远的东阳虽然跟徽州一样也面临着人多地少、山多地少的类似局面，但东阳人骨子里轻视经商，对手工艺劳作却青睐有加。东阳有句民谚“钱千万贯，手艺防身”，强调的就是一技之长对于安身立命的重要性。以至于东阳女子择偶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看男的有没有手艺。所以，手艺人在东阳男性中占有极高比例，石匠村、泥水村、木匠村、雕花村、棕匠村等专业手艺村也陆续形成。偏偏东阳人讲求“离乡则贵”，而且离家乡越远越显得有本事。徽州人要建房，东阳人多巧匠，成千上万的东阳人便欢天喜地地来到徽州，用勤劳的双手和智慧的大脑创造了堪称辉煌的徽派建筑艺术。可以说没有东阳的能工巧匠便没有徽派建筑艺术，没有东阳人便没有徽派建筑的粉墙黛瓦、马头墙。
导游小姐说的有根有据，我相信这是真的。于是我说：“粉墙黛瓦、马头墙都是公认的徽派建筑的重要特征，东阳为何不争取过来使之成为自己的文化名片呢？”“不争。”导游小姐回答的干脆而淡然，接着便顾左右言他道，“徽派建筑虽然精致精美却规模偏小，没有卢宅来的高端大气上档次，暴发户的豪宅，庸俗世俗的元素自然就多，格调不可能会太高的。”
我暗笑：“这不还是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