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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禄渊与新魏碑

2016-07-08 19:19 作者:小全大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新魏体——现代书法字体中的一朵奇葩,这种新颖字体,一经问世,就以独有的美感特性,被国人所青睐。在国内及港、澳、台地区、日本等世界上所有用汉字文化的区域被广泛使用,报纸上、刊物上、媒体上,醒目的新魏体标题随处可见。它的问世,既丰富了我国印刷文字的种类,也在传统文化推陈出新,古为今用方面,作出了极大的贡献。

但就是这么一种独特的书法字体,作为新事物,从它的诞生、到书法界应有取得的地位,就一直伴随着争议;涉及到它的创始人——陈禄渊先生、一代书法大家一生的悲欢离合。

新魏体是从古代北魏时期的碑刻文字中演化发展而成,与老魏碑字体对应而得其名。新魏碑字体的创始人为现代宜兴人陈禄渊先生。在他笔下的新魏体,端庄大方,结构严谨,外方内圆,雅俗共赏,在峻峭中见稳健,于浑朴中显精妙,兼备着艺术性和实用性双重功能。特别值的一提的是,在其晚期作品中,他对新魏体表现手法,容行入魏、转朴为秀,更具艺术美感,造就了新魏体独特的艺术魅力。

就是这么一位对民族文化有着杰出贡献的旷世奇才,在其晚年,却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由于种种原因,直到在病床上终了,始终未能得到一位大师应有的社会地位 。

陈禄渊先生之子陈品寿(现江苏省宜兴陶瓷博物馆、工艺美术大师)每每提起父亲的生平,总觉得是一种遗憾。这一遗憾到底是陈禄渊先生家人的遗憾,还是宜兴人的遗憾,甚至是整个中国书法界的遗憾?宜兴自古历史文化名人众多,远的不说,就现代,陈禄渊先生所赢得的赞誉虽然不可能与徐悲鸿、吴冠中等人相提并论,但漫漫几千年书法史,英才辈出,大家无穷,却鲜有几人能独树一帜、自成一体而为众人所接受?陈氏独创新魏体,应用面之广,实用量之大,在现代书法史上应该留下浓重的一笔!

说起新魏碑无人不知晓,谈起陈禄渊知者却寥寥。这是时代的悲哀?还是什么其它的人为原因?(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陈禄渊先生(1902年-1986年),号蜀麓居士,江苏宜兴人(丁蜀镇蜀山北街人士)。新魏碑字体(俗称新魏体)的创始人。

陈禄渊先生少时家境清贫,七岁就入京戏班子学唱戏,后为求生计,十岁拜上海画家孙泥学习美术、广告和书法。学书主要得力于北魏中的张猛龙、张黑女、始平公和北魏墓志铭。以“日不习字二百不容眠”为座右铭,勤奋好学,练就了扎实的基本功。为探求书法的通变之道,从少时所学京剧中、抑扬顿挫的唱腔和挺拨刚正的身段中受到启发,开始尝试改造老魏碑体。经过反复实践,逐渐精进,形成了独标一格的新魏体书风。 1948年他在上海学成出道,当新书体成熟之时,也迎来了大上海的解放,新中国的诞生,陈禄渊先生也步入了一生中短暂的辉煌期。

解放初期,陈禄渊先生在上海铁路火车站工作,当他的“处女作”——“上海北站”四个新魏体大字耸立在上海高空时,那苍劲有力的笔画,引起了全沪书法界人士的强烈反响。多家广告商、印务商和报纸;大小商号、店铺纷纷上门约稿,真可为一字难求;登门求教者更是门庭若市、不知其数。

1954年,大上海经过五年的战后恢复,经济复苏,万象更新,在中苏友好大厦举办的涉外展览会上,陈禄渊先生受聘从事展会上书写工作,时任上海市长的陈毅元帅参观展览会,看见陈禄渊先生手书的新魏体字,大声称道“这个魏碑写得好!”当即还特地会见了陈禄渊先生,并和他亲热地握手,鼓励他继续努力,精益求精。 可以说,当时正值壮年的陈禄渊先生,得到了新中国的天时、大上海的地利、陈毅市长和众人赞美的人和,在上海滩上名噪一时。

上海解放的最初5年,新魏体书法得到了上海书画界的极大认可,按理说,陈禄渊先生在这么大好的环境中,可以有很好的发展。可是,历史问题影响了陈禄渊先生一生的命运。这其中得提一位长者。就是他的岳父,30-40年代旧上海滩,其岳父是京沪铁路上海火车站的官僚资本家,与当时的“四大家族”,均有一定的关系,老人很赏识陈禄渊的才气,推荐他到当时的国民党上海市政府担任文书抄写工作,使其衣食无忧,可潜心研习书法;并把比陈禄渊小十九岁的女儿许配给了陈禄渊为妻。才子佳人,当时成就了上海滩上的一段美谈,却为陈禄渊先生后半辈子埋下了祸根。

