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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姥姥

2016-04-06 23:06 作者:彩云飞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v 姥姥生活在胶东老家,我出生于沂蒙山区,我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从母亲的唠叨中,从老家亲戚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了解了姥姥看似平常却又不平凡的一生。

姥姥汪王氏1916年出生在胶东乡下一个闭塞的小村子,上面只有一个哥哥,与兄弟姐妹众多的家庭相比,尽管贫穷,却不至于受冻挨饿。姥姥的父亲笃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不让姥姥念书,这也给姥姥坎坷的一生埋下了苦难的种子。

姥爷和姥姥邻村,曾祖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私塾先生,据说那时谁家有孩子进私塾,是要给先生粮食的,所以姥爷家在村里算是上等人家。曾祖父思想开明,他让孩子们都读了书。姥姥虽然不识字,但俊美清秀,又心灵手巧,不到当嫁的年龄,说媒的就踏破了门槛,当然也包括姥爷家,姥姥的父亲认定了姥爷家的书香门第,便允诺了这门亲事。

姥爷迎娶姥姥那年,他在村里私塾当代课先生,姥姥只有十八岁,不知她是怎样以一颗不太成熟的心憧憬着新生活的开始,也不知她是怎样庆幸自己找到了一生的幸福。总之,姥姥对自己的婚事很满意。一进婆家门就挑起了一家人的生活重担。耕田播种,洗衣做饭,无怨无悔地支持姥爷教书。

代课的第二年,姥爷考上了师专,毕业后被分配到掖县(今莱州市)教书,那时交通不便,可姥爷每到周末就披星戴月往家赶。毕竟,家里有挚的双亲、贤惠的妻子、三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据母亲讲,那时的姥爷还是非常有责任心的,几十元的工资,除了维持基本生活,通通交给姥姥,毕竟是文化人,姥爷坚决送母亲姐弟去读书,对此,姥姥对姥爷很是感激。那些年,姥姥虽劳累,心里肯定是踏实和满足的。

母亲初中毕业后,女承父业,也在本村当了一名代课老师,姥爷多次写信让母亲继续复习考学,争取端上国家的铁饭碗。在这期间,一个重大变故改变了姥姥一生的命运。(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由于姥爷表现突出,被选拔进了县里的讲习班,相当于现在的理论宣讲团。那时,全国刚刚解放,国民党的残余势力还渗透在各个角落,老百姓对共产党的执政能力还在观望,讲习班的任务相当艰巨。母亲记得姥爷有大半年没回家,姥姥从来不说也不问,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干的是大事。讲习班结束后,正赶上选拔去南方帮助工作的优秀人才,姥爷成为后备人选之一。培训前夕,姥爷回家征求意见,其实并没商量的余地,曾祖父母极力反对,姥爷没有兄弟,姐姐妹妹都出嫁了,这一走不知多少年,一家老小怎么办?姥姥没文化,但很明事理,她知道姥爷是党的人,就要听党的话,便说服了曾祖父母,送姥爷踏上了回城培训的路程。她做也想不到,这一去,竟然是噩梦的开始。

培训结束后,姥爷很顺利地通过了组织考察。当时国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为了让这些南下干部们安心工作,家属有文化的可以随同南下工作,农村的特别是没文化的允许另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家里的可以“离婚不离门”。姥爷开始其实没想法,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出发的前夕,姥爷突然病倒了,在医院治疗的日子里,和组织上派去照顾他的女护士产生了感情,作为即将南下的干部,纪律上是允许的,就这样,他们名正言顺地走到了一起。最终,姥爷因为身体的原因,没能随同大部队南下,安排在当地做了政府领导。

所有这一切,开始家里人是蒙在鼓里的。母亲说,姥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曾祖父母写信连劝带威胁,见无可挽回,只好告诉了姥姥,愿走愿留,由姥姥自己做抉择。姥爷非常内疚,愿意给姥姥一笔补偿,三个孩子由他抚养成人。那年母亲14岁,小舅只有7岁。据说,姥姥躺在炕上两天两不吃不喝,两天后她爬起来,擦干眼泪,面对年迈的公婆和惶恐不安的孩子们,她做出了一生中最难的抉择,留下来给两位老人养老送终,不让孩子们失去再没有妈。姥姥那年才30多岁,娘家人本来想把姥姥接回去,趁着年轻体力好,再寻个老实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见姥姥决心已定,娘家人只好悻悻地回去了。

