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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护

2016-07-01 21:25 作者:二毛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刚下课,翻看手机,一个未接来电,大弟打来的。我的心一紧,大弟没有重要事,是不会给我电话的。家里又发生什么事了?

当即给大弟拨了回去,电话那头大弟话语急促:“二姐,娘病重了”。一听到“娘病重了”,泪水禁不住盈满眼眶。“二姐,娘一个人在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求救于我们的。你可要想好了,她随时会走到生命的尽头。你如果再放不下你两个班的语文课,你就看不到娘了”。大弟一口气说完,还没等我问清具体情况,他那边就挂断了。放下电话,泪水肆意横流,课业的繁重,捆绑得我身心俱疲,好久没回家看望娘了,没承想她又病重了。走出办公室,赶紧向校方请了假。

晨曦初现,晨雾渺渺,我与大弟驱车上路了。车窗外,脱光了枝叶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的老人,受不住西北风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曳。看来风势猛烈,车厢内是听不见寒风的呼啸的。“寒流来了”,我自言自语。“这正是我担心的,每到寒,娘总大病一场,她的肠胃受不了严冬的袭击。”大弟说。“还不知娘在家,折腾什么样呢,家里只有小弟一家离娘近,可惜他们太忙了,这几天超市又要开业。娘要面子,很少跟小弟述说自己的苦情。”我发出一声叹息。“是啊,我也是忙着撰写论文,为评教授职称做准备,也好久没回家看娘了”,大弟对娘满含愧疚。“如果娘能坐车,接到我们身边,早晚悉心照顾,多好啊”,我一时畅想。“那还用说吗,这就是我们最愁的事情了”大弟又是一声叹息。高速上车多,我不敢跟大弟说话了,一时沉默。车窗外的一棵棵杨树迅急往后退,仿佛电影胶卷在“快速倒带”,不知是快速倒过去还是快速转回来,只见它一幕幕从眼前飞过。

车子直接开到了老家小镇的医院, 我和大弟找到了娘。她在心电图的诊疗室,一大早,是姐夫带娘来医院检查的。只见娘躺在诊疗的床上,头发蓬乱,灰蒙蒙的脸上写满了愁容与倦意,嘴唇乌紫,手上的青筋条条绽出。看得出,她与病魔撕扯很久。我忍住泪流,连忙扑过去,将她的裤脚挽起,好让医生诊断。寒冬里的娘,完全是用衣服堆起来的,那层层衣裤包裹的腿只有秫秸秆粗细,我不知她怎样用这腿走到医院来的。这细细的腿骨硌得我的手生疼,也硌得我的心生疼。

和大弟搀扶她检查几项病况后,回到了她的病房。这儿太喧闹了,不适合重病的娘养息。大弟立马找到了院长,将娘安置在二楼僻静角落的病房,她独自一人居住的病房。我从护士那里要来最新的被褥,并为她开了空调。打扫好房间,从家里带来了暖瓶、脸盆、毛巾。

安顿好病房,下午大弟带娘继续检查病情。之后我为她拿药,为她邀来护士,为她换吊瓶。(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天色向晚,病房后面传来了孩子们小雀般的叽叽喳喳,小学校放学了。打开窗户,寻找熟悉的身影,小弟家侄女的小脸映入眼帘。“慧,奶奶生病了”我大喊。话音刚落,小家伙燕子似的飞到奶奶的病房。看到虚弱的奶奶躺在病房,忙问:“奶奶,你哪儿不舒服啊?”“奶奶头疼,肚子疼,知道吗,宝贝。”我望着小雪慧,低声说。“奶奶,我一会儿回家,看妈妈回来不,我让她给你做好吃的,好吗?”小家伙看着娘,甜甜地说。“宝贝,这儿有香蕉,你赶紧回家吧,万一妈妈回来了,看不到你怎么办。”我伸手递给雪慧一根香蕉,催促她回家去。

小家伙一边走,一边回头说:“奶奶,我明天放学还来看你。”雪慧走后,娘说,这孩子忙着上学,也很久没去老屋看她了。

黄昏时分,病房后面的小区,女主人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此起彼伏。几天没进一点米粒的的娘也该吃点东西了。娘肠胃不好,医生叮嘱只能喝点米汤。大弟守在病房,我跑回家熬点米粥,将稀稀的黏糊的米汤盛在饭盒里,带到医院。和病魔抗争几天的娘,喝了女儿熬的米汤,舌头渐渐有了知觉,肠胃也渐渐舒畅了。看到娘能喝一点米汤,大弟放心地回家吃饭了。