1956年全国肃清反革命运动如火如荼,上海也不例外,肃反、疏散人口,陈禄渊先生受已被人民政府镇压了的岳父迁连、及自己在反动政府工作过的经历,下放到了大西北,一个离西安近百公里的小村庄。不知是荣辱反差太大之故,还是与妻儿分离太远之由,他在茫茫大西北的困苦和无助面前,没能像青少年学书法时那样举头舒豪气,而是低首独徘徊,走上了消极的处世之道。不久就擅自回到故里宜兴丁山。家人团聚了,空气清新了,家乡的山水与家乡人憨厚的胸怀接纳了漂泊的游子,却改变不了他一时的困惑。在当时纯计划经济的年代,擅自离开定居地,就意味着放弃户口,没户口就没有定粮,没有一切计划供给,变成了地地道道的没户口的“黑人”,从此,他步入了背负精神包袱和生活包袱的双重压力之中。

六、七十年代,在宜兴丁山老陶工们的记忆中,每天凌晨一、二点钟,就能看见一个修长的身躯,急急忙忙到丁蜀大桥边的杀猪房去收猪血;清晨,天还没亮,还是这一修长的身躯,挑着一付豆腐担子,一头是豆腐,一头是猪血糕,从东到西沿街叫买....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父亲与陈老的交往。父亲因为家庭成份与工作方法问题,从企业的领导岗位上下来做了窑工,当时的丁山正新窑与黄家窑是陈老沿街买豆腐必经之路,每逢父亲在班上,总会与老陈聊上一会,而且一定会用二分钱买老陈一个豆腐渣团团,回家用香葱炒一炒,美其名曰“踏雪无痕”,用来下酒。如果正好遇到下班,老陈的豆腐担也买的八九不离十了,那么,二人就会到我家,喝上两口那时丁山米厂的稻糠酒!

有谁知道,这是一位百年不出的大书法家在为了生计而奔波。而且还不能上街,因为街上有公营的豆腐店,还有专门买猪血糕的摊位。文革期间,最潦倒的时候,任何人,只要管饭吃,或者加二两黄酒,就可以包他写一天字。到了年底,陈老就拿着一枝笔,沿街给人写联。不知道真是宜兴的文化底蕴,还是宜兴人的厚道,就是这段时间,陈禄渊先生收得徒弟最多,陈先生把毕生的所学所创,潜心教导给弟子们,使其自成一脉的新魏体得以流传——写到这里,笔者与陈先生的后人,有着一个同样的感慨,用老子的话说,“天将大任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智......”大凡一个人,尤其是有所作为的名人,平生总不会一帆风顺。有的先艰难而后顺畅,有的先荣耀而后困苦。不用猜,陈禄渊先生属于后者无疑。否则,不会出现他开创的字体扬名天下,而他本人却名落孙山,如此反差之大的现象。

陈禄渊先生命运的坎坷是受时代的影响,那么他的艺术创造与发明,为什么在被广泛运用的同时,又倍受争议呢?新魏体不是书法!据说还是书法界泰山北斗的结论,到现在还被一些自认为正统的书法家、评论家说成是美术字,难登大雅之堂。

说到新魏体书法艺术的争论,得提到一位在国内书法界德高望重的前辈——林散之先生。陈禄渊先生回到宜兴后,生活陷入了困境,但书法艺术的生命力却是人类无法抗拒的!他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仍然坚持提笔染毫,参与书法交流,好与授书育人。特别是中日邦交正常化后,日本书法界特别看重陈老先生的新魏体,曾多次邀请陈老先生到日本参加书法交流,因为种种原因,陈老的作品到了日本参展,大受好评,人却不能谋面。有心的日本友人,到了中国,提出要见见陈禄渊先生,时任江苏省书协主席的林散之先生,同样一位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老人,深知陈禄渊先生的历史问题给他一生所带来的灾难,如果再与日本人有所接触,日后一旦再来什么风吹草动,将会给陈禄渊先生带来灭顶之灾。出于保护陈禄渊先生的目的,林散之先生在与日本书法友人的交谈中,含糊地说:新魏体不是书法,只是一种实用美术体!婉转地谢绝了日本友人与陈老先生的接触。就是这一句在当时特定历史条件下,完全是为了保护陈禄渊先生的善意之托词,却被后人诈传! 当然,也有人说:是林散之先生抱有门户偏见,对陈老有所压制。这都成为了历史,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考证!