姥姥坚决不要姥爷一分一厘的资助,她用一双裹了足的小脚,白天侍弄庄稼,晚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用玉米皮编蓝子卖,她编的篮子又密实又美观,都能卖个好价钱。至今,母亲家里还用着姥姥编的小筐。就这样,姥姥用她柔弱的双肩撑起了一个大家庭,奉双亲,还供母亲完成了学业。

上世纪五十年代,母亲毕业后,响应国家号召,要支援沂蒙山区建设,女儿又要远走,姥姥又一次面临抉择,但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坚决支持母亲来到蒙阴。那时,交通闭塞,母亲一年回一趟老家,后来,与同是支援山区建设的父亲结为夫妻,又有了我们姐妹四人,回去的机会就更少了。小时候,我随母亲回过几次老家,舅舅已结婚,和曾祖父母一起生活,大家大户,难免磕磕碰碰,但姥姥始终委曲求全,上敬老,下让小,一家人其乐融融。有一年节,母亲领着我们姐妹回姥姥家过年,正是困难时期,姥姥家也不富裕,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是常有的事。老家时兴在炕上吃饭,人口太多,便分炕吃饭,我和曾祖父母在东间炕,主食一般都是玉米饼子和咸菜,姥姥每顿饭都特意给曾祖父母切几片白白的饽饽,她和大家一样都吃饼子。粗粗的玉米饼子实在难以下咽,那年我八岁,正是不谙世事的年龄,每次都眼巴巴地看着那几片饽饽,曾祖母看我可怜,总是悄悄掰一点给我。年三十那天,姥姥忍痛杀了一只鸡,把肉踢出来,让舅妈把骨头拿到碾盘上砸碎,包成两份水饺,肉的给曾祖父母,我们和姥姥舅舅一家平生唯一一次吃了一顿鸡骨头水饺。要知道,姥姥那时也是一个需要照顾的老人了。但上有曾祖父母,也只好委屈自己了。

有时,姥爷想念父母,也会独自回去看看,姥姥心里有气,却表现的十分大度,躲在偏房不见姥爷,姥爷也很知趣,总是坐坐就走,曾祖父母始终对姥爷有怨恨,从来不多挽留。如果姥爷给孩子们钱物,只要让姥姥知道,不但挨骂,还要自己想办法退还。所以,在姥姥的有生之年,母亲和姨舅们只能偶尔偷偷地和姥爷见上一面。毕竟那是她们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啊。

姥姥的贤惠和孝心感动了族亲,曾祖父母留下遗言,姥姥去世后可以进汪家族林,但姥爷却不可以,这是对姥姥一生最大的肯定和最高奖赏。在姥姥的精心侍奉下,曾祖父母分别以九十五岁和九十六岁的高龄安然辞世。

曾祖父母去世后,姥姥也享了几年福。舅妈耳濡目染,对姥姥相当孝顺,隔三差五,姨妈也会把姥姥接去小住。上世纪八十年代,母亲把七十高龄的姥姥接到蒙阴住了几个月,那是我和姥姥第二次相处较多的时间,操劳了半辈子的姥姥还是闲不住,第一次学着织毛线,就带着老花镜笨拙地给我们姐妹和父亲每人织了一条线裤。多少年了,我们一直舍不得扔掉。每每回家,看着姥姥盘着腿在床上专心地织着线裤,心头总是暖暖的,

1995年秋天,79岁的姥姥在睡梦中平静辞世,没有留下一句遗憾和怨言。母亲因旧病复发,舅妈没敢告诉她。百日坟时,我和姐姐陪同母亲回了老家,在族家老林,姥姥的坟墓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一如她孤寂的一生。想到姥姥操劳奉献的一生,想想自己远离家乡,把半生献给了沂蒙山区,却未能给姥姥尽孝。母亲长跪不起,泪水滂沱。舅妈告诉我们,姥姥下葬那天,全村本族的、外姓的,大人孩子全部出动了,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前面的进了墓地,后面的还没出家门。他们敬重姥姥的品行,钦佩姥姥的贤德,乡里乡亲的口碑是对姥姥一生的肯定和奖赏。

今日清明。谨以此文献给天堂的姥姥,愿姥姥在天堂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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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姥姥的评论 (共 7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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