外乡开超市的小弟也赶来娘的病房嘘寒问暖,言语间流露出愧疚的神色。

,小镇的医院渐渐寂静下来。我打来了开水,兑上冷水,调拌成温热,给娘洗脸。娘的脸色灰黑,还有点蜡黄,我轻轻地擦洗,小心地擦洗,渐渐地,娘的脸洁净了,红晕泛上了脸颊。脸上的笑容漾开来,漾开来。久违了,娘的笑容,自从爸去世,她孤身一人,守着老屋,又有谁理解她内心的孤寂。本以为姐姐离她近,早晚可问候请安,没想到这半年她奔赴省城去看孩子。只留给她望眼欲穿,满心满眼地渴盼她早归。

洗完了脸,我又调好热水,为娘洗脚。娘的脚冰凉,我将它们放在热水中浸泡。渐渐地,娘的脚暖了,软了。给娘清洗脚板,用手反复摩挲,我触到脚底厚厚的老茧,硌得我手疼心疼。擦干水,我将娘的脚放在我腿上,为她剪掉了厚厚的老茧,也剪掉了硬硬的长长的趾甲。凝眸细看,娘的右脚成畸形。这只脚朝右边撇着,里侧的脚骨凸起。可怜的娘,因姥爷去世早,12岁的她就帮姥姥犁田,就在那时,可恶的大水牛,就踩了还是小女孩儿的娘的右脚。从那以后,这只残脚伴随娘一生,也苦了娘一生。犹记得我小时候,娘每次劳作回来,坐在椅子上抱着这只残脚苦苦呻吟。听着她的呻吟,我乖乖地进灶糖做饭。

准备为娘宽衣睡觉,陡然想起哪篇文章里说睡前梳头,可延缓大脑痴呆。于是拿来牛角梳子,轻轻地梳洗她稀疏的头发。好久没有为娘梳头了,娘的头发怎么一瞬间白了这么多。额前的白发一大片,一大片的。我知道这是世事沧桑的见证,不知不觉娘已到了暮年。

夜渐深了,娘竟然聊起了爸爸在世的岁月。娘初嫁时,爸爸的家一贫如洗,因为爸爸父母早逝。娘生我们姐弟几个连饭都没得吃,再加上爸爸家的成分不好,在村里备受歧视。改革开放,爸爸在干完自家的田地活后,成立一个建筑队,承包盖房子、修公路,家里的境况渐渐好转。爸爸疼娘,从工地回来,看见生病的娘没做饭,从不抱怨,总是默默地做饭、喂猪,甚至洗衣。我们姐弟几个,他也极其疼。娘还说,爸爸见我们我和弟弟考上学,别提多高兴啊。还没放寒暑假,爸爸早早准备好吃的,说是等着异地求学回家的孩子。

听着娘的描述,我仿佛回到了趴在爸爸脊背上的岁月,回到了我们姐弟几个缠着爸爸讲故事的时光。突然觉得娘是在怀念那段时光。我似乎明白了,娘为什么常常生病,因为她离开了爸爸、儿女。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遗弃在荒野,她拼命地呼喊,拼命地呼喊,可是那荒凉的郊野无人应答。她没有了一点安全感,她像一个离开母亲怀抱的孩子,无助,无奈。是啊,娘独自守着老屋,那曾在老屋居住的人都走了。爸爸离世,儿女个个小燕子似的飞走了,各自衔草筑泥,建造小家。只留下娘一人,守候着尘封的岁月,守望着儿女归家的时光。

再次抬头看看娘,看看灯光下的娘,她的眼里有了光彩,她似乎回到了“家”,回到了有爸爸在,女儿绕膝的“家”。

突然想到了龙应台的那句话:“她(龙的母亲)要回的家,不是空间,而是一段时光。在那个时光的笼罩里,年轻的孩子在追逐笑闹,厨房里正传来煎鱼的滋滋香气,丈夫正从她的身后捂着她的双眼要她猜猜他是谁……”娘不正渴盼你回到那段时光吗?

娘是搭上“时光机器”来到这里,但再也找不到回去列车的人。

2016年6月26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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