陈禄渊老先生一生授徒无数,较为有名的有其早期在上海收的侯殿华、王羲林等人;候殿华——五十年代在上海拜陈氏为师,曾出版自己的新魏体字帖,使该字体在被社会重新认识方面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在上海书画界较有名望。但作为新魏体的传人,有“贪天之功为己有”的嫌疑。当然在文革这样一个疯狂的年代,许多人为了自保,违心的与一些人划清界线、也是常有的事、特别是当时陈禄渊先生的特殊身份,一般人躲多未恐不及,怎敢自称徒弟,这一点也是陈禄渊先生为什么有实无名的主要原因之一。2000年后,王羲林(五十年代在上海拜师,得到陈禄渊先生亲笔书写的书法结构九十二法新魏体书帖)在宁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新魏体字帖》中,为老师正名!

晚年在家乡宜兴陈禄渊老先生收了一批徒弟,或者得益与老先生在书法上指点的不计其数——如今在新魏体上有一定造诣的如史琳琳、汪精学、刘鸿川、蒋秋吟、周东伯、戚丁华等人。江苏省宜兴市书画院院长、市美协主席、国家高级美术师吴俊达先生曾撰文纪念陈禄渊先生,在文中也特别提到史琳琳、汪精学、刘鸿川三位七十年代陈老先生在宜兴收的徒弟。特别介绍史琳琳的字及意、吸取唐代柳楷之法,在结构上变长为方,转朴为秀,夸大用笔粗细变化,试图以行入魏,将新魏体向行化方面发展,字体更秀美;汪精学的字及其韵,融进唐楷颜体之法,字形丰满,承厚扬朴,风神别具;刘鸿川的字及其骨,结合隶书结构,造型上变长为扁,笔力苍劲,意气开张。吴俊达先生甚至称赞,当今那么多写新魏体的人中,写得最棒的,非其晚年嫡传的三位弟子,可见对三位在新魏体书法造诣上的肯定。

说到陈老在宜兴丁山教授弟子,有许多趣闻!别看他晚年喜欢一口老酒,但你想跟他学字,让他一见面,他看你这小孩如果没有灵性,他最多在你家喝一次酒,简单说几句,绝对不会因为好酒而误人子弟!他会给你多写几幅字以此谢过。所以现在在丁山有一些朋友藏有陈老的字,大都是铅画纸,甚至是普通白板纸、红纸写的!但现在也很珍贵!

陈老晚年得意门生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陈老先生的关山门弟子蒋秋吟:蒋家在晚清、民国时期为书香门第,解放后因为家庭历史成份问题,使得家庭生活比较艰苦,一直在丁山老街开一家印染房。蒋秋吟六岁在其父指导下习行、楷,对书法之道略有所悟,因蒋父与陈禄渊是好朋友,陈老先生见秋吟可,十岁那年(1972年)收其为徒,小秋吟本来就有很好的书法基础,一入门就显露出非凡的悟性,深得陈老先生的赏识;也许是他看到后生可为,想把自己没有实现的那部分理想寄托在爱徒的身上,将平生独感独悟的看家笔法,毫不保留地、手把手地作了传授。蒋秋吟跟随师父学书时间也最长,获得真传的蒋秋吟也不负其望,在传承陈氏书风的基础上,充分发挥自己的柳楷、行书基础,与老师晚年所思一样,以行入魏,把王羲之的兰亭序之秀美与魏碑的古朴结合起来,追求书法的变化,使新魏体在艺术境界上更上一个层次,写出自己的风貌特征,可为青出于蓝。单从书法艺术角度,蒋秋吟可为继承了老师的衣钵。

更难能可贵的,蒋秋吟先生作为陈氏的嫡系传人,充分发挥利用自身的资产优势(蒋秋吟先生本身是一位小有成就的企业家);宜兴作为陈禄渊先生家乡的地理优势;宜兴有许多研习新魏体、陈氏弟子总多的人文优势;宜兴悠久的文化底蕴及如今良好的文化艺术氛围;正在着手筹备“陈禄渊先生新魏体书法研究会”,让宜兴、甚至全国喜爱新魏体、研习新魏体的书法家、书法爱好者有一个交流学习的平台,旨在把新魏体书法发扬光大,并争取为家乡宜兴多树一个有发明创造的历史文化名人。

宜兴书界知名书法家与陈老走的最近的要数韩其娄先生,当年陈老参加中日书展、或者参加国内书展基本都由韩先生推荐与操办,对陈禄渊先生本人及其独创的新魏体起到了保护与推广的作用。

新魏体书法,就目前被社会的承认程度,莫容责疑:从大众传媒的报纸、现代平面广告、甚至互联网应用软件上的实用字体,到处透视出新魏体的艺术魅力。一种艺术的存在价值,它不是让几位专家、甚至少数人肯定而存在,让广大人民群众接受、喜爱,既艺术的雅俗共赏,这才是艺术的真谛所在!(2010年6月)

作者:江苏宜兴 赵建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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